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听了夏葵的解释,粟惜惜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有一个匿名的女生指名道姓在校园表白墙的微信上点名粟惜惜“勾引”她男朋友,还阴阳怪气地附注【像这样的人都可以拿国家奖学金,真是无语死了,正好最近在公示期,如果你不公开道歉我就去举报你。】

  “那、那么、问题来了。”粟惜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截图笑了笑:“她、男朋友、哪位?”

  除了之前主动向她表白的男生,粟惜惜一般不会去主动接触人。

  “不知道。”夏葵听起来有些气愤:“我知道你不会干插足这种事,更何况你开学以来都一直在追那姐姐...你觉得怎么办?我也发条校园墙让她当面来对线?名字也不说藏头藏尾地做什么呢?”

  “...嗯。”粟惜惜应下,“谢谢。”

  国家奖学金的金额很高,她不可能放着人去诬陷她。

  夏葵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效率很高,一会儿,校园墙新的朋友圈就出现了。

  【回复上一条污蔑油画01班粟惜惜的人,有些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也敢来胡诌??拿出证据和名字来,我们当面谈,半个小时后我们在寝室等你。】

  粟惜惜收拾了背包,看了一会儿工作室里的两幅油画,给新画的《失控》盖上画布,然后离开了新馆。

  等她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都在,江熠和小书站在夏葵身后,看着夏葵输出。

  “...”粟惜惜停顿了一下,小书看到她回来了,抬头第一件事是开门见山地问:“惜惜,你知道王超吗?”

  王超...?粟惜惜沉默了几秒,拿出手机翻了几下,打开了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知、道。”她说,边将聊天记录往上拉,没一会儿就到了头。

  这是开学的时候因为志愿者活动添加了她的一个男生,之前时不时会问她一些志愿者相关的事情,后面粟惜惜为了见潼姬把志愿者活动推了,这个男生仍然每天给她发几条消息,粟惜惜看到几条正经的专业相关问题的时候会象征性地回一下。

  夏葵夺过手机翻了几下,骂骂咧咧:“刚刚有认识的人跟我说,就是这个男生、那女的的男朋友,我就说惜惜能给他发什么消息嘛,几颗歪瓜裂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重。”

  江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粟惜惜说:“那女生一击脱离了,葵葵让她来我们寝室,她大概以为我们要揍她,死都不来,校园墙的皮下看不下去了,拉了一个微信群,让你们直接在群里沟通。”

  粟惜惜拿出手机一看,发现自己果然被拉进了一个群。

  而最离谱的是,所有人都对吃瓜感兴趣,不知道是谁先拉进了第一个局外人,群里的人数火速增加,没几分钟已经拓展到了一百多人。

  粟惜惜情绪不佳,夏葵都帮她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于是先发出了消息:“我是粟惜惜,谁说的我勾引人?自己出来。”

  一堆吃瓜人的问号,那个挂了粟惜惜的女生却迟迟没有出来,眼看着群里的人越来越多,粟惜惜有点烦了,她想先好好考虑去巴黎的事情,于是转手截了一个和王超的聊天记录长图,发到群里:【是这位王超?请你和你污蔑我的女朋友一起出来道歉。】

  【甲:我靠?大反转啊,我还真以为是浪花饥不择食呢。】

  【乙:不是,不是都说sxx最近有金主妈咪了吗?谁还盯着学校的小屁孩看啊。】

  【丙:看聊天记录再正常不过了...甚至是对面有女朋友还去舔sxx?这不该被骂?】

  【丁:嚯,我歪楼一下,sxx的专业知识和作业评价回答得好标准。】

  有一个人混在消息里说:王超?大三水彩画02班的那个王超?他女朋友不是大二油画02的王媛吗?

  “看到了看到了,王媛?”版画系的三位室友一头雾水,看向粟惜惜:“这谁啊?”

