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入夜,四人直奔祭坛,百姓早已散去,祭坛还留有少部分的人把守着。
公孙朗取下身后的青玉琵琶,冲蓝曦臣点了点头,随即拨弄琴弦,弹奏出一首微微怪异的曲子。祭坛上的守卫狐疑的四下看看,却不消多久便乖乖朝神柳奔拢过去,合围在周围组成一道人墙,他们双眼无神,明显被琵琶音所控。
公孙是个音乐世家,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同,曾与蓝家也有音乐上的往来,这针对普通人的音控术对他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不过,公孙朗修为并不高,音控术支撑不了太久。
金凌放哨,蓝曦臣和江澄抓紧时间查看看起那柳树来,柳树极其粗壮繁盛,与外界巨柳倒也别无二致,或许常年接受香火供奉和人气熏陶,颜色更为深厚些。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江澄忽然贴近柳树树干。
蓝曦臣也贴了上去,只听那柳树之中发出古怪的咕噜声响。
金凌好奇,也奔过来听了听,“像是有人打呼噜?”
确实是呼噜声,而且是从柳树里面传来的。
蓝曦臣围绕着柳树转了两圈,又跃上那繁茂的树冠,金凌也想跟上去,江澄阻止,让他滚回去放哨,自己却跃了上去。
他脚步虚浮,踩在树干上身体一歪,蓝曦臣便又再次眼疾手快的将人捞进怀中,江澄身上熟悉的味道往蓝曦臣的鼻孔里钻,不由得心神激荡。
江澄被他搂的冒火,“放手!”
蓝曦臣这才惊醒,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的腰身,堪堪笑道:“雨后树干湿滑,当心些。”
江澄哼了一声,仔细看着巨大的树冠之中,除了纵横交错的枝干便什么也没有了。
而再次想要听到那奇怪的声音,却再无动静。
“之前来过一次,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江澄道:“莫非是幻听?”
蓝曦臣道:“若只一个人听到便可能是幻听,可我们三个人都听到了,确实有人打呼噜。”
俩人跳了下去,江澄道:“树上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在树里边?还能打个洞钻进去不成?”
蓝曦臣回身端详着巨柳,总觉得哪里古怪,却又看不出来哪里古怪。
金凌咽了口唾沫,瑟瑟缩缩道:“不会是迎神大典迎来的柳神吧?甜的雨都下了,说不定真的有神仙……”
江澄一个爆栗扣了过去,“还包治百病的圣水呢,昨日你给我接了些喝,可有用?”
金凌捂着脑门摇摇头,“可柳树怎么会打呼噜呢?”
“三位宗主快撤!他们要醒了!”公孙朗收了琵琶,这次出来他们轻装简行,就四个人,连浮盈都没带,为的就是能全身而退。
离开祭坛四人也不再躲闪了,街上人不多,不算热闹,灯笼稀稀拉拉的亮着,大大小小的商铺也开始打烊,只一两家小酒馆生意正好。
回到结界,浮盈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脸担忧,怕是急坏了。
“曦臣哥哥,澄哥哥,朗哥哥,阿凌!”浮盈迎了上来,“没事吧?他们没发现你们吧?你们不让我跟着去,可急死我了。”
蓝曦臣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无事,让你担心了。”
浮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们没事就好,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你们可不能出事!”
江澄切了一声,直接进了院子,寨子里住了除了金家和江家的弟子外,还有几个无意中闯入的其他修士,是最早被浮盈捡回来的,这会儿跟其他第一一起负责起了众人的饮食。
“浮盈,祭坛上的柳树能不能动?如果我们动了,可会恢复?”蓝曦臣问道。
浮盈夸张的站起来,“你们……你们想做什么?砍树?不行的不行的,那颗柳树好几千岁了,族人要是看到柳树没了会疯的,消耗掉的东西是不会恢复的。”
消耗掉的东西不会恢复,就像喝过的水,吃过的米,虽然记忆在重复,可其他东西是在消耗的,没了就会补充,并且不会发现任何不妥。
蓝曦臣道:“我们今日听到柳树里有人打呼噜,这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打呼噜?不会是柳神的!柳树怎么可能成神……”浮盈道。
蓝曦臣问:“我听冬冬说过,数百年前有位修士曾在柳树下飞升?”
