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鹤画的专注,他时不时的要看一眼楼下,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聂思然也正在画他。

  楼下喧闹不止,他们安然静默。

  在他快要画完之时,陆容淮和楚沅一舞结束,赢得一片掌声。

  舞娘取下花灯送给楚沅。

  苏如鹤看着这一幕,一抹笑容爬上他的唇角,浅笑如梨花。

  聂思然看他一眼,他放下笔,轻响声引得苏如鹤回过头。

  “你画我做什么?”苏如鹤盯着他面前的画纸,俯身要去拿。

  聂思然将画纸拿起,“闲来无事画着玩,刚好拿回去挂着,每天看一遍。”

  苏如鹤表情微微扭曲,“每天看一遍?”

  “是啊,苏大人写话本这么厉害,在下佩服敬仰,每天看一遍,向你学习。”

  “……我不会再写你。”

  聂思然慢悠悠的将画纸折起,抬眼时黑眸酝着笑,“口说无凭,在下不放心。”

  所以故意画他的画像,是为了威胁他吧。

  苏如鹤不再多说,他弯腰将自己的画稿整理好,“我要回去了,聂公子自便。”

  “水上节目还没有开始,看完再回去吧。”聂思然推开自己这边的半扇窗,望向不远处的凤河。

  再回头时,苏如鹤已经走到了门口。

  “不了,每一年都差不多,聂公子慢慢看吧。”

  他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聂思然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良久,他低笑一声,转头重新望向凤河。

  “还真是冷漠啊。”

  半个时辰后,拜织女活动开始,人群全部聚集到河边。

  楚沅看完表演,又找了一处书摊,借来纸笔写下心愿,随后将纸条折好放进花灯。

  “阿沅写了什么?”陆容淮走过来。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楚沅捧起花灯,转身朝河岸边走。

  陆容淮紧紧跟上,护在他左右,陪他将花灯放入凤河。

  河面上莲花盏盏,随风飘远,每一个花灯里都寄托了情思。

  两人站在河边,相视一笑。

  “王爷,我们回家吧。”

  “嗯。”

  他们携手往回走,转过街角时,迎面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个光头和尚。

  其中一人的视线不经意间看过来,忽然停下了脚步。

  “施主请留步。”老和尚语气和善的说道。

  陆容淮牵着楚沅,两人脸上的面具还没有摘下,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和尚,见老和尚的目光在他和楚沅身上来回看,不禁皱了下眉头。

  “做什么?”他语气自带一股常人没有的威势。

  老和尚却丝毫不怵,他有一双看尽沧海桑田后沉静睿智的眼,从容不迫的说道:“佛家讲求因缘,贫僧今日在此遇见二位,是缘。”

  楚沅在佛寺生活了十年,对佛寺与和尚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故而在老和尚看向他时,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老和尚眼睛淌过笑意,“这位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与佛家缘分很深,此生苦难已经结束,今后安宁无忧,享受泼天富贵。”

  楚沅愣了一下。

  陆容淮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银锭递过去,“嗯,这话说的我爱听,赏你的。”

  老和尚转头看他,没接他的银子,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至于这位公子,命格凶煞过重,往后切忌不可滥杀无辜,徒增业孽。”

  陆容淮听完没有太大反应,将银锭抛给了老和尚身后的小和尚,抬脚就要走。

  擦肩而过时,老和尚的声音响起。

  “施主已经损毁一世寿命和福德,此生定要积德行善,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楚沅猛地停下。

  他回头去看老和尚,唇色有些发白,心脏处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揪扯,“大师方才说,已经损毁一世寿命和福德,是什么意思?”

  “他胡说的,阿沅别信。”陆容淮摸了摸楚沅的脑袋,抬手揽住他的肩膀,朝老和尚丢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老和尚双手合十,朝两人微微作揖,小和尚将银子放到楚沅面前的地上,退回老和尚身后。

  “苦尽甘来,往事莫追。”

  老和尚说完这句话,带着小和尚头也不回的踏入夜色中。

  楚沅为此耿耿于怀好多天,陆容淮费尽心思的哄了很久才哄住他,心中将那个和尚给臭骂一通。

  夏季炎热,随着八月酷暑来临,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陆容淮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待在家里陪楚沅,他如今怀孕已有三个多月,江倪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给他诊脉,胎儿一切都好,就是天气太热,加上怀孕的缘故,楚沅变得不爱动弹。

  “又在画画?”陆容淮进屋后,径直走到西侧窗户旁。

  楚沅正在专注作画,乐书在给他打扇子,窗外有闷热的风吹进来,轻轻掀动起纸页。

  “嗯,已经画好了。”楚沅添上落款,将画笔搁到笔架上。

  “画坊生意很好,我想多画几幅。”楚沅伸了个懒腰,舒展四肢。

  陆容淮抢走乐书手里的团扇,他主动给楚沅扇风,靠近时身上传来一股热意,楚沅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

  “王爷你离我远一点。”

  “?”他摇扇子的手顿在半空。

  “太热。”楚沅踮脚,从他手里拿过团扇,“王爷是从八弟府上回来的?”

