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熙此次倒是看明白了,顾独根本不属于朝廷上那一小块方寸之地,她更适合整个江湖,在江湖上如鱼得水,在朝廷上,她却战战兢兢。
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人适合整个朝廷,独守这个天下,紫微星永远都是孤独的。
就算顾独能陪伴自己,但是能陪伴自己到什么时候呢?
顾独上前,摸了摸姬熙的前额,问道:“怎么了?没受风寒啊。”
姬熙一脸难受地看着顾独,顾独却嗤笑一声,轻松道:“没关系,独不怪你,独就算一直窝在江南,也是没有意义的,到了你的身边,正好可以换一种新的生命形式。”
“朕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顾独将姬熙拥入怀中,道:“你看,我不是可以安静地抱着你了吗?”
顾独勾起嘴角,继续道:“从顾家灭门开始,我就再也不想碰见任何人,我害怕所有人只要被我触碰就会变得肮脏,可是逸明不一样,逸明干净得似乎不用担心变脏。”
“……”姬熙沉默了,也不知道顾独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依旧很温柔地将头放在了顾独的肩膀上。
顾独身上的温度总是有些寒凉,姬熙侧过脸,将脸颊靠在顾独的肩上,一只手扶住了顾独的腰间,很纤细的腰,姬熙这样想着,一时感觉心里痒痒的,瓮声道:“阿独就算再怎么像男子,摸上去还是一个软乎乎的女子。”
顾独无奈,按住姬熙的头,摸了摸她的发道:“傻孩子。”
两人温存了一会,门外传来叩门声。
“夫君,前面不远处发现了念儿,念儿他们倒是也住在同一条街道。”
“吱——”门被打开后,赵氏见顾独与姬熙紧紧相拥的情形微微一怔,接着将眼神收了回来,心忖:果然,女子喜欢男子实在太过于正常,更何况是当今圣上,自己就算再喜欢,又如何能和一个皇帝去抢女人呢?
顾独轻咳一声,放开了姬熙,道:“没事,有将王爷在,念儿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我们得私下去调查苏睿去了哪里。”姬熙发声道:“现在水患刚过,说不定城中会有动荡,之后定会有人将他们的孩子接走,到时候我们便可以记下来,之后一个个去查看一番。”
“仙儿,你去城主府调出两支骑兵出来。”姬熙将腰间的令牌拿了出来,又道:“趁现在瘟疫还未发,快去派人去山里去打上几大块石灰石,顺便烧草木灰。”
顾独坐在一旁,道:“这五丰城的街道已经恶臭漫天,现在担忧的是那些官员若是组织不利,到了那时才是大问题。”
“不如圣上亲自去?”赵氏看了顾独一眼,却见顾独摇头否决,道:“圣上是天子,可是若是有人知道了,现在圣上是微服私访,也没带什么人过来,若是有人胆大包天行刺圣上——”
顾独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几人都知道什么意思,郭仙儿立马道:“仙儿修书一封,让刑部侍郎带兵前来。”
姬熙颔首,补充道:“刑部侍郎还是朕选的,应当与这些逆臣没什么联系。”
几人计划完,便由顾独带着吴茗出去跟踪将池一行人。
“怎么小郎君不去?”吴茗不满意,看着已经将疤痕都掩盖起来的顾独,道:“你没了疤还算是个人吧。”
顾独温和一笑,不在意吴茗的评价,只是解释了一句:“小郎君不是和我等一样的人。”
“为何?”吴茗想了想,道:“小郎君不会是你的主子吧?”
“是啊,小郎君就是我的主子。”顾独想都没想,就直接应了,拉着吴茗偷偷将过来接孩子的奴仆体貌特征画了下来。
“之后你将这些人的样子都送去仙儿那里。”顾独将手上的画像给了吴茗,吴茗一阵惊叹:“你的画艺真是精湛。”
又接过一张,和来往的奴仆对比,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独没有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画着。
“那你告诉我,小郎君是不是京里派来的?”吴茗转眼又似乎多了好多个问题,问道。
“自然。”顾独想了想,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那小郎君家里有几房?”
“……一房过世,没有续弦。”顾独对着吴茗微微一笑,又道:“但是你想要得到小郎君却很难。”
“为什么啊?”吴茗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长得不够美貌吗?”
