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到傍晚,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严菟而言,足以安排许多事情;而对沈析洛来说, 只是睁眼闭眼睡一觉的工夫。

  玻璃窗外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

  沈析洛悠悠醒来,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顿感通身舒畅, 精神饱满, 她眼睛骨溜溜地环视周围, 发现自己还在那个休息间,只是没印象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了?

  室内光线昏暗,窗旁角落亮着一盏落地灯,听到床上人的动静, 坐在沙发翻阅报表的严菟侧首望去:“你醒了,睡得好吗?”

  “……严总!”沈析洛猛地半坐起身,神色紧张, “现在几点了,我是不是睡很久了??”

  严菟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也没睡多久,刚好到晚餐时间, 你饿了没, 一起去吃饭吧。”

  “啊?”沈析洛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一起吃饭,是说……我跟你?”

  “嗯。”严菟点头, 顿了半秒,又改用询问的语气道,“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沈析洛倒抽一口气:“咝!”心中不由窃喜,这还用问, 那当然必须是可以啊,被严总邀请吃饭耶,这么有排面的事以后能拿出来吹嘘好久了……

  但想归想,她清咳一下,满脸正色地提醒:“严总,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严菟起身走过去,就着床头边坐下,与她面对面:“没忘,你说。”然后微微向前倾,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靠近反倒让沈析洛下意识往后一缩,拉开彼此距离,继而心生猜疑:不对劲,有古怪,才过半天时间,对方突然变得一脸和颜悦色,还无缘无故主动请她吃饭,这不摆明是在……向她示好!难道是她早上的威胁起了作用,严菟后知后觉知道害怕了?

  思及此处,沈析洛小眼神乱瞟,试探问:“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是谁要陷害你?”

  “是呀。”严菟配合地露出真诚的目光,一双修长的手覆在她的手背,补充了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呦,呦呦。”这下子把沈析洛给膨胀的,肩膀也不缩了,挺胸直腰双腿盘坐,气势一转,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高扬下巴,“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先整个五十万来耍耍。”

  严菟:“好。”

  爽快的秒答令沈析洛萌生一种自己喊价太低的错觉,她立即改口:“说错了,是一百万!”

  “好。”

  “其实是五百万?”

  “好。”

  “一千万??”

  “好。”

  这到底谁在逗谁呢!沈析洛先认怂:“……我开玩笑的。”

  严菟微微一笑:“我认真的。”

  “别,千万别!”沈析洛可不再是从前的傻大哈那样好糊弄,她清楚眼前这人不是梦里的软萌兔子,而是冷漠无情、手腕高超的严氏总裁,所以不得不留个心眼,暗自揣测:莫非严总也在试探她?毕竟这是属于敲诈行为,等数额开大了,一告一个准!

  沈析洛心中一慌,故作镇定地双臂环抱,做出大发慈悲的姿态:“我改变主意了,看在你这么诚心求问的份上就不跟你收费了,这次当是卖你个人情,以后咱俩、咱俩……”说到这里忽然卡词了。

  要说“咱俩互不相欠”吧,才发觉她们之间早已没有什么可亏欠的;要说“江湖再见”吧,又想起她们本来就毫无关系。

  严菟眨眼看她:“咱俩怎么了?”

  不知是否错觉,沈析洛这仔细一观察,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闪烁着某种“光芒”,不是那种算计或审视的精光,而是波光粼粼、仿佛在看见什么香饽饽的馋光。

  不会吧……沈析洛苦恼地拨开前额刘海,把自认最好看的侧脸展现出来——果然睡了一觉后,颜值都变高了!看看人家严总,一脸欲笑不笑的含蓄模样,可不就是对自己隐生好感的表现。

  也对,毕竟梦境中的兔子那么喜爱她,想必现实中的严总也容易被她这类型的美人给吸引,嗐,可惜她们注定是不可能的,她心里由始至终只有兔子一人,眼前的严总于她而言,只是个妹妹。

  脑补至此的沈析洛接话道:“以后咱俩就做普通姐妹吧。”

  “普通姐妹?”严菟看起来心情很好,竟调侃问,“那‘不普通的姐妹’是怎么样的?”

