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紫潇的心情不知为何有些低落, 拇指轻抚在刺青上,呢喃道:“郁姐姐,你背后……为何会有一道刺青?”

  “刺青……”郁祁泠微怔, 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道刺青这件事, 她侧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见她好像对这个图案很感兴趣,轻声跟她解释道:

  “背后的印子是天生就带有的,原本它是一个完整的图案, 不知道什么时候, 什么原因另一半消失了,我活了几千年, 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

  是天生的啊。

  “这样么?”岑紫潇笑了一下 ,端起药瓶沾了点药粉涂在她的伤口,动作都愉悦了许多, 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 郁姐姐是为了谁而刺的青呢,郁姐姐活了几千年,就没有遇到过桃花?没有喜欢过的姑娘?还是时间太久, 你已经把人家给忘了?”

  岑紫潇又补充:“我见着,这刺青真像是谁的名字。”

  喜欢过的姑娘,遇到过的桃花?

  郁祁泠怎么会听得出岑紫潇话里变变扭扭的意思。

  也许是变变扭扭的醋意。

  她眼睛看着前方,有些恍惚和茫然,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有一种感觉,很奇妙的感觉, 似乎也是关于岑紫潇。

  “也许,真的是为了某个人刺的.......”

  “也许是上一世, 需要我负责的姑娘。”郁祁泠缓缓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岑紫潇听。

  上一世刺的,为了让她认出自己,找到自己而刺的。

  这一刻郁祁泠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岑紫潇,经历了几千年就是为了遇见岑紫潇,觉得,她们本就该在一起。

  想到这些,她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冲动和希望,不想送岑紫潇回去了,要跟她在一起,不顾一切。

  岑紫潇是本来就该属于她的。

  “上一世需要你负责的姑娘?”岑紫潇有些气愤,腮帮子鼓成了河豚,“那你去对她负责吧,我看你伤成这样怎么去!”

  虽然生气,但手上上药的动作还是很轻的。

  岑紫潇不知道,这个人差一点就要勇敢了,又被她口是心非的话一下浇灭了希望。

  心中燃起的冲动和希望全都被她这一句话给统统浇灭。

  是啊,都伤成这样了。

  命不久矣了。

  郁祁泠自嘲一笑,觉得自己上一世肯定没有好好对她,欺负她,辜负她。这一世只是来还债的,要喜欢上她,然后什么也得不到的死掉。

  眼中蕴着湿润,不甘攥着的手松下,她几乎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是开玩笑的。”

  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岑紫潇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她的低沉,小声道:“你可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郁祁泠不置可否。

  “你应该知道我想对谁负责。”

  她在心里说,也打算烂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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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紫潇细致的帮郁祁泠包扎好伤口,又将丫鬟帮她绑的辫子拆掉,重现帮她编了一条。

  辫子编在左耳侧,比之前的细,藏在她浓密的黑发中几乎看不来,因为要回去跟皇帝复命,她换了另一套黑色长袍,脸上没表情,又恢复了那冷清禁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很多人都会怕这样的她,但只有岑紫潇知道,她编着一条很可爱的辫子。

  她们两个之间有了第一个小秘密。

  按照岑紫潇之前对她的态度和性格,她应该是要扭头就走的,却找了个十分蹩脚的理由留在了她的国师府。

  理由蹩脚到,她住客栈要花钱,在国师府住几天,也就当还了刚才帮她上药包扎的人工费。

  一住,就住了好多天。

  郁祁泠像真成了朝中的大臣,每天都去上早朝,那个对她居心叵测的女皇帝还会故意将她留下来好久,有时候半夜都会召她去宫中议事。

  什么议事啊,岑紫潇当然知道,那个老巫婆就是想撩她,还想骗她上床........

  岑紫潇担心她会给郁祁泠下.药,或者是来个强制爱,也不理解郁祁泠为什么每天都要往去皇宫,任人使唤拆迁。

  她不是仙尊吗?不是不问世事吗?

