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84章

  背过身的人吻在指尖, 恰似蜂衔蜜而离。

  引玉假意没有看见,戏谑说:“要是让天道知道,那受它点召赐职,掌控天地刑罚戒律的莲仙变成这模样, 它指不定还要打开天门, 再劈下劫雷一道。”

  “回慧水赤山后, 我在白玉门外晃了三回,要劈早劈了。”莲升语气平平, 浑不在意地说:“况且我所作所为,不过是劝善惩恶, 劈我作甚。”

  引玉软绵绵挥了两下手, 说:“道理全让你占了, 快去快回。”

  她侧身,眯眼望向望仙山, 说:“有本事早些痊愈, 亲手指头有什么意思。”

  莲升关门,气息转瞬消失。

  引玉托着下颌赏雪, 一个人怪孤寂的,便把耳报神拿了过去,说:“稀奇,世人皆知望仙山可以通天,好巧不巧,厉坛的另一个洞口就在那。从望仙山到厉坛, 得有个十里远,那冰窟的形成绝非偶然, 寻个时机过去看看才成。”

  耳报神早惯了, 这两人只有想起它时, 才会同它多说两句,它忍不住腹诽,嘴上却说:“先省省,如今莲升不在,可别四处乱跑,我手不能提、腿不能动的,出了事别指望我老人家。”

  “听起来,你对这木头身有诸多不满。”引玉似笑非笑。

  “嫌弃又能如何,我神魂与这木头相融,可怜见的,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耳报神嘟囔。

  “挺中看的,新衣裳漂亮。”引玉扶稳耳报神,又说:“别慌,那冰窟又没长腿,我就算想看,也不急于这一时。”

  “得。”耳报神心明眼亮,反刺她一句:“既然衣裳漂亮,以后老人家我的新衣裳都让莲升做。”

  “嗯?”

  “说笑,我哪敢使唤她。”耳报神小声说。

  莲升扶摇直上,不过弹指,便现身在白玉京前。

  冰雕玉琢的城楼间依旧见不到一个人影,城内寂寥,若非一尘不染,又得瑞光照耀,想必早成死气沉沉之地。

  白玉门外依旧布有禁制,莫说要迈进去,单是靠近那无形禁制,莲升都如万箭攒心,面前有无上威压作阻。

  不过,莲升此行并非是为了进白玉京,只是为等劫雷。

  不过二十来年,白玉京里的时日竟恍如隔世。

  遥记得,那只将白玉门当窝的猫,日日晃着长了一撮白毛的尾,钓鱼似的,钓的却不是鱼,而是引玉带上天的凡间酒。

  凡物可不能随随便便带进白玉京,她只仰头睨去一眼,那猫便炸起毛,急慌慌变作人形。

  归月把酒壶紧紧捂在怀中,说:“大人,这酒是明珰给我的,您要罚就罚她!”

  莲升怎会不知,可听归月那一声“明珰”,心里有些犯堵,却不能轻易动容,只能不咸不淡地问上一句:“你喊她‘明珰’?”

  归月银发黑裙,在白玉门上尤为显眼,像是瑞光下聚起乌云一团,她讷讷说:“与她相熟的人都这么叫她,您不知道呀?”

  莲升想,她那时一定是魔怔了,否则怎会将引玉压在莲池边一遍遍亲,咬着引玉的耳一遍遍喊“明珰”。

  那是在白玉京时,她与引玉的最后一次欢情,许是心中早有预料,所以彼此亲得凶,要得也凶,轻吟未歇又起,情潮来得澎湃汹涌。

  归月么,成了仙也不改脾性,那铃铛都坏了也不肯丢弃,还搁在白玉门上,当成凡物来玩。

  莲升想到那只铃铛,当即腾身而起。

  白玉门足有二十尺高,此前虽也飞身悬高,却没有留意门上种种,如今莲升细看才知,白玉石上竟有刀剑劈痕。

  痕迹极浅,但就算只是这一星半点的痕迹,也唯有天上的神兵法宝才留得下。

  门上落有禁制,莲升刚想近看,便被一股劲冲开。

  良久,劫雷还是没有落下,承雷之人,多半就是无嫌。

  晦雪天里,引玉撑伞离开客栈,这次没将耳报神落下。

  店小二跟在她后边,想放声呼喊,又怕被人听见,委委屈屈地挤出声说:“康家还没找到康文舟,现在外边全是康家的人,仙姑小心些!”

