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忽然认识到。
这不是路悔仅仅鼓起勇气, 天真的胡言。
那是燃烧了所有的勇气和感情, 才能说出的话。
“你!”夏石瞪大了眼睛,咬着牙, “你不要以为夏秋能护着你你就能这么嚣张!”
路悔瞪着夏石, 脊背笔直, 带着一点不服输的倔强,夏秋却能感觉到, 她微微颤抖的手。
一无所有的路悔, 并不是不怕。
只是她把所有的勇敢, 所有的天真和爱,都给了她绝对信任的人。
她是真的很努力的……想要保护她。
一时间, 一种滚烫的,说不清楚的感觉在心底慢慢发酵, 有些酸涩, 却又有点说不出的温柔和……勇气。
夏秋反手握住了路悔的手, 骤然抬起眼, 望向夏石,眼眸霎时如刀锋利。
“怎么不能嚣张?”
“还有, 夏石, 是谁给你的自信, 让你觉得爸爸会原谅你的吃里爬外?”
夏石骤然语塞, 随后回过神来又恨声道:“你之前为了一个外人说我,现在,又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
“外人?”
夏秋微微一怔,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看着夏石,微带嘲讽。
“是了。”
“夏石,你之前的小动作,我之所以纵容着,护着,是因为你还姓夏,是夏家的人。”
路悔没有听到夏秋说什么。
她的大脑全部都是——
夏秋……握住她的手了。
微微有些冰冷的手,带着久居地下室的凉意与温柔,她的声音,冰一样的冷,铿锵又坚定。
“但路悔,是我的人。”
夏秋望着夏石,眼眸嘲讽,“夏石,谁才是外人?”
夏石死死握着拳头,他很想说些什么扳回一局。
……为什么,明明夏秋欠他那么多……凭什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凭什么!!
压抑的火焰愤怒的燃烧,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夏石阴郁道,“夏秋,你会后悔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夏秋和路悔,转身走了,身形狼狈。
大厅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仆人进来,把地上的碎掉的茶盏和茶水处理干净。
她的手……
路悔骤然回神。
她的心一跳一跳的,昨天撞死在墙上的鹿不受控制的好像又活了。
两个人目光对视,恍若闪电窜过花火,带着一点霹雳一般的迷离。
夏秋看着路悔微苍白的脸色,以为她还在后怕,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别怕。”
她不顾其他人的眼神,也没顾及夏石苍白的脸色,只是低声的,稍微有些笨拙的说。
“你……有我。”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路悔涂了口红的唇微微抿起来,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形象……有点不好意思。
为了显得有攻击性,她才故意这么穿的。
路悔想嚣张一下,但想了想,觉得不够小鸟依人,就有点小声的说,“我……没在怕的。”
夏秋问:“他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路悔低头,抿着唇不说话了。
夏秋去看林管家。
路悔一下抬起了头,“和林管家没有关系!”
这么激动,等于不打自招。
林管家叹口气,“……对不起,夏总。”
“……”夏秋微微侧眼,“没关系,不用道歉。”
林管家在她身边很多年了,夏秋虽然与她不亲近,但也有着很多年的情面。
夏秋看着低着头的路悔,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虽然林管家没有给她通风报信,但是助理给她发过消息,说小少爷要过来。
她在书房久久没有等到,便打算来客厅看看,结果,就在客厅的花窗外看到那个丸子头的小花匠,辫子头的小吸血鬼,此时变成了优雅的旗袍少女,把上等的西湖龙井泼到了狂言的少年脸上。
也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声,你不配。
像个孤胆英雄,所向披靡。
……
她知道那个房间里,有陆欢故意留下的笔记本,那个女人一向如此,肆无忌惮的嚣张。
所以那些笔记本,夏秋从未翻开过。
这个世界已经那么黑了,她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但是她给了路悔那个房间的钥匙。
如果真的那么想要靠近。
——那就看看吧。
——看看“夏秋”的过去,看看……在别人眼里,在那个女人眼里,她夏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看了那样的过去,还愿意喜欢她的话。
……
而现在,路悔的态度……显然,就是答案。
对于夏秋的问题,路悔低下头,抿着唇,“……”
她没办法说,她看了陆欢留下的那些东西。
过去的东西,就应该埋葬,夏秋应该……往前看。
可是现在夏秋提起来了……
那些事情,夏秋……一定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吧?