  真讨厌啊。

  岑紫潇不说自己为什么生气,郁祁泠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虽然仍不告诉她自己去皇宫的理由,但也会笨拙的换着法子哄她。

  也是这样,这段日子郁祁泠突然就明白了岑紫潇为什么会不要天山上她为她所做的一切而来到人间,确实是,人间比她那有趣多了,很多好玩的,远比自己做的那些玩意好玩。

  每一个娃娃都比自己做的好看,精细。

  还有很多,她根本就不会做的好吃的。

  如果现在学的话,会不会来不及了?

  当然,这样想,失落是不可避免的,让她知道,自己在岑紫潇心中可能远远比不上这些玩意。

  以至于这样,郁祁泠很多时候甚至喜欢看岑紫潇因为她去皇宫见女帝而生气的样子,至少的有点心里安慰,岑紫潇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她的。

  在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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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了几天,郁祁泠突然不用上早朝了,大清早洗漱打扮好,主动去了岑紫潇的房间。

  这些日子下来,她肉眼可见的变得开朗了许多,被岑紫潇带得没那么矜持了,也没怎么古板了,甚至她站在岑紫潇床前跟她开玩笑,岑紫潇都不会觉得多奇怪。

  就像现在这样。

  郁祁泠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点也不冷,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蒙头大睡的人,笑意浅浅:

  “该起床了。”

  她的音量并不大,岑紫潇一丁点要醒的意思也没有。

  郁祁泠就知道,指尖微动,她稍稍的使了个法术,岑紫潇一下就被惊醒,从床上猛地做起来,一脸茫然和惊魂未定。

  她刚才正做着美梦呢,突然一直大狐狸出现,追着她一只不放,像是要直接把她给吃掉。

  郁祁泠看她这个反应,双眸更弯了些:“醒了。”

  岑紫潇抬起眼,看到郁祁泠,马上意识到是她搞的恶作剧,起床气一下就上来了:“你干嘛呀!”

  郁祁泠淡道:“叫你起床。”

  “叫我起床干什么?”岑紫潇生气,摔了下床上的枕头,又道:“叫我起床你就可以吓我么?”

  一点威慑力也没有,装腔作势的小奶猫。

  “没有吓你……”

  岑紫潇瞪着她小声嘀咕:“狐狸那么可爱,你把它弄得这么恐怖,搞得我对它有阴影了怎么办?”

  狐狸可爱。

  郁祁泠微怔,身后的狐狸尾巴差点忍不住露出来,这只小猫真的是,生气的时候也会讨人高兴。

  郁祁泠解释:“它是想要跟你玩。”

  岑紫潇不听她解释:“你就是想要吓我。”

  郁祁泠无奈。

  她是不喜欢说废话做没意义的事的,但这些事是和岑紫潇一起的话,她就觉得很有意义。

  要不是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她倒愿意一直跟岑紫潇周旋下去。

  郁祁泠看着她平静道:“你不是想回去吗?起床吧,我带你回去。”

  一瞬间,岑紫潇的脾气全被止住。

  她惊讶的看着郁祁泠:“什么?”

  郁祁泠朝她笑了笑,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带你回去。”

  岑紫潇楞楞的看着她,半响才从口中吐出句:“真的.......?”

  “真的。”

  被郁祁泠这么一说,岑紫潇不困了,脾气也没了,心情一下就沉重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就心情沉重。

  ……

  岑紫潇穿了件百褶裙,又披了件郁祁泠给她买的毛绒大披肩,天气还是很冷,她下半张脸藏在毛绒里,露出微红的鼻尖,和一漂亮的眼睛。

  岑紫潇并不喜欢往头上戴古代的头饰,随意的编了编头发,也不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很好看很好看。

  站在国师府门口,郁祁泠突然朝她递去一个耳罩,说:“耳朵冻红了,戴上会暖一些。”

  岑紫潇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知道那是什么,此刻没有心情去逗她玩了,顺手接过,就戴在耳朵上了。

