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62章

  “出去?”引玉看向肩角, 自知瞒不住,只好承认:“是出去了,康家突发大火,我去看看火势。”

  莲升抚平那角衣料, 垂手悄悄捻起沾了潮意的两指, 淡声:“回来时我见风雪中夹有灰烬, 还以为城里又下起黑雪。”

  晦雪天风大,没将熊熊烈火吹灭, 反倒助长了火势,还将黑烟和煨烬卷得到处皆是。

  “要是真的重新下起黑雪, 那就好了。”引玉捏紧被沿, “火灭了?”

  莲升颔首, 掸去引玉肩角潮润,那布料是干了, 沾在她指腹的潮意却未散。

  “灭了。”她故意把潮意抹向引玉侧颊, 说:“不是让你待在客栈么。”

  引玉眯眼,“事态有变, 我自然是见机行事,怎么,你要罚我?”

  “罚你你会受?”莲升收手,轻呵了一声。她眼里是有凛意,话音却不挟怒气,如今两人靠得近, 倒像是在调风弄月。

  引玉笑了,故意道:“那要看你想怎么罚。”

  莲升不接这话茬, 引玉太游刃有余, 显得她好似定力不足, 才该是那离不得五欲六尘的人。

  桌上的耳报神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说:“她就是出去了,还不带我,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知道找谁哭去!”

  莲升走过去,往木人嘴上轻拍,却只是故作样子,不是真要封它的口。

  木人眼珠子转溜着,跟求饶似的,话是一句也不多说了。

  “那你看出究竟了么?”莲升扭头,“总不能白走一趟。”

  “没有。”引玉往床头一靠,屈臂支起脑袋,说:“跟我同路的有谢聆,谢聆翻墙进去了,我进不去。”

  莲升淡哂,语气平平地说:“不等我,可不就白走一趟么。”

  引玉好整以暇地看她,说:“那这会儿要带我进去么?”

  “想去?”莲升问。

  “想。”引玉双腿往床下一垂,踩住银线绣边的布鞋,“白玉京么,我早猜到会有变故,看无嫌那胆大妄为的模样就知道了,不过,单无嫌能有这能耐么,她那样的人能成仙本就蹊跷。”

  莲升不言。

  引玉穿上鞋,继续说:“你不是到天上去了,进不去白玉京,难道也没见着人?白玉京里神仙无数,总该有人知道无嫌所谋究竟为何。”

  莲升眉头不展,“白玉京空了,里面无人回应。”

  那可是白玉京,瑞光常照的白玉京,那地方上通耀日,下达幽冥,有众仙掌三才、管三千大小世界,怎么会空?

  引玉怔住,未料到变故会如此大。她约莫能想起天上那些玉白的亭台楼阁,撑天的冰雪廊柱,还有时有时无的仙乐。

  “还是得见无嫌。”莲升转身,“走不走,去康家。”

  “走。”引玉起身说:“会后悔么,若非为我去了一趟小荒渚,也不会连天道为什么封锁白玉京也不知道。”

  “庆幸去了。”莲升淡哂,往眉心一点,“否则魔障难逃。”

  耳报神见两人要出门,连忙说:“怎又不带上我!”

  没人带它,引玉和莲升俱是两手空空地出了门。

  这会店小二见引玉要出去,一句话也没问,因为另一位仙姑也在,只勉勉强强挤出笑,将两人送出门外。

  莲升手掌一翻,一柄纸伞凭空出现。

  “能看出白玉京里发生了什么事么?”引玉接过伞,撑开往莲升头上遮,说:“原先住在白玉京的仙人们,总该有个去处。”

  莲升抬手,掐诀般捏了几下,沉默片刻才说:“不知,毫无回应。”

  大火已灭,康家人迁到了别处,街上那些看热闹的也都散了,全觉得自讨没趣。

  像康家那样的,烧了一个宅子,还有另一处宅子能住,换作是他们,怕是只能在这漫天大雪下苦苦寻一安身之地。

  到康家,果真连一星半点的火也见不着了,墙头结了成片的冰,是泼水留下的痕迹。

  引玉抬掌往冰冷墙面上贴,说:“进不得白玉京,那助我跃进墙内?”

