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雪天春还后, 毗连晦雪天的荒芜之地也萌生出绿意,飞扬的尘沙沉积在地,连流经晦雪天的江河水都成了温的。
卧看山下,老翁坐在河边洗衣, 寻思着这日手指手背怎未被冻红。他掬水打量, 灵光一现般, 猛朝晦雪天望去,这一扭头, 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白茫茫的天怎么忽然蓝了,飞雪也不见, 远山雪顶全数消融, 放眼望去露红烟绿, 满是生机!
起先因为晦雪天里外两不相干,里边的天灰蒙蒙, 外边却是晴空万里, 天幕就好似拼接起来的两块布,如今……竟浑然一体。
“娟, 娟啊——”老翁颤声大喊。
屋里那老太下不了床,就算应得了声,老翁也听不到。老翁心知如此,干脆把手中衣裳一丢,跌跌撞撞跑回屋,扶起老太便说:“娟, 绿了,晦雪天绿了!”
老太拍拍他的脸, 以为这人是听不到声音, 和人闲聊不得, 憋疯了,叹气说:“什么红了绿了的,耳朵不好也罢,可别连眼睛都不好使了。”
老翁看出老伴不信,便把自己亲手做的轮子椅从屋外推了进来,扶着老太往椅子上坐。
老太任他折腾,就怕一个挣扎,把自己挣摔了。哪料她才刚坐稳,老翁便推起轮子车,健步如飞往外边赶。
什么白雪黑雪全无,晦雪天绿了个彻彻底底。
老太呢喃:“怎么绿的呢,莫非神仙降世?”她蓦地想起此前到访的两位姑娘,她们可不就是去了晦雪天?
“改日去晦雪天走走,不过几步之遥,白日看花,夜里回家,就像年轻时那样。”老翁自说自话,都给安排妥当了。
老太却嘀咕:“以前春不度就是因为晦雪天才易了名,如今这两个地方,是不是也得更名了。叫什么好呢,这郁郁葱葱的,不如叫它……翠流丹?”
“翠流丹?”老翁喜道:“好名字!”
晦雪天的绵绵细雨飘向卧看山,落在老太眼睑上,那一瞬,她眼明心清,好似得神仙恩赐。
边上老翁抬手接雨,讷讷说:“一定就是因为这雨吧,这是神雨!”
天净水取自三千大小世界,承的是天道意志,遏恶而扬善。
不过顷刻,老太竟觉得筋骨松动,周身乏意全消,她如有神助地站起身,目光震颤不定,惊诧道:“颜郎,颜郎看我。”
老头扭头,先是咤异于老伴的腿,接着才后知后觉,他竟然听得到声音了。
两人对着晦雪天伏地而跪,感激涕零。
一辆马车辘辘声离开晦雪天,坐在车里的正是引玉和莲升等人。
几人原是步行,是因那只僵腿脚不便,而桃妖也不曾走过远路,没走几步就眼巴巴望着引玉,嗫嚅说:“走不动了。”
莲升只好就地扎了辆马车,省得桃妖和她的僵叫苦连天。
桃妖倒是见过马车,却不曾坐过,她硬是不肯坐上去,光是蹲在地上摸着木轮玩儿,幸好这纸扎附有金光,轻易摸不坏。
引玉就当带了个半大的小孩,抱臂倚在车边看,倚得累了,才爬到车厢里坐,撩开帘子说:“再不上来,就把你放在这了。”
桃妖哪里肯,她既要帮仙姑找无嫌,又得倚赖仙姑找猫,当即小心翼翼上车,拘谨地坐在角落。
那只僵被包裹得严实,腿脚不好动弹,费了好大劲才坐到桃妖身边。
