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习方。
爷爷希望我,为人方正。
2.
在我高考毕业那年,爷爷突发脑溢血,离世了。
去世前的夜晚,他躺在重症病床上,两眼无神,气若游丝。
他说,习方,你以后找份正经工作,画画不能养活自己。
他说,习方,实际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让你从小就没了爸妈。
他说,习方,高考成绩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无论你最终作何选择,爷爷都会支持你的。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躺在床上,咳一阵,喘一阵,一旁的呼吸机发出呲呲的叹息声。
3.
那夜我没有向爷爷作任何承诺。因为我害怕我做不到,因为我害怕让他失望。
毕业过后,我报考了北方的学校,学习工商管理。这与我当初所梦想的,相差千里。
大二那年争取到了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我前往欧洲,成为为期一年的交换生。
那一年的留学经历,让我见识到了很多。——那是一个更为广阔的崭新世界。
我曾去过法国的橘园美术馆。那里收藏着著名印象派大师克劳德·莫奈的八幅大型壁画,《睡莲》。
那些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色彩变化,只有当你亲眼看到原作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其中巧妙的色相平衡。
涟漪无边无际,睡莲柔美,柳枝倒映。一切如梦似幻,好似梦幻泡影。
站在那幅长度近一百米的壁画前,观者如身临其境,只留水面映缀的花朵倒影,让人心绪宁静。
——那或许是我最为难忘的一次观览。
只可惜,我应该是再也画不出来了。
4.
大学毕业后,顺利拿到了offer。之后几经跳槽,最终决定自己创业。
七年时间,我失败了三次。历经三起三落,然后我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或许并不适合走创业这条路。
于是我又回到了自己曾供职的公司。由于出色的表现及工作经历,最终,我干到了执行总裁的位置,进入公司高层。
别人认为我只是运气好,甚至是关系户,走后门,实则不然。
他们只看到我在短短两年内频繁升迁,春风得意,却没有看到我过去七年的失败受挫,落魄潦倒。
5.
总裁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
早上五点起床,洗漱完毕冥想半小时,随即开启一天的工作。
我没有助理,工作事项全部由我一人处理。加班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为了节省时间,我在办公室的里间布置了一间卧室,午休大概小憩二十分钟,下午继续工作。
就任执行总裁的第二年,公司原本臃肿冗杂、效率低下的行政系统,在我的整治下,焕然一新。
他们就此对我毕恭毕敬,心悦诚服。
6.
公司运营步入正轨。原本繁杂的工作逐渐变得轻松。
我总算是,闲下来了。
原本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现在忽然停下来,发现周围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我费尽心神的事情了。
32岁那年,我被确诊为高血压。医生说是原发性高血压,可能跟家族遗传相关。
“你这么年轻,就得了高血压啊?”医生看了看我的检查结果,表情有些惊奇。
“少熬夜,适当做点锻炼,可以去试着找点兴趣爱好,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然很容易诱发脑溢血……”医生继续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
“唉,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了,年轻的时候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健康,结果身体很快就被累垮,吃不消了……”
7.
脑溢血。
我不说话了。
爷爷当初就是因为脑溢血去世的。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病历单。习方,男,32岁。
这才惊觉: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那晚的场景始终定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爷爷戴着呼吸管,声音很哑,费劲地向我嘱托临终遗言,让我放弃绘画,去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或许,现在的我……应该不会再让他失望了吧?
8.
第二天,我向公司递交辞呈,告病休养,震惊了所有人。
就连集团董事长最终也亲自前来,极力挽留我,并承诺可以给予我更为优越的待遇。
我态度诚恳,“赵董,承蒙您的关爱,我十分感激。但是我深思熟虑了很久,觉得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懂,我明白的!但是没必要直接辞职,我可以给你放长假,带薪休假……”
我站定在办公桌前,向董事长微微倾身,姿态谦逊且从容。
“我先走了,赵董,我今晚还要去赴约。”
高中同学聚会。但是想见的人,只有一个。
9.
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好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我一向守时,但今天却迟到了。因为糟糕的交通状况。
最终我被迫无奈,把车停在了距离很远的街边,一路步行过来。
推门的瞬间,我不禁在想:一会见了面,应该要说些什么呢。
好久不见?老土。
久别重逢?矫情。
“……”我在心里默默叹气。词语匮乏的劣势在此刻暴露无遗。
包厢里很多人。大部分人基本上变了个模样。时隔多年,褪去少年青涩,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班长看上去胖了很多,大腹便便,笑容圆滑。他热情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哟,这不习方嘛!”
他的嗓门很大,原本正在喝茶闲聊的众人纷纷投来视线。我双手合十,向大家歉意一笑。
“抱歉啊,路上有点堵车……呃。”
我忽然顿住不说了。刚到嘴边的话立马忘得一干二净。
很奇怪。明明很多人,灯光华美,人声嘈杂,可我却一眼看到了他。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像十多年前那样,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低眉顺眼,安静旁观。
四目相对,我慌忙错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如常。
“好好好,我请客,大家玩得尽兴就好。”
10.
