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绽镜>第11章 变数

  回去之后,天空无云,是一个星夜。

  祁子锋睡不着,躺在床上看星星,同时回想着三小时之前发生的一切。

  金萱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浅井死在自己家,接触可能性最大的她设计了浅井的死亡。

  所以他遇到金萱真的时候,她在进行一个不在场的行为证明,那节飞梭车厢的乘客都是她的证人。

  金萱真的话也只说对了一 半,他没打算自保。

  自己一开始并不打算乘坐飞梭这种公共交通,因为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极大可能是圭带对他在风控部审问后的后招。

  他本想以孤身一人的状态来做最好的诱饵,乘坐个人胶囊仓把那些人引到废厂房,再将那些人对心理班学员的暗杀行为公之于众。

  可碰巧当时的胶囊仓全部闪着黄灯,显示故障状态。他只能选择乘坐飞梭。

  之后在飞梭上,他被金萱真盯上了,他也没有太意外,毕竟上层的那些杀手完全可以做到无处不在。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金萱真不是敌人,而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可以说是难得的惊喜。

  明明他这只手表,已经做好了被踩踏和破碎的准备,即将在微弱的声音中迎来倒计时,却有一只鸟儿,从高处飞下来,衔起他,向窗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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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浅井秋介的住宅就被警察封锁了,随后废厂房外的案情也被发现,风控部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小组,展开了严密追查。

  金萱真作为嫌疑人,也被警方进行了问询。

  但如金萱真所说,浅井确实是意外死亡,因为在浴缸中滑倒,头部重重磕在浴缸边缘,导致了直接性的脑坏死。

  虽然在浴缸对面发现一个小摄像头,但是摄像头由于凌晨的电路维修加上使用寿命不足,导致内容损坏,无法恢复。

  由于没有更多确凿的证据,金萱真没有被采取强制性的人身限制措施。

  当天下午,一名刚升职的警官长晃着两条长腿在房间里搜查证物,他在书橱上的某一层移开了一只刚用完不久的红酒杯,拿起了下面压着的一个笔记本。

  他刚刚翻开写着一串数字的一页,还没看清楚时,就被身边风控部的那位执行者一把夺走了。

  “抱歉,长官,这是风控部的文件,请让我带回去保管。”

  一个黑色长发的男子,朝他灿烂一笑,递给他一杯玛奇朵咖啡。

  “辛苦您了。”

  “不,还是要辛苦你们风控部了。”警官长梳得漂漂亮亮的胡子笑得翘了起来。

  涉及到风控部的事,自然有他们的人解决,大家心知肚明,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在学院□□宿舍附近,隔着好几层红黄色的警戒带,金萱真远远看到黑发执行者正夹着一个本子走了出来,她知道,那是浅井的笔记本。

  上面记录了他所清除的所有心理班学生的执行日期,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浅井从来不会记录他们的恋爱纪念日。

  现在,警察拱手把这些线索让给风控部,是因为考验计划本来就是各部之间不是秘密的秘密。

  黑发辛皂是她的上级,他的眼睛很敏锐,一下看了过来。

  金萱真没法躲避,于是远远地和他点头打了下招呼。对方很忙,两人没说话,就各自离开了。

  但她知道,即使警方排除她的嫌疑,风控部必定会追查到底,查到她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她和祁子锋必须尽快离开。

  - -

  核心实验室内,根纳希冷着脸站在操作台前,其他科研人员都顶着一股看不见的气压做着自己的事,其实只是一些实验前期的基本工作。

  因为这个实验的关键操作步骤需要一个人的参与,而这个人今天竟然没来,这是实验室这几年从未发生过的重大意外事件。

  实验室内年纪最小的莫肖眼神闪烁着,直到根纳希看着他时,终于说了出来:“昨天,黎学长,在这待到很晚才回家,有可能是睡过头了。”

  他卖乖地笑了笑,但是根纳希没买账,他不信,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学生,他还是了解几分的。

  能让祁子黎做出这么出格的事的,只有一个人。

  漫长的灰色廊道上,灯带托照着暗淡的光芒,一个影子正在其中快速移动。

  缺席实验的祁子黎冲到了学生宿舍,停在了祁子锋房门前,他自制的人体探测仪显示里面没人。

  尽管在1分钟以前,祁子锋的定位依旧显示在里面。

  门上只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谢谢惠顾,祝您好运。”

