踹门而入的人没有找到江恺,就拿屋里的桌椅电器撒气,就跟扫荡似的一通乱砸。

  噩梦般的三分钟下来,江恺觉得陶亮家应该已经没有完好的家具电器了。

  他对此深感抱歉。

  能让人甘愿冒这么大风险的东西,只有情和钱。

  而在顾家,仿佛就只剩下了后者。

  “刚他妈还看到那小子的!人呢!”光头狠狠地拍了一下阳台的围栏,往下看了一眼。

  “全找遍了,”另一个男人说,“会不会不是301?”

  “不可能,我都盯了这么多天了!”光头说。

  “那怎么办,人呢人呢人呢!你们倒是告诉我,人在哪呢!”赵沁跺着高跟鞋嘶吼,江恺后背紧紧地贴着墙根,屏住了呼吸。

  这种紧张的时刻他就莫名的就想起了电视剧里头经常出现的,卧底去偷重要资料就快要逃脱的时踢了个易拉罐那种情景。

  紧张到无法呼吸。

  他和这几个人只有一墙之隔,不,一墙都没有,只有半墙。

  真要感谢凌川教会了他跳阳台这一招。

  就在那四个人准备撤离的时候,江恺突然感觉手心里震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弦音腾空而起。

  在此时,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夜空。

  要!死!了!

  这是他脑海中飘过的第一条弹幕。

  这么惊险刺激的紧要关头,到底是谁……

  哦。

  凌川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脑子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接不接电话都挺尴尬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射过来的四道目光。

  “谁在那!?”说话的这人声音很粗,带着点沙哑,一听就是个老烟枪,凭感觉应该是光头,因为这嗓门跟他的气质很搭。

  江恺按掉了手机,没现身,也没说话,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姿势去面对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江恺吧,我知道是你,”赵沁笑了笑,“你出来,我们谈谈。”

  谈谈?

  这么石破天惊的出场方式就为了谈谈?

  谈什么?

  霸道总裁的六十亿身家该归谁吗?

  江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顾卫东要跟她离婚了。

  这女的就是个奇葩啊。

  这钱该留给她们母女两治治脑子的。

  其实哪怕他们要不闹这出的话,他也不想要跟着顾卫东混,管他总裁的多少亿家产呢,跟他都没关系。

  这时凌川的第二个电话又响了起来,跟铃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楼下的警笛。

  凌川皱着眉,焦灼地拨出了第七通电话,三声后,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

  电话里江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凌川有些心疼地问:“是不是睡着了啊?不好意思了,我以为你没睡呢。”

  “我没睡,”江恺清了清嗓子,“刚刚,出去买东西了,手机忘拿了。”

  “噢,这样啊,”凌川松了口气,嘴角立马就翘了起来,搓着大腿问,“今天工作忙吗?”

  “还好,就周末的时候会比较忙。”江恺说。

  “哦……”凌川嘿嘿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江恺问。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跟你聊聊天。”凌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后颈肉。

  “哦,”江恺很配合地问,“聊什么?”

  “随便啊,”凌川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给我讲个故事也行。”

  “睡前故事么?”江恺笑了一声,“那就来段课本上并背诵全文的。”

  “都行。”凌川听着电话那头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缓缓地垂下了眼皮。

  电话那头只剩下凌川平稳的呼吸声,江恺说了声晚安,挂断了电话。

  满屋子的狼藉,他想要收拾,却觉得无从下手,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场闹剧才刚开始,就已经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那群人的底线在哪里?

  究竟可以为了目的做到什么程度?

  今天可以为了找个人砸了别人的家,明天又会因为钱做出什么离奇的事情?

  这些疯狂,令他陷入了无尽的不安和惆怅之中。

  他很讨厌今天这种无法预料和控制的场面,就好像被人斩断了退路,如果没有及时发现那些人的出现,没有跳到隔壁的阳台,没有那些缓冲的时间,他现在会躺在哪里?

  没人救得了他。

  他不想要再去面对这些离奇的人和事,从他踏入誉城开始,只要一牵扯上顾家的事情,他就觉得无比的疲累和烦躁。

  无法沟通的一家人。

  懒得奉陪了。

  赵沁今晚闹得这一出,把炸弹的引线给点了,逼得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走。

  他必须走。

  卧室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漏了一晚上的风,早上起来的时候,江恺发现鼻子都堵住了,喉咙干哑得难受。

  简单洗漱了一下,江恺就开始归置衣服,出去买了个最大号的行李箱。

  顾卫东之前留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原封不动地躺在抽屉里,他查了一下余额,把卡装进信封,准备寄给陶亮,虽然这钱肯定不够赔的,但他也没办法,剩下的烂摊子留给顾卫东收拾吧。

  还好他之前早有准备,银行卡里存了一些钱,加上爷爷留给他的,至少走得还算有底气,反正明年的学费和住宿是没问题的。

  至于上大学以后,再说吧。

  找兼职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时间匀点出来就行。

  他从来誉城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只是不确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好一点的,坏一点的他都想过,这个还不算太难堪吧。

  下一个目的地他已经提前想好了。

  也不算太迷茫。

  江恺看了一眼床头的照片,把它们都塞进了行李箱里。

  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还是这么匆匆忙忙。

  他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打包了一下卖给了收废品的。

  来的时候,还能把这些东西带来,走的时候,却带不走了。

  很多,都带不走。

  他等不到凌川回来,确切的说是不敢等。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凌川,面对这样的别离。

  他不确定自己将来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不确定凌川对他的喜欢究竟到达了怎样的程度。

  不确定这段感情是不是应该继续走下去。

  对凌川真的好吗?

  凌川的家人会接受吗?

  莫名的有些烦躁。

  感情不是数学题,没有正确的答案。

  但一想到可能很难再见到凌川,他竟然有些迷茫了。

  如果他还留在这,说不定……

  算了。

  江恺深知自己对凌川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凌川回来之后,他肯定走不掉了。

  所以他订票之前没有透露半点信息。

  凌川打电话提醒他两天后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他说了“好”。

  不知道凌川等不到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很怕凌川会伤心难受,会讨厌他,可也实在想不出该用怎样的方式去道别。

  如果没有重遇的那天,道别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

  江恺临走前叫人把陶亮家门上的锁换了一下。

  手机格式化之后,留在了陶亮家里,手机卡他也没有拿,因为卡是顾卫东办的。

  仿佛是要将所有灰暗的过去都锁在这里。

  从今天起,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对不起啊,凌川。”江恺推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别揪心了,离别肯定是为了更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