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122章

  那年芙蓉浦的水晶花开成了红色, 是因鲜血渗进每一寸土地,就连湖水也好似丹朱。

  琬娘原是在湖边唱曲,她终日郁郁寡欢,从未想过会有人靠近, 所以唱的都是些“天下男儿皆负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唱“眼盯黄金色在心”。

  她正唱得忘乎所以, 忽听见一阵纷乱脚步,分明是有人在朝她这边跑!

  怎会有这么多人忽然朝这边来?

  琬娘怯于见人, 赶紧把绕在耳后的头发全捋了下来,不光低头, 还要并掌遮面, 不敢与人对视。

  远处跑来的人大喊:“楼要塌了, 楼要塌了——”

  “快跑啊,楼下的人全疯了!”

  琬娘心惊, 遮面的手一垂, 赶紧望向远处,却见楼宇还都好端端的, 哪有要塌的迹象,若真要提“疯”这一字,依她看,还是这些慌乱跑来的人更疯。

  不对。

  琬娘又将目光眺远,发觉新楼顶端缺了样东西,缺的是……戏珠的麒麟!

  那一座楼是后来新修的, 不论是用材还是构造,都和芙蓉浦其他屋舍不同, 顶端还雕了座戏珠麒麟, 说是用来辟邪。

  琬娘心里直嘀咕, 不就是缺了座麒麟像么,楼还稳稳当当立着呢,慌什么。可再一定睛,她便听见一阵落珠声,眼中新楼摇摇晃晃,好像真的要塌!

  人群末端,有些个拿刀拿棍杀向前,他们神色狰狞,周身杀气腾腾,可不就跟疯了一样。

  琬娘慌了,回想方才听见的落珠声,心道,什么落珠?怕是刀棍相撞!

  芙蓉浦不设禁制,好在来客都很自觉。客人一个个境界不一,可一旦踏入此地,便全都跟寻常凡人无异。

  可惜,所有安宁在这一刹那破碎成渣,雷电水火搅在一块,也许新起之楼还没塌,其他被术法撞着屋舍就先塌了。

  众人杀红了眼,琬娘心底忽然也有了怒意。她原本只会觉得哀戚,此刻竟然怒火冲天,恨不得将怀里琵琶当凶器使。可惜,琵琶还没砸出去,她脚下一滑,跌进了水里。

  扑通。

  旁人打得热火朝天,琬娘独自摔到冷水中。

  水草缠住琬娘的腿,她百般挣扎还是不能脱身,只见幢幢人影在湖边厮杀,再一眨眼,人影竟成张牙舞爪的妖魔,众人好似撕开皮囊,露出了“真面目”。

  可惜隔着水波,琬娘始终看不清楚,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成了妖魔。渐渐的,她那双眼好似蒙有红雾,怎么揉都揉不开。

  少顷她才弄明白,揉不开才恰当,毕竟湖水已被染红。

  平日得淋上一整夜的雨,水晶花才会开,开得还未必茂盛。那日鲜血瓢泼,遍地水晶花竟竞相开放,密匝匝全是花苞,多到能媲美满天星。

  刀棍无眼,一些花苞被伤及,晃悠着落上湖面。

  琬娘仰头打量,心想芙蓉和铃兰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模样,此花小巧通红,不知是打哪儿来的。窒息之际,她伸手捞着一朵,细看才知,竟是被血水滋养成红的水晶花。

  水下,她的肺腑被挤得干瘪,再喘不上一口气,连带脑袋也昏昏沉沉。恍惚中,她隐约看见林醉影也到了岸边。

  她能认出林醉影,全靠林醉影那身衣裳,照那时林醉影青面獠牙的脸,她能认出才怪了!

  也不知林醉影有没有打赢,这灾祸又是因何而起,不过她料想,其他人眼里所见定也是青面罗刹,她绝非特殊。

  琬娘到底是凡人,哪经得住水淹,浑身没劲便往下一沉,彻底没了气。

  身死之后,魂得以离壳。

  琬娘还以为可以离开这湖,好到新楼周边一探究竟了。不料,她怨愤满心,竟离不开湖边十尺!

