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101章

  雾气原先苍翠欲滴, 如今被魔气一搅,变成升腾的黑烟。

  两侧黑雾漫了过来,只余下一道窄窄罅隙,金莲变成的阔刀几乎要被淹没。

  “魔气涌过来了, 你们走。”莲升神色凝重。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薛问雪手臂上蚀骨之痛尚未消退, 如今看见雾中魔气,当即变了脸色, 负在身后的手倏然挥上前,召出飞剑一柄。

  “此地魔气太凶。”谢聆愣住, 他从未见过如此魔气, 若非薛问雪拽他, 他还呆在原地。他扭头问道:“晦雪天众鬼肆虐,万神退避, 难道就是因为一溪翠烟的魔气?”

  “不尽然。”莲升翻掌, 震出一道气劲,然而她震退魔气一寸, 魔气倒逼一尺!

  引玉手脚冰冷,说:“不是因为一溪翠烟的魔气,而是因为留下魔气之人。”

  “速速离开。”莲升扬声,拍出的气劲与魔气相撞,震得她掌心发麻。她猛一收掌,竟往后微微一晃, 差点不敌!

  受周遭魔气所扰,薛问雪手臂上蚀骨的魔气狂躁不安, 竟沿着奇经八脉朝他头顶窜去。他对自己不留情面, 扬臂拍向发顶, 双耳一阵嗡鸣,硬是把魔气拍得退回原处。

  谢聆看得心惊。

  “我此前仅是在一溪翠烟外沿经过,便被掠过的魔气擦出蚀骨之伤。”薛问雪目光微动,说:“附近魔气若是全涌过来,我们定会尸骨无存,不单我和谢聆要走,二位仙姑也不可轻忽大意!”

  谢聆不见引玉和莲升动身,匆匆问:“仙姑?”

  未等她们二人发话,耳报神已憋不住声:“还愣着做什么,我老人家长命千岁,还不想死!”

  喊叫声尖锐,薛问雪额边穴道突突狂跳,决意还是不看它。

  “上、剑——”耳报神撕心裂肺地喊。

  薛问雪和谢聆哪里还敢耽搁,齐齐召出飞剑,得在罅隙被魔气淹没前,飞快掠过去。

  此等魔气就连寻常仙神也未必承受得住,更别提薛问雪和谢聆只是两个凡人。眼看着罅隙近要合拢,莲升抬臂令九环阔刀拔地而起,重新一斩而下。

  大刀震天动地,金光驱得阴霾大退。

  两侧近要纠缠的魔气遂又分开,但也只分开不到一刻!

  忽然间,魔气凝成千丝万缕,好比麻绳粗细的蛇,全朝那灿金大刀疾奔而出。

  “先让他们出去。”引玉心跳如雷,来前已料到一溪翠烟中危险重重,没想到危险竟是在这等着。

  魔气蚀骨穿肠,又能乱人心神,寻常人身中魔气定保不住全尸,如薛问雪这样的,实属万幸。

  眼看蚕食九环阔刀的魔气愈来愈多,阔刀又是莲升灵台金光所成,阔刀受损,莲升必会受伤,引玉赶紧说:“走!”

  莲升额上冷汗频出,大刀近碎!

  远处,薛问雪和谢聆的身影消失不见,想必两人已安然脱身。

  引玉低头,才想起怀里还有画卷一幅,画刚从水里捞出,还是湿涔涔的。

  “画,莲升!”慌乱间,她记起卷内通达晦雪天,动用此卷,她们眨眼就能离开此地。”

  莲升抬起的手臂一颤,腕骨倏然下沉,像被千斤顽石所压。

  横贯整片一溪翠烟的九环阔刀裂痕遍布,遽然一垮,碎作万千金屑。

  魔气汹涌而来,引玉往后一个退步,差点跌进湖中,赶紧伸手朝莲升抓去,喊:“莲升——”

  莲升只得将金光尽数收回,遍地金屑归入掌中,重新凝成莲花状。她冷冷看着魔气兜头盖脸而下,瞬间便被勾魂摄魄,动弹不得,口中堪堪挤出零星字音:“你、走。”