浮盈道:“这传说由来已久,可我一直不信,柳树就是柳树,跟那飞升的仙人又有什么关系。”
公孙朗眸中精光一闪,“蓝宗主不是怀疑那所谓的飞升……”
蓝曦臣点点头,“人们所看到的飞升的白光,并非是飞升,而是封印。”
江澄道:“有人被封印在柳树内?今天我们听到的那个呼噜……”
蓝曦臣笑道:“只是猜测,我见那柳树方位奇特,分明不近水源却生长的如此茂盛,这不合常理,综合周围的建筑和树木构造,我感觉那里似乎是一处阵法。”
“你想毁了柳树,毁了阵法?”浮盈拔高了嗓门。
蓝曦臣点头,“你见过的七彩光晕也正是附着在了那柳树上,可见这树下必有猫腻。”
公孙朗道:“没了柳树,便没了迎神大典,许多事情或许都会有改变。”
江澄拍案而起,“我现在就去抽爆它!”
浮盈赶紧拦着,“不行呀澄哥哥!这颗柳树是柳氏一族的根基,是祖祖辈辈的信仰,他们要是看到柳树没了真的会疯的!”
江澄道:“记忆不是会重置?明天就好了。”
“可他们没有明天啊!他们每天都要活在失去柳神的恐惧中,我……我不能让你们这么做!”浮盈红了眼眶。
众人不欢而散,蓝曦臣琢磨这事情该怎么办,三更刚过,江澄却悄悄溜了出去,直奔祭坛,巨大的柳树,在三毒上百次的割裂下终于断了根基,他召回三毒,唤出紫电,聚力一鞭便将柳树抽的四分五裂。
“抓住他!他杀了柳神!”或许他割裂柳树的时间太长,动静太大,还是被人发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无数举着火把的百姓朝这边奔来。
江澄不敢耽搁,迅速查看那爆开的柳树,散发着离奇的香味,断裂处灵光缭绕,两颗雪白的珠子滚落到江澄脚边,他来不及细想,抓了地上的珠子就要跑,然而百姓已经拿着家伙攻击了上来。
江澄正想一掌拍退他们,蓝曦臣却从天而降,驾着朔月揽着江澄的腰便上了天。
“你怎么来了!”才发现被他紧紧揽着腰,要扭了扭不耐烦道:“放开我。”
“放开你就掉下去了,你现在元气尚未恢复,不宜御剑。”蓝曦臣将他抱上剑身,放在前头,仍旧一手揽住他的腰不松手,他的头正好搁在江澄鬓侧,轻语道:“你怎可这般鲁莽,让浮盈知道该伤心了。”
江澄不悦道:“你对一个刚认识两天的小屁孩这么关心做什么?还是你见他长得好看便动了心?果然蓝家一个个都口味清奇,连小孩都不放过。”
“江澄……”蓝曦臣无奈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人多势众,你有伤在身,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我……是担心你。”
“我江晚吟烂命一条,值不起蓝宗主的一句担心。”江澄这么说着,心头的火气却是降了不少。
换来的,是蓝曦臣的一声无奈的轻叹,江澄莫名的有那么一丢丢发虚。
很快回到了宅子,俩人偷偷溜回江澄的屋内,江澄拿出在柳树下发现的两颗白色珠子往桌上一拍。
蓝曦臣看了看,珠子冰凉,比起鲛珠小了许多,泛着乳白色的光晕,探了探,里面竟是灵力充沛。
他运集灵力在掌心,决心再深入探一探,然而,还未等他的掌力接触到那两颗珠子,两颗珠子便自动滚动起来,并迅速的滚落到地上。
“别打我们别打我们……”两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是那珠子里传出来的!
二人起身想去抓那两颗珠子,可那两颗珠子蹦的更欢了,一边哭喊道:“别抓我们,别吃我们!”
俩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江澄紫电在手重重在地上抽了一道,喝道:“什么妖邪!还不快快现身!”
