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洺再次醒来已经过了一整天，窗帘外透着橘色光，他想了下，估计现在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正式步入夏天，白昼的时间也在延长。
他好似梦到了冯加霖，是冯加霖将他从冰冷的地板抱回床上。
真的是这样么...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静悄悄地，忽然轻声响起：“哥，你终于醒了？”冯加霖上前握住俞洺的手，这回，手是暖的了。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云城吗？”
俞洺来不及思考这两双手紧握的姿势对不对，只是面对这张脸，他不肯承认，冯加霖现在跟他站在一块。
他深深笑了一下：“我昨天就回来了。”
“拉我起来。”俞洺快两天没吃东西，坐起来都费劲，他将枕头放在后腰，靠在床头，“我想起来了......我对你说过，张海放和刘澜出事了。”
“我知道，这是你说的第二遍了。”
俞洺慌张：“那现在怎么办？”
冯加霖静止看了一会，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张海放的事，刘澜的事，都是咎由自取，你能做的已经够多了......哥，虽然工作的事我不想现在提，但是你同事给你打电话了。”
俞洺蹙眉：“哪个同事？”
“小徐，让你尽快回单位，我说你洺哥还在休息。”冯加霖说，“哥，起来吃饭吧，看你嘴唇白的，我都替你饿。”
俞洺身体健好，只不过事情发生后对他心理造成极大影响。
喝了水，吃了点饭，血色恢复了一点。
半小时后，冯加霖见俞洺穿好衣服，疑惑问：“你要去哪？”
俞洺淡淡地说：“我看新闻报道，刘澜被送进了市医院，我得去看一眼。而且当时还有孩子在场，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
冯加霖靠近，说：“哥，你去看别人的同时，先看一下自己的情况可以吗？”
俞洺将钥匙攥在掌心：“刘澜这次出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她作为受害者，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看一下。冯加霖，我很少说别人啰嗦，你应该是第一个。”他转身就走。
“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没有，答应好的事我是不会违背的...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既然矛头不在你，你自责什么？”
俞洺扭过头：“我不会自责。但她求助过我，我没有做到，至少这一次，去看一眼，就一眼。”
冯加霖也跟着去，主动开的车，俩人在车内一声不吭。还未到地方，俞洺就让冯加霖先停车。他瞧着俞洺进入马路边的便利店，不一会，拎着一篮包装精致的水果和一箱奶放进后备箱。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俞洺向工作人员询问确认多次，才找到了刘澜的病房。
敲门后，一位护士走来开门，她上下打量一番：“不是媒体记者吧？前两天来这看望的人多，我们医院都怕了，这对病人恢复很不利。”
俞洺摇头：“是同事。”
冯加霖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也好，估计刘澜不会希望被更多人看到窘迫的模样。
护士也要离开，她说：“不是就好，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按铃。”
病房内开着空调，温度不冷不热，地面虽干净，但挤满了用来送礼的盒子箱子，以及成箱的保健品。俞洺收手中拎的东西反而衬得有些廉价，他抿了抿唇，将东西归放在一处，与那些礼物融为了一起。
刘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脑袋和脖子缠了好几圈纱布，有些纱布仍洇着血。床头柜上仅放着暖水壶，和塑料袋装的水煎包，以及被啃了一半已经发黄的苹果。
这时，刘澜察觉有动静，才慢慢睁眼，说：“洺哥。”
“对不起。”俞洺没有别的可以回应的。
“我知道...不是你说出去的......所以你不用道歉。”刘澜气息很虚弱，“但归根结底还是我活该...骗他的时候，都应该想到，被发现的后果......命不好，我认了。”她哭了，很平静。
他原不想打扰刘澜休息，打算放了东西就离开，但情况可能更糟些，他思考再三，坐上板凳，他说：“孩子呢？”
“估计跟他爸去买饭了吧。”
他望了眼窗外，火红一片，远处的云与天际线相融合，像一幅水粉画。
“挺好的，有人照顾，还有孩子平安的在身边。”影像画面再次浮现眼前，胸口仿佛堵了块石头，凶手拿着石头未砸向孩子，而砸向了孩子的母亲。事发有因，是她先骗了他，反正都坏一块了。
门外传来交谈声，随即房门被推开。
进来一位陌生男人，双眼尽显疲态，胡子拉碴，左胳膊被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悬在胸口前，右胳膊提着充满哈气的塑料袋。看样子是刘澜的前夫。
“你好，我是刘澜同事，听说消息了，就赶紧过来看望。”俞洺还是想问一句，“你这胳膊......”
男人尴尬一笑：“摔着了，不严重。”
“不是。”刘澜反驳，“你不是说揍你的人扬言是张海放派来的吗？还很嚣张，叫你之后收敛点。我也不理解了，就你这性子，你招谁惹谁了，他们还打你？”
俞洺抬眸：“张海放手下？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因为常年干活得不到好好休息的眼睛浑浊一片，男人茫然地低下头：“打我的时候我被蒙着头，他们叫我别报警，否则孩子会被盯上。”
刘澜含着哭腔：“俞洺，又是张海放，进了监狱还不老实。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个人。再给我重来的机会，我连青邻市都不会来！”
蒙着头打人，是张海放的作风，这么明目张胆，很像宣战。俞洺思索半晌，亮出手机通讯录，说：“如果那人再来，给我悄悄打电话，或者录下来，我听听声音。”张海放认识的人，俞洺差不多都知道，来来回回一直联系的就那几个。
男人吃惊：“你跟张海放？”
“高中同学。”俞洺觉得这也不需要瞒，因为刘澜也知道。
男人进来有一会了，后面也没跟着孩子，刘澜率先问了：“乐乐没上来吗？”
“跑后花园那玩了。”男人回答。
刘澜轻叹：“让他玩吧，能玩就好，能玩就好......”
出了医院，俞洺特意带冯加霖去往后花园。正往那走，看见医院围栏处伸进来卖气球的，各种卡通形象，他走近，卖家就迫不及待推荐。
最后花十块钱买了个奥特曼模样的。
男孩应该会喜欢。
后花园前有一大片草坪，很多孩子聚一堆铲土。俞洺对于那孩子的样貌有印象，在一堆孩子中，锁定一个，确认过后，他喊了声乐乐。
一个小男孩迅速回头，大眼睛东张西望，总算锁定到俞洺，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乐乐，我是你妈妈的同事，这个是你妈妈让我送你的，听说你喜欢奥特曼。”俞洺伸出气球。
乐乐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要不要上前，他咬着下嘴唇，半天没吭声。
终于，乐乐小声说：“我其实更喜欢铠甲勇士……但我也会喜欢奥特曼的。”
细绳递过去，乐乐接下，眼睛眯起来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