  粟惜惜则是沉默了一秒,虽然没能想起来这位王媛的长相,但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好多天前潼姬坐在她旁边给她的劝告。

  “算是、算是知道。”粟惜惜说。

  因为粟惜惜给出了聊天记录,很快,在一边倒的站位下,王媛终于爬了出来,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这张聊天记录删过!】

  粟惜惜按了按太阳穴,丝毫不慌:【不如你把‘原版’拿出来?】

  王媛:【我男朋友已经删掉了。没有了,反正你就是勾引人了,我们学校谁不知道你的风评?】

  “真是活久见了。”夏葵吸了口凉气。

  就连一直都没有亲自上战场的江熠和小书都有点生气了:“但凡是脑子没有问题的都看得出来她在撒谎吧。”

  王媛显然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直播式对线的手法,她虽然还嘴硬着,但是因为粟惜惜第一时间拿出了聊天记录,另一边拿不出来,大部分人还是站在粟惜惜这儿。

  还有甚者掏出了王超的照片。

  【拜托,我感觉sxx也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不必要不必要,快点道歉吧,吃完瓜了好睡觉啊。】

  【想问问浪花你现在是真的有富婆姐姐吗!!!可不可以给我也介绍一个!】

  眼看着群里的讨论还在继续,王媛王超持续性社死,校园墙皮下作为群主突然转让群主然后退群,而粟惜惜被转让群主的下一刻,夏葵在一边喊。

  夏葵:“我靠我靠,谁把辅导员也拉进来了!”

  “歇菜。”小书说:“我们不会要被教育了吧。”

  江熠皱着眉,“这不是我们系的导员吧。”

  果然,辅导员被拉进来没多久,粟惜惜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你是粟惜惜?”对面的导员接通电话就开始咄咄逼人:“什么事情不可以私下解决,要闹得那么大?”

  粟惜惜沉默了两秒,这个导员不是她们班的直系辅导员,她只跟系办的韩老师比较熟。

  “刚刚那个王超同学给我打电话,说你们集了一堆人网暴污蔑他和他女朋友。”不知名辅导员说:“现在她女朋友哭着说要请律师了。”

  粟惜惜没有开免提,但是边上的三个室友都听见了。

  “什么?!”夏葵站起身来,“我没听错吧?这就是恶人先告状吗?”

  粟惜惜深吸一口气:“我、我被发、发到公共场合上、骂我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辅导员打断:“总而言之!先把你们这个乱七八糟的群解散!快点!”

  说完对面首先挂掉了电话。

  粟惜惜看着手机,感觉心情更糟糕了。

  她没有先解散微信群,而是转手先去校园墙将所有相关的帖子全部截图留证,再用手机将微信群的内容全部录屏,才解散了群聊。

  果然如她所料,截完图没多久,校园墙就将王媛发出来诋毁她的那条朋友圈删除了。

  没有得到道歉,也暂时没有了新的消息,粟惜惜压根不想理这些事情,她洗完澡上床后,将枕头下的手镯拿出来戴在手上,然后仰躺着看机票。

  个人办理的法国签证昨天刚下来,而加急的护照也已经下来,就等着明天去现场拿了。

  粟惜惜戳开置顶潼姬的微信,不免带着一些古怪的怨气发送:【还不回来吗?】

  虽然才半个月。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来找你了啊。

  这句话还没有发出去,却踌躇在指尖。

  粟惜惜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质问潼姬,也没有立场让潼姬因为她回来。

  手机散发的昏暗光线下,粟惜惜抬手看着手镯。

  太慢了。

  有点等不及。

  她调回买票的平台,在有些焦急的心跳下,买下了明天晚上飞往巴黎的机票。

  大几千块一下子从她的账户溜走。

  然后再打开潼姬的微信,尽管知道她没有带着手机走,还是慢慢打上了两个字。

  【潼姬,我受委屈了。】

  她看着消息界面,片刻,将手机放到了边上。

  *

  第二天是周日,粟惜惜被油画系的辅导员韩老师的电话叫醒。

  “喂...”她哑着声音接起电话。

  “惜惜啊!你怎么回事?”韩老师很着急:“你怎么和王媛起冲突了呢?”

  粟惜惜反应了几秒,清醒了:“是我、我要和她...”起冲突的吗?明明是人自己撞上来了。

  但是韩老师显然也没有耐心听完,她着急地说:“对面打电话给家长了,说要告你,男女双方都骂你网暴...惜惜,这样闹大了,你的国奖真的会被ban掉的。”

  先哭的人就赢了。这个逻辑虽然并不完全适用于任何场合,甚至有些愚蠢,但是如果威胁到了辅导员和领导的安稳生活,这个道理似乎就非常行得通了。

  粟惜惜说:“我可以、给您看、聊天记录--所有的、我都有。”

  韩老师叹了口气:“惜惜,她现在提出的是想让你被通报批评,我实在压下来才给你说到公开道歉的程度,如果再严重,系里可能还是会给你通报批评,真的那样的话,你的奖学金就真的保不住了...我建议你...先忍让一下。”

  粟惜惜挂了电话。

  她坐在床头,两腿悬挂在空中,瞪着对面夏葵的床帘,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过和...想念尤其多。

  她打开微信看了眼,一连串的绿色,潼姬果然没有回消息。

  不一会儿,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粟惜惜看着陌生电话,接通后首先警惕地按下了录音键。

  “喂?是粟惜惜吗?”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些试探。

  粟惜惜:“......”