她未经同意,擅自看了那些东西……夏秋会这么说,肯定是也猜到了吧!
她会被赶走吗?
一想到被赶走,路悔心中骤然一跳,一霎间,好像世界都空了,一种失去所有的巨大惶恐,一下让她所有的勇气都灰飞烟灭。
夏秋微微抬眼,给林管家使了个眼色,林管家低头会意,让打扫的仆人都散了。
她自己也出去了。
等人都走干净,夏秋才轻声说,“路悔……”
路悔一下抬起头,看着夏秋,咬着唇,声音很大,“是,我看了很多我不该看的,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
“你要责怪我也没关系!……赶我走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多知道你一点点……我……我就是希望那些看不起你的混蛋全部都消失,我也……”
路悔的声音忽然就小了,像是有些无力的痛苦,“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一直都这个样子……”
——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遭受那么多恶意与中伤。
——我只是想要看到你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无辜又天真的微笑。
那个蒙着眼睛,嘴角微微带着笑弧的小姑娘。
她……从未看到夏秋笑得那样好看。
她没有见过那样的,还未被世界伤害过的,清淡又温柔的夏秋。
她刚刚遇到夏秋,就是活在黑暗里的夏秋。
她保留着最后一抹风轻云淡,眼底却永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无情。
可是她还是这样好,她还是喜欢她。
路悔死死攥着拳头,她的一只手被夏秋握着,那清淡温柔的温度,让她舍不得松开,只能这样紧紧的攥着另一只手,发泄着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无力。
连面对夏石的勇敢,都带着一分让人生气的怯懦!
“我真的……真的很……”路悔指骨青白,想说的话在胸口激荡,她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怯懦,明明眼里心里都是热爱,可是真的想要说出口,却需要比挺身而出,更加更加多的勇气。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你的过去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没有办法参与其中,可是我会想要知道,我会想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会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讨厌什么,你那么好,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无论看向哪里,在我的余光里,你都像太阳一样闪闪发亮!
那些在胸腔中激荡的话,她说不出来,无论怎么样,都说不出来。
她说别人不配那明亮的太阳。
……她自己,也配得上吗?
她怼夏石的时候只有一腔孤勇,可是现在想想,夏石说的那些话……
——他不配,你就配?
少女的眼眶微微发红了。
夏秋看着眼圈发红的路悔,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安慰她,她不知道为什么路悔就觉得自己要责怪她。
“路悔。”
夏秋想了想,说,“弯下身来。”
路悔下意识的,对着夏秋,单膝跪下。
夏秋的单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眼皮上覆盖了熟悉的温度,柔软的指尖擦过她的微红的眼,“……闭上眼。”别哭。
路悔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慢慢闭上眼,眼角微微湿润。
她听话乖巧的,像个让人心疼的娃娃。
夏秋的左手从她眼睛上收回来,握着路悔的左手,无名指的指腹擦过了她左手上的戒指。
下一刻,夏秋的右手收回去了,还未等路悔感觉到不安,随着什么盒子被打开的声音,她的脖颈上,感受到了一抹轻柔而冰凉的温度,她隐约感受到夏秋的手绕到了她的身后。
什么被扣上的声音,清脆,像是誓约。
“睁开眼。”
路悔慢慢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她的眉眼还是她熟悉的清淡,手搭在她的肩膀,表情很认真。
她摸了摸脖颈,摸到了一串项链。
夏秋说:“和你很配。”
路悔下意识的去看放在一边装饰的镜子。
浅色的一串粉钻项链,每一颗都切割完美,戴在她的脖颈上,微微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流光。
夏秋轻轻重复着。
“只有你……配得上。”
路悔看着镜子,眼眶温热,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她回头去看夏秋的眼睛。
女人看着她,眼神清淡温柔,却仿佛能给她无与伦比的勇气。
——对,只有她……只有她配的上!!