  她手里的伞被撑得歪歪斜斜,伞面窄,遮一人稍显吃力,如今撑在两人头上,发顶是遮住了,两人却各自有一侧肩露在外边。

  莲升干脆把伞檐推了回去,用目光丈量起墙头,说:“知道火是何时烧起来的么,纵火者是谁?”

  “我起先怀疑是谢聆,所以我跟了他一路,但他否认了。”引玉笑了,“火烧得突然,在我察觉时,那火光已染红了半边天。”

  莲升寻思片刻,往引玉腰上虚虚一揽,五指微缩着,好似并非是为了占这半星便宜。

  引玉周身一轻,眼前哪还有什么积雪的墙头,一个眨眼,废墟般焦黑的屋舍便撞至眼前。

  院落俱已坍毁,遍地焦炭,还比不得流民们避风的破庙。

  引玉想把腰侧那只手抓住,没想到那手滑溜溜的,鱼一样倏尔还去,半点余温也不给。

  她心觉可惜,左右张望着找起谢聆的身影,说:“谢聆说,二十多年前,无嫌等人来晦雪天,选中了康家的一位小姐,把她带走了,此后康家越发蛮横不讲人情。”

  “无嫌?把人带走做甚。”莲升觉察到此地的生气,抬手一指,轻易找到谢聆所在。

  引玉循着那方向转身,鉴于前后门还有人在守着,不敢放声呼喊,只得踩着遍地的木头渣和碎瓷断瓦,嘎吱嘎吱地走过去。

  “谢聆亲眼所见。”她放轻声,特地把伞收了,省得一会儿来人了会跑不快,继续说:“谢聆和谢音流亡此地,见到过来此设坛的修士,为首者身穿僧尼长袍,和此前客栈掌柜说的一样。”

  “在小悟墟里,那样的打扮比比皆是。”莲升说。

  “你也见到了厉坛下的那尊像,若非无嫌,那还能是谁?”引玉轻手轻脚,“你觉得还有谁?”

  “未见其人,尚说不准。”莲升眸光有细微闪动,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引玉悠声:“你心中已有猜疑,却不说给我听。”

  “不可祸及无辜。”莲升说。

  引玉故意走慢,抬起手,伞尖往莲升腰侧碰,说:“你曾也怀疑是我吞吃了小荒渚的人,我就不无辜了?”

  “我有错。”莲升反手握住伞尖,微一使劲,便把引玉带至身侧,“所以才要更谨慎小心。”

  引玉微微一个趔趄,挨近莲升后背“哦”了一声。

  康家这宅子,在晦雪天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只留两个人下来看守,许是康觉海料定没人敢翻墙入室。

  大半个康家被烧得一塌糊涂,后院最为严重,这要是再烧上一阵,怕是连剩下的半个院子也要遭殃。

  引玉循着那缕活人生气往前走,打趣说:“这火总不会是因为康觉海屁股上的那一撮才烧起来的。”

  莲升冷声:“要真是这样,照这时间,他也该成白骨了。”

  “不会平白无故起火,不是谢聆,便是其他人。”引玉苦思,又说:“可寻常人谁会有这胆子?”

  “他说不是就不是?”莲升拂开迎面而来的灰烬,不冷不热道:“此前你怀疑我别有用心,可不曾因我的三言两语打消念头,如今他说不是,你就信了。”

  引玉抬伞拦在莲升身前,迫使莲升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步,慢悠悠说:“可他跟我说了良多,字字句句俱是真情,不像‘鱼老板’,只会让我猜。”

  莲升默了。

  “气了?”引玉放下伞,偎过去说:“该,我刚也气了。”

  莲升哪还说得出什么气话,抬手往引玉发顶上拂,把寒意拂去。

  康家院子就在晦雪天正中,换成其他城廓,那里的城主可不敢完完全全占下如此好一块地,偏康家不遮不掩,心思都写在了明面。

  发上的寒意是拂去了,可引玉还是冷得打颤,抬臂掩至口鼻前,轻打了个喷嚏。

  令她发冷的,不单是风雪,还有怨气。

  既然是在晦雪天,阴气浓郁些也无妨,偏偏此地凝着比别处更浓烈的怨意。

  引玉浑身犯冷,牙齿跟着打架,左右环视,琢磨不出怨气的来源,皱眉说:“怨气无形,不像阴邪之气,还有个影儿给人看。”