  “呃!”发现自己用词不妥当,沈析洛干脆伸出一根食指横在她嘴边,故作高深,“嘘,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先听我说——”

  然后不等对方再作回应,直接切换话题,快速且简要地把昨晚和钱小昂密谈的内容转述一遍。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谈正经事,沈析洛连珠带炮叨叨了十几分钟,终于将副总严宸的阴谋诡计挑开说清后,她如释重负大大松了一口气,末了还不忘贴心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有哪里不明白想问的吗?”

  严菟全程安静地等她说完,听她这一问,果然配合地出声:“你现在和钱小昂住在一起?”

  以为对方会先质疑消息可信度的沈析洛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是呀。”

  严菟单手撑在被褥上,如同在聊无关紧要的八卦一样神色惬意:“你喜欢钱小昂吗?”

  看到对方的动作,沈析洛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霸在人家床上说话,怪不识相的,她赶紧掀开被子双脚着地,一边点头:“当然喜欢。”小昂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我记得,你以前总嫌她笨手笨脚不够机灵,宁愿和其他跟班玩,也不带她玩。”严菟说着同时,俯身从床头柜下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到她脚边。

  “哎,那是年少不懂事……”沈析洛穿上拖鞋,一脸讪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钱小昂身上,但还是试图为好友辩解:

  “其实小昂就是个实心眼儿的笨蛋,虽然平时冒冒失失的老给人添乱,但一到关键时刻却意外的很靠谱,她呀,为人简单纯粹,如果你和她相处久了,慢慢了解她,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她的。”

  沈析洛回答得很当心,至少没有和梦境的记忆混淆,可她终究忽略了一个细节,现实中的严菟,在高中时期除被沈析洛几番挑衅打压外,再无任何交集,更从未接触过钱小昂这类无足轻重的路人,遑论去关注两人之间曾有过什么嫌隙。

  “是么。”与她并肩而坐的严菟缓缓向她倾近,又问,“你平时会做梦吗?”

  “哈?做梦……做什么梦?”随着话题的脱轨,沈析洛只觉得周围气氛愈发微妙,她不自然地往另一边斜开,自我接茬道,“做白日梦吗,我经常做呀,哦呵、呵呵呵……”接着一阵干笑,试图缓和气氛。

  严菟乜了她一眼,咬字清晰:“做春梦。”

  “?!!”沈析洛哑口,噌一下面红耳赤地直直瞪她,心跳随之砰砰砰加速——终、终于还是躲不过,要展开这种办公室禁忌话题了吗?比如上司调戏下属什么的……

  严菟扬起嘴角:“我开玩笑的。”

  沈析洛一滞,迅速扭开头,对着墙壁狂做鬼脸——开什么玩笑,这种事能随便开玩笑么,害老娘白兴奋一场!等再次回过头时,她已调整好面部表情,露出矜持又不失礼貌的尬笑:“呵呵是么,很好笑哦,有被笑到哦。”

  前面玻璃柜正倒映出她刚才稍纵即逝的扭曲颜艺,瞥见这一幕的严菟明显一怔,继而忍俊不禁地以手掩唇,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这回轮到沈析洛无语了:……我只是随便恭维一句,这个人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很幽默吧?

  压制已久的情绪一旦被点燃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严菟干脆捧腹仰倒在床上,畅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回来了,这种久违的感觉,终于找回来了!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和洛在一起,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感到轻松愉悦。



  “???”边上的沈析洛彻底看懵了,一脸不知所措。实在难以想象平日不苟言笑的严总竟会在她面前卸下防备笑得这么肆意随性,然而……她还是不得不伸手戳了戳对方,小心委婉地问:

  “那个严总,你没事吧?是不是我刚才揭穿了你表哥的真面目,让你一时无法接受和面对?”不然怎么一直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还做出那么多反常的举动来。

  笑了好一会后的严菟总算将外露的情绪收敛,端坐起来与她对视:“洛。”

  “嗯……啊?啥?”沈析洛揉了下自己耳朵,“你叫我什么来着?”