如果连她自己都失去了勇气,她怎么能把夏秋秋从那样的过去里拉出来?!
她忍住了泪水,吸了吸鼻子,成熟的旗袍和伪妆下面,她露出了孩子一样的认真的表情,她红着眼圈,对夏秋说,“小时候,曾经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特别清楚。”
夏秋看着她,“什么事?”
她没有再提路悔是不是知道什么的事情,那个话题被悄然掠过,仿佛一段即将被尘埃封敛的过去。
“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一卦,他说我这一辈子会遇到一个明亮的像太阳的人,其他人靠近她要么会被她身上的光芒闪瞎眼,要么会被灼烧殆尽,可是,只有我不会。”路悔看着夏秋,特别特别认真的强调着,“只有我……不会。”
“不管你相不相信。”
“那颗孤独的星球。”
她固执的说,“只有我可以温暖她。”
夏秋怔怔的看着她,曾经她说过的那些幼稚的,无数次噩梦中回想起,会觉得可笑的对话。
【太阳是这个世界上最炎热最滚烫的存在,没有人能靠近它,也没有什么能再温暖它了。】
【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星球。】
……
【我碰不到太阳,我也无法直视它的光辉,但是,我很感谢她赐予我光与热,我很感谢它愿意用自己的孤独,来温暖整个世界。】
【‘如果你冷的话,我愿意成为你的太阳。’】
——她终究成为了孤独的太阳。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嚣张肆意,又怀着一腔孤勇,刺破所有的黑暗和迷离,电闪雷鸣一般冲进了她的世界。
——那颗孤独的星球。
——只有我可以温暖她。
夏秋的心跳的有些急促,她的心很久都没有跳的那么快过了。
——如果你喊我的名字,那么就会拥有一往无前的力量。
——只要在名字中后悔就好了,既然做出选择,那么就要走得无怨无悔。
夏秋微微攥紧了手指,轻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路悔小姐。”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我当然不会后悔了。”路悔认真的望着她,“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刚才夏石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
夏秋点点头,她其实是想早点进来的,可是那一点点私心,让她停住了自己的轮椅。
她胆怯着,像个胆小鬼,像个懦夫,她想要听一听,对于那样的话,路悔会说什么。
那个在阳光下快乐的小花匠,黑暗中也温暖的小吸血鬼,面对着夏石,会说什么。
路悔看着夏秋,“……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你不要听。”
夏秋点头。
路悔低声道,“可是关于那些,你要是不小心听进去了,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夏秋看着路悔。
少女画着故作成熟和攻击性的妆容,盘着温柔的鬓发,像个严肃的小夫人,握着她的手,单膝跪地,眼神却如水一般倾泻着坚定和温柔。
“夏秋虽然是个小瘸子,可是她不会毫无未来。”
“如果夏家不稀罕。”路悔把夏秋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或者说,无论夏家稀不稀罕”
“夏秋的未来,都在我心上。”
夏秋怔怔的看着路悔,心跳的很快。
路悔说,“夏家可以有夏石,可是路悔只有你。”
她一定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
所以听见这种话,会忍不住眼眶发烫的仿佛要哭出来,酸涩之余,又觉得熨帖的滚烫。
“我……可能现在我还不够好。”路悔低头,自顾自的说,“可能我现在还真的配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你要等等我。”
夏秋说:“已经很好了。”
“不,还不好。”路悔摇摇头,忽然又笑了,“至少要有一天,我要用自己挣来的黑卡,送你一场生日烟火呀。”
夏秋的手还在路悔的胸口,她能感受到,路悔跳动的心脏。
有力又坚定,一如她的眼神。
好像一种誓言。
夏秋轻轻叹了口气,把按在她胸口的手抽出来,伸手抱住了她的脖颈。
“路悔。”
女人身体的温度是她的梦寐以求,这个拥抱没有那一毫米的距离,真正的肌肤相贴。
路悔的脸骤然红了。
“没有配上与配不上。”夏秋轻声说,“路悔是我的妻子,以前是,以后也是……我们的未来,只有这么简单。”
“你不是一无所有的孤女。”
夏秋的手微微收紧,“只要你不放开……”
“我就会一直在你身后。”
= =
别墅筹备的初期事项结束,接下来就是筹备建造了,那不是夏秋管辖的范围,夏石被遣送回到老爷子那里不给她找麻烦,夏秋明显开始闲了起来。
她就去找路悔。
然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问管家,管家说路悔在海边。
……海边?