  十尺……十尺也已足够。

  琬娘辛辛苦苦才爬上岸,上去便见岸边全是死尸,而林醉影已不知去向。

  未几,有人徐徐步至。那人身穿泥色长袍,长发披散,面色至愤至恨,比修罗可怖,却又比这遍地的尸更近人情。

  只因她身上不沾鲜血。

  这可不就是此前在芙蓉浦做客的无嫌么,她身侧跟着一名凡间的女子,是康香露。

  无嫌环视一圈,嘴里似乎说了一句“来迟”,随后便施出术法,好似要把亡魂全部渡走。

  而康香露站在边上,看着遍地死尸摇摇欲坠,眼底尽是害怕。

  可琬娘还不想走啊,她要是走了,此地杀伐之事不就被掩埋了么,她连死都没死明白,才不要走!

  于是她悄无声息潜回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无嫌和康香露朝孤风月楼的方向走。

  两人走后,琬娘一直在等,等到的不是她们,而是……林醉影!

  那是半月之后,林醉影再度露面,不再顶着青面獠牙,从头到脚全是她原本的模样。只是林醉影伤痕累累,面色白得瘆人,好似只余一息。

  都已是将死之状了,来这里做甚,难道要独自为所有人收尸?

  琬娘想不明白,却见林醉影四处翻找,半晌后似乎捡到了一样东西。

  ……

  “什么东西?”莲升问。

  “看不清楚,多半是小巧之物,她五指一拢,就捂严实了。”琬娘迟疑着回答,她稍稍回忆,又说:“找到那物什,主子便不再逗留,也不知上哪去了,我……此后再没有见过她。”

  “后来可有其他人来过?”莲升又问。

  琬娘摇头,“这地方一夜间全是尸,哪会有人来,避开还来不及。”

  香满衣猛扑向前,一个是鬼,一个是念,自然能碰得着。她揪起琬娘的袖子便问:“你说你后来还见到了主子?”

  云满路一双眼也紧紧盯着琬娘,嘴上一言不发,话全让香满衣说了。

  “她那伤若是养得好,势必还活着。”琬娘犹犹豫豫,思及林醉影惨白的模样,其实不大像能活得下来的。

  香满衣和云满路相视一眼,哭得双眼通红,香满衣说:“无嫌是在第二日赶回来的,那时主子已是气息奄奄,她偏还要费上心神留我们的魂,后来见到无嫌,我们二人干脆求她将我们分成万念。”

  “我们魂成万念之时,我看主子的生气……已快散尽了。”云满路惴惴不安。

  琬娘尚不能断言,引玉却分外笃定:“林醉影还在。”

  “何以见得?”琬娘忙问。

  引玉望向远处,可惜此地偏僻,望不见断竹。她一敛目光,说:“原以为遍地的断竹和冥钱是你放的,如今知道你是地缚鬼,离不开湖畔,那只能是别人所留。”

  琬娘迷惘张望,瞧不见所谓断竹。

  “你只需知道此地亡魂有人祭奠就够了。”引玉又说。

  琬娘低头掩面,头发近乎把整张脸都挡上了,“万一是别人?”

  “没人能比林醉影更惦念芙蓉浦。”引玉咬定。

  琬娘心想也是。

  “果然是落珠声响,众人便看见幻象。那些珠子,想必是藏在了麒麟戏珠的‘珠’里。”莲升出声打破沉默。

  她低头摘了一朵水晶花,许是因为时日久远,这花只余花心还是红的,花瓣色泽已被冲淡。她看向琬娘,解释对方当时所见,“你见众人皆成妖魔,众人所见也是如此,其实都是幻象。”

  琬娘一怔,哑声说:“原来是幻象,平日里众人谈笑风生,若非你们前来,我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一夜间所有的人都会疯魔。”

  “你口中的孤风月楼在哪,到底是林醉影想筑,还是无嫌所愿?”引玉转身望向远处,此地屋舍分布和她画里的大差不差,她一眼就认得出多出来的那座楼。

  香满衣立即开口:“当然是主子,芙蓉浦全听她的!”