那两个珠子瞬间炸开了几圈乳白色的涟漪,接着,从那涟漪中蹦出两个半透明的小人儿来,小人儿很小,不过三四寸,一个扎着冲天辫,一个扎着羊角辫,一对玲珑剔透的男女娃娃模样。
两个小人儿互相抱着闭着双眼瑟瑟发抖,看来是吓得不轻。
“江宗主手下留情,他们不是妖邪。”蓝曦臣蹲下,看着吓得不轻的两个小人儿,安抚道:“我们没有恶意,你们……是何种生灵?为何藏身柳树中?”
两个透明小人放开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盯着蓝曦臣,羊角辫抽抽搭搭的问道:“你……不不吃我们么?”
“我为何要吃你们?”
小人儿说:“吃了我们可以……”
“不许乱说话!”冲天辫打断她,一脸戒备的瞪着蓝曦臣,随后两条小胳膊插着腰飞到蓝曦臣面前,“才不会告诉你们吃了我们会习得至高无上的幻术呢!啊呀……”
才发现说漏了嘴,两个小人儿惊恐的捂住的嘴。
江澄的鞭子也自然而然的收了回去,他好像捡回来了两个小蠢蛋。
蓝曦臣也被这两个小人儿蠢笑了,不过,他更对小人儿口中的幻术二字感兴趣。
“你们来自西海幻族?”他尝试着问道。
“呀!”羊角辫惊讶了,随即害怕的搂住冲天辫,“还说你不想吃我们,连我们从哪里来的都知道……豆豆我害怕……”
叫豆豆的小人儿把他护到身后,“芽芽不怕!我来保护你!”他怒气冲冲一副小大人模样。
豆芽?有意思。
蓝曦臣哄问道:“你们西海幻族可是出事了?为何不在西海待着跑到这里?”
估摸着两个小豆芽也看出了蓝曦臣没有恶意,且语气轻和笑容迷人,芽芽道:“你们当真不是想吃我们的?族长说外面的人都可坏了,都想着吃我们学习幻术……”
蓝曦臣再度点头,坐回桌旁,拍了拍桌面,又从乾坤囊中掏出两粒糖果摆在桌面上,“你们过来,跟我们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可好?还有这里的幻境,可也是你们所为?”
小豆芽互相看了看,乖乖的飞上了桌,带着两股白色的烟雾。
“咦……这个是什么?”芽芽舔了舔,“呀!是甜的!”
豆豆尝了尝,很开心的点了点头,问蓝曦臣,“这个你还有吗?”
蓝曦臣笑道:“有一些,不多。”
豆豆一咬牙,道:“我妹妹很喜欢,你都给我们,我们就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蓝曦臣当然乐意,将袋里的糖果都倒在桌面上,小豆芽开心极了,坐在糖豆上,躺在糖豆上,这个舔一下,那个舔一下。
江澄坐了下来赏他一个白眼,“真看不出堂堂泽芜君出门竟然还带这种玩意儿。”
蓝曦臣笑道:“前几日身边跟着几个孩子,总爱哭,买来哄他们的。”说到盘关的那几个孩子,蓝曦臣一时担心,也不知他们在外面如何,可有听从吩咐自行去清河。
江澄也没了说头。
“都给你们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蓝曦臣笑眯眯的问。
“哼。”豆豆道:“看在你这么干脆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我们来自西海幻族,是主人的幻灵!”
蓝曦臣:“幻灵?幻化出来的?”
“也不算是。”豆豆道:“我们是阿泱的幻术之源,只阿泱所有幻术修为的凝结产物,我们灵力低微,只会很简单的幻术,但是跟我们结合之后,能发挥出我们身上的最强幻术。”
“阿泱?是你们的主人?”蓝曦臣问。
芽芽道:“嗯,阿泱是我们幻族的大长老,幻族发生了叛变,好多幻师都死了,只有阿泱带着我们逃了出来……”说着又哭了起来。
豆豆咬牙切齿道:“黑泽那个大叛徒!他杀了族长!杀了四大长老!杀了好多好多鲛人!他还要抢走沸珠,坏死了!”
江澄凶巴巴问:“你们的主人现在何处?还有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你们的鬼把戏?”
芽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江澄道:“他好凶,豆豆,他凶我!”
江澄鼻子冒烟,“不老实回答我就吃了你们!快说!”
“江宗主……”蓝曦臣又好气又好笑,“你别吓他们,我来问。”
江澄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