别墅依山傍海,有一片独立海滩,没有什么人。
夏秋让助理带她去了海边。
她其实很少去那个地方,轮椅会陷在沙子里,她寸步难行。
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金黄色的沙滩接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和天空,雪白色浪花卷起微波,零散的,颜色鲜艳的贝壳随处可见,椰子树垂下沉沉的绿色椰子,轮椅的轮子不出所料的陷在了沙子里,夏秋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
她有些迷惘。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以前路悔说过的话。
——只要你喊我一声,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出现在你面前。
夏秋歪了歪头。
助理说:“要不要我打个电话?”
“不用。”夏秋摇了摇头,喊了一声。
“路悔。”
她话音一落,一颗绿油油的椰子陡然从天而降,随着惯性在沙子上弹了一下,随后咕噜噜的滚到了她的脚下,少女的声音清脆干净,“在这呐!”
少女的声音在东面,夏秋一抬眼,脸倏然就红了,又有点惊吓。
女孩居然在十米高的椰子树上,穿着比基尼,身材凹凸有致,她脑门上戴着潜水镜,白嫩的小脚在半空中踢踏着,一只手上还拿着个椰子,笑得可爱,“夏秋秋~”
夏秋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助理。
助理在发现自家少奶奶穿比基尼的时候就非常配合的转头往西看了,她“啊”了一声掏出手机,装作一不小心接了电话,“夏总,公司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啊。”
助理光速退远。
少奶奶的比基尼装怎么能被其他人看见呢!!她会被辞退的吧?!!
夏秋:“……”
……
夏秋又去看路悔,语气有点生气,“你爬那么高干什么?掉下来怎么办?”
路悔对夏秋做了个鬼脸,又朝她扔了个椰子,“我看上去那么容易就掉下来吗?”
绿油油的椰子精准的砸到了另一个椰子上,好像碰碰球,沙子飞溅起来。
夏秋:“……”
夏秋仰头看她:“怎么上去的?”
“梯子~~”
路悔笑嘻嘻的又从一边摘了个椰子,做出瞄准的样子,“从这里看你好小一只啊。”
她吓唬她,“我要砸你咯,怕不怕呀?”
有凉爽的海风吹过,椰子叶沙沙飘动,椰子树微微摇晃着,而在树上巧笑倩兮的少女,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掉下来——
血泊里的女人,突然无法动弹的双腿。
一种莫名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夏秋的心脏。
夏秋微微捏紧了手:“下来。”
路悔鼓起脸:“你怎么都不害怕的?”
夏秋看着她,声音微微发冷:“把椰子扔给我,你下来。”
“……啊。”路悔看着夏秋好像真的生气了,她抓了抓脑袋,不明觉厉,但还是把手里的椰子往地上一丢,顺着椰子树后面的梯子溜下来了。
夏秋看着路悔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心惊肉跳,好像那个还在树上笑嘻嘻的小姑娘下一秒就要摔下来了……
……
然后那个在夏秋的小剧场里马上要摔下来的小姑娘往椰子的大叶子后一藏,再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怀里又抱了两个大椰子。
夏秋:“……”
路悔抱着两个大椰子下了树后一溜烟的朝她跑过来,鞋子都没穿,□□的小脚在刚刚被海水冲过的沙滩上留下一串可爱的小脚丫,她特别高兴的说,“我下来的时候看见这俩椰子好大啊!我带下来了!”
看着夏秋的表情不对,路悔把脑袋从椰子后面窜出来:“你怎么啦?”
夏秋不说话,低着头想要藏着自己脸上的不高兴。
但不可能瞒得过路悔。
她放下椰子,有些迷茫,不知道夏秋怎么就生气了。
难道是觉得她摘的椰子不好吗?开玩笑,这可是树上最大的两个了!
