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57章

  三更半夜, 这晦雪天大路上的落雪声被种种喧嚷捣得稀碎。

  康家似乎还执着于为家中病者找替,穿的竟还是一身白麻衫,为首者擎灯而行,跟在后边的人为了架稳钟雨田而手忙脚乱地挤作一团。

  钟雨田呜呜大叫, 可因为嘴巴被堵上了, 连哭声也变得含糊不清。他两条腿一个劲往前踢, 不一会便不肯走了,身使劲往地上坠。

  提灯的人质问:“说, 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要是不肯讲, 一会别想进厉坛里面了, 我直接把你扔进火堆!”

  钟雨田怕得一阵挣扎, 嘴里呜呜叫唤,声音含含混混地求饶, 压根不承认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康家人见他不肯走, 硬是拖着他往前,他们一个个头戴白色兜帽, 聊胜于无,倒是能挡些风雪。钟雨田的头上却只有鸟窝般的头发,还因为盖了雪而变得白皑皑的。

  钟雨田两条手臂被架高,半个身在雪上拖行,幸好雪厚,雪中也没有树杈子, 否则他这一路定不好过。

  “帮你的到底是谁!”那提灯的人又发话了:“你此前可没有这么仗义,怎么, 突然痛改前非了?”

  “唔唔唔!”钟雨田发出三个音, 听起来约莫是“放开我”。

  “把他嘴里那团麻布给我取了!”擎灯者捅了捅耳朵, 实在是忍无可忍。

  后边的人只好把钟雨田嘴中麻布取出,还差点被他咬着手。那人连忙一缩手指,骂骂咧咧道:“妈的,这口牙一会都给你拔了!”

  口中一松,钟雨田也连连吐出骂句:“干你们爷爷,你们康家真把自己当城主了,天天在晦雪天横行霸道,伤天害理的事是一点没少做,还总喜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害人!康喜名,我惹过你不曾,我当时还帮过你,真是忘恩负义!”

  “如今可不就惹着了!”康喜名转向他,一副好言好语的模样,却跟毒蛇吐信一般,“你到底是犯的什么被扔下厉坛,想清楚再说!”

  “老子不过是抢了那婆子的粥,我不还跪下道歉磕头了么,你们怕只是想找个缘由抓我去喂鬼吧!”钟雨田面容狰狞,周遭寒风萧瑟,他却气得周身发热,脸都怒红了。

  一顿,他双目一瞪,一副抓着对方把柄的模样,变得好似器宇轩昂了许多,又说:“哈,被我知道了吧,你们康家就是在养鬼,那厉坛底下可全是僵尸!”

  康喜名面色沉沉,下巴一努,又叫人把钟雨田的嘴又堵上了。

  “唔唔唔唔!”

  “把他扛去厉坛烧了。”擎灯者道。

  客栈外再无别的动静,刚才窗外的鬼脸许还真是掌柜,否则他再无别的藏身之处。

  引玉站在雪中气定神闲地看,她已救过钟雨田一次,是对方不惜命,偏要往康家脸上撞,她可不想再白费气力再救一次,于是拉着莲升的袖子要走。

  那边康家人正气势汹汹地路过,客栈里忽蹿出来一个人影。出来的人手中寒芒毕露,出鞘的剑是又细又长。

  看对方长发盘起,又画了极浓的妆,便知是那对兄妹中的妹妹。

  这对兄妹当真和康家过不去,好巧不巧,又来截康家的胡。

  引玉看见这人影时还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扭头朝客栈大门望去,门里只看得见掌柜身影,谢聆压根没跟出来。

  这对兄妹当真奇怪,一个昼伏夜出,一个夜伏昼出,就跟轮班似的,两人怕是连面都见得少。

  女修提剑而出,从容不迫地拦在那行人面前。

  康喜名一看是她,火气噌噌上涨,脸色顿时黑得像炭。其他人也纷纷朝她看去,哪还管顾得了什么钟雨田。

  女修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拦在前边,沉默得好似心意已决,非要将钟雨田救下不可。

  康喜名已没有找替的心思了,只想好好治治这女修。他猛地把灯笼往地下一掷,也拔/出腰侧的剑,说:“我就知道这疯婆娘还得来!”