“自然不是。”顾独好笑地回应了一句,又道:“小郎君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去做就行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就是两张口的人嘛,老娘杀了多少,有什么了不起。”吴茗絮絮叨叨,又接到了一份新的画像。
两人跟了一路,最后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顾独将画像整理后交给了郭仙儿。
“小郎君,还有什么吩咐的?”吴茗最近老是往姬熙身上靠,顾独心里有些不舒服,眼神落在了姬熙身上。
姬熙悄然退了一步,道:“现在等那些骑兵一一辨认,之后等着刑部带兵来便可。”
“哎呀,糟了。”吴茗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道:“若是他们发现我被你绑过来了,到时候就算是京都来的两张口也不会放过的。”
“对啊,你是说只要有人来五丰城必须要经过你们寨子是吗?”姬熙一愣,突然高兴拍手,似乎发现了重大事件。
“那是自然,我们看中的那条路,可是到达五丰城的必经之路。”
吴茗说完,顾独立马便画出了苏睿的模样,放在了吴茗的面前,道:“那你可见过这人?”
画上的人与苏睿虽说不上一摸一样,但是神态宛如真人,姬熙突然心里一酸:原来顾独对苏睿如此印象深刻,随手一画,便像是活人跃于纸上。
她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害怕顾独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一旁的吴茗想了想,捏着下巴道:“这人似乎是个钦差,我见他是京城下来的,自然不敢惹火上身。”
“本来大哥抓了他,后来我将他放了。”吴茗想了起来,摊手道:“当时放了好几个人,他好像最为凶狠,一直说他是苏家人,若是不放,他说要铲平我们小山寨。”
“毕竟是苏家人,我们可望不可及,所以就把他放了。”
“那你一起放的人是什么人?”顾独似乎抓住了重点,问道。
“看起来像是他的小跟班,但是又不像。”吴茗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他还留了一个东西给我,只是我将它放在寨子里了,他说若是有人找他,就将那东西给那人。”
“你现在去将那东西拿过来吧,顺便给从京城来的刑部放行,否则后果定很严重。”顾独想了想,道:“你将你寨子里的人都带下来,若是此番立了功,也好不过上打家劫舍的生活。”
“万一人家喜欢过打家劫舍的生活呢?”吴茗撇嘴,她一定要怼上顾独几句,否则心里都不甚舒服。
当天晚上,吴茗便带下来了不少人,姬熙没办法完全信任借来的骑兵,正好将这群人用着。
顾独点起烛火,打开苏睿留下的信,竟然写得非常明了。
“我们不用再去调察了。”顾独打开信笺,扔在桌上,道:“苏睿现在就在城主府。”
“让他们将孩子抢过来,之后威胁他们将苏睿交出来。”姬熙当即下了决定。
“什么?”吴茗听到姬熙的话微微一愣,道:“那我们好像很坏的样子。”
“我们哪里坏了?是他们先将苏睿关起来了。”姬熙瞪了吴茗一眼,道:“这是阳谋。”
“我总感觉我们这样做真卑鄙。”
“本来计划就是这样,否则让那些孩子来游学干嘛。”姬熙面色不好地说道。
……
三日后,刑部的人急急忙忙赶到了,顾独又换回了李璞的面具,黑色的面具中央一条金色的截线,划过鼻尖。
“丞相大人可确定苏大人被抓了?”
“应当。”顾独与刑部侍郎喝着茶,现在还不能透露姬熙也在这里,难免出乱子。
刑部侍郎眉毛弯弯,一看便是老油条的样子,他笑着道:“下官可是接到了圣上的旨意而来,现在却连圣上的影子都没瞧见。”
顾独面色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道:“本相也是念在犬子一同过来游学,才有机会下了趟江南罢了,后好巧不巧地收到了有人关押朝廷命官的消息。”
“这城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刑部侍郎声音尖细了几分,道:“不知丞相想要如何?”
“也差不多时间了吧。”突然顾独放下了茶杯,道:“你不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两人的交谈滴水不漏,顾独站了起来,道:“如今天气转晴,不如和侍郎一同出去晒晒太阳?”
“下官遵命。”刑部侍郎跟在顾独的身后,两人一同向城主府而去。
大昭在开国以来便是封城制,一城之主虽在封地里拥有最大的权力,可是依旧要听从天子威仪,因此一个城主手上有兵也不敢随意造次。
可是若是被他发现姬熙在城里,难免不会鱼死网破,殊死一搏。
顾独一身青衫,倒是看不出像是一个权高位重的丞相,更有几分浪子模样。
刑部侍郎心忖:丞相似乎变了。
只是这变化实在是令人心惊,不过是几日不见,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