路悔偷偷看了一眼夏秋,
啊,反正生气都是要哄的!
夏秋这边还在心惊肉跳的后怕,再抬起眼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了五个大椰子。
路悔又没影了。
夏秋:“……”
夏秋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路悔……
“呀噫~”
眼前忽然一黑,“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奖励喔——”
夏秋:“……路悔。”
“不不不,我不是路悔哦~你得再猜猜~”
少女身上的馨香温软,带着海洋一般宽广温柔的味道。
夏秋:“……”
夏秋心里的那股气忽然就散了。
“路悔。”夏秋没有猜,她就是喊她的名字,低低的,有点温柔的低哑。
在夏秋背后用两个大贝壳捂着夏秋眼睛的路悔,一下就被酥住了。
妈呀,好,好酥……
夏秋听背后人半天不说话,以为对方是生气她不配合了,正犹豫要不要和她玩了这个幼稚的小游戏,再教训她什么叫生命只有一次的时候,就听见背后人殷殷切切的,有点颤抖的小声音。
“你……再,再喊一遍。”
夏秋:“……”
夏秋:“你不是说,你不是路悔吗?”
路悔理直气壮:“刚刚是椰子精,现在又是路悔了!快喊快喊。”
夏秋:“……”椰子精……
夏秋懒得搭理她了。
“哎,你怎么不喊了呀。”路悔把蒙着夏秋眼睛上的贝壳塞到夏秋手上,夏秋低头,蓝色的贝壳上是黄色的条纹,很清淡漂亮的颜色,看上去路悔确实是挑的好看的,路悔绕到夏秋前面,鼓着脸看她,“好看吗?”
夏秋穿着米色的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她手里拿着贝壳,“好看。”
女孩身材窈窕,浅蓝色的比基尼带着蕾丝边,露出漂亮纤瘦的腰和肚脐,整个人就像一条白鱼,在阳光下,所有的鳞片都在闪光。
夏秋下意识的别开了目光,耳尖微微泛红。
“那我好看吗?”路悔一下就发现夏秋害羞了,她嘴角拉开了坏坏的弧度,故意靠过去,“我是不是变丑啦,你怎么都不看我呀?”
夏秋扭头看着大海,抿着唇不说话了。
路悔开始得意忘形了,她凑上去,“你看我呀,看我呀看我呀……”
夏秋猛然回头,“你——”
“唔——”
嘴唇与嘴唇擦过,一瞬间过电一样酥麻的触感,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柔软的触感,像是初夏洒下的温柔阳光,带着一点点融化的暖意,又不会太过刺目,路悔一时间有些恍惚,但路悔很快就回过神来——
我的妈!!她居然亲了——
两人目光对视。
就在路悔慌慌张张想要撤退的时候,夏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手一下按住了她的后脑,宛若不让她撤退一般,眼睛闭上了,牙齿轻轻的咬住了她的下唇。
路悔的动作一下僵住了,死而复生的小鹿在她心中狂跳,一跃三尺高的那种跳。
像是从天而降的梦境,一路闪电霹雳带火花,让她的喜悦炸在心里,却又不敢直说,只能这样装作矫情的欲拒还迎着。
夏秋却不知道路悔的小心思,她只是很认真的,很温柔的吻着她,波涛在耳边静静起伏,她的吻有点懵懂的青涩,却藏着一点点跳跃的火苗。
……矫情个屁,上啊!
路悔被她生涩的牵引着,慢慢的开始回应这个缱绻的吻,她闭上眼睛,唇舌交缠,一点点的柔软。
……
路悔的小腰又细又白,不盈一握,路悔抱着夏秋的脖颈,夏秋搂着她的腰,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迷蒙的意乱情迷。
她心跳的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了,心尖像是有火苗在跳跃,一点点的撩动着。
一种奇异的感情在心里酝酿着,夏秋有些迷茫,她是第一次有这种奇异的体验——这种,心跳的特别快,快得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也特别想要抱住怀里这个人……想把这个人带到自己的小地下室里,想要她只看着自己,只是自己的……
她从未对谁有过这样感情。
有点自私的,只想她对自己笑,只想她看着自己……这种在心脏深处炸开的,宛若龙卷风一样的感情,她从未体验过。
就算是之前的陆欢,她也只是有好感,却从未想过主动牵她的手,或者,做像是看着路悔的时候,会忍不住做的事情。
比如……亲亲她的唇。
她的腰好细好软,她的唇好甜,她一定是个迷惑她的小妖怪。
路悔白皙的胳膊抱着她的脖颈,整个人窝在她的怀里,声音甜而微哑的问她,“……刚才,为什么生气呀?”