  “喂?”对方的声音有些粗暴。

  “是。”粟惜惜慢慢说:“你...哪位?”

  “我是警察。”那男人语出惊人:“我警告你,好好做人。”

  粟惜惜的忧郁状态有些被莫名其妙打破,她嗤地哼笑一声:“你说、你是什么?”

  对面还没说话,粟惜惜又说:“好的,那、警号,报一下吧。”

  “嘟--嘟--”两声,对面挂断了电话。

  真是什么荒唐事都有,粟惜惜看着手机,录音自动保存,她跳下床收拾好,带上身份证件直接出门去拿护照。

  ......

  等到周末的寝室正式苏醒的时候,粟惜惜的三个室友看到的是粟惜惜在收拾行李的样子。

  她没有行李箱,所以拿了一个最大的双肩包,正在往里面整理衣服。

  “粟惜惜...你被开除了?”刚睡醒的江熠揉着眼睛说。

  说完,被一边的小书敲了一下脑袋:“说什么呢你?”

  夏葵也关切地看着她。

  粟惜惜看着已经装得差不多的书包,看着她们说:“早上,导员、让、让我给王媛王、超、公开道歉。”

  夏葵一听就炸了:“靠!道什么歉啊!你做错什么了吗!”

  江熠也说:“虽然你平常的感情观我不支持,但是这次我站你,对面也太恶心了。”

  “嗯。”粟惜惜看着她们,勾唇笑了笑:“我不、不道歉。”

  小书:“那你收拾东西,去哪儿啊?”

  “去...”粟惜惜拉上书包拉链:“去巴黎。”

  室友们:“......”

  “什么???巴黎???”

  三人午饭外卖都不点了,一个两个捞住粟惜惜:“你怎么突然跑到巴黎去??”

  “莫非是富婆姐姐?”夏葵说:“她带你去巴黎散散心??”

  “疯了疯了疯了。”小书念叨。

  江熠和小书虽然不如夏葵了解粟惜惜之前的情况,但也知道富婆姐姐是谁,三道灼灼的目光盯着粟惜惜。

  ...如果真的是倒还好了呢。

  粟惜惜当然不会解释自己千里追吸血鬼的行为,她自己也清楚巴黎并不是一个小村庄,没有去了就能抓住潼姬的说法。

  但就是想去--想做就去做。

  她就这夏葵的话点了点头:“...对,但我这是、第一次、出国呢。”

  “第一次?第一次好啊,浪漫。”夏葵原地蹦了两下:“啊!富婆姐姐太棒了!”

  她立马跑回自己的位置,看着粟惜惜的包说:“去巴黎十几二十个小时呢,你要带条长袖,飞机上的空调都很冷,然后带个u型枕、补水的也要....”

  粟惜惜一一接过,最后脖子上戴着u型枕,耳朵上挂着耳机,背后驮着一个大包。

  要不是心里知道是要去追人,她还以为自己要逃难去了。

  “有什么问题尽管给姐打电话。”因为粟惜惜没有坐过飞机,夏葵让她早点去,一切装点就绪后就把她推出来寝室。

  粟惜惜买的是傍晚的机票,到机场的时候,距离起飞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她从来没有来过机场之类的地方,不免有些新奇,逛得差不多了,就在候机厅画起了作业。

  等到快上机的时候,已经没消息没了一天的韩老师突然发来了消息,问她道歉书写好了没。

  粟惜惜回复:【韩老师,我是粟惜惜的朋友,粟惜惜今天早上突然发烧40度,现在在医院挂水,医生说是肺炎,加上思虑过重,心火过旺,要住院休息,未来三四天应该都会在医院,等她病好了回来补假。】