了无生趣。
不知从何时开始,同学叙旧变成了成年人之间无聊的攀比与奉承。
班长一直在给我倒酒,尝试跟我套近乎,“这酒,82年的,味道很正……”
我摆摆手,表情冷淡,“我开车过来的,不喝酒。”
“哦,好吧……”他怏怏地收起酒杯,“有个事情,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啊,就是你们公司最近的一笔订单……”
我一时哑然,失笑。“我不负责具体业务,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这些……”
“哎呀,多大点事嘛!”他的嗓门又大了起来,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您可是老板诶,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
后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清了。KTV的音响声音有点吵,况且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谈话上面。
他好像从进门以来,就一直在喝酒,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酒杯见底,他双手抱臂,略微嘟起下唇,表情烦躁又不满。
喝了那么多,一定喝醉了吧……我忍不住心想。
“所以……那笔订单,习总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回过神来。班长总算止住了他的滔滔不绝,满脸期待地看向我。
我表情空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婉言拒绝。
余光瞥见原本坐在沙发角落的诸和君忽然站起身,脚步虚浮,摇晃着向洗手间走去,我心念一动,很快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抛之脑后。
我:“哦,我今天正好辞职,不好意思啊可能帮不上你的忙。”
班长:“啊?”
我礼貌点头。无视班长脸上逐渐僵硬的笑容,起身匆匆追了出去。
11.
我一会该怎么跟他说?
好久不见?
啊……真是头疼。(扶额)
12.
万万没想到,我跟他之间的重逢,竟然是在KTV的洗手间里。
我向他伸出手。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
“你喝多了,和君。我送你回家吧。”
我耐心哄着他。他垂眸靠在我的怀里,原本暴躁的情绪逐渐平复。
“好吧……”他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偏过头来蹭我的肩膀。
温热的鼻息洒满脖颈,我呼吸一滞,险些快要抱不住他了。
13.
他好瘦啊。
我紧紧揽住他的腰,忍不住浮想联翩。
怎么会有人过了十多年,长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14.
车停在大约两公里以外的街区。
我背了他一路。他靠着我的右肩,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
经过学校的时候,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习方……”
他扭过头,蹭我的脸颊。声音软乎乎的,像是浸泡在香甜软糯的果酒里。
“我们回去看看吧,好不好?”
我停下脚步,驻足望向紧闭的学校大门,脸上逐渐泛起一阵燥热。
“好……”
所幸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我此刻的脸红模样。
15.
爷爷去世过后,我很久没有回到学校来了。
学校门卫并不认识我,觉得我眼生,一直以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
于是我做了个有点疯狂的决定:翻墙。
其实说来也有点好笑。曾经翻墙外逃是学生时期的常态,现在换下校服,穿上一身黑色西装,反而显得拘束且笨拙了。
“……”我索性脱下西装外套,扯开领带。半蹲下身,示意他踩着我的肩膀翻过,“你能够到围墙的顶端吗?”
结果他却大笑着摆手。即便眼睛几乎醉得快要睁不开了,可他还是执意要自己尝试。
“你……你别小看我噢,这多简单……”
他摸摸肚子,打了个酒嗝,语气听上去却莫名地正经。
“诶呀,请让一让,习方同学,我要准备起飞了,嗝。”
“……”我觉得有点好笑,于是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他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仔细估算着距离,忽然向前低头冲刺。
助跑,起跳。
嗯,很好,直接往我这边撞了过来。
“……!”
他整个人扑倒在我怀里。我下意识伸手护住他,惯性导致的重心不稳让我直接摔向身后的红砖墙壁,撞得我眼睛里直冒星星。
结果某人却一脸无辜地趴在我怀里,眼睛忽闪,“咦?你怎么靠着墙啊?”
我:“……”
我:“你不是说,要‘起飞’了吗?”
结果他还理直气壮,伸手捶我胸口,“对嘛!那你还挡着我的位置<(`^´)>”
我:“…………”
16.
我为什么要试图去跟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呢……(叹气)
17.
两人胡闹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听话地踩着我的肩膀,翻墙越了过去。
学校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没有灯光,教学楼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芒。
沿着操场跑道向北走,头顶的香樟树冠逐渐枝叶稀疏,视野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
夜晚繁星璀璨,一片清明。我抬起头,看见星星在头顶闪烁。
迎面吹来凉爽的晚风。一片灰色云朵从头顶的夜空缓慢飘过,我闭上眼睛,嗅到了香樟树的芬芳气息。
北面的铁路已经停运。轨道失去维护,逐渐老化,枕木间长出绿色杂草,几乎长到齐腰的高度。
“……”我驻足凝望,望着这条早已废弃的县城铁路,心里感伤,久久不语。
18.
