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驶入孙府的范围, 隔着老远的距离,云出岫就看到孙剑独自一人,大刀阔斧的站在大门口, 板着脸, 抱着手,一副别人欠了他十万两白银的可怕模样。

  算算时间, 约定和对方孙府再见,是今年初春的时候,如今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心里有愧,自然坐立难安,赶紧拉着身边原随云的手道:“老原!你可要帮我啊!孙大哥一向喜欢你, 等会儿你先下车,去帮我向他说说好话嘛!”

  原随云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卷书,只含笑瞧了他一眼, 随即说道:“我要是你, 就不会做这等的无用功。”

  “嗯?”

  “他也在生我的气哩,之前他被律香川暗算重伤,被我的人救了下来, 为了让他老实养伤,别跑来碍我和老伯的事, 我叫人在他喝的水里下了三个月的软筋散。”原随云答道。“他好了以后,直接不告而别,可见是气得狠了, 这么久了也还没给我送过一封信呢。”

  “啊!”云出岫顿时觉得有点苦逼。“早知道之前在城外, 该把窈窈叫过来给我画个妆的……他要是看我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肯定就不会责骂我了吧!”

  “孙大哥性子虽然直,却也不是傻瓜, 你才是小心露馅吧。”原随云伸过手去捏了捏他的脸,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不是在车厢里装了好几坛好酒吗,晚上陪他喝几杯就是了。”

  毕竟对于孙剑这样的人来说,又有什么能比得上美酒呢?

  “我也可以一起吗?!”闻言,云出岫顿时眼睛一亮,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来。他之前重伤卧床的时候尚且不说,后来能够下床以后,原随云又给他定好了复健的计划,每天不错眼的盯着他动作,连饮食都要严格管控,别说酒了,便是凉茶也是再不许他喝上一口的。

  难道如今到了孙府,他的禁令终于解除了吗?

  “当然……你不许去啦。”原随云毫不客气的答道。“你就老实待在房间,等我回来再说吧。”

  “哼!”

  一听到这么个回答,云出岫立刻不高兴的别过头,不想理会他了。

  不过等下了车,面对生气的孙剑,他们俩又迅速统一了阵线,齐齐摆出一副十分羞愧的表情来。孙剑不疑有他,还以为他俩真是来道歉的,越发把头仰得高高的,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孙大哥,我知道错了!”云出岫没什么心理负担,张口就是认错,顺便为自己澄清。“也不是我不早点来啦!是因为我之前一直在养伤,可惨了!”

  “嗯?有随云在,谁能打伤你?”孙剑有些不信,云出岫也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嘟着嘴道:“因为之前他不在嘛。”

  “……是伤到哪儿了?你这个神医居然都养了那么久?”看他的表情不似做伪,孙剑的语气顿时缓和了下去。云出岫赶紧抬起自己的手给他看:“我的手和脚都被打断了,好可怜的!躺了好久!”

  “什么?!”孙剑本来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此时赶紧松开了手,生怕自己用力拽到了他。“是谁干的?你说出来,我去给你报仇!”

  说到这里,云出岫就难免有些得意了:“不用了,老原和师父已经帮我报仇啦!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行了。”

  原随云也趁机接口道:“也是因为出岫遇到了此事,我那时六神无主、分身乏术,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唉,但孙大哥要责怪我,也是理所应当,我也无话可说。”

  他叹了口气,垂着头,露出一副任人责骂的表情来。弄得孙剑无话可说,用力抓了把头发,抱怨道:“明明道理都在我这边,怎么感觉听你们说了一通,我要是再责怪你们,就是我的错了?”

  “什么……错不错的?”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他背后响了起来。“大哥,不是叫你出来迎接客人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女人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面容秀丽,穿着一身藕色长裙,抬起眼睛来看了两眼面前的客人,随后抿起嘴,露出礼貌的微笑来。

  “哦,这是小蝶,之前就说,要介绍你们认识的。”孙剑揽过妹妹的肩膀,又转而同她说道:“随云你认识,我就不多嘴了。这位是云出岫,以后也是你的弟弟了!”

  孙蝶点了点头,态度平和、淡然。她有一双十分坚毅的眼睛,这绝非是被娇宠在家中的女孩能有的眼睛,只听她柔声说道:“两位,一路上真是辛苦了,家父已经等候多时,就等着你们去见他呢。”

  “我们也正期待着见到老伯呢!”云出岫意有所指道,伸手拐了原随云一下。“我们还为老伯带了礼物来,你说是不是啊,随云?”

  “是啊,在后面的马车上,真希望他能喜欢这份礼物。”原随云也轻笑着答道,和他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孙蝶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但因和他们不熟,也并未深究。孙剑则是根本并不在乎,上前拉住原随云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进去吧!”

