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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安稳,连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疼了。不知睡到几时,忽然有人拱到了他胸前,磨磨蹭蹭,林叙嘀咕了一声:“别闹……”
但他睡得太深,这两个字发出来只是含糊不清的一声低吟,胸前的那一大团摸摸索索找到了位置,含住了奶头。
林叙闭着眼,伸手就要把他拨开,可手一摸,摸到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并不是方弈柔顺的长发。
可是这个大小,也不是方决啊!
林叙一下子惊醒了,一把掀开被子。
同他小臂一样长的小婴儿正贴着他,还没醒呢,已经循着气味找到了吃的,林叙刚刚把他拨开了,他闭着眼睛一拱一拱又凑了过来。
一夜过去,方决在睡梦中完成了进化。
他长开了一些,虽然脸蛋还是肥嘟嘟的,但已经能看出来是方弈的种了——那眉毛和眼型简直同方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就进化了?”林叙喃喃道。
方决两眼闭着完全没醒,应该是睡梦中进化完毕消耗了太多能量,肚子饿了,就顺着气味凑到妈妈身边想吃奶。
林叙将他抱起来一些,方决闭着眼睛用肥嘟嘟的脸蛋在母亲胸前一点一点蹭着,找到了奶头,小嘴含住开始吮吸。这时,林叙身后的男人动了动,低声道:“醒了?”
林叙笑着叫他:“快看,方决进化了。”
方弈撑起上身,看到了埋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小嘴不停努动吃奶的儿子。
“他长得好像你。”林叙道。
方弈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方决的小脑袋。
也许是睡梦中察觉到父亲的气息,方决眉头一皱,一口咬了下去。
林叙痛得叫了一声,连忙去掰他的小嘴:“松嘴,松嘴。”
可是方决还没醒呢,咬住就不松口了,方弈连忙伸手到前面来,两指捏住方决的小鼻子。
方决不能呼吸了,一下子松开了嘴。
方弈松开他的鼻子,又惩罚地捏了一把他的肉脸蛋:“怎么能咬妈妈。”
可是这一下,把方决捏醒了。
林叙眼看着胖娃娃皱了皱眉,眼睛撑开一条缝,立刻把方弈往被子里一按,一把拉上被子蒙住他的头。
方决睁开了眼睛,看见他,伸出手要抱抱,奶声奶气叫:“妈妈……”
林叙坐起身,把他抱起来,两手扶着他,让他尝试着站在床上:“宝宝长大了哦。”
方决还有点懵,低头看了看自己踩在褥子上的小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笑了,猛地蹦了两下:“宝宝!大!”
他又重力气又大,林叙伤了一条手臂,只扶着他倒没什么,偏偏这个胖小子高兴起来还要蹦蹦跳跳,林叙单手控制不住他,而方决自己还没法站稳,蹦了几下就往旁边一歪,摔倒在了被子上。
雌虫宝宝完成一次进化后身体素质就有质的飞跃,这样的摔倒根本不会痛,方决好像觉得母亲不小心让自己摔倒是在陪自己玩,咯咯地笑,自己四肢并用要爬起来。
他拱了半天,终于在林叙的帮助下又站了起来,林叙慢慢从扶着他改为让他握着手指,等方决站稳了,他就悄悄把手指往外抽。
方决两只小手立刻抓得紧紧的,就是不让林叙松手。
林叙便问:“宝宝能自己站着吗?”