  他有点印象,这是学院里一家咖啡馆的东西,实际是一片口香糖。

  不过他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祁子锋做出这个行为的理由。

  他之前向罗玘了解过,祁子锋的隔壁生,迪让案件的详情。

  当时那个印度裔男孩的门上也夹着一张类似的卡片,据说目的是为了警告外人入侵。

  而现在祁子锋故意模仿这个行为,是在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即将遭遇和那个人一样的危险?说明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同一批人实施的连环行为?

  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祝您好运的字下面被格外画了一条下划线,表示强调。

  祁子黎现在不想纠结于此。

  他现在不想看到什么卡片,什么信息,他只想看到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祁子锋!

  但是他又不能不去猜想,去推测,因为他需要一切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

  可越是想,越是推测,他就总觉得那四个字:祝您好运,是那个人对他潦草敷衍的告别。

  因为昨天晚上,他给祁子锋发了三条语音,

  你在哪?

  你在哪?

  你在哪?

  没有任何回复。

  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直接联系过对方,他们没加过好友,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如果用网络来推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话,他们根本不像亲兄弟,而是真正的陌生人。

  但在昨天,陌生人已经当不下去了,因为,昨天他也是一个跟踪者。

  在祁子锋被风控部放出来之后,祁子黎就待在超数据室里,远程追踪着祁子锋的一切活动数据。

  他第一时间发现出了校园后,祁子锋被人跟踪了。

  所以在祁子锋想乘坐个人胶囊仓的时候,他黑入了个人胶囊仓的系统,将它们设置为故障状态。

  公共交通总要安全一些,他这样想着。

  但没想到,接下来祁子锋在飞梭上遇到了心理班助教金萱真,这让他捏了一把冷汗。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同一个站点下了车,这让祁子黎吓得站了起来。

  他从研究室飞快地跑了出去,离开之前他将超数据中心连接到了个人终端。

  在他疯狂地赶往废工厂的途中,终端显示出了在祁子锋进去后,金萱真在外面杀了几个人的画面。

  祁子黎手指颤抖着操作着终端,他要知道祁子锋的情况,但废工厂内竟然设置了屏蔽措施,所以他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最后,等他赶到的时候,两人却消失了。

  于是,到现在,他找祁子锋已经找了整整26个小时。

  而此时的祁子锋,正躲在附近一个大型通风机的外壳旁,在2分钟以前,他观测到了祁子黎的快速靠近,于是躲了进去。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既不能使金萱真的身份暴露,也不能让祁子黎相信他的决定,更不能使祁子黎陷入被牵连的危机。

  最后,他做不到好好地告别。

  于是他躲进了暗处,把光留在原地。

  他借着一个很难被发现的角度,看见祁子黎双手撑着门,低着头站了一会,又取下门上的卡片放入口袋,然后接到了一个通讯。

  对方似乎在发火,祁子黎皱着眉头,应该是难以反驳,接着又看了一眼面前这扇冰冷坚固的房门,最后无奈地离开了。

  一分钟后,情绪低落的祁子锋刚从通风机外壳里钻出来,就被几个人拦住了。

  他抬眼一看,不是刻板冷漠的圭带执行者们,而是梁积和他的团伙。

  梁积这个人的爱好一直很专一,他不搞学术,不搞艺术,毕生所爱就是欺人之术。

  但实在的,他和梁积并没有结下什么过不去的梁子,只是这个人对“异类”有着天然的好奇心和破坏欲。

  “风控室怎么样?好不好玩?”梁积的嘴角快勾到眉毛上去了。

  见祁子锋没回答,他又问:

  “怎么这么轻松就出来了呢,看来,你也只能闹出一点小事情而已。”梁积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呢,也不过是个小丑角啦。”

  “没错,我本就没什么本事,所以何必在这浪费时间?”祁子锋眼神平静道。

  “不,怎么是浪费呢,我玩的游戏一向都很有趣啊。”

  梁积冲他神秘地笑了笑,招呼手下把祁子锋的终端扒掉避免他报警,然后一群人围住他,把他逼进了瞬时电梯。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电梯停在了人民公园,这个时间点,鲜少人至。

