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58章

  她不是不动佛, 她心似飞絮,被那轻悠悠的气息一吹,便飘得不知身在何地,禅心如山倒, 坍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欲么, 谁会没有, 就算是小悟墟里正身清心的莲,也私藏着离经叛道的欲, 所谓无欲无求,不过是严于律己下的拿腔作势, 骗得过别人, 骗不了自己。

  莲升有欲, 但她的心不能为之一动,她听天道而为, 她的心也许属于上苍, 属于白玉京,但不能时时刻刻都从属自己。

  所以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按住了对方眉心那摇摆不定的坠子,淡声说:“我不破戒。”

  引玉并非越挫越勇,她只是耐心十足,就好像是崖壁上不动如山的钓叟,持着竿子悠然闲卧。

  “那如果一定要破戒,你会选何时?”她饶有兴致地问。

  “容得我选?”莲升松手, 待对方那眉心坠不动了,她的心好像也不会被撩拨着动了, “该破即破, 身不由主。”

  引玉一笑, 看着莲升那双沉静的眼说:“你前言后语太过矛盾。”

  “不矛盾。”莲升移开目光,“我不愿破戒,与不得已破戒,并无相悖之处。”

  “小悟墟有诸多戒律。”引玉没完没了,负在身后的手未露出过一下,手里似乎藏了什么,“要是你不得已破戒,你觉得,你会犯哪一条?”

  莲升心里早有答案,她为此口舌干燥,固守着灵台中所余不多的一点清明。尽管小悟墟钟鸣杳杳,似有警醒之意,可她的禅心已经支离破碎,因欲而碎,碎在欲中。

  “那要看五欲六尘,哪一魔障会先破我法门。”她说。

  引玉拿出藏在身后的酒,晃晃说:“喝酒么,我从晦雪天带来的,上回给你尝过,你只喝一口,这儿就红了。”

  说着,她往颊上一指,“红云浮面呀,那颜色我喜欢,依我看,是‘色’欲。”

  “又在胡诌。”莲升转身。

  ……

  后半夜,钟雨田关着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冻惯了,还以为自己会睡不习惯,没想到后脑勺一碰着枕就陷入了梦乡,睡得雷打不动。

  火盆里的炭烧得通红,但不知怎的,那火光的颜色有点怪,似乎冒绿光!炭上噼啪作响,跟时不时点燃炮仗一样,惊不醒钟雨田,却也没遮住那一声声的敲窗。

  晦雪天极少下雨,二十多年下来,雪倒是下个不停。可单单是雪的话,窗哪会被敲得这么响。

  偏偏钟雨田还是没醒,鼾声微微一停,砸吧起嘴来。他双手双腿俱是大开,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眉头紧锁着,似是受了惊吓。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睁眼,只怪床褥太软,又太暖。

  他那窗还被敲着,借着屋外飞檐上的灯笼,隐约能看清那是一只手的轮廓,好似干瘦无比,指骨又尖又长。

  钟雨田睡得可劲儿舒服,连窗被叩开也不知道。在一团黑影潜进屋后,他才缩了一下肩,被窗外刮进来的风给冻着了。

  铜盆里火光骤变,红光成了幽蓝鬼火。

  潜入屋的影子,竟直接从盆上跨了过去!都说鬼祟跨不得火盆,细长影子却轻而易举地踱到了钟雨田床边。

  盆里的炭火陡然熄灭,噗的一声,就像是被浇了水,连一点火光也没余下。

  站在床边的鬼祟缓缓躬身,像要吸走他的阳气,竟贴到他脸前,这一人一鬼的鼻子都已抵上。

  一些莹白的生气从钟雨田鼻中逸出,轻轻盈盈的,被那鬼祟张口就吸走了。

  钟雨田开始睡得不踏实了,他是想翻身来着,哪料整个头好似被定住,手和身是拧过去了,可脑袋还正着。

  这一拧,他脖子嘎吱响,差点被掰折。

  钟雨田陡然惊醒,看见了鬼祟模糊的轮廓!

