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今影:“……随她去吧。”

  “还有更离谱的呢, 席面吃完,屹川王赶来向太后问安,啧啧啧, 曲婉婉眼珠子都快瞪掉出来,又忙着跟同屹川王眉来眼去, 秋波左送一个右送一个, 我都替她臊得慌。”小杨柳舀了一瓢水,猛泼进花圃里,打下来几片雪白的花瓣。

  曲今影心疼花,要她别把气洒在花上,会浇死的。

  小杨柳:“……老侯爷还坐在那儿呢,曲婉婉也不怕丢了咱们侯府的脸。”

  她说完补了一句:“二房那娘俩儿压根就没脸。”

  曲今影一笑置之, 目光温和的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喟叹天气真好。

  当晚,太后歇在侯府,曲傲不敢怠慢,腾出自己的大院子,重新布置一番, 请太后赏脸。

  但太后突发奇想,要住东枫院, 这是曲今影母亲花枫儿的住所,卫燕思先前也住在这处。

  太后是花枫儿的手帕交,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曲傲即刻去安排。

  一夜过后,太后就要启程回宫,在临走前命宦官宣了一道圣旨——封曲今影为泠妃。

  跪在下头接旨的曲傲父子心中五味杂陈,柳氏母女却羡慕嫉妒恨。

  太后一走, 柳二娘忍不住的酸上几句。

  脾气本就不好的曲金遥不能饶她,朝她一通冷嘲热讽,然后拿着圣旨疾奔玉阶院。

  半道上,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妹妹进宫受昏君的糟蹋,誓死护送妹妹逃出雁京,再寻片世外桃源买块地给妹妹,让她过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虽说这样一来,侯府会招至杀身之祸,但在他心里,终究是妹妹的终身幸福最重要。

  岂料曲今影拿到圣旨的那一刻,竟然笑了,不是冷笑,而是淡雅从容中略带喜悦的笑,眼中清波漾漾,粉颊晕红。

  他当日头太大,晃花了他的眼睛,抬手使劲揉了揉,但见曲今影唇边的笑容愈扩愈大。

  “妈呀,妹妹,你中邪了吧!”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一并不起眼的木盒子上,盒盖打开着,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纸玩意儿。

  他拿出两样举过头顶,对着太阳光仔细品评:“嗯,精美细致,颇具艺术价值。

  他是雁京第一纨绔,好玩的东西都想要,心痒痒的问:“哪里买的?”

  “别人送的。”曲今影夺回东西,仔细放回盒中。

  “谁送的?”

  “万岁。”

  曲金遥不太相信,重问一遍:“谁?”

  曲今影放慢语调,字正腔圆道:“万——岁——”

  曲金瑶:“???”

  曲金遥:小丑竟是我自己

  .

  圣旨一出,曲今影被特封泠妃的消息,不胫而走。

  八卦先从皇亲贵戚开始,熊熊烈火般传进街头巷尾,整个燕京沸腾了。

  百姓们惋惜不已,如花似玉的清慧县主就要被昏君作践啦,这和即将香消玉殒有何区别。

  当然,百姓中也有理智派。

  他们根据线索抽丝剥茧。

  譬如“昏君夜送佳人归府”“昏君夜陪佳人水月河祭母”等,推断昏君其实与曲今影本就郎情妾意。

  由他们而起,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有了新的灵感,写出一新话本,内容包含红莲、刺王杀驾、水月河骚乱等热门事件,结合宫廷侯爵、江湖恩怨等时兴元素,讲了一出感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情节虽然俗套,但不可否认亦有感人至深的一面。

  对昏君的印象也有了改观,原来昏君也有真情有真爱,甚至可以爱美人不爱江山。

  试问世间男儿,几人做的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混迹官场之人自有小算盘,那清慧县主位列四妃,凭借母家的权势和皇帝的宠爱,母仪天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一时间侯府的门槛再度被踏破,前来拜访的人比以往更多,认识的不认识,有交情没交情,就连遇上要绕道走的仇家也来了。

  曲家父子天天忙得晕头转向。

  唯独卫燕思怏怏不乐,整天把天要亡我挂在嘴边。

  她一直记挂着对曲今影的承诺,答应不迎曲今影入宫,结果稍有疏忽,后院起火了,太后娘娘出其不意,打她个措手不及。

  这手段这魄力,活该太后是上一届宫斗冠军。

  她无心朝政,一天往慈宁宫跑三趟,偏偏太后以各种借口不见她。

  她只好向葛长留求助,葛长留巴不得她能娶了曲今影,满嘴的风凉话。

  卫燕思转变思路,当务之急还是以稳住大女主为紧要任务。

  她问春来:“你把那堆纸玩意儿送给清慧县主时,她什么表情?”