  再用画卷为时已晚,不光莲升身陷幻象,引玉也神志恍惚。

  刹那间,引玉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她大喊莲升名字,双耳却像被堵住,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

  不,还是能听见一些声音的。

  有许多人在呐喊助威,马蹄嘚嘚和宣天鼓号声夹杂在内,还有……

  若有若无的埙乐。

  陶埙之乐呜呜咽咽,歌泣着乱世苦痛,它悠长声调却被马蹄践碎,被激昂洪亮的锣鼓声打乱。

  引玉眼前的雾障被一刀劈开,竟然在云雾间窥到了凡间一角,正是望仙山。

  兵马攀山而上,山上女子却好像舍生忘死,目视着崖下缭绕云烟,不动声色地吹着埙。

  那时和引玉把酒言欢的还是归月,归月目露不解,说:“竟然真有人登得上望仙山。”

  引玉指着半山腰那蚂蚁大小的兵马说:“这些人在找她,可惜,能登上山巅的人寥寥无几,就算他们有车有马,也未必上得去,马匹终会累。”

  归月托着下颌,因为酒意上头,一时忘了自己是猫身还是人身,在清风台上蜷成一团,说:“那她是怎么上去的,她既没有车马,还赤着脚,身上伤痕累累。”

  引玉摇头,目光一动不动,说:“你说她要是仰头,能见得到我们么。”

  “当然不能啦,凡人还想窥天?”归月说得理所当然。

  引玉又抿了一口酒,好整以暇地说:“此世她变了许多。”

  “你以前见过她?”归月愣住,眯起眼伸展腰背,她懒懒散散躺了一宿,如今腰乏背软。

  引玉仰身往白玉围栏上一靠,侧头朝云雾下看,慢悠悠说:“这是她的第七世,也是最后一世。”

  “凡人不都只有三世么,何来的七世。”归月打了个哈欠,酒劲退去些许后,就开始困倦。

  “浮屠都有七级高,她怎么不能轮回七次。”引玉合眼,在那喧闹的兵马声中,细细分辨悲切的埙曲,撘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竟然打起了节拍。

  “她是谁啊?”归月好奇探头,“能轮回七世,定是不凡之人。”

  引玉答非所问,指着山巅上的女子说:“此世她是王国的公主,当朝皇帝被人害死,王侯将相为争帝位而处处设局,国家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她身为长公主,在国中大乱之际暗自集结士兵,欲杀大权在握的叛国将军,不料她的计谋被识破,如今走投无路,不得不登上望仙山。”

  “除非她算准,只她登得到巅顶,其他人都上不去,不然逃命哪会往山上逃。”归月不解,“依我看啊,她是有意求仙,山下那些追她的人,定是不想她得道,所以奋力追赶阻拦。”

  “照我看,她是受人指点,才到望仙山。”引玉悠着声,眼波如水。

  “你怎么知道?”归月话音一顿,恍然大悟:“是你指点了她!”

  引玉轻嘘一声,手还在打着拍子,说:“那是我应做的,点到即止,不算徇私舞弊。”

  归月忙不迭看向身后,见鬼一般,压着声说:“你就不怕被灵命尊知道,不怕天道怪罪?”

  “你看她是不是仙命?”引玉再度拨开云雾,往山巅一指。

  “是。”归月微愣,是仙命无疑,魂上金边就像是白玉京上瑞光凝成的,甚至不是寻常仙命。她讷讷:“好厉害的仙命,她一定做过许多善事。”

  猫儿整日耽于吃睡和玩乐,无甚忧思,将事情也看得简单。引玉笑了,端起酒杯,往归月的杯沿碰去,说:“喝你的酒。”

  归月咕咚就是一大口,喝完便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俯瞰山上的女子问:“那她为什么要吹埙?”

  “她在悼念死去的将士和百姓,还有破败的山河。”引玉跟着哼了一段。

  归月眨巴眼,说:“看她模样好像冷漠无情,没想到竟是胸怀国家和百姓的大义之人。”

  引玉热酒灌喉,辣得那叫一个烧心穿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遍天黑雪中,女子岿然不动地站在陡壁边,一曲吹毕。她不望天,也不是为登仙而来,竟纵身往下一跃。

  归月杯中酒一洒而出,惶恐站起身说:“她不是要成仙,她要寻死!”

