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逢逍开车开到一半,从后视镜看到李鹤晚的眼睛一直流连在路边的小花上面,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边停了车。

  他下车蹲在路边,给对方折了一朵黄色的不知名小花。

  “拿着。”他把花递给对方,笑得灿烂。

  李鹤晚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抿了抿唇,接过那朵花。

  纪逢逍的脸色更显愉悦。他重新坐回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李鹤晚看着手里的小黄花,将它捏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地打量,最后将花放在鼻间闻了闻。

  “有香味吗?”纪逢逍见他正嗅得认真,好奇地问他。

  李鹤晚把花拿开鼻间,无奈地笑笑,诚实地摇头。

  “给我闻一下呢。”对方随口要求道。

  李鹤晚把花递到他面前。

  对方微微侧头,鼻梁抽动了几下。

  “我觉得还是有点香味,仔细闻的话。”

  纪逢逍微笑地说。

  “什么香味?”

  李鹤晚怀疑地把花又放到鼻边嗅嗅,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当然是……大自然的味道啊。”纪逢逍笑着打哈哈。

  李鹤晚:……

  他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很不好笑的冷笑话。

  “你赢了。”

  纪逢逍埋怨他不懂自己的幽默,李鹤晚叫他专心地开车,一路上又听对方讲了好几个冷笑话,终于到了学校。

  上完上午的专业课后,两个人回寝室休息了半天,下午去上社团的课程。

  李鹤晚和纪逢逍一起去了教室。他的课桌上仍然摆放着社长买的晚饭。

  李鹤晚看了一眼身旁的纪逢逍,发现对方的脸色非常不好。

  而坐在前排的社长看见纪逢逍和自己痴恋的人一起走进教室,脸色也阴沉至极。两个人之间流蹿着无声无息的硝烟。

  纪逢逍走了过去,停在社长面前。

  “你出来一下。”他严肃地说。

  社长盯着他,眼里露出狠厉的光。

  李鹤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心里惶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过去拉住对方的手。但对方没有回应。

  “纪……”

  “放心。”

  对方反握住他的手,转头对他笑笑:“不用担心我。”

  “有些话我一定要为你说清楚。”

  李鹤晚本能地想说自己能够解决这件事。

  他不想让对方掺和进来——尽管他目前拿社长也没什么办法。

  但对方攥了一下他的手,像是在给他一个安定的信号。李鹤晚的心脏被这紧紧的一握给感染,脑海又开始混乱起来。

  纪逢逍松开他的手,对着面前的社长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又补了一句:

  “怎么,只是跟社长你沟通一点事情,你就怕了吗?”

  这句激将让人听着刺耳,社长起身跟着他走出教室。

  教室外头风有点大,两个人在拐角的走廊上站着,此时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书法课的指导老师赶着时间进了教室,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缺了学生,冒然关上教室的门。

  走廊外,纪逢逍盯着面前的情敌,面露挑衅,开口就说:

  “我已经和鹤晚在一起了,麻烦你不要再骚扰他。”

  对方一听,挑眉朝他走近,不服输地回击:

  “在一起了,也可以分。”

  “鹤晚一定会是我的。”他面色深沉地补了一句。

  纪逢逍承认对方说话实在很欠揍。但主动揍他不在自己的计划范围内,他强忍住想要出手的冲动,脸上露出优胜者的笑来。

  “但人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他故作暧昧地说,“从身到心,都是。”

  社长的脸色有点破防。

  纪逢逍捕捉到他的表情,环抱双臂,后退两步靠在教室的外墙上,神色悠闲地说:

  “社长你不知道吧,李鹤晚的身高、鞋码、腰围我通通都很清楚。”

  “你可能知道他喜欢吃糖,但你不知道他喜欢吃大白兔;他虽然喜欢吃红豆面包但其实只爱吃馅,他喜欢喝饮料但不爱喝冰的因为他怕冷;他不太能照顾好自己但又很喜欢养生……”

  纪逢逍回忆着和李鹤晚相处的一点一滴,述说着自己对李鹤晚的了解,并没有发现在谎言的外皮下,有一些东西是清晰的真实。

  “还有,他的手牵起来很舒服,身体也很柔软,抱在怀里滋味很好,嘴唇也很软,而且——”他半真半假地在对方面前编扯,看着社长的脸色越来越青,心里暗笑着奉上最后一击,“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冷淡得很,但其实在那方面是个喜欢主动的人。”

