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么?
徐长歌望着不远处的盗匪, 心间却是一阵难言的感怀。
她想过千万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却不曾想过威逼利诱。
“当真要将表兄当作筹码么?”
虽不介意在此处与蓝正丰有个了断, 但徐长歌仍想知晓身后人真实的想法。
“让你不开心了?”未直接与徐长歌答话, 青帝只是扬唇笑笑, 低声与徐长歌道, “歌儿若是看过《远策》, 便知今日的祸事是从何处引来的。雪村多盗匪不假,但又有多少盗匪是别国遣来的眼线?”
“阿澜的意思是?”
“不要出声。”揽着徐长歌从松枝上坠下,青帝带着徐长歌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少宫主!”秋风匆匆赶到青帝身前见礼,如意宫众随即跟着高呼“少宫主”。
见青帝被众人唤了“少宫主”, 珲春双眉一沉,忽地扬起了笑意。
看来,今世无需她去接手那个烂摊子了。
而坐在马背上的徐长歌,则是惊诧青帝此世会这般快就成了如意宫的少宫主!
“阿澜……”迅速与青帝十指交缠,徐长歌喃喃道,“你可是为了……”
“如意宫原就是属于歌儿的东西。”
青帝与徐长歌了另一个答复。
她不喜说些过于甜腻的话。
她乐意接手如意宫,自然有歌儿的缘由在里面,但更多的, 却是她那颗时刻悸动的心。
试问, 当一个曾登上云端的女子,在跌落后遇到一个待她极好, 却只能容她仰望的女子,除了重回云端,以百倍还之, 她还能做旁的吗?
有季孙氏在,青都的储君之位自是她囊中之物。
而面对那暗处潜在的竞争者,她除开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爬回旧时的位置,还有更好的方式吗?
没有。
前世她未选择长歌,自是看不上如意宫少宫主的位置。
只是今世不同往日,当她倾心长歌之后,这世上还有人会比她更合适守护长歌吗?
自然是没有的。这世上或是有人比她武技更精湛,或是有人身份比她更显赫,但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人。
谁让眼前人曾经是她的帝后呢?
帝后……
弯眉想想前世在皇城中与长歌的匆匆会面,青帝凑到徐长歌的耳畔道:“今世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失望?
徐长歌闻声晃神,却是忽地记起前世听闻青帝死讯的场景。
虽然青帝死后,她曾为青帝哭过无数次。
但当青帝死讯传来时,她却没哭。
没哭的缘由一是冯长乐已死,若是青帝至死还不能释怀,那她们去黄泉路上,或是还可以说上一说。
二者,哀大莫过于死心。前世青帝一死,她只觉命运弄人,悲到极致,却是哭不出声。
“君上怎么会想起这个?”
徐长歌以为,但使她的君上无恙,她此生都与失望无缘。
“因为……”青帝沉了口气,却是与匪首道,“好汉可是愿意邀我等去寨中?”
“去寨里?”
匪首一愣,其兄弟们却是举着兵器敦促。
“大哥,答应她!”
“大哥,答应她呀!”
“嗨!”匪首从压实的雪堆上爬起,脸上飘过不自然的酡红,“既是少宫主有意,便跟着我等上寨吧!不知少宫主随行有多少人,我等也方便与诸位备下饭食!”
“秋风?”
青帝看了秋风一眼,秋风会意道:“回大当家,我们如意宫众多达万人,此处据我宫据点不远,少宫主出行,跟了千余人!”
“千余人?”匪首不信,却见眼前飞来一群信鸽。
“大当家莫忧!这是我宫特意为少宫主备下的信鸽!我们自行虽有千余人隐在暗处,但宫主忧心少主的安危,还与少宫主备下了不少信鸽!”秋风一边侧目望着伸指接住信鸽的青帝,一边与匪首解释道,“这些信鸽是我如意宫专用的信鸽,虽看着与寻常的信鸽无异,其羽却皆有毒……”
“有毒!”匪首大骇。
青帝则丢与匪首一个冷眼道:“好汉是大度人,自然不会在意千余人的饭食,只是这山寨虽好,却终究是小门小户!这样吧,本少主与你一些让步,你只需接待我等立在明处的便是!”
\"这……\"匪首有些犹豫,其身后却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凑到匪首耳畔偷听了两句。
待凭着内力偷听到“绑走”、“赏钱”这些黑话,青帝一手护着长歌,一手打马自行往山寨去。
见青帝这般洒脱的自己走了,匪首也只得挥手命绑了蓝正丰及其下属的兄弟,将那些人抬回寨里。
……
寒风瑟瑟,上坡路原就极冷,更别说那些抬着官兵的盗匪。
这天风寨的盗匪出名,不外乎他们凶狠残忍。
但细论起来,却是饥寒交迫的日子居多。
而那些跟着储君的官兵,则是膘满流油,格外难搬。
青帝领头打马走在队伍之前,其后的匪众皆是气喘吁吁的跟在他们之后。
“少宫主!”匪首见状于心不忍,向青帝求救道,“少宫主,可是能命你的人与我等行个方便?”