  引玉不惊不慌,说:“她的七世均不得善终,她无路可退,百姓们信她爱她,她退,便是将众人寄予的厚望全部辜负。”

  归月见引玉放下酒杯,还将一条腿跨到了清风台外,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问:“你要做什么?”

  引玉回头一笑,说:“她坠崖会成鬼魂,我要将她领进白玉京,送到小悟墟。”

  “可她不是佛修,就算有仙命,也不该进小悟墟呀。”归月探头往外打量,然而云雾间急急坠落的身影渺如尘埃,早就瞧不着了。

  “她该是小悟墟的。”引玉一挥手,空白画卷凭空出现,她抬掌拂过,姿态不一的墨莲出现在画上。她又说:“我还要为她画莲身,莲与她最是相称。”

  “你有私心!”归月听得云里雾里,但在这一点上,她确信无疑。

  “没错。”引玉收回画卷,压根不怕被人识破。

  归月细眉下一双眼如星亮,半个身也探出白玉栏,拉着引玉问:“听说雏鸟只认睁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你要是守着她成仙,她……会不会只认你?”

  “万一呢。”引玉笑得狡黠。

  不知想到什么,归月也跟着笑,松手说:“那你去。”

  只可惜,后来莲升虽然真成了莲仙,用的却不是引玉画的那个“身”。

  浓雾中,引玉渐渐醒神,她还没来得及抓上莲升的手臂,就被一股魔气撞到数十尺外!

  两人间隔更远了。

  莲升眼露错愕,在幻象中想起了许多事,险些陷在那一首埙曲里不能自拔,所幸后来坠崖的痛令她醒悟。

  雾障已将一溪翠烟完全淹没,魔气一刮,引玉身上痛得厉害。她抬臂往腹上和心口一按,才知幻象中那热酒穿心的感觉,是因为魔气。

  莲升也不好受,刚才聚在掌心的莲不知是何时消失的,如今想再施出金光已稍显吃力。

  “幸好刚才将谢聆和薛问雪送了出去。”引玉开口,声音因忍痛而哑,“耳报神给了谢聆,果然没给错。”

  莲升额上冷汗直流,冷声说:“引玉。”

  引玉怔住。

  “你能走则走。”莲升话音虚弱。

  “你不走?”引玉往前一步,却被魔气撞得连连后仰,步步艰难!她紧咬牙关,但见莲升眸光涣散,似乎又陷入幻象。

  此地幻象果然层出不穷,无孔不入,不是她们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莲升眼前的绿雾变作莹白仙气,而魔气四处飞掠的嗖嗖声,成了曼妙禅音和击磬声。

  是小悟墟。

  只是小悟墟并不安宁,众神佛面色凝重,面朝着三千塔刹,不知如何是好。

  凡间赤红一片,山林间烈火熊熊,就连江河也成朱色。凡人四处流窜,辗转各地也寻不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砂石滚烫,房屋全被烧毁,根本没有安身之处!

  凡人痛哭流涕,哭嚎声响彻云霄。他们跪天跪地,只为跪出一条生路。

  小悟墟里,莲升竟见自己在塔刹间穿行,此事绝无可能,那时候天上哪有什么天净妙莲。众仙神见她到来,纷纷起身躬身,就好像她将灵命取而代之。

  那时灵命何在?

  莲升穿过塔刹,脚步微顿,连灵命那参天的石像都见不着。

  大火近要焚到天上,白玉京的冰花被烫化。

  莲升俯身捏起一片残瓣,才方置在掌心上,便见花瓣化水,终归是撑不住。

  “天雨也无用?”莲升听到自己问。

  其中一个沙弥应声:“天女们前去降雨,火势依旧不减,地火要是再往上烧,势必会烧到白玉京和小悟墟,三千塔刹必不能保全,到时大小世界全会遭殃。”

  沙弥模样不改,正是当时问过莲升,要不要莲花裂帛的那一位,不想那沙弥竟是在凡间地火熏天之时,就已经在小悟墟了。

  莲升把掌心的水倾到地上,仰头望向天穹瑞光,说:“需告天道,要破天地窘境,得取天净水。”

  众神佛大骇,纷纷议论白玉京哪里有多的天净水,不过那一个莲池,能灭得了凡间的大火?