  发完消息,她心情愉悦地将手机关机,登了机。

  *

  回到巴黎的第十六天。

  时间并不算长,潼姬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时候,身体的隐隐作痛还是没有结束。

  每年,这种转化成吸血鬼所带来的痛苦都会周期式的,准时准点地到来,就算她远在几十万公里之外也难以逃过,只会更加痛苦。

  反之,只要她回到巴黎,回到她曾经、最久远、最开始的住所,痛楚会好上许多许多。

  这是初代教皇控制她们的形式之一: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将吸血鬼们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只要她们回来,在进行转化的地方进行休息,那这种钻心的痛苦可以至少削减一半。

  翻开放在棺材边的厚厚书籍,这是从粟惜惜学校的图书馆借来的,不知道是哪个小说家写的,有些深沉晦涩的爱情故事,主人公是两个女子。

  这些天已经被她翻完,没什么好看了。

  她将书放好,合上古旧的棺材板,走出了偌大的房间。

  这是一个历史足足有千年之久的贵族庄园,是她最最开始的家,距离巴黎只有二十几公里的距离。

  潼昆非常贴心,尽管是远在巴黎,他都替她安排好了足够量的血液,由在巴黎的管家安排好,放在了冰库里。

  “小姐。”见到潼姬起床,管家恭敬地用法语说:“不知道您记不记得两年前潼君集团赞助的、来巴黎美术学院学习的那个孩子?”

  “嗯?”潼姬不知为何,脑子里蹦出来的是粟惜惜的脸。

  以那孩子的能力,如果参加了Philistine的作品征集、再参加春季的潼君美术作品大赛,下一个来到巴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

  “那姑娘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您每年十月都会来巴黎,打电话给了潼先生,说想见见您。”

  “呵,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潼姬笑了声,潼君集团赞助了那么多个学生,每个学生都安安分分完成交流学习的任务,不会向上越矩。

  “您见吗?”管家问。

  “不见了,以后这种要求一律推掉。”潼姬淡淡地说:“什么人我都要见吗?我只是赞赏她的作品,不是人。”

  说完,她去冰库拿了血喝,然后带上车钥匙,开着车去了巴黎市区。

  在巴黎,偶尔晚上她也会在外面逛一逛,出门看一点戏剧歌剧、音乐剧来作为消遣。

  虽说比起在中国,巴黎市区里可能会遇到更多不想碰上的同类--但她只是烦他们,真的遇上了也无所谓。

  在VIP席位上观看完今天的歌剧,潼姬离场的时候,突然闻到了古怪的味道。

  如果要她形容...这味道很像粟惜惜的血香。

  但粟惜惜怎么会在巴黎呢?

  她无所事事地跟着味道走去,最后停留在了一处公交车站。

  味道更加浓郁,除了血香,还有一股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潼姬觉得匪夷所思,她站到站牌边看了眼。

  这里正好有一站直通巴黎美术学院的巴士。

  一种隐秘的预感包裹着她,但更多是抱着随意走走的心态,潼姬回到停车的地方,驾车去了美术学院。

  夜晚的美术学院时不时会有学生进进出出,潼姬走了没两步就被三个年轻小孩搭了讪,她有些无奈地继续走。

  虽然很诡异,但是粟惜惜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她轻轻吞咽着舌尖分泌的唾液。

  这个月是她食欲最旺盛的时候,因为转化带来的痛苦,只能靠吸食新鲜血液来相冲。

  血液不仅是她们的食物、她们的玩乐,还是她们难以脱逃的麻醉剂。

  “潼姬。”

  正压抑着心底的欲/望,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潼姬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大脑一遍又一遍过滤,还是得出答案。

  这是粟惜惜的声音。

  “饿疯了吗?”潼姬自言自语,回过身看,然后在喷水池边,看到了背着大包小包的粟惜惜。

  “...看来我真是疯了。”潼姬看着少女,喃喃。

  少女看到她转身,也确认了她的身份,把身上的背包一卸,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地上一丢,向她跑过来。

  速度很快,几乎快要刹不住车,潼姬没有躲开,伸手想把她接住。

  而少女抓住了她伸上前的手,急停。

  然后笑咪咪地,用法语说:“嘿,我抓到你了。”

  ......

  “你...”