  祁子锋想起之前他们班在这里写过生。但奇怪的是,现在公园的空地处竟然还放着一堆油彩罐。

  他知道梁积想打架,而且打架成本很低,之前梁积的不良记录那么多,最后进入个人档案的也没两条。

  跟这种人打架,最不合算的还是他。所以,他打算在今晚离开之前,最后再忍一回。

  很快,如雨点一样密集的拳脚落在他身上,他拼尽全力防御着,纵然回击也注意着分寸,不伤到他们的要害。

  但是对面就不一样了,他们刁钻顽劣,专挑他受伤的位置攻击,而且越来越兴奋,残忍。

  疯狂和暴虐像上瘾的药物一样支配了他们的大脑,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祁子锋本以为梁积只是在他身上找点乐子,得了痛快也就散了。

  现在却越发清晰地感觉到:梁积这次有闹出人命的念头。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密集的拳脚忽然停了下来。

  不良青年们走到油彩罐堆放处,一人一个,或者一人两个,取了罐子走过来,眼神别有意味地盯着他。

  半蹲在身前的梁积看着他狼狈抬头的样子,开了口:

  ”一直想送你些特别的礼物,听说你喜欢鲜艳的颜色,那今天,可要好好享受我的心意了。”

  说完,梁积拎着手下递上来的罐子,就往他身上泼去。

  紧接着,十几,二十个的罐子里的油彩浆液都泼向他。

  红,黄,蓝,紫,黑,青,灰,褐,白,棕...

  五颜六色、粘稠而冰冷的油彩泼了他一身,就连头发和皮肤都被浸染得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祁子锋努力睁开眼睛看着。

  斑斑恶彩,在浑浊的眼里,在泥尘的地上,开出了一片罪孽之花,周围的人心,烧出了鬼魅的狂火。

  在这如篝的烈焰之中,拳脚下的暴力变成了一场视觉上的霸辱。可施暴者却爽意嚣笑着,好像,这场狂欢是他们的救赎。

  高处的巢穴

  有乌鸦盘旋而来

  说要将色彩审判

  于是蝴蝶被摆上刑架

  彩色的血从翅膀流下

  鲜艳被压着头颅沉默

  黑色在舔着爪牙说话

  明明是大中午,祁子锋却觉得冷得过分了。

  他蜷缩在彩色的泥潭之中,发梢上的红色油彩滴在脸上,和眼眶上流下的血混杂不清。

  他此刻的视线很模糊,全身上下的痛感也很模糊,但大脑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快不行了。

  这是一场为他而下的“雨”,并且在这场雨中,他会满身脏乱毫无体面地死去。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这颗星球上的另一个地方,也正在下着一场罕见的暴雨。

  在这场雨中,有个人借着大夜和暴雨的掩护,弹着世上最激烈的钢琴曲。

  梁积看着躺在地上的祁子锋,蹲下来探了下呼吸,然后满意地嗤了一声,心道终于完成了风控部那位卷毛部长交代的任务。

  正想着将人拉走处理时,却忽然发现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天上还有东西正在快速靠近,于是忍着心里的火抓紧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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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风控室内,一位肩背平直,披垂着黑色长发的男人听着证物分析室里传出的电子语音,脸色变得铁青。

  他的黄发寸头搭档凑过来问:“怎么了?”

  “鱼缸上的摄像头不是因为电路检修加上使命寿命不足坏的,而是在检修前的一个小时之前坏的,并且所有的功能被某种电波直接破坏掉。”

  听辛皂解释完,寸头亮起了眼,明白道:“是浅井自己做的。”

  随后又怀疑道:“又不是执行任务,他为什么?”

  ”作为因为基因异态性突变被收编进风控部的执行者之一,浅井身上携带的特异能力是在他肾上腺素达到高水平的时候,释放出一种强干扰性电波。这种能力一直有利于他在作案后从现场脱身,但他那晚是在自家的浴缸里,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者说,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由于严肃的辛皂紧盯着寸头发问,寸头似乎有种被审问的错觉,然后很快脑子清醒了过来,提声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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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子锋:欺负?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