马车下,薛问雪左顾右盼,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挨着一只僵坐在逼仄车厢里。
纸扎的马齐齐一嘶,终于嘚嘚跑起。
有金光相助,纸扎比千里马跑得还要快,不过眨眼,就快要望不见晦雪天的城墙。
看着城墙变作一线,最后淡出视野,引玉才放下帘子,说:“也好,早日了却此事,也好再往前走走。”
“不错。”莲升应声。
桃妖伏在侧窗上看,如猫儿一般,对万物总是好奇。
引玉倚在车厢里,靠在哪儿都硌得慌,索性没骨头般赖在莲升边上,竟从桃妖身上看到了归月的影子,不由得问:“归月平日是怎么喊你的。”
桃妖懵懵懂懂,只知道猫是猫,迟钝许久,才明白“归月”就是那只乌云踏雪的猫儿,磕磕巴巴说:“阮桃。”
引玉愣住,轻哧了一声,归月多半喊的是“软桃”,可这桃妖在人世间待了多年,把“软”当作“阮”,顺其自然地给自己编了个姓。
“我还不曾开过花,也没有结过桃。”阮桃往自己身上摸,茫然不知所措地说:“以前在寺庙里,有许多和我一样的树,它们都会开花结果,唯独我结不了。”
她耷拉着眼皮,小声又说:“可猫儿不会嫌我,她信我终有一日能开出花。”
边上的僵一瞬不瞬看她,泛白的眼无甚神色。
阮桃带着哭腔说:“我答应猫儿,日后我要是开花,头一朵一定送她,我、她……”她语无伦次,急得不会说话了。
“你不开花,是因为修为止步于此,何时突破,何时就能开花。”莲升斜去一眼。
阮桃怔住,讷讷问:“可我要怎么修行,我、我不会呀。”
“我以为归月会教你一二。”莲升平淡出声。
阮桃抿住唇,半晌没吭声,归月哪来得及教她,她能化人的时候,归月已经不见。
“桃桃。”引玉指了桃妖,又指向对方身边那满身白麻布的僵,说:“啾啾。”
她微顿,睨向女僵足踝上的铃铛,神色复杂地说:“你见过归月化人?否则怎会觉得这僵像她。”
“见过。”阮桃低声,“她的长发在夜里会泛银光,黑裳是皮毛变的,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好看。”
说起归月,她嘴一瘪,想哭却又硬忍着,掰着手指细数起归月的许诺,说:“在夜里无人时,猫会变成人的模样和我玩,她和我说了许多我不曾听说过的事。”
“比方说?”引玉问。
“比方说,天上当真有琼楼玉宇,有御风而行的仙人,有仙音、有神光,她还说晦雪天的酒好,等她拿讨到一壶满的,再带来和我共饮,还说……”
“什么。”引玉心里堵,把莲升的手捞了过去,捏对方腕上木珠玩儿。
“还说月月年年与我相伴,她要带我上白玉京,她住在白玉门上,我的树便栽在一边。”阮桃有些许难过,低着头说,“可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引玉说不准归月去了哪里,如果归月真的成了妖,被修仙者降伏……也说不定。
车厢里,薛问雪抱剑静坐,越想越觉得荒诞离奇,人鬼妖神同在一车,且又能沉心闲谈,难道这才是大道所归?