  钟雨田身一歪,被后边的人扔到了地上,可惜他手脚俱被捆住,只能一拱一拱地爬。

  康家当真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顿时祭出了符箓无数,什么雷霆暴风齐齐卷来。

  可惜符箓能召来的雷终究比不得引玉在梦里见到的,和梦中的一比,这从半空中劈下来的电好似绒毛一撮。

  女修士连忙避让,手腕一动,划出一道罡风,硬是把卷来的风雪给撞散了。

  几人如同斗法,在客栈不远处打得你来我往。虽说康家人多,但那女修还是未落下风。

  可就算女修再厉害,也是单打独斗,引玉不由得又回头朝客栈门里看,那掌柜在柜台后撑着下颌昏昏欲睡,压根没有别的人影出没。

  未几,女修的衣角被火撩着,袖子被烧去大片,手臂被灼得通红,谢聆还是没有出现。

  康家人歹毒,竟干脆融了这遍地的雪。雪水骤化,女修脚下打滑,扑通跌倒在地。

  融化的雪水还被康家人御起,化作数把银白的刀,朝女修的面庞猛袭而去,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女修堪堪取出一张符,震碎袭面水刃,水花迸溅开来,打得她满脸皆湿。

  什么胭脂水粉随之化开,在她脸上糊成一团,她那模样登时比鬼祟还吓人。

  康家那行人哈哈大笑,见状又祭出符箓数张,企图将对方擒捉。

  引玉远远看着女修那张妆容模糊的脸,竟觉得百般熟悉,左右又找不着那鬼脸了,索性问:“鱼老板,你若不救她,我可就要出手了。”

  如何出手,自然是像此前那样,装模作样地歪过去挡。

  引玉搭着莲升胳膊说,挨过去说:“反正天上出了事,就算你出手左右凡人命数,天道怕是也无暇管顾,是吧,鱼老板?”

  莲升一捻手指,莲纹弧光从天而降,跟五指山般压着众人直不起身。

  引玉定定看她,不由得吐出一句:“又坏规矩了,鱼老板。”

  莲升侧头睨她,不发一言。

  引玉缩了下被冻凉的脖子,嘴角翘着,慢着调子说:“坏规矩的感觉,是不是很畅快?”

  康家全都跌倒在地,却都叫不出声,一看到那兜头落下的金光,喉咙便像被堵住一般。

  引玉也觉得那光刺目,还得微微眯起眼才打量得清远处状况,打趣说:“鱼老板这光怎么还敌我不分的,刺得我眼睛疼。”

  莲升侧头睨她,再一捻两指,遍天金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引玉握住伞柄,像在拖着莲升那般,踩着雪不紧不慢往那边走。

  康家人这才像是被撕了封口胶,纷纷爬起身,不出意外地见到了引玉和莲升。

  康喜名当真是怕了莲升了,哪还敢用什么符咒,生怕手上符纸又全被毁了,他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一起的!”

  跟在他后边的人瑟缩着聚成一团,有些个后退时无意踩到了钟雨田身上,一个趔趄便坐了上去。

  钟雨田身上一沉,嘴还被堵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口中却只发得出“唔唔”两声。

  “今日暂且放你们一马,下月必会取你们性命,你们若是聪明些,趁着下月还未到,赶紧收拾收拾跑路吧!”康喜名带着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在他们走时,引玉微微眯起眼,打量起那几人手脚关节几处,那黯黯的黑气似乎更浓郁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役钉钉得更深了。

  隐约间,那几人面上有火光晃过,却并非吉兆,而是将死之相,和此前妇人脸上的水厄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引玉皱眉说:“鱼老板,看到了么。”

  “如果你是指火纹,那是有看见的。”莲升平静道。

  “那几人将遇火灾,也算是罪有应得。”引玉轻哼。

  钟雨田被落在原地,拱着身朝引玉和莲升那边挪,嘴里唔唔个不停。

  女修就站在他边上,还是一个字也不说,却弯腰把他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

  钟雨田躺在雪水里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说:“多谢仙姑!”

  女修压根不应声,提着剑反倒朝引玉和莲升走去,定定凝视她们一阵,擦着她们肩回到了客栈里。

  引玉也没想着将对方留下来,看对方那妆容模糊的狼狈模样,恨不得帮她擦擦脸。

  她们一走近,钟雨田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和在康家人面前时分明是两副面孔。

  钟雨田嘿嘿地笑,拱着身说:“多谢两位仙姑出手救命,咱们真是有缘,竟又遇上了!”

  引玉轻笑,“要不是你撞到康家人手里,怕还遇不上咱们。”

  钟雨田扯了扯嘴角,眨巴眼说:“两位仙姑,能替我松松绑吗。”

  引玉刚要弯腰,便见一缕金光飘了过去,才往绳索上一落,那绳便自个儿解开了。

  “解了。”莲升淡声。

  钟雨田终于得以站起,但手脚被捆束了许久,他一时站不直双腿,还微微躬着身,说:“康家真不是东西,我不过是回去见见那老婆子,又被他们撞上了!”