  琬娘说:“就是后来新起的那一座,我是在这唱曲时,无意听到主子和无嫌路过时的闲谈,她们说那新起的高楼就取名‘孤风月’,可没想到,直至血染芙蓉浦的那日,新楼还是没能挂上牌匾。”

  她生怕引玉和莲升认不出,慌忙指了过去,继续说:“往那边走,看见一座好似八卦罗盘的高楼,就是它。”

  太远了,引玉连楼宇轮廓都看不清。

  琬娘催促道:“二位还是看看去吧,整座芙蓉浦怕是只有主子和无嫌知道楼里放了什么。”

  香满衣和云满路赞同颔首,两人看着这地方心里难过,连拌嘴都不愿拌了。

  莲升看向地上断裂石板,企图在碎石和断骨间找到当时的落珠,可惜一无所获,想来是被林醉影捡走了。她抬眸说:“这么说,你后来也没再见过无嫌。”

  “不曾。”琬娘摇头,侧着一张脸说:“我不能离开此地,她不来,我自然见不着。”

  “当年无嫌在芙蓉浦住了一段时日,关于她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引玉撑膝俯身,隐约觉得琬娘的模样有些奇怪,那偏头的姿态根本是有意回避。

  琬娘摇头,目光越发闪躲,说:“我哪里知道,我因走水毁了容貌,外边容不下我,所幸寻到芙蓉浦这安身之处。此地虽也没人听我唱曲,好在没人打我骂我,我已知足。”

  她挤出笑,接着说:“我在这里找了多年的替死,半个人影也等不见,好不容易来人,竟是……大人你,想来我注定要耗尽怨气,才离得开这片湖,投机取巧的恶事,终究还是做不得啊。”

  引玉低头看她许久,睨了莲升一眼,才问:“如果我们能送你到两际海,你走不走?”

  “送?如何送?”琬娘错愕抬眸,被喜意冲昏了头脑,手指俱在发颤,说:“我此前不想被渡,是因为心里还余有一丝渴盼,不想当时之事被掩埋,如今想走却走不了。”

  引玉又看莲升,她可不敢再擅自答应,谁让渡魂的是莲升,而她只是动动口舌。

  莲升被瞥了那一眼,怎会不知道引玉心里在想什么,当真是引玉一个眼神,她便能慨然应允。良久,她神色如常地说:“送你到两际海,当是答谢。”

  “答谢?”琬娘错愕,羞愧掩面,说:“可我什么也没帮上,还差点将几位拖下水。”

  “刚才你那一席话,已帮上我们许多。”莲升抬掌,手心绽出一朵光彩熠熠的莲,“不过,如果你想以一换一,不妨给我们唱个曲。”

  她到底不常说软话,微微一顿,语调略显生硬地说:“方才远远听你唱曲,甚是动听。”

  琬娘破涕为笑,“当真?”

  “当真。”引玉颔首,“只可惜方才离得太远,听不清。”

  “那我……”琬娘躬身,“便献丑了。”

  说完她纵身跃入水中,还以为是忽然反悔遁逃,不想片刻后她从水里冒头,怀中抱着一只琵琶。

  周身灰白的鬼就跪坐在水中,合眼时轻拨琵琶,顿时恰似玉珠走盘,幽幽作响。

  琬娘唱的是一曲灯月交辉,调子一起,哪还含悲含怨,分明喜不胜收,只是如今的芙蓉浦苍凉衰颓,就算曲子欢快,也听得人心生悲戚。

  一曲毕,琬娘弃琵琶于水下,重新回到岸上,揖身说:“大人,唱完了。”

  引玉鼓掌道:“可谓仙音。”

  “大人谬赞。”琬娘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能比得上所谓仙音。

  “此乃酬谢。”莲升手中金莲一绽,周遭阴邪之气全数退尽。

  琬娘喉头发紧,好似梵音响彻心间,她动弹不得,不由得做出匍匐姿态,一是因为忌惮,其二却是发自内心的顺从。

  “还请大人送我到两际海,我心知一曲轻易换不来往生,愿以生生世世为期,生生世世偿还。”她诚心俯首。

  “恕不远送。”眨眼间,莲升手中金莲绽至琬娘头顶,倒悬着将这怨鬼拢在其中,好似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送走了。

  引玉露笑,睨着莲升说:“我还未开口,你便知道我想你送她走了?”