  陆容深的府邸在他们后面的巷子,走过去只需一刻钟。

  “嗯,他明日大婚,我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楚沅扇了扇风,高兴起来,他在家待了一个月,最期待的就是陆容深的婚礼。

  翌日。

  楚沅很早起床,他在衣橱里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件腰身款式比较宽松的长袍。

  “怎么不穿鞋?”陆容淮皱着眉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他的鞋,“坐到椅子上。”

  楚沅依言坐下,陆容淮握住他的脚踝,那一截细白腿骨如羊脂玉般滑腻温暖,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王爷?”他见陆容淮盯着自己的脚不动,大手还紧紧贴着他的肌肤,掌心灼热的温度袭来,楚沅开始想要抽回脚。

  “别动,天气热也不能不穿鞋,容易着凉。”陆容淮屈膝蹲着,给他将鞋子穿上。

  楚沅撇撇嘴,“那你穿快点呀,我还等着换衣裳呢。”

  “这一套之前没见你穿过。”陆容淮起身,看向挂在衣架上的衣服。

  “今天要来很多人呢,我的肚子现在已经有一点点鼓啦,我怕被人看出来。”楚沅穿着夏季轻薄的里衣,对着自己的肚子露出愁容。

  等往后月份渐大,他更没法出门。

  陆容淮抬手覆上他的腹部,感受着手掌心小小的一块凸起,神色不自觉的柔和。

  “别怕,孕肚不明显,阿沅本就偏瘦,腰更细,夏季外袍轻盈透气,不会被发现。”

  “那往后呢?可就遮不住了。”他皱着一张小脸,苦哈哈的说道。

  “遮不住就不遮。”陆容淮眉目间神色自信傲然,“我看谁敢多说一句,我踢烂他的嘴。”

  楚沅低头对着肚子自言自语,“宝宝别听他的话,咱们要做懂礼貌的好宝宝。”

  “阿沅生的宝宝,自然是跟阿沅一样乖巧可爱懂礼貌。”陆容淮适时找补。

  楚沅骄哼一声,“王爷快去穿衣裳吧,我跟宝宝饿了。”

  “马上。”

  两人用过早膳,出发前往陆容深的府邸。

  “三哥三嫂,你们可算来了。”两人刚走进前厅,陆容深就一脸紧张的跑过来,他身上穿着喜服内衬,大红色的外袍还挂在衣架上。

  “恭贺靖王大婚。”楚沅笑着将礼盒递过去,顽皮的朝他眨眼。

  陆容深赶忙接过,苦笑着说道;“三嫂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现在快紧张死了。”

  楚沅笑而不语。

  陆容深又求救似的看向陆容淮,“三哥,三哥你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缓解紧张,我现在手心里都是汗,我……”

  陆容淮满眼嫌弃,“成个亲而已,别给老子丢人。”

  陆容深:“……”

  陆容深幽幽道:“是的,我忘记了,三哥你当初成亲可真潇洒呢,半点也不紧张。”

  “……”

  他何止是不紧张,他那时候压根就不想让楚沅进门。

  陆容淮想到这里,忽然变得非常心虚。

  他侧头去看楚沅,却发现楚沅唇角勾着,眼神纯净,“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紧张。”

  陆容深:“?”

  “啊?三嫂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

  他当时只剩下舟车劳顿后的浓浓疲乏。

  陆容深看了眼陆容淮,又压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三嫂你当时在想什么啊?”

  楚沅垂下眼帘,眼底柔光流转,“我当时在想,成亲原来是这么累人的,还好只有这一次。”

  他刚一说完,就被陆容淮抱进了怀里。

  男人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压抑着愧疚地叹息,“对不起,当时的我太混蛋,让阿沅受了很多委屈。”

  “王爷只是迟到了一会儿,并没有冲我发火呀,不委屈的。”楚沅软着声音说道。

  陆容淮闭上眼,喉结几番滚动,差点落下泪来。

  成亲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的蛮横无理,他的冷眼旁观,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根本不是像楚沅说的那样……

  他的宝贝心肠怎么就这么软呢。

  “那个婚礼不作数,将来我会送一个更盛大的婚礼给阿沅。”

  陆容淮本以为楚沅会感动,谁知他的宝贝瞬间垮下脸。

  “我不要,好累的。”

  “不累,不需要你动手,都交给别人。”

  “要起很早。”

  “不用起早,阿沅睡到中午再起来也不迟。”

  “要穿很厚重的衣服。”

  “那就春秋凉爽的日子成亲,衣裳不厚重。”

  “还要饿着肚子不能吃东西。”

  “可以吃,咱们不管那些破规矩。”

  陆容深站在一边,他好几次试图张口,想要提醒一下这两人,但这两人就跟完全看不见他似的,说的那叫一个忘我。

  陆容深抓狂,直接冲上去把两人撕开,“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这是我的婚礼!我的啊!”

  作者有话说:

  陆容深:气成河豚

  陆狗: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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