  “此地怨气确实浓了些。”莲升皱眉。

  “寻常人辨不清怨气和寒意,怨气进身有如阴邪入体。怨气越浓,住在此处的人越会久病不愈。”引玉眼底并无怜惜,轻飘飘说:“康家一直在找替,许就是因为这个。”

  且不说,这股怨气还跟寻常的不同,它伪装得极好,不惊起一点风吹草动,藏匿在烈风和飞雪中,若非引玉真身入灵台,她怕也发现不了。

  莲升又一语中的:“那群设坛的本事不小,既然能给康家撑腰,为何不帮着去掉这股怨气?”

  “我也想不通,难道是为牵制康家刻意留的?”引玉摇头。她双眼一合,再睁眼时,眼前有黑影攒动。

  康家后院当真死了不少人,一些魂灵甚至还身裹蓝焰,就连死了也不得安宁,一半焦骨一半烂肉,蜷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原还能救,可他们只顾着自己跑,不论我怎么喊,都不曾回头望上一眼,然后啪!那横木裹着火砸了下来,把我压在地上起不了身,我就被烧死了!”

  “我也可怜,那火轰隆一声蹿了过来,我被逮去挡火,他用我的身躯挡火啊!”

  “这些姓康的果真人面兽心,都不是东西!”

  群鬼声讨康家众人,因为怨怒冲天,竟成了地缚鬼,离不得此地。往后康家的人要是搬回来,怕又得病倒一群,又该日日找替了。

  引玉不惊不怵地走向那群烧死鬼,果不其然,在这些鬼中见到了熟面孔,便是她此前见到脸上有火灼纹的那几位。

  人人皆有其禄食命运,命理一定,难改难纠。

  可惜鬼中不见那提灯者的身影,那人怕是碰巧逃过了一劫。

  那几只鬼低声哭泣,觉察有活人靠近,还以为是康家的人,齐齐跃起,作势要将来人也拉下地狱。

  可没想到,一道金光晃了过去,把他们定在原地,叫他们动弹不得。

  引玉回头,“消气了?”

  莲升动动手指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然能如何。”

  那群烧死鬼这才看清,来的哪是康家人,康家人早就走远了!

  “不是康家人,莫要伤及无辜!”

  “我还以为,他们走后才想起要来捞我尸骨,原来不是,我怎把他们想得如此好心?”

  “康家人怎会还敢回来,他们要是敢回,我非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众鬼手脚不能动弹,却没碍着他们流涕痛骂,片刻,才有鬼问:“你们是谁?”

  引玉走到他们面前,看模样羸羸弱弱,压根不像修仙之人,好似没什么本事,偏偏她不露怯色。她问:“你们可知,害了你们的这把火,是谁放的?”

  众鬼面面相觑,谁也不知答案,但一听到“火”这一字,眼底的怨怒便汹涌而出。

  那恨是浸入骨髓的,恨不能令天塌、令地陷,可还是不及另一股藏于无形的怨气。

  一鬼哭嘤嘤道:“我不知道,我没见着,不过……那火烧得好快,寻常火哪能烧那么快!”

  有鬼附和:“是啊,太快了,我才沾上丁点火星子,便被烧成了骷髅!”

  “我虽跟着康家做了不少恶,可也是为了混一口饭吃,那些坏事都是康觉海要我做的,火为什么不烧他!”

  “是啊,为什么不烧他?”

  “我恨啊,既然要烧,统统烧成灰才好!”

  引玉听得两耳嗡嗡,快要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她往耳垂上一捏,说:“那火先在后院哪个地方烧起来的?”