  莲升收了金莲,抬手往引玉眼梢轻碰,淡淡说:“话都在这呢。”

  引玉转头,看到薛问雪等人正慢慢吞吞挪近,再望向那所谓的孤风月楼时,眉眼间浮上一丝怅惘,说:“林醉影或生或死,都不会离开芙蓉浦,她如果活着,一定还在此地。”

  她微顿,含情眼微微眯起,眸色略显凛冽,说:“我疑心她就在楼中。”

  “过去看看。”莲升说。

  远远走来的薛问雪正板着脸,明显是在忍怒,看他身后的阮桃和僵,一人手里各执一根断竹,便知他为何生气,想来是阮桃和僵四处流连,耽误了脚程。

  断竹本是祭祀用的,如今被阮桃和僵当成拐杖杵地,耽误行程不说,还冒犯亡者,换作是引玉,怕是直接开口教训。

  阮桃心里只有猫,手里一把伞打得歪歪斜斜,看见引玉便委委屈屈说:“猫到这来了吗,这回总该能见到了吧。”

  “你若再四处玩闹,定连一根猫毛也见不着。”引玉横她一眼。

  阮桃抿唇,不假思索地丢开手中断竹,她一丢,僵也跟着丢。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叫你们不要拿这东西玩闹了。如今不能物归原处也罢,竟还就地扔下,忘了此前断竹是怎么放的了?”耳报神翻起白眼,稚着声嘀嘀咕咕。

  阮桃和僵遂又捡起断竹,老老实实插进湿泥里。

  许是在此之前,芙蓉浦便下过许久的雨,所以一路过去,墙角屋檐全是水晶花。此地芙蓉和铃兰也开得盛,群花越是咤紫嫣红,便衬得这断壁残垣越是萧条,当时的厮杀越是荒诞。

  想来当局者迷便是这个道理,原先离得远,所有屋舍尽揽目下,如今身在市井,便辨不清孤风月楼究竟在哪一处了。

  引玉认出孤风月楼,不是因为八卦罗盘般的楼型,而是因为硕大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孤风月”三字。

  这字走墨决绝,一笔一划皆不含糊,好像落笔者心怀无穷愤懑,一眼便知是无嫌写的。

  引玉仰头注视牌匾,说:“无嫌后来竟还来挂了牌匾?我越发好奇,楼里到底藏了什么。”

  莲升却在紧盯别处,负手仰视道:“上下联逆贴,横联也反着,虽不至于招煞,却不吉利,楼中如果住人,那人怕是身体发肤,乃至魂灵都不得安宁。”

  她走近摩挲门联上的字,断言:“无嫌写的,和牌匾上字迹一样。”

  左是“一元复始”,右是“万象更新”,而横批是翻转着的“抬头见喜”。

  “抬头见喜,喜从何来?”莲升皱眉,她细数楼层,挤出稍显顿涩的声音,“七层,效仿的是七级浮屠?”

  “单看七层,楼里藏的应该是善物,可观门联又不像。”引玉不解。

  跟在边上的香满衣说:“此楼还未建好前,无嫌偶尔会进去一探,不过她向来只待在第三层。”

  “你嘴上说着有多厌她,烦她,可没想到,你连她去过哪都记得一清二楚。”云满路轻哼。

  “如何得知?”莲升垂视香满衣那一念。

  香满衣怒视云满路,嘴里含着一口气,使得双颊圆圆鼓起,泄气说:“那是因为每每她登楼,都只有三层亮了灯,其他楼层昏暗无光!”

  “你就是在意她。”云满路有种勘破别人内心的畅快感,说得甚是得意。

  香满衣辩驳不得,生起闷气。

  莲升紧盯八卦宝塔第三层的飞檐,说:“三层是么,我上去看看。”

  引玉还未来得及应声,身边人便腾身而起,直直朝宝塔三层的琉璃窗掠去。

  莲升悬在窗前,本欲推窗,不料手刚放上去,掌心便如刀割,耳边好似有罗刹嘶嚎,差点就被震聋。她忙不迭退开,再一定睛,竟见琉璃窗上映出了罗刹鬼影。

  幻象!