  毛茸茸的将耳朵罩住,确实很暖很舒服。

  戴好后,手刚放下就被温软包裹住,岑紫潇侧头一看,是郁祁泠牵住了她的手。

  有些惊讶,这是郁祁泠第一次主动牵她。

  第一次敢主动……

  自从穿来这里后,她就没有和郁祁泠再牵过手了。

  明明是一个很温暖的举动,岑紫潇却莫名觉得心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也没挣脱。

  临近正午,两个人来到了法场,这里被人人工恢复过,能看出来是个祭祀用的法场。

  岑紫潇还是半信半疑,狐疑道:“不是说没有办法了吗,怎么突然……”

  郁祁泠没有说话,一身白衣,腰板挺直的站在那,及腰的长发随风摇曳,除了有雪花落在她头上,其他的,跟她们初遇是没有任何差别。

  岑紫潇皱起眉头,“你……”

  郁祁泠转过身子,睫毛粘上了雪花,眸中漾着淡笑,她着岑紫潇,从袖中拿出小鱼干,递给她:“不是说很喜欢它么,怎么就今天出门忘记了。”

  她的笑里似乎蕴含着许多东西,很浓重的,让岑紫潇看得喘不过气。

  下意识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小鱼干,郁祁泠却又没让她接,而是自己仔仔细细的将小鱼干塞进了她的荷包里。

  放好,郁祁泠又笑了下,目光移到她脸上,盯着她红润的脸颊,心悸得厉害,想过分一点。

  她也这么做了。

  她微弯下腰,脸逐渐靠近,岑紫潇渐渐能感觉到她紊乱的呼吸,睫毛微颤,并不打算避开她的吻。

  却在吻印下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人是想要干什么,睁大眸子将她推开。

  难怪她今天这么主动……!

  “不可以!”岑紫潇愤怒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想用自己的身体为祭?!”

  最终还是没吻到,郁祁泠苦涩一笑,用法术将岑紫潇控制住,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跟着她走。

  “我要不回去了,你不可以!”

  郁祁泠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兀自往法场中央走,岑紫潇的身体也控制不住跟她她身后。

  岑紫潇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急得不行,眼眶瞬间红了,几乎是哭着央求她,“别,郁姐姐,我不回去了,我不想回去了,你不许……”

  郁祁泠转头看了她一眼,大风即刻将她的发丝吹乱,遮在眼前,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一刻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就不说了,毕竟时间紧迫。

  见郁祁泠这样固执,一点要停止的意思也没有,岑紫潇红着眼朝她吼道:

  “你以为这样做我会感动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记住你很久?你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我没多久就会把你给忘了,根本不会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在,你别犯傻了!”

  闻言,郁祁泠脚步一顿,眼角滑落一滴泪。岑紫潇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让她后悔了,谁知她也只是顿了这么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潇潇,如果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而生气或是在意的话,我想告诉你,我觉得我背上的刺青,是为你而刺的。”

  郁祁泠轻柔而悲凄的话语连同呼啸的风雪一通刮到岑紫潇耳边,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恳求,郁祁泠都置之不理。

  这个女人第一次这样无视她。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郁祁泠拿出法器,念咒,施法,看着她的身躯被一股能量高吊在空中,大雪无情的落在她身上,那股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身躯四分五裂开来。

  郁祁泠承认她有自己的私心,她就是想让岑紫潇能记住她,不要这么快忘了她,甚至可以多梦见她几次。

  雪越下越大,时空门再次开启,岑紫潇早已泪流满脸,撕心裂肺的阻止着,心脏像被人用针扎用火烧那样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窒息。

  时空门的巨大引力将她吸进去,她眼睛死死睁着,看着高空之上郁祁泠坚挺而柔软的身体一点一点消散,与雪融在一起,飘落。

  原本束缚着自己身体的那股属于郁祁泠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是一个生命的消失殆尽。

  穿梭时空之门,岑紫潇重重的摔在雪地上,她感受不到寒冷,感受不到痛,冻到发紫的手僵硬的打开身上的荷包,将小鱼干放在眼前。

  她眼中满是绝望,却哭不出来了,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喊着郁祁泠的名字,奢望能得到她的回应,她是仙尊,她这么厉害她不可能死的……

  可是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沙哑……除了呼啸的风雪声,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郁祁泠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除了手里的小鱼干,什么也没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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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大家晚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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