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百里无咎的情况之后,肖尧帮着将黑衣面具人抓获,投到不同的困阵里。

  一千余黑衣面具人,死亡数百,剩下八百多人,被落在困阵里头。

  风见影和肖尧又开始忙碌个不停。

  这一忙碌,就到了第二日清晨。

  百里无咎终于醒来。

  “你醒了?”鱼子书叫了起来“军师醒了!”

  肖尧从颜容与腿上滚下来。

  颜容与刚叮嘱了一句:“慢点。”

  肖尧已经捂着自己的脑袋,跑了过去。

  白衣公子看好戏一样,挑拨离间道:“你看,你的夫君在乎别人,似乎比在乎你更多。”

  颜容与看他:“你的眼睛,只能看表象,不能看内里,只能代表你瞎,不能代表他不在乎我。”

  白衣公子:“……”

  或许是扮演了一段时间刁蛮“姑娘”,颜容与现在不像之前那样懒得理人。

  可嘴毒,却没有落下过。

  “你冷血无情,不代表我怀远冷血无情。”

  “他关心兄弟姐妹们,说明他不是只顾念儿女私情的孬种,而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大丈夫!”

  更何况,就算他的怀远关心别人,举止也是有度的,从不逾越。

  最后,他上下打量着白衣公子,用漠然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不屑。

  “你以为我们家怀远是你?”

  还不知道自己被大肆夸赞了一波的肖尧,蹲在百里无咎面前,询问他的感觉。

  “我真的没事。”百里无咎道。

  “怀远兄要是还问下去,我就有事了。”他语气有些无奈,“不被信任,会有心事。”

  人还能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有好转。

  肖尧道:“好了,我不问这个就是了。”

  军师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别人过度关心。

  舒无涯看百里无咎惨状,忍不住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百里无咎道:“说来话长。”

  包八卦抓耳挠腮想知道,但是又不好意思让病人劳累,就折中道:“要不你长话短说?”

  众人谴责地看他。

  这叫什么折中?

  百里无咎捂着胸口,想要坐起来说。

  一群人看他躺着,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鱼子书瞪了他一眼:“给我好好躺着,不痊愈不能起来。”

  百里无咎咳了一声,无奈躺着。

  “我也没怎么样,只是选到了一个不太好的身份。我的身份明面是神器山庄的少庄主,其实是白衣公子的小儿子,因为白衣公子想要称霸修界,所以就送了过去,给别人当便宜儿子。”

  “那神器山庄庄主就这样答应了?”舒无涯疑惑道。

  “还有,称霸修界为什么非要送儿子?”商子高十分疑惑。

  肖尧怕百里无咎劳累,主动担任解说。

  “这个我知道,毕竟我的身份是白衣公子的大儿子。他之所以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去神器山庄,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对他的妻子一往情深,肯定不会丢弃这个孩子,反而还会养起来。”

  “而神器山庄是修界宗门里面有一定权势和地位,但又最好攻破的宗门,不选它,选谁?”

  两个条件结合起来,对于白衣公子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舒无涯拍手道:“我知道了,所以他将两个儿子都送出去,要的就是这两个孩子继承两个山庄,那就等于是他自己掌控了。”

  肖尧点头:“没错,白衣公子打的主意,就是这个。”

  商子高感概道:“白衣公子的两个孩子,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有什么样的爹娘不比白衣公子好。”

  鱼子书也感叹:“是呀,稚子何其无辜。”

  “哎,那也不对啊。”舒无涯道,“既然那个什么庄主,那么喜欢白衣公子的娘子,为什么要把军师伤得那么重?”

  不是说不舍得丢掉吗?

  肖尧道:“不舍得丢弃,并不代表不舍得折磨。或许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将孩子扣在手上,等那个女人回心转意呢?”

  商子高和舒无涯:“???”

  狠呐!

  他们将求证的眼神,落在百里无咎身上。

  百里无咎点头:“怀远兄说得没错。他虽然给我身份和地位,在外人面前对待我,就像是对待自己唯一的儿子那样疼爱,甚至只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人回来。”

  他缓了缓,才继续道:“可是,那都是他对外的伪装,每一天,他都将我打得半死,再重新救活,就这样,一直重复着。直到……”

  “直到什么?”舒无涯小声问道。

  百里无咎虚弱地笑了笑:“知道他看着我这张日渐和娘亲长得相似的脸,他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兽性,想要对我出手……”

  舒无涯:“哈?!!!”