他细细斟酌,竟觉得不无可能,如果世间了无恶念,妖鬼和凡人怎么会不能同存呢。
引玉忽然有了头绪,蓦地看向薛问雪,说:“你四处行侠,定见过妖鬼无数,可曾听说过,一只吃婴孩的猫妖。”
薛问雪方还在思索妖鬼和凡人之事,一个激灵就醒了神,把剑往膝上一搁,皱眉说:“听说过,却不曾见过,那段时日到处都闹妖灾,一处未止,一处又起。”
“你剑压着我了。”同被搁在膝上的花裙木人又翻白眼。
薛问雪只好抱起剑,不疾不徐道:“应该是在二十年前,我当时在追踪一只毛僵,中途听说猫妖吃人一事,但我无暇管顾,毕竟毛僵吃人也是不吐骨的。后来待我擒到那只僵,再回头想除猫妖,却觅不到城中妖气,猫妖凭空消失,留下满城死婴,和无数伤心人。”
阮桃错愕摇头,只字不信,斩钉截铁说:“猫儿绝不会吃人。”
薛问雪不想和一只妖辩驳,自顾自说:“我倒是问了一些人家,知道那只猫是银发黑裳,身上系有铃铛数枚,未见其形,先闻铃响。”
那模样,根本就是归月。
阮桃紧咬后牙槽,咬得浑身发颤,只觉得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抠起指缝便说:“绝无可能,猫儿……只会玩儿蚂蚱蚂蚁,扑蝶捕蜓。”
“是哪一座城?”引玉却问。
所幸薛问雪记性了得,笃定回答:“扪天都。”
“要到芙蓉浦,先经扪天都,巧了。”莲升撩开纸扎的薄帘,朝外边投去一眼。
引玉直起身,歪头往窗外打量,摇头说:“还得先去找康香露,问问芙蓉浦的事。”
这回莲升没有往纸扎马上画两团大红腮红,就连马尾也撕得细致,远远看着与活马无差。
路上被人撞见,那人顶多觉得马匹聪慧,竟无需牵引,也不用鞭策,便知道要沿着长路一直前行。
薛问雪凡人之身,困倦得坐着睡了过去,阮桃学着闭眼,那僵便跟她。除了耳报神,谁也不知道莲升和引玉忽然离了壳,身子还偎在一块,魂已经到两际海了。
这慧水赤山的阴间和小荒渚的同取一名,底下的模样却不相同。慧水赤山的两际海像是凡间市井,有城廓街市,天上悬鬼火灯笼无数,众鬼穿行,阴森且热闹。
但如今这两际海未免太热闹了些,街头巷尾全是游魂,一个个摩肩擦踵地挤着,比凡间赶集还要热闹。放眼望去全是鬼,阴兵本就是鬼魂出身,也和这些鬼坐在一块侃天侃地。
哗啦。
从鬼市上穿过时,引玉好像听见珠子落入玉盘,但又不太像,不如珠子清脆,倒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筒子里来回滚动……
骰子?
引玉循声望去,却因为鬼祟多且杂,叫她找不到骰子所在。她拉住莲升的袖子,贴上莲升的耳说:“你可有听见骰子声?”
莲升不免想到那十二面骰,猛地顿住脚步,正想侧耳细听,便听见周围欢呼声响,一群鬼闹哄哄的,也不知兴奋个什么劲。
群鬼闹得沸沸扬扬,将细微动静全遮了过去。
引玉心烦意乱,皱眉说:“我似乎不曾和你提起,我在十二面骰里见过恶鬼图纹,而非魔佛,我料想十二面骰应当是阴间之物。”
莲升拨开那群吵得热火朝天的鬼,哪料鬼祟们又一拥而上,根本不给人插入其中。
“罢了,先找康香露。”引玉捏起耳垂,摇头说:“或许是听错了。”
起先被拨开的鬼不满道:“按次序来,在这可容不得你插队,贵贱无常,甭管生前是皇帝还是恶霸,来了这都只算作鬼。”