  “沈析洛。”

  “嗯?”

  严菟凑过去,将脑袋靠在她肩上,顾自道:“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漫长的梦……”

  “停!”沈析洛当即打断她的话,眉毛揪成一团,“严总,你脑袋是不是搁错地方了?”言下之意是: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严菟仰起姣好的脸庞,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动人:“不让靠吗?”

  沈析洛陡然气贯丹田一声吼:“靠!”继而正义凛然高挺胸膛,把对方脑袋按回自己肩窝,“使劲靠,别客气!!”

  被摁住头的严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那堪比骂人的震声,差点没忍住又笑出来。

  沈析洛则一改鲁莽地轻轻拍了拍人家的脑袋,内心已荡漾柔软成一片——

  嗐,再高冷强势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严总此时定是心灵受创导致失去理智才会在她面前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娇弱易碎,她不趁机一抱,呸,不好好安慰人家一番,简直不是人!

  严菟从容地接受她的安抚,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晦暗之色。

  明明前一秒还是相看两生厌的宿敌,下一秒真的能毫无芥蒂与对方搂抱在一起吗?答案是不可能,可她们偏偏办到了,且接触起来十分亲近自然,没有半点扭捏不适。

  严菟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语调温和地继续接着前面的话:“我梦见自己回到十六岁那年,那时候刚进沈家……”

  才听了个开头,沈析洛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十六岁呀,这也太巧了吧!

  她忍不住心生妄念,会不会、也许她和严总……但极快的,又立马将这可笑的想法从脑中挥散。

  远在G国的糟老头曾强调过:没有重生机做载体,别人不可能与她共存在同一个梦境,或许会有些人因受地磁影响而不小心误入到她梦里,但这对那些人来说,只不过是和往常一样做了个怪异模糊的梦,梦醒即忘,不会当真。

  虽说沈析洛早已认清这个现实,但还是不自觉收紧双手,仔细凝听,心中隐隐期待着,自己是否有出现过在对方的梦中……

  这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正聚精会神的沈析洛吓得一抖:“!?”

  “……”还未进入正题便被中途扰断的严菟眼眸闪过一丝寒戾,她侧头对向门口,声线沉了几分:“什么事?”

  “严总。”敲门的是吴助理,吴助理是懂得分寸的人,若非紧急要事绝不会轻易前来打扰,只听她在门外说道,“副总来了,正在外面会客厅等着。”

  严菟皱眉,刚想随口编个理由将来人打发走,但话到嘴边,又将唇抿成线,稍作犹豫。

  她知道表哥严宸一直在密切关注她这边的动向,这次大概是得知有个后勤部的员工在她这儿呆了一整天的消息,所以才特意走一遭想来试探些什么,否则两人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对方断不会挑这种时间来突然造访。

  考虑到明晚还有个宴会要应酬,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变故,在宴会顺利结束之前,她可还得继续“顺着”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少爷才行。

  转念之间,改变主意的严菟松开身边的人,她站起来一边整理衣摆,一边淡然地道:“今天就先到这,我们下次再聊,我让吴助理带你去吃饭。”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走。

  对方态度转变太突然,反应不过来的沈析洛愣在原地,嘴巴半张,刚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头顶一圈问号:“???”这拦也不是,问也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夺门离去。

  等回过神来,沈析洛瞬间气结。

  她该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刚刚还一副娇娇弱弱柔情似水的女人,一听表哥来了,转眼立马拔吊无情地奔出去,这前后明显的反差对待,敢情是把她刚才所说的话全当屁放了!

  而且,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吃晚饭,结果就这样当场爽约了,耍人呢这是!