  这人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引玉呵了一声,“你找她作甚,想一雪前耻啊?”

  “哪、哪里!”钟雨田眸光闪躲,连忙说:“我不过是想看看那老婆子这段时日过得好不好,要是好,我就放心了!”

  “放的什么狗肺狼心吧。”引玉傍在莲升身侧,也不怕旁人对她如何,很是直白地点破了钟雨田心中想法。

  钟雨田还是不肯认,硬着头皮说:“我早就洗心革面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悄悄打量起眼前二人,拱起手小心翼翼地说:“这么有缘,看来我势必要跟着两位仙姑的,我想好了,不论二位仙姑还要在晦雪天待多久,我也得跟着为二位效劳!”

  引玉哪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但想起刚才窗边那鬼面,竟就点了头说:“那行。”

  闻声,莲升不解地瞥她一眼。

  引玉朝客栈楼上努了努下巴,语焉不详地说:“有用的。”

  莲升顿时明白,很淡地哼笑了一声,哪还像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她撑伞转身,根本不看边上那钟雨田,只道:“雪大,回去避避。”

  引玉冲钟雨田说:“你也住客栈里吧,我让掌柜给你安排个房间。”

  钟雨田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卖了,两眼蓦地一亮,笑得嘴巴合都合不上,“多谢二位仙姑!”

  回到客栈,掌柜见有新客,也没管对方穿得有多寒碜,满脸喜意地填了簿子,边说:“难得又有客人,想住哪一间,随意挑。”

  “随意。”引玉说。

  有住的就不错了,钟雨田哪还敢挑,搓搓手来回张望,在迎上掌柜打量的目光时,嘿嘿笑了两声。

  掌柜也笑,笑得眼角沟壑尽显,转而招来小二,让对方带着人上了楼。

  钟雨田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边走边说:“我知道这客栈,听人说,这家店开了有上百年了,在雪还没下之前,这里当掌柜的,就已经富得流油。更厉害的是,听说神仙也来这住过!”

  引玉原还听得漫不经心,可一听到“神仙”,两眼倏然一抬,“神仙?”

  “我也是听人说的,毕竟那已经是老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都还没出世呢!”钟雨田跟着小二一路往前走,抬手把路过的木牌都碰了一遍。

  这客栈的房号取得都很文雅,不用什么天字地字,而是叫云山、雾村,白露秋和青山夜的,倒是和引玉梦里那二十三年前的晦雪天挺搭调。

  “传言里的神仙是什么模样。”引玉问。

  在路过那对兄妹的房间时,她又微微停顿,只见房里亮着灯,可惜看不到里面是何状况。

  钟雨田回头说:“那神仙啊,是来去无痕,以前这晦雪天还有茶楼酒肆时,她常去那儿坐,周身素白,听说是轻纱遮面,所以谁也不知她是何模样。”

  听着这话,引玉好像又想起了一些事,她的确是喜欢热闹的,所以此前还在小荒渚时,她也常往闹市跑,是丁点冷清也受不住。

  前边带路的小二头也不回,将人带到门前时,才抬手笑笑说:“您里边请。”

  钟雨田摸了摸脏乱的头发,却没半点不好意思,扭头一个拱手说:“多谢二位仙姑,要来我这坐坐么。”

  引玉双臂一环,站在莲升身侧似笑非笑地看他,意思俱已写在脸上,也不知这钟雨田的脸皮怎能这么厚。

  钟雨田挤出笑,推门说:“那我……便歇了?”

  房门还是小二替他关上的,只是在走前,那小二还敲了钟雨田的房门说:“一会儿小的给您把火炭盆送上来,您夜里要是觉得闷的,可得推窗透透气。”

  钟雨田在屋里扯着嗓子应声:“火盆是吧,我倒是不怕闷,但就怕夜里一开窗,就有东西钻进来,还是闷着算了。”

  “这里离康家近,城正中的鬼怪不作祟。”小二又说。

  钟雨田“哦”了一声,“是了,康家就在一里外,他们那的符咒灵着呢,有他们在,鬼怪是不敢造作的。”

  小二笑说:“您尽管放心,咱们掌柜天天在楼下敞着门,也没见有鬼祟上门。”

  “我要是撞鬼了,你们客栈赔钱么?”钟雨田眯起眼。

  “这事……”小二在门外摸头。

  钟雨田岔开腿坐下,哼了一声说:“果然还是会撞鬼的吧。”

  回去后,引玉脱了鞋袜,往床上一窝,拉高被子盖过脸,窸窸窣窣倒腾了一阵。

  莲升就坐在床沿,和前天晚上一个样,敛目凝神,圣人之姿。

  半晌,引玉探出头,借着昏暗烛光一瞬不瞬盯着床边人,光影间,她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地,是晦雪天,还是二十多年前的白玉京?

