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之一惊,果断地抬手给了对方一拳,虽说他因为刚才那一遭力气小了不少,但这一下也不是轻的。结果对方一点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对方紧张又担心的声音传来:“衍哥?”

  ——是陆长遐。

  楚衍之身形不稳,膝盖一软就要跪在地上,被陆长遐面对面伸手接住,小心翼翼地扶着。

  楚衍之还没说什么,门就被强行破开,陆长遐下意识把楚衍之整个人都护到了怀里,楚衍之顺势低头把脸埋在陆长遐的脖颈处,尽管他是背对着破门的人,以防万一还是藏一下脸比较好。

  陆长遐身体明显一僵,楚衍之理解,如果自己抱着一个浑身脏乱又伤口很重的人,估计也得浑身难受,但他现在没办法,更来不及思考陆长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能靠近他,连小声都不能算作,只能称之为气音,恳求道:“帮帮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完这句话之后的陆长遐身体似乎更僵硬了。

  陆长遐小声说了一句冒犯了,然后一只手小心地环过楚衍之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楚衍之的后脑勺处,动作轻柔地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柔软的长发好像编制成一张危险的陷阱,陆长遐只觉自己处境过于危险。

  然而抱着楚衍之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含羞与紧张等情绪在别墅里进来了另一批人之后,立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刚才他还没看清就把楚衍之抱了个满怀,视野难免受阻了一下,此刻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破门的是六个拿着电棒的保安,现在又进来了几个淌着汗的白大褂,现在白大褂们站在前面,保安站在后面,很明显来者不善。

  陆长遐充满警告与打量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他们,无声的威压避开楚衍之朝四周发散而去。

  为首的白大褂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面对他近似于审视的目光也有些压力山大。他想起那女人都看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还是向前一步,道:“陆少爷,还请您将她交于我们。”

  “交给你们?”陆长遐身上危险的意味更浓,像是一只被踩了雷区的老虎般,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咬断这几个人的咽喉,“凭什么?”

  为首白大褂的额头渗出了不少冷汗,气势都低了不少:“这女人未经登记便私闯我们度假村,不符合规矩。”

  “他与我同行,我带他进来的,不登记又怎么样?”陆长遐冷声道。

  刚才外面声音不算小,他就好奇地从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眼险些吓得他魂飞魄散,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追着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他们人人举着电棒,有几下几乎都要砸前面奔跑的女人的身上。

  陆长遐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如果被追的是别人,他看一眼也就过去了,但这不是别人。尽管楚衍之全副武装很完美,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就是楚衍之装扮的。

  陆长遐呼吸都乱了,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门,把楚衍之拉了进来。

  为首白大褂咬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就让他跟我们去补办一次身份核验吧。”

  陆长遐目光沉沉:“看不见他受伤了?还是说硬拉着受伤的顾客去做你们那什么的抽血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这只是以防万一……”为首白大褂声音略抖。

  “他是我带来的,有没有什么病症我会不知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什么病?”陆长遐声音冷冽,摆了明的不肯交人。

  为首白大褂刚想喊人强制来抢人,就感受一股让人胆寒的威压袭来,他控制不住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脏六腑都要被这股气场压碎,而他身边的同行者也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

  ——是陆长遐的信息素。

  陆长遐的信息素小心翼翼地避开楚衍之,不仅避开,甚至轻柔又讨好地安抚着楚衍之。楚衍之第一次被Alpha的信息素安抚,感觉很稀奇,就像是有一个透明小精灵害羞着靠近了自己,亲昵地赖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去。

  他一怔,意识到了另一个奇妙的地方:陆长遐的信息素居然是奶油蛋糕味的。

  这么甜?

  一个Alpha,居然是这么甜的信息素。

  陆长遐没管这些,他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事情,他的信息素攻击性很强,白大褂们几乎要匍匐到地上了,面前的几个保安却站得依旧挺拔,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看起来就像……完全不受他的信息素影响。

  “你们的这个保安队?”陆长遐疑惑地开了口。

  为首白大褂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陆长遐的信息素很强,说明他这个Alpha也很强,再待下去保不齐会被他发现什么,电光火石之间,白大褂就做出了决定,他顶着陆长遐的信息素压力,哆哆嗦嗦地开口:“既、既然如此,那就为陆少爷破一次例好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但陆长遐迟迟不肯把信息素收回来,他冷笑一声:“这就走了?”

  那还要怎样?!为首白大褂有些崩溃,难不成还得给他赔礼道歉吗?

  他一顿,脑海里浮现了陆长遐小心翼翼抱着这个女人的样子,他妈的,陆长遐指不定真想让他们给这个女人道歉!

  为首白大褂恨得咬牙切齿,耻辱道:“冒犯了那位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对不起。”

  他话说完,身上立刻一轻,是陆长遐把信息素收了回去。

  其他还受压迫的人也学得有模有样地,纷纷开口道了歉。

  “还有呢?”陆长遐看着那群保安,对他们手里的电棍仍心有余悸。

  为首白大褂生怕给他看出来什么,厉声喝道:“还不快给那位小姐道歉!”