  “东门,在东门!”鬼祟撕心裂肺。

  一群鬼除了唾骂便是痛哭,看样是问不出其他了。

  引玉退开,勾住莲升的袖子说:“牵牵么,我要冻死了。”

  她那根手指头白得惊人,指甲盖却被冻紫,活像染了蔻丹。

  莲升不勾她的手指,径自捏她掌心,面露怫郁,说:“这么怕冷,当初为什么要来晦雪天。”

  “当初?”引玉掌心被捏住,暖意扑向肺腑,她周身舒畅,轻叹出一口气,问:“哪个当初。”

  “你决议要护佑此地时。”莲升扣着引玉的手背,将她冻僵的手揉软了。

  引玉眯起眼,她的记忆哪有恢复这么多,寻思了半晌,半猜半蒙地说:“或许是因为不喜冷,所在才想为这地方遮遮雪?”

  “这么好心?”莲升往康家宅子的东门走。

  引玉笑说:“好心?这明明是我用来夸你的。”

  “还你。”莲升神态自然。

  东门那边的院子已被烧得看不出原样,哪还余有什么屋舍轮廓,只有一团散灰堆在地上,什么木头纸屑,全被烧得干干净净。

  引玉踏在灰上,撒开莲升的手。

  “要牵是你,不要也是你。”莲升随她去,话里暗味颇深,偏她神色冷淡,极难叫人想歪。

  引玉弯腰攥了一把灰,在掌中慢腾腾揉开,说:“谁让我任性随心,一会儿您还给不给?”

  灰上没沾古怪气味,照这么看,火好像是寻常火。

  莲升打量别处,“不会叫你冻难受。”

  “那我该说多谢?”引玉转头看向莲升,余光处有个影子一晃而过。

  “客气了。”

  引玉猛直起身,连掌心的灰都来不及拍拂,匆忙追了上去。

  来了这慧水赤山,她那发烧头痛的毛病倒是好了,但身子越发虚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她气喘吁吁地追,可才一个拐弯,便见不到那影子了。

  “看见什么了?”莲升跟过去,未发现不妥之处。

  引玉紧盯暗处,弯腰不太笃定地比划了两下,说:“这么高,好像是个小孩儿。”

  她所比划的小孩,方及她膝头高,要真是这么点大,怎能跑得那么快?

  “确定?”莲升在遍地灰烬上找寻足印,说:“此处可没有其他人的生气。”

  “总不该是幻觉。”引玉本想揉眼,方想起掌心还脏着。

  “待我寻它。”莲升掐诀,手上金莲绽开,化作金丝十余,飞旋而出。

  眼前人神色镇定,引玉看得思绪一飘,忽然想起梦里对方正襟危坐的身影,那么疏远自持,叫人很想在那森严肃穆之地犯浑。

  她果然还是会动心,栽了坑也会动,如今还不敢诚心相对,一颗心已动到不能自已。

  她沉迷的向来不是菩提木珠上的那股味,让她迷而不悟的,只有这看似无欲无求,却表里不一的莲花仙。

  引玉回过神问:“找到了么。”

  金光收回掌心,莲升眉目间躁意微显,“没有。”

  引玉迎着风雪慢腾腾挪回原来的地方,在月光下弯着腰细细打量,找到了一些浅淡的痕迹。

  “看。”她指了过去。

  说是足迹也不像,每对足印左右脚的间距分毫没差,就好像是拿印章戳出来的,又像是……迈不动腿的僵,在此处蹦出了一排规规整整的印子。

  “什么东西。”引玉往那足印的边沿一沾,还是闻不出味。

  “不是僵。”莲升断定,“它身上不沾阴气。”

  “难不成是一具空空的小儿尸?”引玉诧异,哂着说:“是有人用提丝术将它牵来的?”

  “如此,那人必在附近。”莲升又驳倒了引玉的猜测,“但我觉察不到法力波动。”

  身后哐当一响,有东西被撞翻。

  引玉扭头,在坍倒的廊柱后逮到了一个影子。

  何其熟悉,果真不是被操纵的尸体,而是……一只脸面被涂得花花绿绿,带着惨白笑脸的假人,只是它的眉心,竟有金光一点。

  引玉眸光定定,只一愣神,那东西又无影无踪。

  那个脸面涂得花花绿绿的假人,分明是被戏班子供起来的“大师哥”!就是被康觉海踢开的那只。

  “念。”莲升豁然开朗,“人偶上附了念力,驱着它烧了康家。”