  是晦雪天,她得出结论。因为尚未破戒的莲升,是不蔓不枝的池中花,喜怒俱不行于色,唯独醉酒,才会被染得眼梢侧颊酡红一片。

  引玉把被角一掖,说:“鱼老板上这挤挤么。”

  “我原是住在另一间的,也有自个的床。”莲升不咸不淡地说。

  引玉躺着,一只手还捏在被角上,寒意直往怀里钻,说:“我这不是初来乍到,又容易招东西,得和您挤挤才睡得着么。”

  “你倒是金贵。”莲升往她床沿上一坐,却没有要躺进被窝里的意思,反倒把那被抬起的被角按了下去,说:“睡你的。”

  “往这儿躺吧鱼老板。”引玉往后缩了缩,腾出了点儿空。

  莲升没动,她便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许是袖子缩上去了一截,露出来的手臂白得刺目。

  像画纸那样的白,白得不像活物。

  引玉拉了莲升的袖子,作势要把人拽过来,可莲升不动,她自然也拽不动。

  于是那手勾着勾着,就勾到了莲升的腰带上,灵灵巧巧又好似别有用心地把那腰带勾散了。

  莲升往她手上一抓,语气听着还算冷淡,“做什么。”

  “你不来,我自然要抓你一下。”引玉理由充分。

  莲升就这么垂眼看她,就着远处桌上那豆大的火光,看到引玉眼里似含了几分狡黠,那流转的眸光里仿佛噙了绵绵情意。

  她沉默了片刻才问:“我要是不依,你要抓我到何时。”

  “一直抓着呗。”引玉说得慢悠悠的,光听她那语调,也不像不依不饶。

  说着,她又把莲升的腰带拉开了丁点,拎到鼻边轻轻一闻,状似好奇地说:“鱼老板身上总是带着香味,是浸进骨子里了么。”

  莲升那根筋好像随着被拉过去的腰带,忽地绷断了。她神色不变,却掀开了被子,想干脆往里一躺,可才刚掀起被角,就看见躺着的人衣领敞着,姝色比雪。

  其实敞得不算多,只是未遮全那几寸锁骨,春光一泄,就惊扰了莲升的禅心,她便触机落阱。

  莲升半撑着身,挑起对方微散的领子,往其锁骨上按住,没多看一眼,别开目光说:“你就是这么邀我共寝的?”

  引玉带笑,“我都还不算光着睡,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有那习惯。不然这样,鱼老板您穿您的,我脱我的,咱俩互不打扰。”

  “好一个互不打扰。”莲升动也不动,似有些恼,“你一进再进,不留余地,要我能退尽退,才保得住你这句‘互不干扰’,可是,你容我退了么。”

  “我说着玩儿的,到底容不容的,哪需要言明,您门儿清着呢。”引玉伸手,往莲升心口上戳。

  莲升想,在把旁人心弦拨乱这事儿上,这人的确算得上是面面俱到。

  在边上人的注视下,她索性把外衫一解,拨了头发板板正正地躺下,冷声说:“还叫鱼老板?”

  “那该喊您什么。”引玉缩在边上,侧过身幽慢地说。

  “莲升。”

  那迷蒙过往好似又被劈出了一道缝,皑皑白光一个劲往里钻,把些许旧事捣了出来,让引玉愣了神。

  又是万千塔刹,一座座或高或低,像极凡尘中错落有致的屋舍,乍一看还挺有烟火气息。

  可小悟墟没有,它安静得出奇,时不时传出几声钟鸣,似在警醒着什么。

  那红裳白罩衫的莲仙好像是这塔刹林中唯一的美景,偏偏她和整座小悟墟一样沉着冷淡,让人觉得了然无趣。

  怕是只引玉觉得有意思,紧跟在后问:“莲升,常人都说小悟墟众佛陀无欲亦无求,就连里面的一草一木也是,可是小悟墟里的众生当真没有欲求吗。”

  “你就是特地来问这个的?”莲升顿步,捧着一尊小小的塔刹朝身后望去。

  “自然不是。”引玉负着手步步走近,也不知是在折磨谁,她身姿袅袅,闲闲散散,走得奇慢。

  走至莲升身侧,她自顾自道:“我倒觉得小悟墟处处是欲,一起一顿步是欲,回首和遥盼是欲,话里的一字一句也该有欲,既然身在这世间,怎能没有欲求,或多或少罢了。”

  “我呀。”引玉蓦地凑近,眉心的坠子一晃,又说:“是特地来看你破戒的。”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