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狗儿摇头,想将肩上的衣服摘下来还给他,“我不冷,刚刚去砍了一点柴火回来,在柴火棚里劈柴呢,出了很多汗。”

  出了汗,冷风一吹,更容易感冒。

  嬴封一把将衣服给他捂紧了,“乖,别动。”

  “……哦。”

  黎狗儿拢了拢衣服,把柴刀藏身后了。视线在院子里躺着的扑街野猪,他们收获的粮食和黎老大几人身上来回移动,狐疑地问,“你们……去哪里找的这么多吃的?甚至还有野猪……”

  黎老大嘿嘿一笑,略微兴奋,张口就来,“是嬴封带我们去了……”

  “闭嘴!”

  黎老二和黎小四眼疾手快,齐齐一把捂住了黎老大的嘴,尬笑着看向黎狗儿身后,脸色冷凝阴沉的嬴封,“呵,呵呵,黎狗儿,你别听他瞎说,我们……”

  “我们只是跟嬴封一起出去村外找吃的去了,顺着乡路走出去很远,那边不是什么危险的地儿,只是一座小山,没有人发现那里,所以那里的野薯野菜就便宜了我们。”

  黎小六迅速找补,说谎话面不改色。

  黎狗儿看他还是个孩子,又见他表情不似作假,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那……你们不进山就好……”

  转回头,嬴封阴沉桀骜地表情瞬间多云转晴,微弯下腰,唇角微扬,“哥,你就别担心了,我能处理好,这里的食物并不难找,相信我。”

  黎狗儿仰头沉吟了一瞬,颔首,“反正你们不进山就行,你答应过我的。”

  “……”

  嬴封张了张口,在心里疯狂叫嚣,他什么时候答应过不进山了?

  只是说了今天没进山,或者是今天不进山,明天不进山,这种程度而已。怎么在他哥的认知里,就成了他答应了?!

  但是明面上,嬴封怂,没敢反驳。

  黎老大看着他们说话,眼睁睁看着冷面阎王似的嬴封对黎狗儿百依百顺,原本高大壮实的人,腰是弯的,眉眼柔和,语气甜腻……

  黎老大和黎小五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我滴乖乖,不知道的,还以为黎狗儿是嬴封媳妇儿呢,嬴封居然对他这么好,我看我娘都没从我爹身上体验过这样的待遇……”

  “胡咧咧什么。”

  黎老二白了他一眼,带着几个小的,“走了,趁现在还早,我们赶紧回去,正好让孩子们吃一顿热乎饱的。”

  “好,好,走了走了。”黎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说话,头偏向了黎老二,视线却一动不动。

  直到他们都走出很远,黎狗儿走近已经被放了血的野猪,踢了几脚,“这野猪好肥,你是怎么打到的……你扛回来,身上的衣服都臭了。”

  嬴封从屋里抱着棉衣出来,无奈抻开,“先别管了,先把身上那件臭的棉袄脱下来,穿回你的香香棉袄。”

  黎狗儿一脚踩在野猪身上,胡乱脱下嬴封臭臭的大棉袄,穿上自己的棉袄,“那这野猪怎么办,我们什么时候把它宰了?”

  嬴封一把将他胸前的衣服拉好,扣上纽扣,“待会儿我去河边把它处理干净。哥,你快去看看我的竹背篓,里面有好东西给你。”

  “好东西?”黎狗儿疑惑,连忙去掀开竹背篓上盖着的野蕨菜。

  竹背篓里面,只有一些干木耳,干蘑菇,一个塞好的竹筒,还有两包用干芭蕉叶包裹着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黎狗儿将它们拿了起来,细细打量,越发不解,“这是什么,怎么还用干蕉叶包着?”

  嬴封随手将脏臭的外套穿上,“打开看看?要是认识的话,你肯定高兴,今晚给你补补。”

  补补?

  黎狗儿肯定,“一定是药材!”

  嬴封撸起袖子,轻笑出声,“猜对了一半。是我在路边挖到的一颗野山参和何首乌。哥今天能补补身子,也能补补头发了。”

  “啊……何首乌能补头发我知道,之前你跟我说过。但是野山参又是什么药材,要是效用很好的话,不如拿去供销社换些盐巴,给我吃了浪费……”

  “野山参能用来补身子……不好解释,哥你就别管了,浪费什么浪费,这就是专门弄给你吃的,瞧你瘦的……”

  又瘦又弱的人儿,到时候在床上,恐怕他还没用力往前顶顶,黎狗儿就受不了了……

  “我也没那么娇气……”黎狗儿小声嘟囔,用手背擦了擦脸侧留下的汗水,余光瞥见了几个朝他们家过来的男人。

  “哥哥……”

  黎狗儿连忙扯了扯嬴封的衣摆,小声,“有人过来了,看起来好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们小心点。”

  嬴封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黎爱国手里提着一瓶高粱酒,带着一把子没摘下藤蔓的干花生,看见他们俩在院儿里,立即喜笑颜开。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村的男人,手里都各拿着东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嬴封将手搭在黎狗儿肩膀上,单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在小院子栅栏外停下,各自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嘻嘻搭话,“嬴封,我们闲着也是没什么事,今天来找你喝酒!”