  此前在厉坛下,他之所以看得见,是因为那里阴气重,如今看得见,却是因为生气要被吸尽了。

  那黑影细条条的,躬着身立在他床边,还凑得无比近。他双眼瞪直,哇哇大叫,喊得地动山摇。

  虽说隔了好几间房,但那喊叫声太过响亮,引玉眼一睁就醒了,她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看见莲升已经坐起了身。

  “出事了。”莲升掀起被子,眼中一点困意也没有。

  引玉还窝在床上,她一个缩头,便只余一绺头发还在枕上,声音闷闷地说:“你去看他,我等会下楼瞧瞧。”

  过会儿,她听动静,莲升似乎还没走,索性掀开被子坐起身,腰带和衣襟俱是松松垮垮的,锁骨不遮不掩。

  莲升睨向别处,手却不歪不斜地往引玉那衣襟上轻点了两下。

  搁在桌上那木人用脆生生的声音说:“还搁这眉来眼去呢二位,人命关天啊,老人家我装了这么久的哑巴,可不是真哑巴!”

  引玉勉为其难扯了几下,把身上遮严实了。她起身拿来外衫,不大娴熟地穿上,因还带着困意,嗓音不免有些哑,睨着莲升说:“还担心我被别人看了不成?”

  莲升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往外看了一眼,又紧紧关上,不咸不淡地问:“还想让谁看。”

  “别人可没这福气。”引玉拉长调子说话,故意的。

  莲升定定看她,哑火一般,禅心……禅心就算从头拾掇,也不复原状,她心上的边边角角,早被这人机关算尽地浸满了欲。

  从以前到现在,皆是如此。

  偏偏引玉就此打住,低头穿好鞋袜,努起下巴说:“走呀。”

  桌上那耳报神见状大喊:“我呢,怎么不带上我,就这么对待腿脚不好使的老家伙?”

  两人刚出去,一个人影气势汹汹地从远处走来,脚步沉得好像恨意满怀。

  这客栈里也没有别的住客,所以引玉一眼就认出,应当是那对兄妹里的其中一个。

  兄妹二人的身形实在是太过相像,光是远远一个轮廓,连男女也辨不清。

  原以为来的该是妹妹,待那声音一响,引玉才知晓,这二人的早晚“分班”倒也没有那么讲究。

  “怎么了?”

  嗓音沉沉,可不就是谢聆。

  谢聆披发走近,鬓边竟是潮的,脸上也带着未干的水痕,虽然神色恹恹,但不像才被扰醒,反倒像是深夜里才洗漱着准备躺下。

  这作息,比孤鬼更像孤鬼,也难怪他面色那般难看,眼底乌青好似积了有个十年八年。

  引玉拢紧外衫,说:“那边屋里有人在喊。”

  “我过去看。”谢聆紧皱眉头。

  引玉冲莲升使了个眼色,没跟着过去,自个儿下楼去了。

  钟雨田喊得那么凄厉,按理来说,楼下的人应该听得到才是,然而楼下门还敞着,掌柜和小二竟都一动不动,一个撑着下巴坐在柜台后,一个正坐在木板凳上。

  风一个劲往屋里招呼,吹得门上挂着的帘子唰唰响个不停。

  引玉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踩得楼梯噔噔响,楼下二人竟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就连她已站到柜台前了,掌柜还是撑着下颌小憩,丁点反应也没有。

  她定定站了一阵,忽地伸手往掌柜袖口里碰,掐住了老人家那一截枯瘦的手腕。

  被冰冷的手圈着,不可能毫无知觉,可偏偏掌柜就是不动。

  脉搏还在跳动,躯壳显然还是活的,可里边的魂,不论是生魂还是死魂,都已不见。

  引玉抽出手,转而去探店小二的鼻息,躯壳一样是活的,但魂已不在。

  寻思一阵后,她转身走进厨房,取来了一只碗和一只筷子,在把碗放到掌柜身边后,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起来。