原来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走近铁路旁的那棵梨花树。大概是已经过了花期,枝头空虚,只剩寥寥几瓣在风中萧索。洁白花瓣落了一地,像是铺上一层干净的白色地毯。
“和君?”我轻轻叫他的名字。他伏在我的肩膀,气息平稳。
“zzz……”
看来是睡着了。
我哑然失笑,扭头过来看他。脸颊轻轻擦过他的唇瓣,他闭着眼睛,嘴唇因呼吸而微微翕张,混着清甜的果酒气息……
“……”我后知后觉,立马顿住不敢动了。
就差一厘米的距离。
“……和君?”我又试探地叫了一声。
但是声音很轻。
“……”见他没有任何回应,我呼了口气,下意识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
19.
想亲一下……
就偷偷亲一下……
嗯……反正他睡着了。嗯。
大概只是犹豫两秒,我闭上了眼睛。嘴唇试探着贴近他的,咫尺之间,呼吸相闻。
“……”他忽然仰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咂咂嘴,把头偏向了另外一边。
“zzz……”
我立马低头抿嘴,假装咳嗽:“咳咳,咳……”
20.
咳。算了,不能趁人之危。
21.
我最终把他带回了家。
家里基本上从未有客人来访,所以屋子里只有主卧室的一张床。
嗯……我去睡沙发?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鼓鼓囊囊的裤裆,叹气,觉得自己这幅身体有点不争气。
怎么办呢,习方?你怎么就这点出息?
我轻微摇头。把人安置到床上后,我脱下衬衣,去浴室简单洗了个冷水澡。
披上浴巾出来,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我轻手轻脚过去开门,准备从柜子里翻出新的被子,打算今晚睡沙发。
结果却发现原本好好躺在床上的诸和君,此刻却坐在我的书桌前,低头翻看着什么东西。
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我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和君?”
没有回应。
我犹豫片刻,慢慢绕过他的身后,过去打开书桌前的台灯。
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曾经的画册,傻眼了,“??!”
这……这怎么被他翻出来了!(慌张)
画册很薄,除了一些风景画,剩下的几乎都是他的速写,是我当初趁他午休趴在桌上休息时偷偷画下来的。
我几乎要语无伦次了。伸手想把画册抢回来,结果却发现他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诸和君:“zzz……”
我:“……”
我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诸和君?”
他的身体慢慢倾倒过来,脸颊靠着我的腰腹,眼睛始终紧闭着,呼吸平稳。
“zzzzz……”
我:“…………”
我松了口气。
22.
吓死了,呼。
23.
以前从未发现他有梦游的迹象。
为了防止他夜半梦游,继续乱跑,我紧紧抱着他,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嗯……不知道他睡得怎么样,反正我是没有睡好,忍得很辛苦。(黑眼圈)
24.
于是第二天……
嗯,我果然猜中了他的反应。
“我俩昨晚睡在一起?”他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
我吞了口唾沫:“昂。”
他震惊捂嘴。脸上表情陷入了长久的呆滞,“啊???”
我:“…………”
我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梦游的事情告诉他。
25.
吃过早餐,两人在餐桌前对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家住哪?等会我送你回去?”我在心里反复酝酿了很久,总算开口询问。
“……好。”他很快点头答应。
又是一阵沉默。
我如坐针毡:“……我去换套衣服。”
结果他看过我的衣柜,忽然提出要陪我去买新衣服。
“陪你去买衣服,你衣柜里都是西装,太古板。”他无奈叹气。
“好啊。”我脸上的笑意快要掩盖不住了。
——总算又有了在一起厮混的正当理由。
26.
然而我长年累月在工作当中形成的思维习惯,并不允许我在挑选衣服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的眼里逐渐盛满困惑,“……你不用试衣服吗?”
“……”我堪堪压下伸手去捏他脸颊的冲动,语调平静。
“噢,平时比较忙,早上习惯穿好衬衫就出门,没心思去整理自己。”
结账的时候,导购再三询问我是否需要试穿。我摇摇头,只是简单问了尺码。
她愣了一会,说,尺码没有问题。
我点头,“那我选好了,劳烦帮我结算一下。”
“好的。”她的动作很快,手腕灵活翻转,轻车熟路地扫描衣服上的条纹码,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那个……冒昧问一下,是朋友吗?”
她忽然压低声音,悄悄问我。
见她表情微妙,眼睛里带着难掩的好奇,我很快听出来她话里有话。
“嗯。”我回答。
她略微扬起嘴角,笑容灿烂,“出来逛街?”