方决立刻摇头。
林叙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
“嗯?”方决歪着头,发出疑惑的一声,明明他没看见父亲,怎么会有父亲的声音传过来。
林叙伸手到身后,把冒出来偷看的方弈往被子里一按,拉好被子,然后自己抱起儿子下床,准备找乳果来喂。
他上身赤裸着,只穿了条长裤,方决肚子还饿,被他抱着,自动就摸索到胸口吃奶。哪知道吃了几口就没有奶水了,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疑惑,伸出小肉手在妈妈的胸脯上扒拉了几下,等林叙低头看过来时,他就吧唧吧唧小嘴,小声说:“宝宝饿。”
林叙清楚自己的身体,他的奶水不算很足,昨夜被方弈吃光了,这会儿当然没有了。他哄了方决两句,找到搁在堂屋里的竹篓,里头还剩三四个乳果,就打算凑合着解决方决这一顿。
他单手抱着方决走出门去,在水井旁将乳果洗干净,递给方决一个:“宝宝拿着。”
方决胖胖的两只小手抱住乳果,林叙继续去洗剩余的乳果,稍不注意,方决张嘴对着乳果就是一口。
乳果被咬开了,方决自己举起果子往嘴里倒,咕噜咕噜喝起来。
林叙这才意识到,他长出牙齿了。
林叙便道:“以后宝宝就可以吃米饭和肉了。”
方决仰着头抱着乳果喝奶,睁大眼睛看着妈妈,认真听妈妈讲话。
他昨晚洗完澡就光溜溜的没穿衣服,这会儿还光着屁股,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露出的手臂上堆着一圈一圈的奶肉,小手紧紧抱着乳果,手背上还有四个肉窝窝。
林叙笑着揉揉他的小肚子,忽然想起来,最近自己太忙了,好像还没给方决做进化后要穿的新衣服。
三州根据地建立之前,这一带地区的工业并不发达,并没有形成完整的服装制作产业链,大街上最常见的就是布匹店,本地人大多是买布回去自己裁衣。
建立根据地后,新政府大力发展重工业帮助备战,服装行业的现状并没有太多改变。林叙除了统一配发的军装,其他衣服也是自己买布回来做的,方决未进化之前一直穿的,是他被大雪困在小县城时买的童装。
现在一进化,那些衣服就都不能穿了。
他抱着小家伙进屋,堂屋靠墙的一个木柜子里放着他买回来的布料和皮尺,林叙打算先给方决做两套简单的衣裤,免得他光着屁股到处乱爬。
他把方决放在靠墙的小马扎上坐着,自己去翻柜子,在几匹布料里选来选去——这些布料大多柔软吸汗,可是颜色都偏浅,毕竟原本是他买来做睡衣裤和夏季便装用的,这样的颜色给这个年纪的虫崽穿,穿不了几天恐怕就要被滚成黑色了。
正在他挑选布料的时候,身后的方决忽然一声大叫。
林叙连忙回头一看,方决竟然自己扶着墙走到了卧室门口,卧室的门开着,他看到方弈了!
方决气得直跺脚,四肢并用要翻过卧室的门槛,林叙连忙要去抱他,卧室里的方弈先他一步,跑过来抱起了方决。
方弈上身穿着林叙的背心——不是新的,就是昨晚他从林叙身上剥下来那件,腿上套的长裤估计是刚刚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来的。
方决气炸了,被父亲抱在怀里,哇哇大叫,拳打脚踢,方弈起来还没打理自己,长发披散着,一下子被方决抓住了。
方决的手劲儿很大,抓着头发使劲一扯,方弈顿时被他扯得头都偏了过去:“嘶……”
林叙立刻抓住方决两只手:“松手。”
方决不肯,冲着方弈大叫:“走开!走开!”
林叙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
方决还是光溜溜的,这一下打在肉上,啪的一声响,胖娃娃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方弈:“你、打宝宝?”
“是我打的。”林叙把他两只小胖手掰开,从方弈怀里拎过来,把他放在了地上,“不能这么没礼貌。”
方决抓着他的裤子站稳,仰起头来看妈妈。但是他还不到林叙的膝盖高,使劲仰头,重心就不稳,差点往后栽翻了,林叙连忙弯腰扶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方决枕在妈妈的手掌里,就这么仰着头,指着方弈说:“他走。”
林叙道:“爸爸以后跟我们一起住。”
方决傻眼了,林叙把他抱起来,让他跟方弈的高度持平,道:“怎么突然跟爸爸发脾气?你不是很喜欢爸爸的吗?”
他这几天不在,不清楚父子俩相处的情况,还以为是最近方弈照顾儿子的时候得罪小家伙了。
方决面对母亲要好交流得多,林叙问他,他就回答:“他、不要宝宝,宝宝、不要他。”
林叙微微一愣,没料到小朋友的心思也是很细腻的,他想了想:“如果爸爸真心道歉,宝宝愿意原谅他吗?”
方决噘着嘴,摇摇头,然后把小脑袋埋在了他怀里。
方弈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先回去吧。”
林叙一边轻轻拍方决的背安抚,一边跟方弈说话:“一起吃早饭。今天还要去登记。”
方弈看了他们母子俩一会儿,点点头:“也行。”
林叙便抱着方决走到堂屋靠墙的一张书桌旁,把方决放在桌上,准备给他做衣服。
方弈也亦步亦趋地跟过来,林叙奇怪地回头看他:“你不用跟着我……要不你去做饭吧。”
“……噢。”方弈先应了一声,随后又踌躇道,“我……我不会生火。”
林叙想了想:“那你会做衣服吗?”
方弈道:“……我手工还过得去。”
林叙便去生火做饭,让方弈留在堂屋给方决做衣服。可坐在桌上的方决一看妈妈要走,立刻伸长了小手要抱:“妈妈!”