  莲升抬手,吹散掌心水气,说:“莲池是三千大小世界各取一瓢净水而成,有三千塔刹,何愁灭不了地火。”

  沙弥惶恐不安,揪着僧袍说:“如何动用三千塔刹?光是一开一合,就要耗费万千灵力!”

  莲升默了许久,淡声说:“诸位无需担忧,此火必灭。”

  那时小悟墟里的佛陀甚少,加加起来不过一十二,佛陀们的诵经声,还不及击磬声响。

  不久仙辰匣扭动,无端端缺了一根,就好似少了一根顶梁的柱,匣子摇摇欲碎。

  缺的那根很快便补上了,小悟墟却晃动不已,还有沉闷轰隆声在众仙神足下作响,似有东西蠢蠢欲动。

  不是地下有变,而是那三千塔刹!

  只见塔刹间涌出水流无数,顷刻淹没小悟墟,淹没白玉京,灌入凡间。

  天水灭了大火,焦黑大地转瞬变作良田,河湖清透,凡间焕然一新,天地大安。

  浑浑噩噩间,莲升看见有人来到列缺公案前,那一身俱白的装扮,分明是引玉。

  引玉坐在仙辰匣边上,竟将仙辰匣当枕,倚靠着便合起眼,久到好像睡着。她总爱故作柔弱,明明抬掌便可令天地翻覆,却因为一张苍白的脸和懒散姿态,叫人不敢轻易碰她,就好比薄薄一片琉璃,一碰即碎。

  她坐着不动,半晌才睁眼,状似苦恼地说:“你当你是大公至正?你自个轮回七世,却要害苦我,这天上的事务,我是一个字都不想看。”

  仙辰匣坚硬,若非外边环着一圈红紫雾气,引玉定要枕得脑壳起包不可。岂料这雾气也不是好相与的,其间有电光窜动,劈得引玉头皮发麻。

  引玉捂着头倏然坐直身,看见仙辰匣中有金光飞出,那道金光有几分熟悉,像莲升,却又不是她。

  常言万物有灵,这金光集万灵而成,没有体魄,只有魂识,所以这一成神,直接便是大无畏涅槃之境,受仙辰匣赐名——

  “灵命”。

  引玉笑了,低声说:“冤枉你,也不知你是待我好,还是待苍生好。”

  一溪翠烟里,魔气还在四处飞掠。

  引玉醒得早,比莲升先一步醒神,睁眼发现莲升和她又被魔气掀到了别处。她站不直身,索性伏在地上艰难爬近,等碰得到莲升的鞋边,才站起身攀到莲升背上。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展开画卷,把莲升带走,可这样一来,天净水怎么办?难道要她把画卷掷回水底,再将莲升推过去?

  引玉也深受魔气折磨,根本没有力气,只能对着莲升得耳说:“你再不醒,以后就只许我碰你,不许你碰我了。”

  莲升浑身一震,醒神却不是因为引玉的话,而是她身心俱痛,好像神魂被四分五裂。

  引玉恍惚觉得莲升周身拔凉,赶紧攥住莲升的手,扭头看向远处波荡的湖。

  在这魔气雾障里,有一人清醒也足够,至少能将另一人带出去。

  “我无大碍。”莲升哑声,抬掌又聚出金莲,逼散身侧雾障。

  “等等,天净水!”引玉看向身后。

  不取天净水即走,岂不是白来一趟!

  莲升凭空取出瓷瓶一只,抬手间湖水无风起浪,化作水龙灌向瓶口。

  可惜那魔气不容旁人取走天净水,竟硬生生将掀起的大浪斩断,湖水哗啦砸落,砸得湖镜稀烂。

  狂涌而来的魔气愈发凶戾,引玉不假思索,掷出手中画卷,说:“送它回去!”