“嗯。”我淡淡点头,也跟着笑了。
她对我眨了眨眼,将衣服整齐叠好后,装进了购物袋。
“ヽ(•̀ω•́ )ゝ长得很可爱哦,祝你们玩得开心。”
我回以微笑,点头向对方致谢。
27.
我也觉得。⁄(⁄ ⁄•⁄ω⁄•⁄ ⁄)⁄
28.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啦?”我扭头望向他。
“……”可他却连忙将视线转向车窗外的城市风景,一个人哼哼唧唧,似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刚刚你……跟那个女生在聊什么啊?”
看他假装漫不经心,实则吃醋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很有趣。
“噢,也没什么……”我努力憋着笑,倾身过去帮他系好安全带。
“就是夸你很可爱。”
诸和君:“哦。(冷漠)”
过了几秒,他猛然转头看向我。表情一脸惊恐,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恐怖的话。
“啊???(变调)”
29.
“咳……”我手握方向盘,表情仍旧保持平静,实际上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模拟着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真可恶,好想把他摁倒在座位上亲亲。
30.
之后的事情就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了。
他邀请我留下来吃顿饭,说是为了感谢我在他昨晚喝醉之后Hela,对他的悉心照顾。
我:“……”
我一时心虚,低头开始咳嗽。
悉心照顾……嗯。
照顾得太好以至于差点就出事了……嗯。
“……”我抿了抿嘴,忍不住心想。
还好及时止损。
31.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背对着我,气息平稳,似乎睡得很沉。
我一直没有睡着。凌晨时分,窗外路灯尽数熄灭。我闭上眼睛,任由大脑胡思乱想,思绪凌乱。
恍惚间,我好像梦到了爷爷。
——那应该是小学的一次绘画比赛。我给爷爷画了幅像,最终获得了二等奖。
那天放学,我兴高采烈,把画像和奖状带回家给爷爷看。
爷爷出了门,还没回家,于是我交给了奶奶。奶奶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那幅并不算漂亮的画像,她笑得前仰后合,眼里很快笑出了泪花。
诶呀诶呀,你怎么把你爷爷画得这么丑啊哈哈哈——等会就给你爷爷看,哈哈哈哈。
……
实际上那幅画,他们一直保留着。直到两年前奶奶去世,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
画纸已经泛黄,被细心装裱在画框里,放置在书柜抽屉的最底层。
背面用铅笔记录了一行小字。时隔多年,铅字碳化,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1999年5月,吾孙习方画作】
32.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回过神来,后背早已被一具温热的躯体拦腰抱住。
我:“和君?”
诸和君:“zzz……”
“和君……”
我叹息一声,转过身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望着怀里人恬静美好的睡颜,我合上眼眸,轻声喟叹。
好温暖。
33.
分别过后,我们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回到家里,我疲软地躺倒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空白一片的天花板,一时觉得孤单又冷清。
真好。工作辞了。人也走了。
明明只是两天时间,我却时常感到意识恍惚,感觉像是过去了很多年。
拿起手机点开他的聊天窗口,几乎没有思考,我打出一行字。觉得有点突兀,又很快删除。
这才过去多久,我就给他发消息?
我轻微摇头,自嘲。
可能这些年他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像少年初见时那般纯真烂漫,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所以才会对他这么念念不忘吧。
34.
最终我给他发了一张试穿新衣的照片。照片发送,我心里莫名开始有点忐忑。
不会让人觉得我很自恋吧……
不过幸好他很快就回复了。
他说,很好看。
“……!”我很快从沙发上坐直身,思考着应该如何回复。
结果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接进一条来电。
是董事长。
我心里一沉。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接听。
“嗯……赵董,我前天递交的辞呈应该已经生效,我……”
我小心斟酌着言辞。结果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却十分热切。
“啊,这些我们先不谈,习方。我打这个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你这两天呢,正好可以好好考虑……”
35.
公司有外派任务。董事长希望我能够动身前去。
“西伯利亚?”我微微一愣,“那边不是这几年才成立的新分部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爽朗的笑声,“为期一年,习方,你可以把这当作出游散心,也可以当成一种挑战。”
我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是希望我将这两年整顿公司的雷霆手段,带去北亚分部。
“我会好好考虑您的建议。”我始终保持平静,不卑不亢。
36.
其实我是有点心动的。
除去工作原因,实际上我一直想去西伯利亚游历。
可是一年时间,可以淡忘很多事情……
我再次点开他的聊天页面。几乎没有犹豫。
我:我喜欢你,和君,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盯着屏幕上的那条消息撤回提示,表情木然。
可恶,我到底在干些什么。(苦恼)
37.
——一年时间,的确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我有些忐忑。对方始终没有回复。
应该是没看到吧?我如释重负,心里却隐约带着一点失落。
“……”我背靠沙发,仰头深吸一口气,总算收拾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38.
和君,过段时间有空吗?
我们去旅游,一路向北,去西伯利亚。
(习方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