  引玉扭头说:“无妨,你回去就是,把客栈看牢了,省得有人潜进去。”

  店小二颔首,忽然想起来,他早午饭忘了备。原先他是不会忘的,但两位仙姑和谢聆谢音两兄妹就跟他这鬼一样,不怎么吃那些,久而久之,他也懒于下厨了。

  如今客栈里住了不少活人,还是一顿不吃会饿得慌的活人,店小二赶忙跑进厨屋,刚掀帘子便闻到油烟味,一看,竟是柯广原在做菜。

  柯广原扭头问:“牡丹花雕好了么。”

  店小二只觉得手疼。

  大雪下,那皑皑身影禹禹独行。

  康觉海那番话虽救不了他的命,却也没白讲,给引玉省了一桩事。

  引玉不必偷偷摸进康家,只要找个寺庙道观,掘地三尺便能找到佛像。

  路上果真有不少康家的下人,那些人行色匆匆,无暇顾及其他,再加上引玉本就一身白,乍一看好似雪花一团,所以就算遇上,也无人投去一眼。

  各家各户的门又被敲响,装作不在家中也无济于事,康家就算把门窗敲烂,也要闯入其中,那阵仗,比上回找戏班子时更甚。

  屋里传出求饶声,一些人家中粒米全无,生怕康家的人把他们仅剩的一些干粮也要掳走。

  “求求各位大人,放咱们一条生路吧,上回不已让你们拿走一罐米了么!”

  康家的下人这次不掳掠,只是问:“见过康家少爷不曾?”

  康文舟年幼时作恶,让下人把路人的裤子拽了,偏逼着人尿,想知道要怎样才能尿出冰棍一根。

  那人冻了一宿,直接冻废了,他恨康家入骨,本是想把康文舟推进江面窟窿,没想到康文舟连滚带爬逃了。

  在逃跑途中,康文舟遭了黑手,被一把推进冰窟,生气差点散尽,也正是如此,他自幼就病着,和外边的人鲜少接触,没多少人见过他。

  屋中人自然摇头,他们连康家少爷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答得出来!

  康家的下人携来画像,是门客所画,能看出几分康文舟的样子。

  看了画,被搜家的人摇头更甚,说没见过。

  摇了头,还是免不了被一通搜找,康家唯恐有人藏起康文舟,好报复他们。

  引玉撑着伞站在雪下,如今已用不着挨到窗上,就能听到一二,可她听不得这些,握紧伞柄便走开了。

  许久,她才找到一处无人的庙宇,推门步入。

  “来这作甚,看你什么香烛和纸钱也没带,总不会是来祭拜神佛的。”耳报神说。

  “找一样东西,一会你替我看着门。”引玉说完,还真就把耳报神放下了。

  那穿着红绿碎花裙的木头小人,正对着大门坐在雪上,雪地皑皑,它那模样跟朵鲜艳大花一样。

  耳报神猛转眼珠,喊道:“作甚,我一老人家最受不得冷,你不能看我只有一木头架子,就将我置在此处!”

  “好好看门,委屈您老人家了。”引玉往耳报神头顶一拍,穿过中庭,径自走到远处檐下。

  耳报神叨叨不休,后来实在是喊不回引玉,只好将气力省了。

  庙宇正中有佛像,佛像被斩首,身上又被泼了墨,模样惨不忍睹,若让此像背后的神看到,定会气得叫那毁像之人生生世世入畜生道。

  晦雪天里被毁去的神佛像就算不及百,也有数十,怪的是,无一神佛现身此地,白玉京一出事,众仙神也不知陷入何等境地。

  庙宇里铺着石板,引玉扫了一眼,不见石板上有挖凿痕迹。她转动的眼稍稍一定,一把掀了盖在香案上的褪色红布,才知曳地的红布后被凿穿了一块,里边露出泥迹。

  打砸后,寺庙里什么能用的东西都被掳走了,能用来当铁锹使的,似乎只有一根断掉的椅子腿。

  引玉捡起那椅子腿,钻到香案下一点点将泥刨开,还没刨得有多深,木棍便碰到一个硬物。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哼笑,将木棍丢了,直接用手拨开泥土。