  没有解释,没有歉意,仿佛只当她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有小伙伴来了,便随手将她搁置到一旁,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可恶,果然外人永远只是外人,始终敌不过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严菟这会儿肯定是去和表哥分享她这个外人的蠢行了!沈析洛甚至幽幽地揣测,严菟刚才那番虚假的做派,该不会只是为了想试探和套取她的底细吧?

  全然忘记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沈析洛越想越气,越觉得自己愚蠢和自作多情,她泄愤地左右甩开脚上的室内拖鞋,跑去角落穿回自己的人字拖,然后咚咚咚以恐龙的步伐往门口迈去。

  不得不一提,关于态度反差这一点,沈析洛倒是误解严菟了,对方并非故意冷落她,而是对方作为一个领导者在冷静处事时需要掩藏自己的情绪,不将声色形于表,长此以往变成习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吴助理正遵照严总的吩咐守在休息间门前,见沈析洛走过来,吴助理规矩地做出请的手势:“沈小姐,餐厅已经预订好了,请跟我……”

  不待对方把话说完,黑着脸的沈析洛大手一摆:“嗟来之食,我不稀罕,再见!”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倔强。

  “?”吴助理被她无厘头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出她的拒绝之意,不作强留地退到一旁让开了路。

  沈析洛登时眯起大小眼,觉得吃瘪——好气呀!这个呆头助理,为什么不多问她几句,为什么不多挽留她几下,不然她堆积满腔的誓死不从的坚定意志要怎么传达出来!

  气到不行的沈析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吴助理才罢休,然后手搭着门把,拉开门。

  然后就看见突然折返回来的严菟。

  “!!!”差点与对方迎面撞个正着的沈析洛幸好及时刹住了脚步……又想不对,自己为什么要退缩,然后重新抬头挺胸“撞”上去,心里迅速拟定出一句超霸气的台词——滚开,别挡老娘的道!

  然而等真正近距离对上严菟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后,沈析洛张了张口,朝对方大大地“哼”了一声,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哎,也不是她强硬不起来,就人的通病嘛,看见美好事物时会比较心旷神怡。

  胸部与胸部的柔软对撞让严菟有些微妙的脸红,她配合地小退半步,不明所以:“你在生气?”

  严菟不知对方在短短一分钟内通过自己的脑补已经历了一场由痛心到绝望再到心死的大彻大悟,并单方面下定决心要与她彻底决裂,从此远走他乡,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这些想法在一分钟后见到严菟回来就开始动摇崩塌瓦解了。

  “我干嘛生气?”沈析洛阴阳怪气地自说自话,“都是成年人了,这点自知我还是有的,你尽管去找你的表哥好了,不用理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比如自动消失。

  严菟嘴角微翘。许是越来越肯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爱人,所以现在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感觉像在撒娇使小性子,特别活泼可爱有朝气,哪怕已是近三十岁的人。

  她道:“我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先确定一下。”

  沈析洛好奇:“什么事?”

  严菟上前搭住她双肩,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她。

  “偷袭”来得猝不及防,沈析洛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亮,接着脑子咔一下停止运行,头顶上方缓缓冒出一串怀疑人生的省略号:

  “。。。。。”

  发生什么事了?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严菟看不出她的喜怒,问:“生气了吗?”

  神游天外的沈析洛机械地摇摇头。

  “讨厌吗?”

  沈析洛继续摇头。

  “那,有什么感觉?”严菟注视她。

  ……感觉?沈析洛慢慢回过魂,感觉很不真实,连脸红也没有,毕竟一个人做了春梦是很少会脸红的,只会觉得心惊或心虚,或抱着被子偷乐回味。

  沈析洛略带迟疑地回答:“感觉不出有什么……”刚才亲得太匆促了,要再来几下才行,最好能亲久一点,深入一点。这么想着的她不由地缓缓噘高双唇……

  严菟垂眸:“这是我的初吻。”

  沈析洛瞬间抿起双唇:“!!!”