  “好。”

  隔了这么久才能相见,老伯倒还是老样子,似乎之前的叛乱,全然没有影响到他。两个年轻人这么久没来,他心中似乎也是有所猜测,当着孙剑的面没有多说,打发孙剑离开以后,却对径直询问云出岫道:“是谁伤了你?”

  云出岫撇了撇嘴道:“何止是受伤啊,我根本都死过一回了!虽然倒是没有去幽冥地府的记忆……老伯,你心不心疼我呀?”

  “哦,心疼你又怎么样,不心疼你又怎么样?”老伯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却听云出岫无奈说道:“你要是心疼我,就帮我劝劝老原,别整天盯着我练武了,我每天都好累!好辛苦哦!”

  原随云老神在在的坐在一边,并不理会他的抱怨:“你每天练武的时间还没超过三个时辰,有什么辛苦可言。”这还是考虑到他的身体,并未叫他早起的前提下。

  云出岫愤愤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我现在不反抗,以后,练武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减少的!”

  “我等武者,本就是与天争命,萧沙不会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也绝不会是想杀你的最后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原随云却表现得十分严厉,认真的说道。“指望别人能在关键时赶到救你,是最愚蠢的想法,最靠得住的人,还是你自己!”

  所以,他的确不打算放任情人的任性了。

  “哼,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我没道理,对了吧!?”云出岫哪里受过这种气,冷哼一声,居然站起来就离开了。

  原随云非但没有生气,还要替他同老伯道歉:“抱歉,自从他受伤以来,仗着我心疼他,脾气一天比一天大,让您见笑了。”

  老伯意味深长的调侃道:“的确是和以前大有不同啊,那时候,你们来我这里为我贺寿,还是面和心不和,小云一个劲的想逃跑,你呢,只是觉得他好玩,就整天逗弄他,我那时候之所以没有出手阻拦你们,也是打心里觉得你们不能长久。”

  但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会有今日的情景呢?

  “随云啊,老夫别的不敢说,总是痴长你这么多年岁,有些话,希望你可以听一听。”老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时间还很多、未来也还很长,不要走得太急了,一定要给自己留一条完全的后路,也许,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用上这条后路,但世事难料,谁又知道哪一天,你会不会信错人呢?”

  也是直到这一刻,原随云才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言的疲倦。原来遭遇背叛,他也不是不伤心的。

  “虽然信错了那么一个人,但是还有这么多人在你身边,更何况如今,小蝶也回来了,你们一家团聚,又何必强求太多呢?”原随云安慰道。只要他想,他总是可以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体贴得体,老伯也不禁舒展了眉目,对原随云道:“你说得很是。小蝶如今有个很好的丈夫,我也有了个很棒的女婿,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她的人生,我是不必担心了,但是孙剑以后,大约就需要你来照看了。”

  “孙大哥当世英雄,此番若不是被人暗算,也轮不到我的人出手相救。”原随云下意识的谦让了一句,老伯却道:“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堂堂正正是输赢,暗算难道就不是输赢了?不过都是各凭本事罢了。你孙大哥武功是不错,性子却太直,降不住人,日后他若是有事求到你头上,还望你看在今日,多多相助于他。”

  闻言,原随云也不禁有些动容,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过去,原东园是否也这样将独子托付给好友照看呢?

  “当然,如今有小云在,或许你不答应也不行了。”老伯转而又笑道。“我也不会让你白干活,光靠一句话就想让人帮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和你说这样,也是想为我的孩子留一条有用的后路罢了。”

  “你现在还不去追小云吗?”他又换上了长辈那副特有的,宽厚中带着调侃的表情来。原随云微微一笑,告诉他:“无妨,倒也不用那么着急,我让孙大哥把他的房间安排在上次他住的那一间了,今夜正可以故地重游。”

  老伯:“……”年轻人可真是不一样啊。

  话虽如此说,原随云又陪他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迅速告辞离开了。老伯把他送出了门,一面为他们关系融洽感到欣慰,一面也打从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怅然,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背着手来到窗前,想要欣赏一会儿花园里盛开的鲜花——

  他的目光凝结在了一处。有个人站在他的花园里,背对着他,那背影陌生又熟悉,叫他的呼吸都不禁顿了一顿。

  这个人简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竟然丝毫没有惊动孙府中的侍卫。就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此地。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转过头来,平静的和他对视了一眼。三十年的漫长时光,忽然就在彼此的眼眸中化为了乌有,那人微微一笑,开口问道:“孙玉伯,我的那株十八学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和基友激情讨论了一下如果老原和小云他俩有娃是个什么剧情,畅想了一下未来……发现有好多种可能性!因此在此投票一波,看看大家的想法,毕竟说不定孩子们就是下一篇的主角了嘛!

  两个娃,都是抱养的表哥们的孩子,现有三种性别组合:1、兄妹(强推!),2、兄弟,3、姐弟。来来来,大家踊跃发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