“尤其如今阎王爷也不知所踪,就算你认识他,也没有近道可抄!”另一只鬼说。
“来了来了,下注!”鬼祟中传来高呼。
莲升震出一掌,拥成一团的鬼顿时成了断线风筝,一个个横七竖八浮在半空。
众鬼被迫散开,引玉得以看清屋中木桌,桌上是有骰子,却不是十二面骰,除骰子外,还有两张两张并放的牌九。
“不是。”引玉一口气未能松开,弯腰勾住一只鬼的领子,硬生生将他拽了下来,问:“可有见过十二面骰。”
那鬼猛烈摇头,眼珠子差点甩飞出去,连忙抬手按住。
引玉力道一松,那鬼便跌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桌底下。她转身冲莲升笑,遗憾道:“那十二面骰不同寻常,想来不是一般鬼祟碰得着的。”
“也许只有判官知道那十二面骰是怎么回事,只可惜,如今判官也不知所踪。”莲升收回气劲,群鬼落地时慌慌张张,却因为心系输赢,赶紧又蜂拥上前,纷纷探头往桌上看。
到底是死过一回的,或是病死,或是遭人斩杀,这些鬼无一例外都在阴间呆了许久,哪还会有什么性命之虞。赢的仰头大笑,输的则哀声长叹,全忘了方才之事。
待引玉和莲升转身,才有鬼说:“方才那两位是凡间的修士?活人怎么进得了两际海。”
“谁知道呢,阎王爷都能消失,阴兵还和咱们坐在一块玩乐,世道早乱套了,活人能进来又有什么稀奇。”
在这挨山塞海的鬼魂间穿行,也不知找到何年何月才找得到康香露。街上还有不少小孩鬼在到处冲撞,鬼气飞掠而过,撞得引玉肩角一歪。
“她得我金莲庇佑,才下两际海,应当就能登上孽镜台。”莲升朝着远处的飞檐翘角指去,思忖片刻后移动指尖,顿在孽镜台的方向。
都说鬼祟转生前必定要经过孽镜台,走到镜前,会像走马观花一样,重历生前种种。
因果业障无从隐藏,所以来世是当人,还是当牲畜,都已成定数。
哪料,如今孽镜台前也全是鬼祟,判官一走,阴兵们没了管束,两际海乱成一锅粥。众鬼连转生都得自己摸索,比往常慢了十倍不止,也难怪凡间人烟越来越稀疏。
所幸孽镜台前的队伍虽然长得好像望不到尾,但还算整齐,想转生的都安安分分排着。
引玉拉着莲升说:“往前边找。”
只见孽镜台前,一位女子掩面哭泣,可不就是康香露!
康香露无声落泪,双肩却颤个不停,镜中映照出的人与物全都模糊不清。
不过,单依那模糊轮廓,引玉便认出了无嫌。
此时镜中是笙歌连天之地,康香露仰躺在红绡中,她眼泪浸湿软枕,香汗淋漓,紧咬着唇舌,不让丁点欢愉声溢出嘴角。她不是纵心欲潮,而是在给无嫌当鼎炉。
她不愿看见无嫌那双冷漠无情的眼,干脆闭紧双目,瘫软着任其采撷。她本就是一叶浮萍,误以为找到了归处,能在无嫌身侧生根,可惜无嫌万不会予她情与爱。
观镜中红绫和彩灯,引玉认出,那应当是芙蓉浦。
康香露被采补,自然疲软无力,就好像全身生气被抽空,成了干尸一具,动也不能动。
她被无嫌揽着,头不知怎的就枕上了无嫌的臂膀,她怔了少顷,已经开始不舍这片刻温存。
“你想要什么,我不想亏待你。”康香露听见无嫌稍显餍足的声音。
她吃力侧身,看着无嫌那张寡淡秀丽的脸,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要的,无嫌从来都给不了。
未几,无嫌又道:“你尽管说。”
康香露哪会为难无嫌,只是反问:“什么都行?”