  大半夜敲碗,那是要引鬼的,尤其这晦雪天到处都是鬼魂,被这敲碗声勾来的鬼不说一二十,也该有个七八只。

  可引玉的预估还是出了些状况,她敲了半晌的碗,门里门外还是静凄凄的,连个不请自来的邪祟都不见。

  看来有康家在,别的鬼怪当真不敢在此地作祟,当时映在窗上的鬼脸,还真就是掌柜。

  楼梯嘎吱地响,有人下楼。

  谢聆走了下来,看向引玉手里的碗筷,了然道:“你想把惹事的鬼招来?招不动的。”

  许是察觉到堂中掌柜和小二静得太过出奇,他诧异问:“掌柜被魇住了么。”

  引玉倚在柜台前,无暇打理被风吹乱头发,开口:“你知道这家客栈有问题,别装蒜。”

  谢聆神色微变,快步走近,皱眉说:“我知道他们与康家有联系,也怀疑过客栈有鬼,但未怀疑过他们二人。”

  “也是。”引玉屈着食指漫不经心地敲敲碗边,说:“他们夺了原先那掌柜和店小二的躯壳,我猜,这晦雪天有不少人也被夺舍了,鬼城将成。”

  谢聆把剑往木桌上一搁,目色凛凛,“是康家做的?”

  “康家应该没这能耐驭鬼。”引玉摇头,慢悠悠说:“他们连符咒都还要向别人讨要,自己拿什么驭鬼。”

  谢聆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你们兄妹二人和康家有仇?”引玉状似开玩笑,声音放得很轻。

  没想到,谢聆真点头说“有”。

  康家恶事做绝,又是找替,又是将人扔入厉坛,有些个仇家也不奇怪。他们能在晦雪天里站稳脚跟,免不了要树敌一片,看这晦雪天怨声载道的,许是人人都怨他们,可是谁也无从反击,只得在这苟且着过一日算一日。

  “此前客栈中的住客只有你们兄妹二人?”引玉把单只筷子往碗上一架。

  “没错。”谢聆也探掌柜鼻息,又朝其颈侧碰去,不解道:“生魂……”

  “被挤出去,不过那魂被我们找着了。”引玉没有隐瞒,把手边的碗推开,说:“我本是想招些个死魂过来,把这躯壳占了,好将原先夺舍掌柜的鬼引出,不想,这四处的野鬼还挺守矩。”

  她看向谢聆,本想凑近些看清对方鬓边水光,没想到被楼下冷风一刮,哪还遗有什么水色,鬓角面庞可都干干爽爽了。

  “他们可能打过你的主意,但知道你是懂这行的,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钟雨田什么都不懂。”引玉说。

  谢聆猛朝楼上望去,冷声说:“我去看过,那屋中没有鬼祟。”

  “怕是躲远了。”引玉把碗筷一收,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而好声好气说:“劳烦您替我看着门。”

  谢聆先是一怔,病恹恹的脸上浮起热意,目光里不由得夹上几分探究,“你……也是修士?”

  引玉回头笑了,摆着食指说:“你看我像是么。”

  不像,修士身上不带个几样法宝怎像样子,再不济,也该有宝剑傍身,身上再携点铜钱符箓一类,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两手空空,还一副意慵心懒的模样。

  引玉看那男修士抱剑坐在楼下板凳上,才提着裙往楼上走。

  钟雨田的房门大敞着,他惊慌失措地缩在床头,还捏紧了衣襟,要不是他口中大喊“有鬼”,还挺叫人想入非非。

  房中却没有鬼祟,那入室的鬼指不定已经跑了。

  引玉进门时,莲升正垂眼盯着床边的火盆,盆中炭火已熄,似乎已经凉透了,连点儿烟也没冒。她掩上门说:“刚才谢聆过来了?”