  春来回答:“是杨柳姐姐收下的,奴才去的太早,那会儿清慧县主还未起床。”

  所谓主仆一心,从某种程度上讲,小杨柳的态度就代表曲今影的态度。

  卫燕思转问:“……小杨柳是什么表情?”

  “像只老虎要吃人。”

  卫燕思的小心脏一下沉到了谷底。

  .

  时光荏苒,卫燕思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九月,选妃事宜也迎来最后的殿选。

  此次入围殿选的佳丽共一百零八位,个个貌美如花、娇娆多姿,全是万里挑一的妙人。

  卫燕思一颗心全悬在曲今影身上,可盼到了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机会,草草了结早朝,爬上角楼凭空眺望,因为距离太远,眺来眺去都只眺了个寂寞。

  她派出养心殿内所有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分散在勇毅候府的马车的必经之路上,时刻报备曲今影的行踪。

  这可把小太监们累坏了,在皇宫与勇毅侯府间不停往返。

  “启禀万岁,清慧县主和其妹妹出发了。”

  “……马车行至永平大街,正要转向北安道。”

  “不好了万岁,马车堵在了崇德坊钱,怕是要耽误入宫的及时了。”

  “报——万岁,马车即将过皇城正往宫城来。”

  “……来了来了,万岁,清慧县主来了,刚过东华门了,由楼宮正带着去崇绥殿集合,再过半个时辰要同其它贵女一起往御花园的千秋阁去。”

  “咱们也去。”卫燕思急匆匆的下了角楼,一坐上龙辇就催促说加快脚程。

  春来追着龙辇,气喘吁吁的正了正歪下的帽子:“万岁别猴急,清慧县主既然来了,您肯定能见着。”

  猴急这词用的妙啊!

  易东坡甩春来一记浮沉:“你不懂,这热恋中的人啊——”

  卫燕思听不得易东坡猥琐的聒噪,摘下腰间的玉佩狠狠砸中他脑门儿。

  易东坡立马噤若寒蝉。

  角楼距离千秋阁颇远,卫燕思让龙辇在御花园门前停下,步行而至。

  阁内贵女们齐聚一堂,已经准备就绪,各色珠璨玉翠,衣香鬓影,三三两两的围成团儿,互相说着话。

  卫燕思到了千秋阁外头,反而不着急进去了。

  她提起衣摆,猫着腰,蹑手蹑脚的绕至一矮石后头,张望千秋阁里头可有曲今影的身影。

  养心殿的奴才都识趣儿,不敢贸然打扰她,在易东坡的指挥下,各自寻了一藏身之处。

  有的躲进树后,有的躲进花丛,有的躲进草垛,还有的找不到地方躲,干脆假装成路过。

  春来就蹲在卫燕思身后,陪她一起鬼鬼祟祟,小意的问:“万岁,您这是做什么?”

  卫燕思:“你混进去,请清慧县主出来,与朕一叙。”

  “……咱们请人为什么要跟做贼似的呢?”

  卫燕思像是吃进死苍蝇,喉间哽得慌:“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问题!”

  于是春来就去了,只一会儿又回来:“清慧县主不愿意出来。”

  “……你你你……可有告诉县主朕在外头等候?”

  春来的眼睛里闪着懵懂的光芒,点头如捣蒜:“告诉了,也劝了,也求了,县主就是不愿意?”

  “理由呢?”

  春来怯怯的压低头,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县主说不想看见您。”

  春来似是怕她殃及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双膝磕地:“万岁,全是县主说的,跟奴才无关。”

  卫燕思被他跪的心烦,两手叉着腰,原地转了几圈,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命他再进阁内传她口谕,宣曲今影去养心殿觐见。

  春来去之前问:“这回还是偷偷摸摸的吗?“

  “大大方方的!”

  这一招果然奏效,曲今影哪敢当众抗旨不遵,留下小杨柳,在春来的带领下,硬着头皮前往养心殿。

  还没出御花园呢,就见易东坡领着小太监们扛着一只辇由远及近,直直的奔到她面前:“请县主上辇。”

  这辇描金画银、虎踞龙蟠,曲今影认出是龙辇,到底是不敢坐的。

  易东坡皱紧本就皱巴巴的老脸,央求道:“万岁心疼您大病初愈,特地把龙辇留下,您要是不坐……奴才们不好交差。”

  “多谢圣心关怀,妾身身子虽单薄,但也不——。”

  软的不行来硬的,易东坡指挥宫女们上手,硬把曲今影摁进了龙辇。

  “呀!”曲今影如坐针毡,想要跳下来,小太监们却已将龙辇抬至肩头,狠狠颠了她一下。

  易东坡一甩拂尘,开怀道:“您就安心坐着,若是万岁怪罪下来,奴才们怕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