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如意与徐佳回到李府的时候,顾独刚准备出门,只见两人似乎没有了那么黏乎,顾独微微侧目,却没有说什么,直接出了门。
顾及之前,此次前去顾独多带了几名侍从,乘着一顶软轿,随即出了门。
此时春意园前人头熙攘,也许是大家都知道皇帝亲临,已经不少才子齐聚在此。
顾独到门口下了轿,这次倒是没有什么少年出来引人,只见两个身着红绸子的女子走了出来,向顾独行了礼,引入园中,经过中庭后带去了另一侧。
另一侧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小楼,小楼中间搭有方正戏台,更有一间花厅,旁边楼廊梁柱上雕有岁寒四君子,随着女子登上二楼,楼廊上便成了四大神兽,在往上,就成了龙凤呈祥花纹。
踏进一间厢房,只见小案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众人都已经入座,侍女们正好换茶。
“李大人,怎么这般晚来?”赵大人盘腿坐着,放下茶杯之际,顾独正好进来。
“只道是失忆,连路都不记得了。”顾独随口胡诌,随引入座。
“今日可是来了不少才子,也不知道谁有幸被李大人看上。”一旁的将池意有所指,手指敲了敲案桌。
“此等良机,若是王爷看上,璞定不会夺人所爱。”反讽回去,李璞还假意行了一记礼。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有侍从急忙上来通报,原来是姬熙已经快到门口。
几人顺着将池的身后,又下楼去接姬熙,一时间春意园挤满了人。
“看来王爷也是囊中羞涩,建这般小园子,也不怕委屈了圣上。”苏家家主苏探有意说笑,却暗地显露了自己雄厚的实力。
“有言道:秦家的才,苏家的金,像本王这般小人物,怎敢和苏家比。”将池以退为进,倒是将苏探说得脸皮薄了几分。
苏探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说话间,一身黄袍的姬熙已经到了门口,从那八十一乘的软轿上走了下来,脚踏一双金丝软底靴,众人皆匍匐行礼,直到姬熙走到了春意园中庭,一声“免礼”响起,众人才应声抬起了头。
只见此时姬熙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宫装,清冷娇俏的女子,女子面遮轻纱,长睫之下,一双眼极为灵动,如同要滴出水一般。
不知多少人看呆了去。
“建和。”姬熙唤了一声,带着建和公主进了戏楼。
建和公主生于建和元年,当时姬熙并不懂事,也没有人敢管这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于是姬熙便给了姬贞建和做了封号,也习惯叫“建和”。
“你瞧你,画的是什么,这一角的缺如真是丑陋!”
“小人这就重画,这就重画。”
喝骂声引起了姬贞的注意,她停下了脚步,看了画师一眼,微微一愣。
“怎么了?建和?”姬熙回头,一双无波的眼神落在了姬贞身上,姬贞回过神,小声应道:“无事,皇兄。”
说完便没有任何留恋地上了楼。
画师抬眼看着姬贞离去的步伐,拿着笔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你莫非是假的秦家人吗?”喝骂的男人再看画,道:“这一笔还真是有了秦家的风味,罢了,你快继续画,钱少不了你的。”
秦涟不敢画得太好,她假扮男子来着春意园,若是被父兄知道,少不了一顿打或者几个月的禁足。
可是今日听说了姬贞会来,就算知道兄长给王爷当参谋,也要过来。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之前天天和自己调皮捣蛋的小女孩竟是当朝圣上唯一的妹妹建和公主!
云泥之别。
她想着,此时只感觉到了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画上。
她偷偷回望,只见一个冷漠的男子微抿着唇,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画画。
戏台上吟诗作赋的人不少,可是那男人既不关心那些有名气的才子,也不关心鱼跃而出长的可人的美色,盯着一个只会画上几笔丑画的小画师就很是奇怪。
秦涟想着,心里开始祈祷自己不要被兄长抓住现行。
而一直盯着小画师画画的便是顾独。
顾独自然不是再看画,而是想着当时姬贞的目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画师身上,似乎不像是巧合。
对于姬贞那样身份的人物,又岂是个小画师能吸引到她的?
也算是见识过将池传消息的厉害之处,若是将池已经和建和公主勾结,靠着一个画师画上几笔有缺陷的画来传递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起那日出中庭自己怀疑与建和公主撞了一个满怀,今日再见建和公主,顾独已经确定了,只是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一直被宠的公主也容易逃出深宫。
她当日没有将建和公主的事情告诉姬熙,一是怕姬熙误会自己挑拨二人关系,二是本来就是口说无凭的东西,还是需要她再找些证据。
“丞相——”姬熙明显看出了顾独的心不在焉,点名了一声,却只见顾独依旧看得沉迷。
一旁的侍从到顾独耳边唤了一声,顾独才反应过来,刚想应下姬熙,却被直接问道:“丞相是看到什么样的才子?竟让丞相如此痴迷?”