他平时没有这么黏人,可能是不想跟父亲待在一起。
方弈的表情有些黯淡,坐在桌边没有说话,林叙知道方决爱记仇,要消除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便道:“宝宝先量一下衣服的尺寸。”
他扶着方决两条胳膊,让他站在桌上,然后叫方弈用皮尺量。
虫崽第一次进化之后,婴儿形态会一直维持到五岁,所以衣服做得合身就能一直穿好几年。方弈用皮尺圈住儿子圆滚滚的肚皮,记录下数字,松开皮尺时忍不住拍了拍方决鼓鼓的小肚子。
方决眉头一皱,超凶地冲他叫了一声。
“怎么这么凶,”林叙笑了笑,“爸爸是觉得你很可爱,不是欺负你。”
方决不满地瞅着林叙:“宝宝生气!”
“好好。我不帮他说话了。”
方弈微微一笑,又量了肩宽、臂长和腿长,林叙才抱着孩子去厨房准备早饭。
他自己带孩子并不精细——或者说,军人出身的雌虫照顾孩子都不怎么精细,他们这群人里头只有言章带孩子带得最好,林叙自己带方决的时候,只要方决有吃有穿,身上干净整洁,就算过得去,磕磕碰碰的都是小事。
他在厨房生火做饭,就把方决搁在一旁,让他自己学走路。
方决一开始只敢扶着墙壁走,一离开墙壁,就像只鹌鹑缩在原地不敢动了。林叙看见了,直接把他拎到屋子中间,孤零零的没有能扶的东西,方决有点害怕,连叫了好几声妈妈。
林叙就在离他不远的灶台边,在水缸里舀了水,单手和面,听见他喊也不回头。
方决犹豫了好一会儿,摸索着往前踏出一只小脚,站稳了,再踏另一只小脚——
就在他挪动脚步的时候,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眼看要摔倒,方决本能地张开两只小手试图平衡,可他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晃几下,最后还是跌在地上,正面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摔在泥地上并不很疼,方决摔倒后拱了几下,自己四肢撑起来,爬了几步,发现要靠自己站起来并不容易,就叫道:“妈妈,宝宝起来。”
林叙听见了,但依然没回头:“宝宝自己起来。”
方决还不会自己站起来,索性爬到母亲脚边,抱住林叙的小腿。
林叙低头看了一眼,方决就冲他嘿嘿一笑。
灶台边毕竟生着火,对小虫崽来说太危险了,林叙便又把他拎到了墙边。
方决摔了一跤,有了经验,很快就学会了自己走路,等林叙煮好面条时,他正绕着屋中间的两个木桶转圈。
林叙拿了筷子,连同三碗面条一齐放在木托盘里,然后蹲下来朝他张开手:“过来。”
方决走起来左摇右摆,速度倒不慢,噔噔噔冲过来,扑到了母亲怀里,开心地大笑。
林叙单手抱起他,另一手抄起木托盘,走到堂屋。方弈已经做好了一套衣服,手上正在做的好像是鞋子。林叙把木托盘放在桌上,拿起衣服一看,衣服的胸口位置还绣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笑脸。
方决被他抱着,伸出小手指着这个笑脸:“宝宝?”
他现在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所以每次发问林叙都会认真跟他对话:“这是宝宝吗?”
方决疑惑地抓抓脑袋,跟着他重复:“是宝宝吗?”
林叙注意到他抓脑袋的小手已经在地上爬得脏兮兮,就带着他先到井边去洗手洗脚。方决被母亲握着小手搓洗,问:“爸爸、衣服?”
“嗯?”林叙道,“爸爸穿的是妈妈的衣服。”
方决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努力想了想:“宝宝,新衣服,爸爸?”
“爸爸没有新衣服哦。”
眼看着母亲依然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方决着急了:“唔……新衣服……爸爸……”
林叙洗完,抱着他回堂屋,他还鼓着脸来回地说这几个字,方弈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一声“爸爸”,愣了愣,应道:“哎。”
方决转头看他。
方弈拎起他的小衣服展开:“是爸爸给你做的新衣服,要穿吗?”
方决的车轱辘话林叙听不懂,方弈却一下就听懂了,方决还不知道这是雄虫雌虫在理解能力方面的差异,林叙把他放在方弈怀里,他就瞅着方弈看。
方弈给他套上了新衣服,看他盯着自己,就冲他笑了笑。
方决道:“宝宝饿。”
方弈便抱着他,喂他吃小碗里的面条。
林叙问他:“好吃吗?”
方决瞅了母亲一眼,跟着重复:“好吃吗?”
方弈揉揉他的小脑袋:“宝宝喜欢吃这个吗?”
方决点点头。
“喜欢吃这个,就是好吃。”
“好吃。”方决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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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我家,高岭之花也要会做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