  “是善是恶?”引玉拂去掌心的灰。

  “既然是念,那善恶俱在一念间。”莲升追上前,却见那痕迹消失在墙边,想来人偶已经越墙离开。

  一个没魂没气的死物,身上念力一耗竭,便和这遍天风雪没差,相当于隐于世间,要想找到它,好比大海捞针。

  “还追么?”引玉扶着膝,气快喘不顺了。

  “不追。”莲升眼底冷淡蓦地龟裂,“只是,那道金光颇令我在意。”

  在意,是因为熟悉,心惊肉跳的熟悉。

  说到金光,引玉只在莲升那见过,她盯住莲升的眼,又看向对方不久前才绽出金莲的手。

  “不是我。”莲升翻起掌心,金光灿灿的莲一开一谢,“在小悟墟,因为有灵命尊,金光无处不在。”

  灵命尊?

  “大师哥”算是来替戏班子报仇,难道是灵命的念?

  引玉起先还怀疑无嫌身后是灵命,如今不免动摇。

  她捂住发凉的脸说:“佛遇佛,会打起来么?”

  莲升假意听不出她的调侃,说:“那戏班子倒是藏了不少秘密。”

  眼下大半夜的,也不好找那戏班子。

  引玉往掌心吹气,双掌并着搓了搓,说:“其实我进来不单是为了探明起火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莲升不惊讶,她早知道,这人心眼多着去了。

  引玉环视周边,发顶上已覆了不少雪,衬得脸面愈发苍白,这要是被旁人撞上,那人定要被吓死不可。

  “康家被选走的那位小姐叫康香露,谢聆在她身上看到过仙气。”引玉眺向远处,“我想看康家的名谱,在康香露身上找线索。”

  “仙气?”莲升看引玉发顶结霜,抬手一拂,那冻起的乌发又服服帖帖垂落。

  引玉追着那暖意,发顶不由得往莲升掌心拱,自个儿是一点也不觉得羞赧,慢声说:“康香露此前连修士都不是,要真能在一夜之间成仙,修仙者们的脸该往哪搁?”

  “怪事。”莲升掌心一滑,落至引玉后颈,飞快收手,说:“去找名谱就是。”

  引玉往发上一拨,拨去对方掌心留下的酥意,说:“我也是头一次来,不会指望着我带路吧。”

  调子又拖得老长,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腔调,分明是挑逗。

  像康家这样的,名谱大抵会放在祠堂中。如今康家刚历了灾,祠堂不知还在不在。

  在废墟中逛了半圈,终于在西门那边找到祠堂,那祠堂除了门楣被烧去小半,其他还算完整。

  进祠堂,便见康家列祖的牌位,还有侧边绘在墙上的名谱。

  引玉站在名谱前,从后往前挨个找,很快找到了康香露的名字。纵观整个康家名谱,竟只有康香露一女子的名字被登在谱上。

  只是,康香露的名看起来遭遇颇多,比邬嫌在禁室家谱上的名字可怜多了。

  那三个字写得方方正正,其上却有无数刮痕。毕竟是绘在墙上的家谱,若要修改,只得挖去墙皮,所以那处坑坑洼洼,独自陷下去一块。

  引玉抬手摩挲,注意到康香露名字下写着的生辰,边琢磨边说:“这康香露属阴,在慧水赤山,这算绝佳的修仙资质么。”

  “不。”莲升凝视着那名字,淡声:“却是绝佳的鼎炉,鼎炉,采补之用,这绝非无嫌的修行路子,若是她用,她必是身负重伤。”

  引玉在墙面摩挲的手为之一顿,转头说:“那康香露根本没有成仙,所谓的仙气,是沾来的?”

  “不错。”莲升往康香露的名字上一抹,“康家知道康香露成不了仙,所以挖去她的名。但看她名字墨迹偏深,想来是康家后来重新添上的。”

  引玉厌恶一嘁,“以为她成仙,才在族谱上添写女子名?那后来再写再划,又是因为什么?”

  “心里有鬼。”莲升退开,不愿再挨近这痕迹斑斑的墙面。

  作者有话说:

  =3=

  接下来几章会陆续解开一部分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