  这个故事,好像有什么地方,是不是有点儿耳熟。

  百里无咎冷笑道:“我就将他阉了,跑了出来。”

  江宥安的眉睫轻轻跳了一下。

  鱼子书蹙着眉头道:“这个身份……”

  他一双清澄的眼睛,落在江宥安身上。

  大家也都不是蠢的人,知道江宥安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的,都将眼神落在对方身上。

  舒无涯欲言又止。

  商子高忍不住道:“宥安兄,你……”

  江宥安倒还镇定,似乎大家看的不是他。

  包八卦直言道:“白衣公子的小儿子,就是你?”

  江宥安沉默半晌,不由得苦笑道:“没错,就是我。”

  这下子,沉默的就是其他人了。

  百里无咎虽然人虚弱,但是头脑还是清醒的:“在清风城那一次,被抓住的白衣公子宋垂衣,年龄和我们相仿,所以,他并不是真的白衣公子,只是白衣公子推出来的替死鬼,对吗?”

  江宥安点头:“没错。”

  商子高参加过那惨烈的一战,他忍不住问道:“那真正的白衣公子呢?”

  江宥安只是把嘴唇抿住,不说话。

  “宥安兄。”舒无涯震惊地看着江宥安,“你认同他做的一切吗?”

  江宥安的嘴唇开合,最终只是闭上,垂眸不语。

  身为人子,他不能说不。

  舒无涯指着被困在牢笼的白衣公子:“他并不能算是一个人,他只是屠戮人命的怪物。江宥安,难道你还要帮着他吗?!!!”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嘶声喊叫起来。

  他们同在一州,学院之间关系很不错,多有来往,多年兄弟情分。

  江宥安也忍不住大声回道:“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那是我的亲人!真正血浓于水的亲人!”

  肖尧看到他的嘴唇在发抖,身体也在发抖。

  “舒无涯,我也渴望过亲情。”江宥安的眼睛,终究还是蓄满了泪水。

  他在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我也想过要爹娘。”他说道。

  江宥安的眼泪没有掉下来,但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没能忍住。

  一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百里无咎还是冷静的那个:“可你不应该,为了帮他续命,故意接近宋垂衣,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实际上却是葬送了性命。”

  肖尧也道:“我也是到了今天,才想明白,为什么宋垂衣会心甘情愿被当成白衣公子,命丧黄泉。他要保住的,并不是白衣公子,他只是想要保住你,让你脱离白衣公子。”

  所以宋垂衣才会在事后,说那样的一句话。

  他就是希望肖尧能发现不对劲,免得下一次的白衣公子,直接拿他们兄弟当替死鬼。

  这样的事情,对方也未必做不出来。

  江宥安闭眸:“是我欠了他。”

  “既然你觉得欠了他,那就应该将真相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颜容与的声音遥遥传来,“你若只是说说,对宋垂衣而言,又算什么?”

  嘴上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做出来的事情,才是作数的。

  “虚幕之前,先生们都看着。”江宥安抬眸,“我承认了,他的清白也就得了。”

  肖尧问道:“就只是这样吗?”

  江宥安将眼神移开。

  肖尧的眼睛过于清澈,他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不堪,似是要被照出来。

  “你还是要袒护白衣公子。”肖尧说道,“我知道,于情,对方是你的亲人,要将对方绳之于法,对你来说难免痛苦。”

  商子高急道:“可是于理而言,白衣公子丧尽天良,天理难容,不绳之于法,岂不是要将其他人的性命置之不理?江宥安,你清醒点!”

  肖尧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旁观者,并不是当局者,抉择的话,不由我们来做,痛苦也不由我们承担。我们不干涉你的选择,但是我们要抓白衣公子的心,会一直坚定。”

  百里无咎道:“如果宥安兄助纣为虐,我们也只能拔刀相向。”

  肖尧看着江宥安,希望能看到对方的表态。

  江宥安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不作声。

  山林的木叶在飘摇,影子半明半暗,落在江宥安的背上。

  肖尧明白了对方的选择。

  他早就料到了,可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都是一起走过秘境难关的兄弟,曾经同生共死、团结友爱过,到头来,却要兵戎相见。

  肖尧轻笑了一声,最后给对方行了个礼:“我明白了宥安兄的选择。”

  他转身,面朝着树底下,被阴影覆盖的人。

  “那你呢?你的选择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