  薄薄的泥层下,佛像露出一角。

  康家祠堂里的像不过婴孩大,这座想必也是,只是泥土埋得紧实,没有铁铲铁锹在身,当真不好挖。

  那香案被不透光的红布牢牢盖着,桌下昏暗,屋外冷风一嚎,听着像野鬼在叫。

  引玉又从香案下钻出来,四处翻翻找找,捡了只摔碎的瓷碟,用来刮挖。

  土里的佛像渐渐显露真容,果然和康家祠堂的一模一样。

  引玉小心翼翼将佛像捧出,一点点拂开它身上的泥,再缓慢一转,果然见到了魔佛般狰狞的另一面。

  一面眉开眼笑,另一面阴险凶恶。

  佛像变脸一事,她已听到两回,如今拿到佛像,自然得一点点摸索。

  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也不知脸打哪儿变,不过她没有白忙,背后那面的额头上似乎嵌了个东西,边沿足够契合,但摸起来还是不太平整。

  里边一定嵌了东西,可惜抠不出来,若是贸然摔碎,无嫌背后之人多半会有所察觉。

  思来想去,引玉从角落里翻出一个不知是谁留下的背篓,把佛像装了进去,再取一角灰扑扑的粗布,往背篓口一盖。

  耳报神在雪下坐了许久,一身木头都要被冻僵了,听到身后窸窸窣窣在响,才阴阳怪气地说:“终于想起老人家我了,我在这兢兢业业替你看门,你倒好,在庙里面不闻不问。”

  引玉背着篓子,弯腰把木人捡起,不紧不慢道:“这不是来了么,可把你急得。”

  “被风吹雪打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急。”耳报神身一轻,眼前天旋地转,啪一声掉进了一昏暗洞穴中。

  再看,不是洞穴,其间渗有光,似乎是个篾篓。

  耳报神转着那木眼珠,正想问引玉是从哪捡来的背篓,冷不丁看到两面佛背后那张狰狞诡异的脸,惨叫道:“你怎么将这玩意和我放在一起,老人家经受不住吓,我胆子要是被吓飞了,你哭都来不及了!”

  引玉重新遮上粗布,嘘了一声说:“我悄悄挖出来的,小点声,我要带回去给莲升看。”

  耳报神庆幸自己没有人身,否则牙齿抖成这样,也不知能留得住几颗。它干脆闭上眼说:“我不说话就是,你快些回去,别在这磨磨蹭蹭,我暂且忍耐片刻!”

  “莫慌,这就走。”引玉说。

  耳报神怕得厉害,心知这两面佛绝非善物,虽然它答应不说话,可这闭眼闭嘴的,心里更容易犯怵,忍不住说:“这玩意看完还是早些扔了为好,可别放在屋里供着。”

  引玉温温吞吞地说:“会变脸的两面佛像,自然要带回去好好看,供它?怕是要折我的寿。”

  “如今折的是我老人家的寿!我老人家真是百八十个胆子都不够你吓,下回你要是再做这种事,可别惦记我了。”耳报神欲哭无泪。

  “省得你骂骂咧咧。”引玉走得吃力,眼睫上结了点霜,路都看不清了,自顾自地说:“变脸是其一,其二,我以为它身上石料和那石珠的一样,可惜不是。”

  到底是白日,能碰上康家的人,也能碰得到其他人。

  远处有人战巍巍路过,对身边人说:“我带你去康家求医的时候,生怕你和之前那些人一样,醒来就不认得我了,幸好没有!我问了同日一起去康家的几个,头轮醒来的都没变,没醒的再去求,病者眼是睁了,模样却变得比饿鬼还可怕,竟吵着要吃活人!”