无嫌定定看康香露,许是在揣度,那张唇里能提出什么惊骇的索求。她眼中的餍足模糊了那些愤懑,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说:“自然。”
许是得了无嫌首肯,康香露竟撞着胆凑上前,饱满潮润的唇往无嫌颈侧印去,说:“那你……再和我欢好一次,我也想碰碰你。”
无嫌愣了许久,因为康香露看向她的目光太过真挚,好像毕生夙愿俱含眼底,她答应了。
康香露很小心,手脚都在颤,似乎眼前的不是令她痛苦万分的堕仙,而是易碎器皿。每一次试探和触碰,她都要问一句:“这样会难受么,会痛么。”
“不会。”无嫌拉住康香露的手,将她收拢的五指重新按到自己体肤上。
“我知道你常常痛,你拿我当鼎炉,可不就是为了治病么,我都懂。”康香露挤出笑,手覆到无嫌颊上,说:“可光靠采补是不是行不通?你的面色越来越差了。”
“行得通,不过我如今时日无多,越来越不清醒。”无嫌定定看她,坦白道:“我得再找人助我。”
康香露笑意一滞,“你还要另寻鼎炉么。”她心知自己无嫌而言,从不是无可替代,她只是恰好出现,撞到了无嫌身侧,窥见了无嫌遍身的仇怨。
“不找其他。”无嫌牵起康香露的手,当康香露不知道如何得趣,淡声说:“我给晦雪天遍城的人都下了役钉,但如今还不够。”
“还不够?”康香露周身一抖,她知道晦雪天的人有多苦,她想从无嫌身上祈得怜爱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对其他人心如铁石,颤声说:“整座晦雪天上上下下,那么多的性命都不够替你承痛,助你醒神?”
“我本不想残害晦雪天,厉坛是我失神时设下的,我阻止不了。我施役钉,先是为了寻人,后才是为了醒神和承痛。”无嫌眼中晦色难掩。
“找谁?”康香露问。
“一个魂。”无嫌就连动情的时候,神色也依旧冷漠,眉目间噙有戾气和愤懑。
她微作停顿,又说:“我曾在晦雪天故意遗下一只十二面骰,十二面骰中装有一个魂魄,那个魂如今不知踪迹。”
良久,无嫌又说“罢了”,咬起康香露的食指说:“我不妨在晦雪天放一个引子,在芙蓉浦也放一个,我不找她,等她亲自找来。”
“不是已经在芙蓉浦筑起高楼了么,那个不算?你引子要放在哪,如何放?”康香露问完才觉得自己越界,伏身亲向无嫌胸前,慢说:“你不答就是,当我多嘴了。”
“高楼不是引子,我引她来芙蓉浦,是想她发现我藏在楼上的东西。”无嫌神色微变,又说:“现在一天里,我有近半时间神识混沌,我失神的时候,你切莫提起这事。”
“我知道。”这事康香露自然清楚,只是她一直弄不明白,迫使无嫌脾性大变的,究竟是谁。
“我被使驭前来晦雪天,便是因为使役者怀疑,那只魂藏在此地。”无嫌面上凝起愠意,“等我失神那日,芙蓉浦必会遭殃。”
果不其然,不久后珠落声响。
没有浩荡魔气侵袭,也不是因为鬼气肆虐,芙蓉浦满目疮痍,全因为众人自相残杀。
落珠,莫非是佛珠?
无嫌领着康香露奔回芙蓉浦,从断肢残骸上一跨而过,忿恚冲天地说:“来迟了,牠借我的手布下幻象,我业障加身。”
但见无嫌震开坍塌的屋檐,底下两个模样一般的女童奄奄一息,正是香满衣和云满路。
那时还有不少人被困在幻象中,疯魔般喊打喊杀。在刀光剑影中,无嫌找到了林醉影。
林醉影的模样和画里一模一样,却比画中狼狈许多,已在弥留之际!
云满路恳求无嫌将她分成万念,林醉影恰也是这么想的,而那香满衣哭哭啼啼,委实不想和云满路分开,不得不答应下来。
硕大的孽镜台前,康香露孤身只影,待看到无嫌亲手了结她性命,又将她置入玉铃,终于双膝一屈,瘫软在地。
“康香露。”引玉在台下喊她。
康香露蓦地扭头,恍惚许久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仙姑?”
她本想问,二位是不是要来送她一程,可她心里清楚,她哪有这么大能耐,喉头一涩,改口问:“二位仙姑怎么到两际海来了。”
“想问芙蓉浦的事。”莲升单刀直入,淡声说:“不过我们想问的,都在孽镜台上找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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