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加霖身型比俞洺大半圈，双手捧着俞洺的脸颊，不容挣脱半分。
唇｜瓣探去，大口吸吮，烟草气味萦绕在鼻尖，冯加霖呼吸重了些，伸出舌头，想去撬开那紧闭的贝齿，俞洺并不领情，十足抗拒。
醉意朦胧，致使冯加霖缓缓睁眼，半阖双眼，懵懂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俞洺。
俞洺挣扎，酒气熏鼻，十指用劲揪着冯加霖肩膀处的布料，但身体被拢成一团不好发力。
眼前的人像匹狼，推不开，还随时有再次扑上来撕咬的冲动。
趁着冯加霖嘴巴离去的间隙，俞洺愠怒：“冯加霖！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然后微抬右膝盖，配合着双臂将冯加霖推开。
嘴唇仍留着对方的唾液，俞洺用手背狠狠擦去，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痛喊：“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冯加霖无力地靠在墙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但后背没支撑，像要随时贴墙滑落下去，说出来的话都拖着长音，“俞洺，我哥......”
夜深人静，俞洺怕惊扰到旁人，以最快的速度拿钥匙开门，拽着醉酒的人进了屋。他将冯加霖扔到沙发上，从饮水机口接了一杯水，哐当放在茶几上。
“赶紧喝水！”俞洺想要他迅速清醒，并诚心地道歉，说自己认错人了，不是有意这样的。
冯加霖磨磨蹭蹭坐起来，抹了把脸，端起桌上的杯子，可那玻璃杯刚杵到嘴边，他就开始干呕，并且咳嗽起来。杯子重新被撂到桌上，由于没放稳，倒下去洒了一桌子，多余的水顺着桌角滴到地面。
冯加霖飞速跑到洗手间，关上门，难受的声音此起彼伏。
俞洺盯着那慌忙跑进洗手间的背影，心烦意乱，抽出纸巾，把洒出的水全部沾干，望着空的玻璃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一会。
洗手间传出马桶抽水声，然后是水龙头的流水声。冯加霖步履僵硬地走出洗手间，压根没往客厅来。
在沙发上坐久了，双眼泛酸，俞洺也准备洗洗睡觉，没走几步就看到自己卧室敞开的门，他记得自己有关卧室门的习惯。
难道？他疾步行去，就看到冯加霖大咧咧地趴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很好，很好。”俞洺气得没声。
他将冯加霖摆正，脱鞋脱衣，掖好被子，俞洺小声骂着，说自己成了伺候祖宗的保姆。
俞洺洗过澡后，回到原属于冯加霖休息的房间。
这一晚，倒真是戏剧般的换房睡觉。
第二天，俞洺一早就听到外头叮铃哐当的声音，下床扒门一看，冯加霖正弯着腰拖地。
俞洺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说：“现在才六点半，你拖什么地。”
“醒得早。但其实也不早了，天都亮了。”冯加霖指了指客厅阳台充足的光线。
俞洺认命，他是那种只要中途被吵醒，再次闭眼，就死活睡不着的那号人。今天被意外吵醒，他只好先换衣服洗漱。
刷牙的过程中，俞洺坐在马桶盖上盯着冯加霖进进出出地涮拖把。
冯加霖忍不住说：“哥，别看我了。”
俞洺火冒金星：“我看我弟弟呢，凭什么不能看。”嘴里的牙膏泡沫往外呲着，他总算起身到洗漱台漱口。
冯加霖点头很轻：“能，能看。”
俞洺脸也洗罢了，走到冯加霖身边，一脚踩在拖把上，导致污水被挤压出来流向四周的地板。
“哥？”
俞洺一点笑意都不想给：“没断片儿吧？”
“断片？我干嘛了？”冯加霖眨巴着眼睛，扭过头仔细地回想，“噢，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喝酒了，回来的晚。一不小心找错屋了，给你床上睡了，哥对不起啊，我马上去给你换被子。”
“这不是重点。”
“重点？”冯加霖微张着嘴，表示不理解。
眼见对方答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俞洺愤怒地戳着冯加霖的脑袋，步步逼退：“装！继续装！我告诉你，你演技太烂了！还故意省了重点！我看你是存心的，你昨晚抱着谁啃，你不知道？”
“难道......”冯加霖睁大了眼睛，见对方不买账，他话头一转，“我想起来了，昨晚我确实亲了一个人，味道特别熟悉，但绝对不是你，哥，绝对不是你！”
俞洺眯了眯眼，面对冯加霖的否认，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转念一想，喝醉的人是冯加霖，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俞洺笑了：“绝对不是我？怎么这么肯定不是我？那你说说还有谁，你昨晚到底亲了谁，弟弟处对象，不得让当哥的把把关？”
“我……”
冯加霖说不出话来了，嘴巴张合半晌，肩膀无奈放下：“这回，我彻底想起来了，那个人是你。”
“终于确定是我了？”俞洺收回笑容，“你什么意思，占便宜也不兴这么占吧？”
俞洺在网上刷到过，说是男人喝醉酒的下意识行为都是很真切的......