  “给他吃了?”

  “没!饿了一日,突然就死了!我总觉得,康家在坑咱们,那根本不是什么失魂症!”

  两人倏然停步,听见身边路过的白衣姑娘在自言自语路过,她模样单薄,好似山精鬼魅。

  引玉也朝那两人看去,看见其中一人额上有未散尽的金光,便知是莲升假扮柯广原那日顺手救下的。

  两人瞅清了引玉那张白得瘆人的脸,齐齐一个哆嗦,活人哪能是这模样!

  背篓里,耳报神有所察觉,没再老气横秋地哼哼唧唧,而是脆生生地哭出声,呜哇不停。

  雪下那两人一听到小孩哭喊,当即没了惧意,只慢吞吞从口中吐出俩字:“也是可怜人。”

  引玉回了客栈,放下背篓便把粗布摘了,对着耳报神说:“这算不算为老不尊?”

  “我这是为了谁,你不知报答也就算了,竟还说我不是,就当我是一腔好意付东流,白忙活了。”耳报神还是闭着眼,生怕两眼一睁,就和那两面佛面对面。

  “把你拿出来了,睁眼。”引玉捞出木人。

  耳报神觉察身一轻,才慢腾腾掀开眼帘,确认自个儿不在篓中,才哼出一声。

  莲升还没回来,引玉先回了房,将背篓随意往地上一放,又用粗布严严实实遮上,不让那两面佛露出脸。

  小悟墟里倒也有两面佛,不过那位是一面慈悲,一面威严,和篓里的截然不同。

  引玉记起,她还曾和那位双面佛打过照面。

  那日,她又带着酒进小悟墟,恰好见到那位双面佛要下凡,懒声问:“要下凡间呀,今儿用的是慈悲为怀的那面,还是大义凛然的那面?”

  双面佛合掌躬身,笑说:“大人误会,我有两面,是为了警世思辨,两面并不分离,其实同为一体。”

  引玉好整以暇地看他,晃晃酒盅说:“你是如此,可谁知道其他的双面佛是不是也这样。”

  “所行所思皆在自身,我等只能自束,哪能束缚他人。”双面佛道。

  引玉摆手,晃晃悠悠往里走,眉心的坠子曳个不停,说:“那我便固执己见了,当作是有那样的佛。”

  那位双面佛没有反驳,见引玉走远,也转身离开了。

  风雪中,康家人又敲了柳家的门,他们此前就来过,不过那柳少爷说中途和康文舟走散了。

  两家是世交,无冤无仇的,柳少爷犯不着说谎,康家的人信了,不然也不会继续搜找。

  四处寻不见,若非是被人藏起,便是康文舟自己藏的,纵观整座晦雪天,和康文舟熟识的,恐怕只有柳家这位少爷了。

  二十多年过去,柳家没落,门庭却还算宽敞,只是偌大的院子里连一位仆从也没有,开门的还是柳家老爷。

  柳家的老爷是老来得子,那少爷才十来岁,他却已过六十。他身子骨不够健朗,头发全白,和柳家少爷跟爷孙俩似的。

  康家叩门那人开门见山,说要见柳少爷,一众人气势汹汹,柳老爷半个“不”字都不敢说,立马将自家小儿从床上揪了下来。

  这几人都是在康家当护院的,不光人高马大,模样还长得彪悍,数双眼齐齐朝柳少爷盯去,柳少爷哪还敢跑。

  但柳少爷嘴还硬着,照着原先的说辞回答:“我当真不知道康文舟去哪里了,我和他走散了!”

  “风大雪大,又并非闹市,如何走散!”康家为首的护院问。

  柳少爷瑟瑟发抖,见那几人好像要动刀动棍,又看他爹双膝一弯,抱住为首那人的腿求饶。他就算是铜铁做的嘴,也被削成了泥,哭喊道:“别动我爹,我说,我都说!”

  他扑通跪地,又道:“康文舟说要去祭厉坛,我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看到他走到厉坛上,还去动了厉坛正中的那棵桃树。桃树后面有鬼,穿粉衫的,那康文舟自个不怕死,非要去抓那只鬼,然而火轰一声蹿高,把他烧没了!是鬼,是鬼害的他!”