顾独听不出姬熙的情绪,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句:“圣上说笑了。”
姬熙直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又发不出来,冷哼一声:“也是,下边皆是青年翘楚,让丞相留在这里还是委屈了。”
“……”顾独无言,心里想着这小皇帝又发什么疯?
“来人,将丞相的案桌搬去一楼。”姬熙手臂一挥,心里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圣上,请三思。”赵琼宇倒是第一个出来求情,立马行礼道。
此时也没有任何人敢去搬顾独的案桌,众人皆知李丞相权倾朝野,皇帝下的令,李丞相定不会怪罪在皇帝身上,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从,又怎么能受得起丞相之怒呢?
顾独一听,只想着要去近距离看看那画师有没有问题,完全没有将赵大人的求情和姬熙的愤怒放在心上,“赵大人不必求情,既然圣上厌怠璞,璞自己下去即可。”
说着,顾独还向姬熙行完礼。
姬熙气得牙痒痒,恨道:“那你就快滚下去!”
“圣上息怒!”这回大家都慌了,刚劝完姬熙,却见顾独已经没了影子,只能气得干瞪眼。
“她竟敢违抗朕!”
“皇兄,你刚让李丞相下去,李丞相便下去了,又怎是违抗你呢?”
软糯音嗲的姬贞一开口,姬熙的火气消了大半,只听姬贞又道:“皇兄最近遇上李丞相似乎就很是暴躁。”
“哪有。”姬熙语塞,低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还不是那人老是惹自己生气。”
“宴起——”姬熙摆了摆手,侍从尖细的声音响起。
趁着众人觥筹交错之际,姬贞偷偷看向顾独下去的位置,只见她站在秦涟身侧,不禁蹙眉。
“怎么了?建和?”姬熙见姬贞神态有异,不禁自己也望了过去,却见李璞站在一个画技平平的画师身侧,不禁气道,“一个画师罢了,你们怎么都这般感兴趣?”
“……”姬贞欲言又止,只听姬熙又道:“那朕也要去看看!”
还没站起就被姬贞拉住了袖子,道:“皇兄,下面人员混杂,不可。”
姬熙像是反应过来,继续坐稳,长叹一声:“说的也是。”
见姬熙像孩子一般,姬贞不禁捂嘴偷笑,道:“不若到时让丞相和你说说,下面到底有哪些才子。”
最近的女兵募兵姬贞也有所耳闻,她想着若是秦涟的才华被李璞看上,定也可以脱离秦家的控制。
再说顾独下了楼,假意从各位才子面前掠过,最终停留在秦涟的面前。
她看着秦涟随意画着,皱了皱眉,“没想到璞遇见这般多喜爱藏拙之人。”
秦涟手一顿,抬眼看了顾独一眼,又继续画了起来。
挥笔如虹,勾线如毫,软硬皆下,控笔如神。
顾独不经对眼前这人欣赏了几分,只是这人穿着一身实在不合身的长袍,倒像是偷穿大人衣物的孩子。
或许大多人都是这般想,只是顾独还是一眼看出了这人是个女子。
在大昭,出门在外若不是以男子打扮,就算是有如此高超的画作,只怕这春意园依旧都进不了。
“你叫什么?”顾独已经有了深厚的兴趣,就算知道了这人可能是将池的棋子,她也有了一番交谈的欲望。
“小人慕清。”画师答道,抬首之际露出了一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整个人如清水柔和。
上善若水,不知为何,顾独脑中冒出了唯一适合秦涟的词,似乎这张脸不管在哪里都让人感觉到平静,柔和。
顾独又继续聊了几句,觉得此人竟是一个小小棋子,实在是过分屈才,随即取纸墨写下了一张通行令,道:“慕清,李府永远欢迎你来下榻。”
说完,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在外还是一个男子,这般邀请一个女子,似乎实在失礼。
谁知秦涟微微一笑,便接了下来。
直到宴会结束散场,顾独才反应了过来,不禁心惊:“莫非自己是中邪了?”
见秦涟抱着笔离去的身影,顾独不禁微微沉思,“是秦家人吗?”
只是还没有想明白,一身黑衣的郭仙儿便过来低声道:“丞相,圣上令你过去。”
“……”似乎明白姬熙要秋后算账,顾独示意侍从们先行回去。
“丞相,这天色已晚……”一个小侍从不禁露出担忧的眼神,毕竟今日圣上定会记恨上。
“无事。”顾独摆了摆手,她不相信这小皇帝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想杀掉自己,虽说可能会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