不敢想，但又想问，俞洺一字一顿：“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对方很冷静，盯着俞洺的眼睛。良久，冯加霖像是不好意思，将脑袋扭向另一边，慢吞吞道：“是。”
那一个“是”，将俞洺打败得连连后退。合计起来，冯加霖在这也住了一个月有余，原来他一直以来养的是个定时炸弹，还是个随时有可能被爆身子的炸弹。
“早饭我去外面吃了，你接着拖吧。”俞洺穿好鞋子，拿起钥匙准备出门，“我得缓缓。”
俞洺不敢回家了，连着两天都在单位里头住，但其实也有别的原因，那就是餐馆装修的事，这件事还要继续，俞洺额外掏出精力去察看。
他不敢再出错了，也不敢拿单位的名誉做赌注。
一次抽空，俞洺去医院看望刘澜。刘澜在能下床后，经常下楼透气，因此伤势恢复很快。俞洺问了刘澜的前任丈夫，这段时间有没有再受到威胁，他说没有。
俞洺觉得这有点像拿钱办事，替张海放将事情办利落，不多逗留，拿钱扭头就跑。这就没办法找到元凶了，刘澜的前任丈夫只能认栽。
“之后出院还有打算吗？”俞洺问。
刘澜边吃苹果边望着窗边，说：“打工去，还是梁姐说的那个地方。活了快三十年了，什么都没捞到，一事无成。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俞洺望着她的背影，他不想再听下去，于是找了个借口：“同事刚给我发消息，还有事，得先走了……祝你平安。”
“好。”刘澜轻微转了下头。
车驶在路上，面朝西边，他平常很喜欢看天空，可今天这绚丽的晚霞倒让他提不起兴致，天空像是被泼去的高纯度染料，热情似火，实则乱七八糟。
跟他心情一样。
到了家，隔着房门都闻到阵阵饭香。钥匙在孔旁死活戳不进去，俞洺欲弯腰去对准，这时，门被打开了。
冯加霖拉开门侧过身，说：“缓过劲了么？你已经两个晚上没回来了。”眉眼间充满怨怼，嘴角都耷拉着。
“我这不是回来了？”俞洺大步跨过，放钥匙，换鞋，去洗手。
冯加霖回了趟卧室，走出来时手里握着东西，他说：“哥，你翻翻看。”
是相册，俞洺接过，蓝色外封硬挺，表面摸着有颗粒感。
“你都把这些照片洗出来了？”俞洺惊喜，他一页页翻着，是俞洺大学期间以及冯加霖初中时，俩人出去玩拍的，用的是冯向松买的相机。
冯加霖手里还握着一个相框，他递过去：“我还是最喜欢这张。”
画面中，俞洺搂着小他一头的冯加霖，笑容张扬自由，背后依山傍水，景色幽幽，冯加霖那时的脸十分青稚，是笑得最开心的时刻。
“那三年是我很快乐。”冯加霖抿了抿嘴，“之后无论是跟爸妈出去旅游，还是去哪，都没有当时的感觉了……其次是现在。”
又是令人肉麻的话。
俞洺举高相框，故意将两人的视线遮挡，说：“你说放哪好？放这吧。”他走到电视柜前，选了个完美的角度放置，相框微微倾斜，对着阳台。
“相册没看完，能不能先放我那儿？”
“当然可以。”
晚上，俞洺洗过澡，靠在床头。
相册逐渐翻到了最后一页，是冯加霖正在弹钢琴的画面，阳光洒在后背，像镶了层金光，俞洺觉得场景美得移不开眼，就在远处悄悄拍了下来......
“哥，你要不要也来弹弹，你坐左边，我教你最简单的和弦。”冯加霖说。
“真的可以？”俞洺从未摸过钢琴，受到冯加霖的邀请，还挺激动。
冯加霖教他认准白键和黑键，并说：“保持自己的节奏，其他的我来弹。”
俞洺边弹边记忆，花了一分钟去记位置，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可当真正四只手出现在琴键上后，俞洺还是慌了神，没坚持多久，便乱了阵脚。他带着歉意：“这是不是《Summer》那首曲子？再来一次吧。”
“好。”
于是另起一次开始，终于将这首钢琴曲的开头弹了出来，跳跃连续的音符仿佛气泡水与冰块的碰撞，滋滋作响，令俞洺思绪不自觉飘到了海边的那一个月。
“感觉怎么样？”
“怪不得见你天天练琴，有点上瘾了。”俞洺傻笑，但他也知道自己相比于弹，更喜欢听。
冯加霖手指修长，在琴键上跃动，很美。
这一幕被俞洺刻在脑海里，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