  “这一点,作为他男朋友和室友的我最清楚不过……”

  最后这番话是完全的一击必杀,瞬间瓦解了对方故作的坚强。

  当社长握拳揍向自己的时候,纪逢逍闪都没有闪一下,直接承受了这猛劲的一拳。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顺着这一拳的架势,他摔在了教室外墙的墙角边,头略略朝墙壁磕了一下。

  怒火中烧的社长一拳又一拳地对着情敌发泄着自己的愤恨,纪逢逍倒在地上沉默地挨着对方的打,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对方所有的愤怒。

  失去理智的人下手不知轻重,纪逢逍的脸上身上全遭了殃。但为了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他秉着做戏做全套的理念任由对方出气,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才哀痛地叫喊起来,大声向教室里的同学和老师呼救。

  李鹤晚这一节课从开头开始就上得心神不宁,过了几分钟,教室外传来了呼救的声音,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想迈步又忽然觉得脚软。老师停止了讲课,赶紧跑到走廊查看情况,学生们也跟着涌了出去,走廊上立马围起了人群。

  人群中传来了尖叫声,显然是有学生受到了惊吓。

  李鹤晚挤开围堵的人群走到中心,看见了被几个学生合力拉住的社长以及蜷在墙角浑身是伤的纪逢逍。

  “纪逢逍!”

  他冲过去扶住对方,焦急地检查对方的伤势。

  “怎么会这样!”他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抬着对方的胳膊,环顾着对方的身体。

  纪逢逍的额角发着肿,鼻子在流血,身上各处泛起了被打过后的淤红。

  一旁的老师和同学赶紧给保卫科和校医室的人打了电话,不一会儿社长就被保安带走了,而纪逢逍则被送进了校医室。

  李鹤晚没有回去上课,留在医务室陪他。

  纪逢逍虽然伤处多,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挨打的时候也及时护住了身体的各处要害,身体没有出大的问题。

  李鹤晚看他手脚还有其他关节上缠满绷带,贴着膏药,心里一阵揪疼。

  他问他为什么要打架,又想起自己赶到现场的时候,社长身上一处伤都没有,便又改口问他为什么要挨打。

  纪逢逍见他平日里那双冷冷淡淡的眼眸中盛满了关心,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我说过啊。”

  “我说了要保护你的。”

  “我要让那个变态痴汉彻底远离你。”

  他说经过这一回风波,社长应该回不到书法社了。

  李鹤晚听完他说的话,心里突然闷闷的。

  有点欢喜,有点难过,还有点不是滋味。

  他盯着病床上的人,愣愣地看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想什么呢?”

  病床上的青年笑着问他。

  “我……”

  一股奇异的感觉像苦甜的药水流进李鹤晚的心肺,初时苦涩了他的味觉,但渐渐又滋润着他的心田。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垂下眼眸,极力组织着自己想说的语言。

  “我可能在想……你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可能在想你是个傻瓜……”

  “也可能……”他不经意间揪紧手边被单的一角,刻意回避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也可能想……”

  “和你试试什么的……”

  心里想说的话终究在支吾间说出了口,李鹤晚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纪逢逍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面前害羞的青年,觉得他很有些可爱。

  “那我可以抱你吗?”

  他明知故问地试探对方。

  李鹤晚正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羞赧,听他这么来了一句,脱口说了个“不”字,但后面的话没说完,又不自觉打住了。

  纪逢逍浑身的伤像张通行证,在自己的心间自由地来去。

  李鹤晚犹豫一会儿,主动靠了过去。

  他伸出手臂,别过头,抱住了面前的青年。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剧烈,是一种温柔的律动。

  纪逢逍回抱住他。

  两个人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我会尽力地学着,跟你谈恋爱。”李鹤晚默默地说。

  纪逢逍柔和地哼过一声,微微叹了口气:“你真傻,谈恋爱还要努力去学的话,只能证明你还没有那么喜欢我。”

  “喔……”李鹤晚有点不知所措,“这样啊……那、那怎么办呀?”

  纪逢逍听着他的呢喃,无奈地笑道:“那就先抱着吧”。

  他没有告诉对方,其实他的内心也有着和对方一样的迷惘。

  李鹤晚。

  纪逢逍的脑海闪过一个连他自己都捋不清楚的疑问:

  我到底是想臣服于你做你的奴隶,还是征服你做你的主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