  “是啊嬴封,我们都带了东西过来,怎么样,一起喝顿酒啊!”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都还不太熟悉吧?嗨,哥几个喝几顿酒,熟悉熟悉,日后有什么事,大家都好有个帮衬。哪个男人的友谊不是在酒桌上喝出来的。”

  “哟,这院儿里的大肥野猪,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凑巧啊?”

  “嬴封你要是不拿我们哥几个当外人,我们今个儿就留下来帮你忙,把这野猪收拾干净的,省得你这么冷的天跟……跟黎狗瞎忙活。”

  ……黎爱国和黎二柱带着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热闹闹。

  黎狗儿无措地偏头望向嬴封,正巧撞进他灌满了深情和宠溺的眼眸里,心脏莫名一咯噔。

  “嬴封……哥哥?”

  “嗯?”嬴封勾唇,嗓音从胸腔里震动出来,是诱惑勾人的磁。

  “不,没,没什么,没事……”黎狗儿慌忙低下头,紧抿着唇,耳尖有自己的想法,给自己蒙上了粉红。

  “嬴封,我们进来了啊?”黎二柱异常热情,伸手就想推开栅栏门。。

  嬴封抬眸瞥了他们一眼,冷漠,面无表情,“滚。”

  他们家,没有经过他们的允许,就想擅自闯进来?

  黎狗儿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儿,胆子其实很小,他不喜欢与外人有接触,对外人的防备心很大。就连当初,他也是费尽了心思,小心翼翼一点儿一点儿的试探,才有了如今他们这么自然且略带亲密的关系。

  嬴封不会明知道这些,还将那些无关紧要,甚至带着目的的村民放进来。

  “嬴,嬴封?”黎二柱惊愕,手仍扶在老旧的栅栏上,进退两难。

  “滚。”嬴封冷声,再次重申。

  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黎爱国往前一步,将尴尬的黎二柱拉了回来,赔笑开口,“嬴封不好意思啊,我们冒昧打扰了,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和我们一起喝酒?要是你家不方便的话,去我们谁家都行。”

  “不需要。”嬴封拒绝得丝毫不留情面。

  黎狗儿小心翼翼用手挡着,凑到他跟前,小声,“嬴封,你真的不去和他们喝酒吗?他们好像很想讨好你的样子……”

  “嬴封?”

  嬴封将自己的名字在嘴里嚼了两圈,垂眸,略显得委屈,“哥,说好了我们各论各的,结果你现在都不叫我哥哥了……是不是有效期过了,需要缴纳过时费了?”

  黎狗儿半懵半懂,“啊,啊?我,我就是嘴快,问问。”

  “问问也不行,你得叫我哥哥。哥,快重叫。”嬴封一把将他拥进怀里,丝毫不顾众人惊恐的目光,耍赖耍得光明正大,就像个小孩儿。

  黎狗儿一手拽着他的衣摆,一手抵在他胸前,身子有些僵硬,更多的还是无奈,“好好好,哥哥,哥哥你要不要去啊?你要是去的话……”

  黎狗儿沉默了一瞬,“要是去的话,我今天就自己煮饭,不带你的份了。”

  “那不行。”嬴封唇角扬起,眼眸微弯,“我今天还要给哥煮汤补身子呢,我哪儿都不去。”

  “嬴,嬴封?”

  “嬴封走啊,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喝一杯,难得黎爱国肯将他家的高粱酒拿出来。这酒啊,可珍贵,我们连票子都搞不到,更别说去供销社买了。”

  “是啊是啊……”

  院外的人还在怂恿。

  他们的嗓门儿并不小,这么一闹,黎二柱他爹黎大爷一家人匆匆忙忙披着一件破旧棉袄子,冲了过来。

  “嬴封,出了什么事啊?”

  黎大爷他们一家距离村尾并不近,如果不是率先就收到了黎爱国一众人带着酒过来的消息,不可能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能赶到。

  嬴封一眼看穿他们的小心思,但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倒是黎狗儿,连忙扯他的衣摆,小声着急,“我们赶紧将院儿里的野猪藏起来,别让那些村里人看见。他们肯定没安好心,要是闹起来……”

  现在家家户户都缺衣少食,要是让那些村里人看见他们家有吃的,还是野猪这种肉,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晚上会不会偷偷来抢?

  黎狗儿的担忧一语成谶。

  院外儿的黎爱国和刚凑过来的黎大爷一家吵了起来,仿佛还嫌不够热闹一般,一群人吵架的声音越吵越大恨不得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吵过来。

  嬴封眉头微蹙,就瞥见远处村道上,黎村长披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子,身后跟着整个村的村民,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朝他们冲过来。

  还没近跟前,就听见黎村长怒吼,“嬴封,谁给你的权力把我们公家的东西私自扛回家的?!”

  公家的东西?

  黎狗儿看向院儿子地上的野猪,脸色阴沉,连忙上前一步护在嬴封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