  莲升收回瓷瓶,随之施出金光,将画卷摁入水底。

  “无嫌已经铺好路,可惜我们心神无法意会。”引玉紧盯湖面的圈圈涟漪。

  见状,莲升环住引玉的腰,飞掠而出。

  魔气前赴后继,哪能容她们轻易逃脱,转瞬化作万千藤条,长龙般盘虬而出。

  引玉倚着莲升,醍醐灌顶地挥出真身画卷一幅,那白玉纸比丝帛还软,凌空斗转,击出罅隙一道。

  到了一溪翠烟外,魔气便追不上了,两人化险为夷。

  谢聆和薛问雪就等在外边,两人身上均有伤,索性不严重,魔气只是划破了皮囊,并未入骨。

  莲升放开引玉,紧皱着眉头闷咳了一声,竟然咳出了魔气零星,也不知是何时吸入肺腑的。

  薛问雪饱受魔气之痛,大惊失色,冷声说:“我就知道这一溪翠烟进不得,我单知雾障外沿有少许魔气,却不知里面魔气更是浓重。”

  “无妨。”莲升只手将魔气擒住,掌心金莲一绽,反将其全数吞没。

  薛问雪本以为莲升肺腑遭殃,没想到她面色自然,好像安然无恙。他不由得又看向谢聆,原先那些要和两位仙姑论道的念头全部消散,这道……非他论得了的。

  谢聆拿着木人,就跟握剑一样,手臂自然下垂,使得木人眼皮子一个劲往上掀,也看不清人脸。

  耳报神恼了,说:“把我抱好了,一个两个的,竟都这般不知敬老,日后你们有的是苦头吃!”

  谢聆只好将木人抱起,着急向前一步,却见引玉和莲升两手俱是空空,哑声问:“仙姑,天净水……”

  “已经拿到了。”引玉说。

  谢聆放下心,抹去额角冷汗说:“拿到就好,移树一事,劳烦仙姑了。”

  “取湖水到底要做什么?”薛问雪听不明白。

  “我之后再同你细说。”谢聆筋骨大松,似乎活这一世,才初窥到世间明媚。他一顿,面上又露出急色,说:“那不化琉璃?”

  “我取。”莲升掐碎金莲,淡声说:“你们二人先回晦雪天。”

  “静候佳音!”谢聆拱手,按捺住心中振奋。

  没等他们二人走开,莲升出声叫住,“可要替你去除臂上魔气?”

  只薛问雪手骨上有魔气未散,薛问雪一愣,挽起袖口说:“劳烦仙姑。”

  莲升弹指,金光往薛问雪伤处一覆,烂肉白骨间的魔气顿时消失。

  魔气一消,就算皮肉还开绽着,却已不会痛。

  薛问雪惊诧垂视,将袖口一捋而下。这可是救命之恩,他当即屈下左膝,低下身便说:“多谢仙姑!”

  引玉这才得以细细打量薛问雪,光看面相看不真切,她只依稀辨出,薛问雪的命竟和谢聆有几分神似,俱是未成大道,却又能长命之相,怪事。

  她不由得问:“不知这位仙长从何处来。”

  薛问雪微怔,淡声说:“自西面来。”

  “问出身。”引玉说得直接,她隐约觉得,薛问雪和谢聆相似的命格应当不是偶然,其间必有牵连。

  谢聆也大惑不解,修士不问出身,而仙姑问的,也太直接了些。

  薛问雪原先那面色只是严肃,被引玉一问,眼底竟露出些许愠意。

  引玉并非胡搅蛮缠之人,看薛问雪不想说,寻了个借口说:“唐突了,是我多话,不过是看这位仙长面善,总觉得曾经见过。”

  薛问雪神色一松,微微侧身说:“修行路漫漫,想必有过一面之缘。”

  “也是。”引玉颔首。

  谢聆已经使出飞剑,翻身站在剑上,说:“不化琉璃需去哪里取?”

  “掘地百丈,到处皆是。”莲升说。

  谢聆料想,那也许是仙家之物,不容多问,便对薛问雪说:“我回晦雪天,想来你还要到别处求道,你去就是。”

  “我和你一道。”薛问雪也站到剑上,捂着手臂说:“或许我的道,就在此地。”

  等那两人一走,莲升转身朝那片苍翠雾障瞥去,定住心神说:“当年地火焚天,所幸天降大雨,大火熄灭后,在泥下造就了不少不化琉璃。”

  引玉不想追踪不化琉璃的由来,她捏莲升袖角便问:“适才在迷雾中,你看到了什么幻象?”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