她像日本的清酒,甘冽又甜。
她的皮肤贴着她的脖颈,肌肤相亲,却没有其他人靠近的恶心,反而像是一团团撩人的火焰,让她……情难自禁。
夏秋的气息微微不稳,她垂下眼睛,“刚才你在上面……很危险。”
——别离我太远。
——别突然离开我的视线。
“你在担心我吗?”路悔在她怀里笑得甜,酒窝深深,“我小时候经常在家里爬树的,你不要担心我呀。”
夏秋说:“你玩过过山车吗?”
路悔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又饶有兴致的问,“你要带我去玩吗?”
“不会。”夏秋说,“夏氏旗下有一款过山车,设计师曾经告诉我,经常检修的话,每次从出发到结束,发生事故的几率,一般只有千万分之一。”
路悔知道夏氏出资建造的那个游乐园,里面的有非常大而绵长的过山车,反转和旋绕,一百米垂直落下,刺激无比。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夏秋会突然提起这个,可是夏秋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清淡的好听,像天上孤高的云,又带着一点点醉人的柔软。
她对你说话的时候,你没办法不听,这样好听的嗓音,错过一个字,都是她路悔的罪过。
“哦……”路悔捏着手里的小贝壳,“so?”
“路悔,那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对于在上面的乘客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夏秋声音低柔,“因为一旦遇到,他们死亡的几率,只会百分之百。”
路悔微微一怔。
“经常检修的过山车还有千万分之一的故障几率。”夏秋声音轻缓。“路悔,你告诉我,十米的椰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检修过……或者有没有检修过的树梯,以及不确定什么时候在海边刮起的狂风,你不确定的心情和精神以及你虚无缥缈的爬树经验,再加上你怀里的那两个大椰子,综合成你一脚踩空从十米的椰子树上滑下来的几率,是多少?”
路悔:“……这个。”
路悔有些讪讪:“我没踩空过……”
“夏氏游乐园的过山车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故障过。”夏秋声音淡淡的,“但路悔。”
“哪怕你踩空的几率是过山车故障的千万分之一,我也赌不起。”
夏秋说完,路悔很久都没有说话。
夏秋觉得自己可能说的太严肃了,她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她只会就事论事……她顿了顿,像是弥补一般的,叹了口气,轻声说,“路悔,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一些没有必要的意外……变成我这个样子。”
路悔很早就失去了父母,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上树任性惯了,她是小霸王,爷爷奶奶,谁都管不了她。
爷爷奶奶爱她,可是他们不会这样珍惜又珍重的对她说这些话。
但更多的,是对夏秋的心疼。
她很想说,要是踩空了,变成你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可以永远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正在路悔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见夏秋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的比我自由。”
她抿了抿唇,微微收紧了抱着夏秋脖颈的手。
“我以后再也不爬树啦。”路悔小声的说,“我就是想给你摘椰子……”
“而且……”
路悔变戏法一样,拿出了手机,“我拍了照片。”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路悔的位置选的很好,从椰子树的位置,可以看到很辽阔的海,翅膀掠过海面的雪白海鸥,跳起的飞鱼,雪白的海浪与粼粼的波光……
路悔一张一张翻给夏秋看,“我拍了好多好多照片……”
夏秋低低的“嗯”了一声,她没有盯着照片,只是盯着路悔食指上的创可贴,“还没好吗?”
路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自己手指上的创可贴……
那么深的疤,当然不可能好了。
但路悔希望它永远都不要好。
“早就好啦。”路悔眨了眨眼搪塞过去,“但是我觉得戴着这个很好看,最新的网红单品!”