  “嘚嘚嘚”是旁边脚步远离的声音。

  不等对方回应,严菟继续说道:“你要对我负责。”

  “嘚嘚……砰!”是背景板吴助理后退时不小心撞到柜子的声音。不怪她刷存在感,实在难以想象平时铁面冷血的堂堂严氏大总裁居然有一天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计较着初次体验的得失和索赖,这太……魔幻了。

  柜子的磕撞声让沈析洛醒过神来,她手足无措地连忙应承:“啊这个,这个我一定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你放心好了,以后、以后你所有的吻我全包了!!!”

  跟不上思维的吴助理:(°皿°)噫?

  ——有种“在地摊买了本盗版小说开头写恶龙抓走公主,中间内容缺失,最后一页写着公主和微商卖茶女互通心意过上幸福生活”的前后不搭狗屁不通既视感。

  “嗯。”严菟非常满意对方的回答,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亲昵,“那我去忙了,你乖乖吃饭,我们后天再约。”

  “好好好,去吧去吧!”沈析洛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然后藏不住傻笑地双手捧在胸口,目送对方转身离去,就差没像个新婚小娇妻一样对着出差的伴侣说:我会一直等你的哟~(比心)

  旁边面无表情的背景板·吴: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柜里。

  *

  吴助理领着沈析洛走出休息间,两人路经会客厅时,沈析洛忍不住探头张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不远处坐在沙发上与严菟闲谈的副总严宸。

  仔细说来,不管是在梦境还是现实,沈析洛都未曾与严宸正面接触过。

  那一边,气质轩昂、着装轻闲的严宸似有所感,也侧目朝沈析洛望去,惊得后者一个激灵,缩起脖子紧贴在吴助理屁股后面走。

  待两人离开后,严宸收回目光,随口道:“刚刚那女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与他对立而坐的严菟端起杯红茶:“沈析洛,公司的员工。”

  “是她呀,沈家的大女儿。”严宸故作惊奇,“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沈析洛早上大摇大摆“杀”进总裁办公室时被不少人瞧见,严宸自然也该知道了这事。

  严菟避重就轻地道:“她早上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让她在这里休息了一会。”

  这“精神状态”用得含蓄委婉,知情的人知道那是指沈析洛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佳;而不知情的人,恐怕会理解成是在骂人家有精神病来瞎闹事。

  严宸显然属于不知情者,他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听说沈析洛以前性格专横跋扈,最爱仗势欺人,在沈家和学校可没少欺负过你,怎么,你们现在是化敌为友了吗,竟然放任她在公司里待着?”

  “员工在公司规规矩矩地做事,又没犯工作上的错误,我为什么要干涉人家的去留?”严菟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且占理,别人若是再揪着这话题继续接茬,反而只会显得自己气度小和爱公报私仇。

  “……”严宸面色不悦地站起身来。

  严菟跟着站起来,在礼仪方面还是很敬重自己兄长的,她贴心给对方台阶下:“表哥掐着饭点时间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八卦这些芝麻琐事吧?”

  “当然不是。”严宸单手插在裤兜,皮笑肉不笑,“表妹每天工作繁忙不见人影,好不容易逮到你有空闲时间,想请你吃个饭叙叙旧。”

  几乎天天同在一栋大楼办公的表兄妹要用到“叙旧”,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严菟微笑答应。

  *

  另一边。

  沈析洛不仅享用了“嗟来之食”,等吃饱喝足后,还非常不客气地再“嗟”一份打包带回住所。

  去超市购物回来的钱小昂一进屋,就看见沈析洛正瘫在客厅沙发上剔牙。

  钱小昂注意到茶几上摆满各色佳肴,猛吸空气中的美食香味,不禁发出感叹,“哇,老大你发财啦?!”

  “何止发财,简直比一夜暴富还劲爆!”沈析洛脸上是从未有的春风得意,喜气洋洋,她叽里呱啦地把今天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重点全放在严总如何为她倾倒为她着迷,还如何主动亲了她。

  拿小板凳坐在茶几前的钱小昂吃得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等老大发言完毕后,她露出羡慕的眼神,接着问道:“那你梦里的兔子怎么办?”