  “来过。”莲升说。

  钟雨田哭过一番,此时见到引玉,眼泪又狂往外飚,唉声唉气道:“两位仙姑,幸好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现在怕就只剩白骨一架了!”

  他声音嘶哑,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和此前骂康家人的样子迥然不同。

  莲升移开目光,食指朝钟雨田眉心一碰,淡声说:“你的生气被吸走许多。”

  “生、生气?”钟雨田目光摇摆,“我不敢生气,我怕啊,仙姑,我怕!”

  引玉走过去挨到莲升耳畔说:“指不定就是掌柜和店小二做的,我下去时,那两具躯壳都空了,敲碗也不见引得到鬼,那俩怕是早和康家串通一气了。不过么,康家那么反感那两兄妹,做掌柜的却知情不报,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我看也是。”莲升淡声,“他们许是想偷偷把那对兄妹吃了。”

  钟雨田不知这二位在说什么悄悄话,又气息奄奄道:“两位仙姑,那鬼擒得到么,它会来一次,决计会来第二次!”

  “怕是走远了。”引玉故意道。

  钟雨田顿时苦起一张脸,“这晦雪天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两位仙姑何时走,带我一起吧。”

  莲升没应声,朝脚边那只火盆又睨了过去。

  引玉留意到她的目光,这才发觉盆里好似藏了东西。

  “仙姑,求求你们了,带我走吧!”钟雨田还在哀求。

  莲升蓦地弯腰,素净的手朝火盆中探,拨得黑炭大乱。

  只见火光噼啪一亮,一个火星子快要跃出火盆,火光……是蓝绿色的!

  莲升五指一拢,将那火星子抓了个正着,只是稍稍用力,就见一黑影从她指缝间挤出,变作扭曲鬼影。

  钟雨田看呆了,这这那那了半天,是连个完整的语句也说不出了。

  那被莲升擒住的鬼模样丑陋,一看便是不得好死的,身上血肉模糊,眼瞪得比铜铃大,且不说他根根肋骨折断,惨状骇人。

  此鬼身上阴气浓重,以此种惨状离世,不成厉鬼还说不过去了。

  被擒住后,鬼祟挣扎不休,身上断骨竟跟藤条一般,猛地从皮肉间刺出,将自个儿勒成了细细的长条,像极顶着人头的蛇。

  他变幻得快,想从莲升的掌心中钻出去,可一道金光劈下来,便动弹不得了。

  莲纹弧光兜头落下,照得那鬼物如受洗涤,周身灿金。

  随着莲升松手,此鬼往地上一跌,不论露出何种凶相,也危害不到旁人了。

  引玉提着裙蹲下,嗅到了这鬼身上的气味,稍一辨认,就认出是那“店小二”。

  对一只鬼,实在是没什么好周旋的,她直言不讳:“躲得挺好呀,你们是康家养的鬼?”

  “这、这东西竟一直藏在火盆里?”钟雨田本就没多少精气神,两眼一黑就躺了下去。

  被莲纹弧光镇着,这鬼再怎么有能耐也不敢和这两人对着干,颤巍巍道:“是康家让我这么做的,那是从厉坛上捡回来的炭火,不辟邪,能藏身,所以我才、才藏得住!”

  “你掌柜呢。”引玉半点不觉得眼前这鬼可怕,还在直勾勾盯着。

  “他夜里要猎魂的,活人躯壳没了活人魂,生气迟早要耗竭,只能想点别的法子。”鬼祟跪在地上,身上骨头嘎吱作响,已维持不了好不容易变成的蛇形。

  “敲我窗的是你们么。”引玉困倦地站起身,轻打了个哈欠。

  “恳请大人饶命。”那鬼声嘶力竭,完全不输刚才钟雨田的那一声喊叫。

  “是或不是?”引玉又问。

  “是、是!是掌柜!”

  莲升若有所思,忽地问:“掌柜每日都会出去,去的哪里?”

  鬼怪摇得脑袋都要掉出来了,“他不说给我知!”