“这……”青帝转头看了眼距自己百余步的匪首,冷哼道,“搬人是好汉的决定,本少主的如意宫只会毒人……”
“那……便是多谢少宫主了……”忍气折到弟兄之间帮他们搬人,未多时,匪首也变得双眼充血。
“阿澜……”瞬时懂得了青帝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徐长歌眸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嘘!”担心悍匪发现她们的异样,青帝猛抽马鞭,瞬时朝着天风寨奔去。
忙着抬人的众盗匪无暇盯住如意宫的少宫主。
待他们将蓝正丰一行搬到天风寨时,青帝已带着徐长歌在天风寨的哨楼上看来半天风景。
“他们都上来了……”徐长歌紧了紧青帝的衣袖。
“不怕!”胜券在握地揽着徐长歌坐上屋顶,青帝摊开五指道,“五、四、三……”
当着青帝数到“一”,躺在地上的众将士忽然睁开了眼。
“你们——”
眼看着自家储君被一群山匪绑成了粽子,众将士都眼眶发红。
“这是?”蓝正丰也在此时睁眼。
“那丫头呢?”哑着嗓子寻青帝的身影,蓝正丰记得他在闭眼前看到了青帝。
“徐小姐么?”知晓青帝的难缠,匪首也跟着仰头寻了一圈青帝。
“表妹也跟着上来了?”以为匪首口中的徐小姐是徐氏长歌,蓝正丰蹙紧了眉头,之前他想看那丫头的笑话,谁知竟是被那丫头看笑话了!
“该死!”低声咒骂过青帝,蓝正丰与匪首道,“解开我,有赏银!”
“多少?”匪首咽了口唾沫。虽然他方才在搬运蓝正丰时,也偷偷踹过其几脚,但人醒来时,却与睡着时完全不一样。
“你想要多少?”
“我……我……一……”匪首想说一千两,又觉得似乎有些多。毕竟边城富贵人家的开销也不过一年十两银子……
“一万两!”眼看着匪首要坏事,青帝带着徐长歌从哨楼顶上往下喊话。
“一万两?”蓝正丰望望楼顶上那两个甚有心计的小丫头,原本深邃的眼睛变得更为阴冷。
“表妹可是合同外人来诓我?”
“没……”青帝替徐长歌解释。
“有。”徐长歌皱眉应声。
知晓青帝是青国皇室之人,蓝正丰与屋顶上那两丫头多了几个心眼。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有诓你,但并无合同外人。”徐长歌清清淡淡的开口,其一出声,便如黄莺出谷,引得一片匪众侧目。
“你的意思是?”
“她便是我的小夫君!”当着蓝正丰的面往青帝额上落下一吻,徐长歌含笑道,“长歌是有夫之人,怎会容你觊觎?”
“可……”蓝正丰刚想说青帝是个女子,但想过徐长歌并不会看错人,随即冲着青帝含恨道,“该死,你竟是仗着年幼,男扮女装!”
“呃……”青帝闻声失语。
随行的如意宫众亦是愣到了原地。
少宫主明明是个女子啊……
但徐小姐也从来不说假话……
这……
如意宫宫众皱紧了眉,徐长歌则趁热打铁道:“表哥竟是此时才看清么?”
“什么?”没想到徐长歌竟是敢认下,蓝正丰怒不能遏。
横眉瞪向青帝,蓝正丰想过青都皇室,随即恶声恶气道:“男扮女装,男……你……你是青川?”
“正是本殿!”不介意在此处暴露行踪,青帝微微颔首,“一万两!本殿代边城百姓感谢蓝殿下!”
“若是不给呢?”
“不给么?”青帝与匪首一望,匪首即拿着砍刀横到了蓝正丰颈部,“看来蓝储君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误以为天风寨的山匪是青军假扮的,蓝正丰怒气冲冲道,“表妹!你真是害得我好惨!你要报父仇,径直去杀了那人便是,何必要用蓝国之人,伤你国之兵?”
“你却是这般想我。”
冷笑着与蓝正丰一眼,徐长歌眸中的冰寒竟是镇住了起头上的蓝正丰。
她或是能因姑母容忍眼前人大放厥词,但她断断不会因姑母容忍眼前人诋毁她父亲!
“表妹!”
“不要叫本小姐表妹!”扬手将袖中的《远策》丢与蓝正丰,徐长歌覆手而立道,“蓝殿下的一万两,本小姐替你出!至于你,只需带着此策交与姑母,并告知她,那些事本小姐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