  ……兔子?

  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沈析洛蓦地一僵。

  仿佛受了雷电的重击轰然跪倒下来,萧风四起,她抱着脑袋,浑身失色,声音魏巍颤颤:“我我我……我居然把兔子给忘了……”

  从什么时候忘的?从严总开始和她开玩笑、开始靠在她肩上时,她就渐渐下意识地将“两人”重合在一起,像对兔子一样去对待严总。

  钱小昂嘴里吃着法式煎鹅肝,手里夹着新鲜三文鱼,空出左手来向她竖起大拇指,真心诚意地道:“不愧是老大,渣得非常无辜!”

  “………”沈析洛两眼无神地端起桌上一盘小龙虾,准备要倒进垃圾桶里,“我现在很伤心难过,又很自责内疚。”

  钱小昂一惊,铿锵有力地按住她的手,急中生智奉上心理鸡汤:

  “老大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爱情从来都是情不自禁,你要跟着你的内心走,不要作茧自缚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做人最要紧的是活在当下,看见眼前的幸福,并及时把握住它!”

  “谢谢,有被开解到,但是……”沈析洛皱眉,“你这是在鼓励我出轨吗?”

  钱小昂夺回她手里的小龙虾,松了口气:“嗨呀,对象健在的人才叫‘出轨’,老大你这顶多叫‘守寡’,安心去另结新欢吧。”

  “……我信你个鬼,为了吃的连底线都不要!”沈析洛掐了一下对方鼓鼓的圆脸才作罢,心情总算没那么郁结了。

  她沉静下来,认真自省——她真的变心了吗?只要是神似兔子的人都可以接受?

  不,不是的,她对兔子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不动摇,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今天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从对方的突然靠近,提起做梦的事,以及与对方接触交流时,那种熟悉的亲切感。

  沈析洛也许脑子迟钝,但运动神经发达反应灵敏,要是其他人凑过来亲她,早在没靠近前就先被她打趴了,唯一例外的是对着兔子,永远不设防备,也无法抗拒……

  一道灵光闪过!

  沈析洛瞬间像一头开了智的猩猩,转过身去抓着钱小昂的肩膀疯狂摇晃,激动万分:

  “啊啊啊!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的严总,其实严总也可能是兔子啊!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严总问个清楚,万一她和我做过同样的梦,只是没把梦境当真而已呢!万一她拥有兔子的一部分记忆,那她就是我的兔子啊,我必须去告诉她!!”

  “老老老大,老老……”钱小昂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马达一样在脖子上震晃,她快被摇吐了,干脆大吼:“老大,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沈析洛终于停下手,脸上露出旺仔牛奶的灿烂笑容:“嗯,你说。”

  钱小昂与她拉开安全距离,才道:“你有严总的手机号码吗?”

  “……”沈析洛笑容僵硬,“我去找吴助理要。”

  “你有吴助理的号码吗?”

  沈析洛笑容逐渐消失:“……我去找咱们部门翁经理要。”

  钱小昂:“你觉得严总的手机号是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的吗?”

  “……”沈析洛转身去沙发角落缩成一团。没有电话联系,就得等到后天才能见到严菟,她终于体会度秒如年的滋味了。

  “就再等一两晚咯,反正之前那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钱小昂坐回原位剥起小龙虾,终究是旁观者清,她今晚难得智商全程在线,“对了老大,你今天去找严总的主要目的是揭发她表哥的阴谋,你到现在都还没说严总听完后是什么反应,她到底信你了没?”

  钱小昂说完,没听到老大回应,便抬头去看对方。

  在沙发抱膝的沈析洛就这样(°.°)安静如鸡地望着她。

  钱小昂:“……”得!

  显然,沈析洛是彻底把这茬抛诸脑后了,毕竟她后面一直被严菟牵着鼻子走,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这种行为模式俗称“爱情至上的恋爱脑”,简称“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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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0快乐,有对象的找对象快乐,没对象的和作者君一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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