  “都是康家养的鬼,怎么还分三六九等。”引玉眼里噙笑。

  那鬼噤声不语,被莲纹弧光压地不大舒服。

  “我放你回去。”莲升淡淡扫去一眼,大度得好似慈悲为怀。

  伏在地上的鬼难以置信地仰头,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连忙抬手捂住。

  引玉狐疑扭头,“放他回去?”

  莲升还真撤走了那莲纹弧光,屋中顿时黑峻峻的。这光线一暗,旁人也就看不到她那翘起嘴角的模样,她说:“你替我盯牢你那掌柜,他和康家走得近,定也知道设坛的人下月何时会来。”

  鬼祟大惊,“您、您是想让我去探探口风?”

  莲升对这词略有不满,眉心微皱,却说:“也算,切莫打草惊蛇。”

  这慈悲心肠的倒是没说狠话,引玉在边上替她补上了一句:“否则有你好果子吃。”那狐假虎威的劲儿,当真被她演得十足像。

  那鬼连滚带爬,刚要变作灰烟潜出门,就被叫住了。

  引玉的目光横了过去,手指往唇前抵,轻着声说:“别惊扰楼下那男修,贴着窗走。”

  屋中已是一个鬼影不剩,钟雨田呻/吟着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杯弓蛇影地四处打量,反复检查那扇已是关得严丝合缝的窗。

  明明窗里窗外都见不到鬼了,他还是怕,竟还求引玉和莲升容他卷席到她们门外睡。

  引玉哪里肯,轻着声说:“你是觉得我们好说话了?”

  钟雨田被那目光一扫,打了个寒战,不敢卷铺盖了。

  引玉打起哈欠,懒懒散散地踱了回去。

  屋里油灯将枯,窗缝合得不大紧,风贴着棂边潜入,吹得火光晃曳。

  引玉扯紧被沿,光坐着也不躺下,单薄的背已冻得紧绷,一双眼还净往莲升身上瞅。

  莲升才用手抓过盆中火炭,此时不紧不慢擦拭着,用的竟是此前从木人口中扯出来的那一角绢帛。

  因为看见了上面画着的莲,引玉才认得。

  “睡不着了?”莲升擦完手,因为有点癖习在身,又施出一缕金光,再仔仔细细洗濯一遍才安心。

  “我方才做梦了。”引玉话说得含糊,神色倒是清明的。

  “梦见什么了。”莲升把绢帛往袖中一揣,“此前在小荒渚时,不见有什么是吓得着你的。”

  引玉下颌往膝上抵,似笑非笑地睨过去,说:“那能一样么,鬼祟我是见多了,既凉不着我的心,也吓唬不到我,可梦里的那些什么情啊欲啊的,燥得我心慌慌。”

  黑暗中,莲升朝她走近,往床沿一坐,不冷不热道:“我以为你见多识广,又身经百战,燥不着你。”

  “你这样想我?”引玉一向是那闲闲散散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还真像是放浪无拘的。她早习惯旁人的闲言碎语,可这话从莲升口中道出,她越听越不是味。

  她掀开被子,往边上堆,按住莲升的肩说:“那我要是不做点什么,还对不起您这么想我了。”

  “睡了。”莲升侧头看向自己肩角上那只漂亮的手,轻轻一拨。

  引玉装聋作哑,耳朵递至对方唇边问:“什么?”

  莲升直视着黯黪房中的那一撮明灭火光,淡声说:“睡了。”

  后半夜安安稳稳过去,夺舍掌柜的鬼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此时正御着那躯壳在堂中小憩。

  白日里出行的人多,坐在堂中用饭时,时不时能看见有包裹严实的城民步履艰难路过。

  那店小二做事麻利,收拾好客房又擦拭起楼下桌椅,任劳任怨地忙碌着。

  大敞的门外有人结伴路过,其中一人纳闷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冻死饿死还好说,偏偏是淹死的。”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