  莲升拍掌震出金光,却见窗上琉璃泛起灿金波澜,那是小悟墟的禁制!

  金光宛若撞进汪洋,又好比陷进流沙和棉花,无声无息融入其中,再无回转的余地。

  这禁制哪是无嫌使得出来的,除非……她借用了灵命的器物,或许是落珠。

  莲升轮回七世,如今再世为莲,即便回想起些许过往,却还未重拾当时灵力,如何破得了这一禁制。

  她目色渐凛,不得已回到楼下,摩挲起掌心刮伤,说:“想破开禁制直接闯入,难比登天。”

  引玉抓过莲升的手,俯身朝她掌心吹气,心疼得厉害,“无嫌有这么厉害?”

  “里面搁着灵命的落珠,我在上面时,隐约看见罗刹鬼影。看来此楼本意是无嫌想筑,只是此事不能被灵命知晓,所以林醉影全部担下。”莲升一顿,转而说:“窗破不得,不知道门推不推得开。”

  引玉放开莲升的手,踏上三层矮阶,抬手猛地推开楼门。

  楼中尘烟飞出,里面竟好似无底洞,明明只间隔一个门槛,却连一寸光也泻不进去。

  莲升沉默注视,改口说:“怕是要逐层往上,才找得到无嫌藏起之物。”

  引玉顿步,手试探般往里伸,越过门槛后,半截手臂被黑暗吞没,好似被一刀斩断。继续往里探,皮肉像被灼伤,久而久之,痛意渗进肉与骨。

  她猛地抽回手,却见素白袖口完好无损,甚至未被火焰熏黄,慌忙捋起袖口一看,皮肉也未见损伤,似乎又是——

  幻象。

  见引玉仓皇收手,莲升皱眉牵她,误以为引玉也被刮伤。

  “如你所言,楼里遍布幻象。”引玉话音戛然而止,猛地扭头看向莲升,说:“你刚才说,你在琉璃窗上看见了罗刹鬼影?”

  “不错。”莲升捋好引玉的袖子,“怎么了。”

  “可适才我伸手试探,却好似身陷炎火地狱,难不成……”引玉稍作思索,迟疑道:“塔中七层其实是七难幻象?火难、水难,接着便到罗刹难。”

  莲升深觉有理,上前一步,抬臂穿过黑暗,手臂顿时痛得离奇,好似皮肉开绽,连骨头都要被烧化!她面色微变,收回手说:“果然,炎火地狱也不过如此。”

  “灵命的幻象,可谓登峰造极。”引玉嘲弄。

  莲升轻捻手指,淡声说:“灵命是集众灵而成的神祇,牠知晓世间诸事,对众生万物如指诸掌,所以造的幻象难寻破绽,能叫人认妄为真。牠本该通世间万千情理,偏偏舍情存理,到最后理也偏倚,心生妄念。”

  引玉微抬下颚,说:“区区幻象,进去么。”

  莲升仰头望向塔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进去。”

  两人刚要踏步,想起薛问雪等人还在身后,而薛问雪已抽剑出鞘,一副要与幻象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薛问雪怀里的耳报神慢悠悠开口:“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们留在外边等是吧?这什么刀山火海的幻象,我本来也不想硬闯,姓薛的,咱们留在这,那些要命的活让她们自己做。”

  “还会先发制人了?”引玉戳起木人往下耷拉的眼珠子,偏要它直视自己。

  耳报神冷哼,说:“也不怕把老人家戳瞎,有你这么折腾人的么,要进塔就早些进,省得又叫我好等。”

  阮桃和僵眼巴巴望着引玉和莲升,仙姑不发话,她们便哪也不去。

  “这就进去,此番不会再叫你们久等。”引玉揽住莲升的手臂,笑说:“挨近一些,省得进去和你走散,我么,平生就怕孤独,别叫我独自登塔。”

  明知此人话里字字都是挖空心思的撩拨,莲升只是默了一瞬,便把引玉的手抓了过去。

  她半是泄愤半为反制,轻挠引玉手心,转而与之十指相扣,说:“话省着点说,否则日后圆不上,可就骗不了我了。”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