夏秋皱了皱眉毛:“是吗?”
“嗯嗯。”路悔连忙点头,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从夏秋怀里起来,“我们喝椰子汁呀~”
她兴致勃勃的说着下面的计划,“等会我推着你去捡贝壳!”
夏秋的注意力被引开:“……嗯。”
- -
路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不可以让自己的格调拉低了夏秋的水准。
至少……她要先变成一个富婆。
路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商业天赋,但是直播还是可以做起来的。
而且这座别墅依山靠海的环境,简直就是天然的直播杀器!
由于路悔开始努力直播,她的化妆术也很好,加上别墅得天独厚的环境,路悔的粉丝开始蒸蒸日上。
路悔的主播名叫一头小麋鹿。
“好啦,我们今天开始……”
夏秋把报纸放到一边,看着一边认真对着摄像头化妆的路悔。
看惯了路悔无法无天的样子,倒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认真的模样。
夏秋觉得有趣。
她的思维微微有些发散,也许是有了路悔,她开始慢慢考虑那些,看上去很远,但其实近在眼前的未来……
夏家她不打算继承,夏石想要,那就送给他。
可是她总要养活自己的老婆的。
路悔喜欢直播……
夏秋看着路悔直播,想着,要不就先办个娱乐公司好了。
她心里默默打着主意,又情不自禁的盯着路悔看,路悔今天不知道是在直播什么,瓶瓶罐罐一大堆,像抹石灰粉一样把粉底液厚厚的蒙了白嫩一脸。
夏秋:“……”这是在刷墙吗?
路悔直播起来很专注,没有发现夏秋在看她。
夏秋看了一会儿,以前,一个人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呆很久很久,都不会觉得无聊,可是现在,路悔在身边,却一直不看她,她就觉得……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就像是小猫对着玻璃箱里的小毛球,怎么也抓不到的躁动感。
心里有点躁躁的。
她想让路悔不要老是直播,偶尔也回头看着她。
没谈过恋爱的夏秋当然不会明白,这是吃醋。
她看了一会儿,喊了一声,“路悔。”
夏秋的声音很悦耳,这声一出来,路悔的直播间瞬间就炸了。
【我草我草,这是什么声音!!她在喊谁?路悔……鹿鹿吗?!】
【好听啊啊啊啊啊——等等,为什么这个声音会出现在鹿鹿的房间里……】
【肯定是闺蜜啦……】
【草,声音太苏了!!闺蜜的话直播吗有房间号吗长得好看吗——不好看也没关系,我听音就够了!!】
路悔先很严肃对粉丝说:“不是闺蜜,不直播,也没有其他的房间号。”
——是老婆,没有其他房间号,是跟我一个房间号的老婆。
上千条弹幕瞬间刷过。
【卧槽,鹿鹿好严肃啊,你还是我爱的那个沙雕鹿吗?】
【等等这个态度……】
【是对象吧!!这态度肯定是对象啊!!!那么好听的声音,是闺蜜我也把她掰弯咯!!】
【啊啊啊啊啊鹿鹿吃醋了刚才肯定是吃醋了,我爱的人为什么都有对象了人间寂寞……】
【……】
路悔说完便没再看弹幕,回头看夏秋,笑起来,“什么事呀。”
路悔不知道在画什么仿妆,脸刷的白的瘆人,眉毛画得很长很细……但是只画了一边。
“你在画什么?”夏秋嘴角微微抿起一丝笑,问。
路悔把麦克风关了,对夏秋严肃的说,“一个尖酸刻薄的高贵妇人。”
夏秋凭空想象了一下,摇了摇头,“想象不出来。”
“那当然了,我那么可爱。”路悔笑了,本来就不尖酸刻薄的妇人妆一下就变成了小可爱。
她说完,又回头,无视弹幕上刷过的一大堆求开麦克风,直接就开始继续画了。
她当然不是忘了。
她只是……
不想让夏秋的声音被听到。
夏秋那么好,她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可是,要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夏秋那么好,有人来和她抢的话,她又会觉得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