  “对不起!”保安齐声说道。训练得整齐划一,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陆长遐颔了颔首,把信息素收了个干净,空气中那股甜甜的味道立刻散了个一干二净,楚衍之迟钝地眨了眨眼。

  等到那群人都走干净后,陆长遐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楚衍之松开,他伸手把门关上。

  楚衍之把帽子和口罩摘了下来,声音沙哑,道:“谢谢。”

  他的状态属实不太好,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干得裂开了几道口子,和鲜红的口红混杂在一起,显得整个嘴唇更加红颜,眼线也晕染了,几根发丝黏连在脸上,衣服有的地方已经蹭破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因为爬山更是惨不忍睹,横七竖八地交错着许多血道子。白裙脏兮兮的,白裙下的裤袋里的车钥匙都掉出来了半边,摇摇欲坠。

  凄惨中又透露着一种受尽凌虐的破碎感。

  陆长遐看得心惊,扶着几乎脱力的楚衍之来到了沙发上坐好,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楚衍之没拒绝,再不喝水他就要晕过去了。

  楚衍之在这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陆长遐在一边翻箱倒柜地给他找药箱。这个度假村贵还是有贵的道理的,至少药都是近期的,而且很全。

  陆长遐提着药箱冲过来的时候,楚衍之已经喝掉了半壶的水,嗓子舒服了不少。

  “衍哥……”陆长遐心疼坏了,从药箱里拿了许多药出来。

  楚衍之轻声道:“谢谢。”

  陆长遐摇头,楚衍之生得白,皮肤上受一点伤都显得格外刺眼,他看了几处,心都快揪到一起了。

  “我自己来吧。”楚衍之伸手接过药箱,却没有动作。

  陆长遐一阵心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催促楚衍之快点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楚衍之抬眼看向陆长遐,问:“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被人追,为什么这么狼狈。

  “那不重要。”陆长遐都快被他急死了,恨不得抢过来药箱替他上药,见楚衍之迟迟不开口说话,陆长遐胆大包天,心说他这不是顶撞衍哥只是在劝说他。

  他心里想得强硬,一开口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软和了下来,听起来像是在商量:“这些都是衍哥自己的事情,衍哥在干什么,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你为什么受了伤,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受伤了,现在好好来上药,好吗?”

  楚衍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其实他没受多大的伤,最重的可能也就是那一棍子,主要是疲惫和擦伤比较多,他抿了下唇,开口:“我先去洗澡。”

  陆长遐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跑厨房里拿来保鲜膜让他裹伤口上不要碰到水,然后找了件未用的一次性浴衣给他。

  楚衍之拿着保鲜膜哭笑不得,没必要啊,他真的只是擦伤多一点而已。但陆长遐固执得不行,死活就是要让他全副武装地去洗澡。

  楚衍之拗不过他,只好顺从了他的心愿。

  他关上浴室的门,耳夹里才传来声音。

  “我草……”宋承昔猛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找纸擦着自己额头的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开了口,“吓死我了,我都说不要你去了!”

  “百闻不如一见,你给陆长遐下蛊了?”侯清澜实在过于惊讶,虽然楚衍之之前就说过陆长遐对他好,但是这好得也有点过头了吧?

  “陆长遐为什么会在这里?”俞泽然沉吟了片刻,“好巧。”楚衍之在,陆长遐也在,甚至在关键头上救了他,让人不多疑都难。

  楚衍之其实也不知道,不过他看人还是很准的,尤其是在分辨别人对自己是否有恶意上面——陆长遐完全不像是对他有恶意的样子。既然这样,他便不愿意以坏意去揣度陆长遐。

  “嗐,”侯清澜笑了笑,小嘴贼甜,“可能就是巧合吧,我们楚总命大得很!”

  俞泽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这件事归因于巧合:“是,但有一说一陆长遐对你是真好啊。”

  宋承昔随口道:“陆长遐对你就跟对自己的老婆一样。他奶奶的,我前男友都没对我这么上心过。”

  楚衍之被他们说得一噎,俞泽然和侯清澜也就算了,宋承昔跟着起什么哄,陆长遐喜欢的就是他。但陆长遐目前没采取行动,楚衍之也不好乱给他撮合,只能含糊道:“别乱说。”

  好在宋承昔提起前男友就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拉着侯清澜就开始吐槽那些已经被说烂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侯清澜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问他一句:“这是哪个渣A?”

  宋承昔掰着手指往前数了数:“第五个吧。”

  对,宋承昔的前男友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

  楚衍之隔着通讯器听他们熟悉的吵闹声,一时也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在。他性格安静,就算在他们旁边大多时候也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他们也会吵着闹着找他玩,楚衍之只会一笑而过,也算是参与了。

  他不会处理这种亲密关系。

  眼下危机解除,俞泽然那张嘴就习惯性调侃,他给楚衍之道:“陆长遐要是真乐意黏着你,你把他拉来我们阵营呗。正好我们这边有Beta,有Omega,就是没有Alpha呢!”

  楚衍之:“……”

  宋承昔闻言,发出一阵一阵的乐不可支的笑声,弄得他更加头疼了。

  楚衍之干脆把耳夹一摘,用保鲜膜盖上,自己洗澡去了。他出了一身汗,又滚了一身的土,早就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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