  众人面面相觑,看柳少爷眼泪鼻涕齐下,又思及康觉海就是死于烧伤,明摆着是有人要置康家于死地,此事……绝非柳少爷信口胡诌。

  一群人当即压着柳少爷往厉坛走,厉坛边上无人看守,但火势已灭,也不知康文舟是怎么被烧着的。

  厉坛正中的确有桃树一棵,可是哪里有什么粉衫鬼怪?

  康家人立即回去询问门客,那门客并非修仙之人,只是书看得比平常人多一些,当即让老夫人另求他人。

  可如今的晦雪天里,能有几个修仙人?等那位仙长回来定是来不及了,而且,她也未必会出手。

  四下求助无门,有人说:“闻安客栈不是住有修士么,去请!”

  莲升从白玉京上回来,已是日暮时分,还未走到客栈门口,便见有不少人跪在门外,很是稀奇。

  客栈门窗紧闭,分明是不想迎客。

  莲升认出那些是康家的人,不动声色地绕开,使了个移形换影之术,转瞬便回到客栈里。

  外边哀求声此起彼伏,大堂里几人却好整以暇地忙着手中事,连一个眼神也没往门边投。

  柯广原专心雕桌角,那店小二不得不在边上看,而引玉么,则坐着喝茶,托着下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引玉扭头问:“如何?”

  莲升先把手伸到引玉面前,半只手掌伤势未愈,好在未添新伤,淡声说:“细看才知,白玉门上有神兵留下的痕迹,我猜想,天道封锁天宫前,里面曾有一战,仙神销声匿迹,许就是因为那一战。”

  引玉微怔,捏起莲升的手掌细细检查,说:“那劫雷呢?”

  “没了。”莲升神色不变,坐下说:“无嫌回来了么。”

  “暂未听说。”引玉一努下颌,举手投足间暗味无穷,说:“不过,我带回来一物,随我去看。”

  莲升猜不到是什么,观引玉神色,还以为这人当真离不得床笫事,又要撩得她心弦大动,哪料,原来浸心于情,又思欲盼欲的,只她。

  引玉推了门,扯开遮在背篓上的粗布,未等莲升上前一看,便抬手拦在前说:“吹吹。”

  那调子轻得好似雪花,非刀非斧,却在逼得人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她。

  “我亲自从地里挖出来的,手都给刨麻了。”引玉又说。

  莲升看她十根手指头干干净净,丁点泥污也不见,说:“那你该把泥痕留着,我看见了,才会心软嘴软。”

  “如今不叫你心软,日后有的是你心软的时候。”引玉收手,说:“你看它眉心,好像嵌有一物。”

  莲升一低头,自然便见到了那两面佛像。她微微一顿,凉着声说:“何不等我回来,再去挖它。”

  “我等不及。”引玉给两面佛翻了个面,摸向它眉心说:“就是这。”

  莲升摩挲片刻,抬掌竟朝佛像脸面震去,看得引玉心一惊。

  引玉本想制止,但来不及了。

  嘎吱几声,佛像上裂痕遍布,纹路间有浊气溢出。

  再一看,碎开的并非整尊像,只是表面上薄薄一层土!

  刹那间,此像改头换面,哪还是什么两面佛,分明只有一张脸。

  久不见光的佛面仍是崭新,它双目紧闭,不知是在凝神,还是在沉睡。

  许是闭起了眼,所以这佛像不露狞色,而它眉心果然嵌有一物,其色丹红,像是孩童开智的朱砂。

  灵命不是孩童,眉心也不曾点有朱砂。

  引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佛像,说:“我以为你要震碎它。”

  “震碎太冒险。”莲升朝那朱砂摸去,说:“它不变脸,只能设法令它变。”

  话音方落,她眉心紧皱,微一使劲便搓得朱砂换了位置。

  佛像眉心的朱砂一转,丹红色泽隐到背后,露出了和石珠一样的灰。

  这珠子,只刚刚露出来的那面漆有颜色。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