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蹭了校体育馆的澡堂,随便冲了冲水回到办公室。正在擦头发,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备注笑了一声,小声说了一句:“无事不登三宝殿。”
电话接起之后,一个无比聒噪的声音传出来,大大咧咧的问候了一句:“燕狗,听说你要破产啦,兄弟我特来道喜。”
“……”
“早让你扔了那个小破公司跟我一起干了,你不听,这下黄了吧?”
燕明用手指敲了敲手机后盖,没有生气:“你这嘲讽可够晚的。”
对面哈哈哈哈笑得毫无影响可言。那是当年和燕明一起创业的一位富二代同学,也是燕明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对他来说,玩票性质的投资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要他拉下面子去跑客户,打死他都干不来,燕明好说歹说没留住他。
“你要想让我破产何必作壁上观呢,你们家大业大随便扇扇风都能让我栽一跟头。”
“我闲的啊!”对面翻脸如同翻书,听到燕明说这话立刻破口大骂:“只有狗才啃硬骨头。”
“行行行,该说不说,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儿。”
燕明嘴上这么问他,其实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对方张口便问:“缺钱不?给你打点?”
“……你还真是……”燕明有点无话可说。
“怎么啦?”方思歌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给他点好烟的人退下,有点好奇燕明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名不虚传的人傻钱多。”
“你他妈……喂?喂!”对方似乎是知道他要跳脚,说完这句话立刻挂了电话。
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看着方思歌对着手机骂骂咧咧半天才勉强消气,拿起烟来继续吞云吐雾的,眼神放空盯着墙壁。
忍不住就打趣:“谁啊,您的电话也敢撂?”
方思歌斜睨了问话的人一眼:“是我以前的姘头,你管得着吗?”
燕明挂了电话才擦了两把头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想也知道方思歌肯定又在背后口无遮拦的编排他。
他们俩读一个大学但不住在同一个宿舍,说远住的也不远,一个楼道里头走个十来步的距离。
男生们熟起来快,军训刚开始就已经四处串门,组好买网的打游戏的等等各路群聊。
方思歌从这个时候起就黏上了燕明,每天雷打不动去人家宿舍打游戏,就差和燕明睡同一张床。
当然也没少因为半夜敲门被燕明的室友按住打的抱头鼠窜。
能和燕明读一个大学的基本智商都不差,方思歌聪明有钱为人又仗义大方,很少会有人真的讨厌他。
这次估计也是老吴说漏嘴把自己的事儿捅了出去。
老吴这人,专爱卖惨。说不定他现在在别人眼里连饭都要讨着吃。
燕明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有点发烫,不去趟医院估计是不行了。
天气凉的很快,办公室的门不关着,风吹进来吹的他头都有些发昏。
廖定秋和薛征棠在办公楼门口分开后自己一个人来找燕明,走到办公室门口刚想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人影扑下来,吓得他眼睛圆睁!
没看清是谁,定秋勉强架住那个人影,热热的呼吸在他的脖颈和耳边撒下:“……定秋?”
“燕老师!”他一惊,二话不说把这个站立不稳的人半抱半拖到办公室的休息沙发上,再仔细一看,果然是燕明,脸烧的通红。
定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燕明盖上,想找杯子先盛点水。
刚起身,手腕被人拉住了。
燕明额头烫的像火炉,手却冰凉,贴的定秋脊背一片发麻。
他不敢耽搁,赶紧又半蹲下来:“燕老师,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救护车!”
燕明的头仰着,露出漂亮的颈线。可能是因为烧的难受,原本像湖泊一样平静的眼眸带着点生理性的泪水,看着像起了涟漪。
定秋的心也跟着那吹起涟漪的不知名的风,一晃一晃的。
他咽了咽喉结,捏着燕明胳膊的手也不知不觉用了点力气。
“我没事,可以自己去医院。”
燕明一张一合的唇瓣也红红的,看着格外艳丽。
定秋舔了舔嘴巴,黑着脸不容分说把燕明扶起来,拉好套在他身上的校服拉链:“你一个人不行,我陪你去。”
“不用,你帮我叫车,我……”
“老师!”定秋叫住他:“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不想跟你说话。”
“……哦。”燕明感觉舒服一点了,借着定秋扶他的力慢慢站起来:“不说就不说,生这么大气?”
定秋一顿,硬着腮帮子说了句什么他没听见:“什么?”
“没什么。”
定秋在心里又说了一遍,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拗不过这个倔脾气的学生,燕老师被乖乖送到离学校最近的药房,安排了吊针。
这应该是他五六年来第二次因为发烧被扶着去打吊针,上次还是在柳重大学的校医室里。
和柳重说的那些话几乎不作假,被甩的当天,他发着高烧买了站票站了七个小时去学校等了柳重一下午,没有等来一句解释。
燕明不喜欢被拘泥在困境里,所以受到校医开玩笑开导说,这么帅也要为情所困啊,心态放开点,你要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都想追你的时候。
他说,我不是这个学校的,你现在要想追我,到手的几率会很大。
……
嘴唇上传来一点点凉意,燕明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
他的温柔印象多来自言行举止,不笑或者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反而会锋芒毕露一些,帅的格外有威慑力和压迫感。
定秋被他盯着,面前人的形象和第一次见燕明时那种野豹的印象重叠在了一起。
他拿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
可能是因为梦到了过去,也有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
燕明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面对定秋不想再摆出那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平和人设。
他舔了舔嘴巴,不动声色的问:“这是什么?”
定秋轻轻把棉签放在桌子上:“矿泉水,我问护士借的棉签,想给你涂一涂。我怕你……”
“怕我发烧脱水啊。”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心情莫名的很轻松,“谢谢你,水给我喝两口吧。”
定秋没给他,抽出另外一根棉签:“不行,水有点凉,容易刺激胃,还是用棉签沾一沾吧。”
“……那我自己来。”
“你在吊针不方便。”
燕明看他认真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调戏他,想真的把嘴巴凑过去盯着他给自己涂。
但他对着自己的学生可做不来这事。
“算了,我忍一忍。”
定秋“哦”了一声,把剩下的棉签装好,头低低垂着,看着怪沮丧的。
燕明看他这么失落心里突然痒痒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定秋像一只震惊的松鼠抬起头看着他。
“我去找医生开点药,你在这等着。”燕明扔下这句话,用不扎吊针的另一只手举起支架。
“我去吧……”
“不用。马上回来。”
只是听语气,定秋也知道这次燕明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他站在原地目送燕明慢悠悠从注射室出去,眼神慢慢挪下来,挪到桌子上那根用过的棉签上。
廖定秋,你无药可医了。
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不能从那个还有一点水光的棉签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