  潼姬别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先注意到了眼前人已经冷得有些发白的脸色、和略有些微红的鼻尖。

  今年十月中旬的巴黎格外的冷,白天都只有十几度,晚上的时候已经降温到了五六度,而她还穿着上次在专卖店给她买的薄款秋装。

  粟惜惜虽然没有说,但是她显然还是冷的,暴露在空气的皮肤上都起了疙瘩。

  潼姬作为吸血鬼完全不在意这些温度,因此身上还是轻薄的单件衣服--此刻,她皱着眉想去哪整点衣服来给这顶挨了冻的小蘑菇穿都没有。

  “哎。”粟惜惜顶着小红鼻子,瞅着潼姬笑,一直没说话。

  “先进室内。”潼姬皱眉看着她,一把拽住了粟惜惜的手腕。

  她握的力道并不重,一边走,一直冲她傻笑的小蘑菇一边挪吧挪吧手臂往上蹭,最后将手掌留在了潼姬手里。

  相比吸血鬼,竟然还是她的手热一点。

  潼姬脚步慢下来,垂眸看向身侧:留在自己手心中的手。

  她的皮肤是没有生命感的苍白,而粟惜惜的手和手臂都透着热度与粉嫩,潼姬可以清楚感受到她脉搏的鼓动。

  也是这样甚至有些狂妄的生命力,促使着眼前这个人跨越153000公里,跑到巴黎来大海捞针。

  还真的被她聪明地捞到了。

  潼姬觉得嗓子有些干。

  一进到室内,温度是好多了,粟惜惜心虚地四处张望,说:“我刚刚、不敢进来、来着。”

  潼姬:“...为什么?”

  “因为我看着、不太像、像这里的学生,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不要、到处乱、乱跑...不然会被赶、赶出去。”粟惜惜说。

  潼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于是也闭了嘴,静静地注视着潼姬。

  半个月没见了,虽然吸血鬼没什么气色,但是她觉得潼姬看着状态不太好。

  “你为什么跑来了?”潼姬问。

  “来、抓你啊。”粟惜惜笑着回答:“我给你、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

  “我不带手机。”潼姬皱着眉说,“你给我发什么了?”

  “嗯...”粟惜惜始终看着她的眼睛,一秒钟都没有将眼睛避开。

  “...我想、想你了?”

  潼姬有点噎住,她笑了声,下意识避开粟惜惜的视线:“说实话。”

  “是...是实话呀。”粟惜惜小声道,看着还有些委屈。

  潼姬重新看向她,然后再一次被她的眼睛抓了个正着--潼姬难以形容被她的眼睛看着的感觉,似乎最贴切的就是被抓住。

  或是、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样,将她套住。

  “你什么时候到的巴黎?”她转移话题问。

  “巴黎时间...五点?”粟惜惜说:“清晨、的时候。”

  “那你怎么还一直在外面晃?”潼姬眉心抽跳:“无论如何,你应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我还、还挺...激动的。”粟惜惜说:“就哪哪、都先逛了、逛了一下。”



  “然后呢?为什么跑来美院?”

  “这里是、我、理想的、学校。”小狗勾眼睛亮晶晶的,她向四周看去:“而且...感觉这里、可以碰、碰见你呢。”

  潼姬原本不打算来的,她说:“那如果我不来?你在哪过夜?”

  “去街上、找、找找,总有的嘛。”粟惜惜说着说着蹲下来:“哎...走了一天了,脚有点、有点酸了。”

  作为美术生,她的大多数时间不是在画室里坐着看雕像模特,就是在钓鱼椅里窝着写生,很少有像今天一样,旅游般逛了很多地方。

  说着说着,小姑娘突然想起自己的东西还都在外面,猛地一抬头看过去,急匆匆地冲出去,然后背着拿着又跑回来。

  潼姬看着她,一时无言:“......不早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她说:“你有找好的旅馆吗?没有的话我帮你找。”

  粟惜惜看了她几秒,紧接着,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没有,但、但是...我不能和、和你一起、住吗?”

  “不行。”潼姬眉毛一跳:“你住旅馆就好,我家不在巴黎,要开车回去,很远。”

  “可我..是来找你的...”粟惜惜说着,上前一步拉住潼姬的衣摆,声音有些委屈:“你、你想、我一个、说话都、说不清楚的...在异国、异国他乡...万一有人、看我、看我一个人,欺、负我、怎么办?多危险啊。”

  潼姬:“......”

  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是危险的,就不会只身一人跑来这里了。

  粟惜惜看了她一眼,使出最后一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看了眼:“看、快、关机了。”

  潼姬微微垂眼看她,紧接着,把她推远一点,然后挪开她抓在自己衣摆的手,略有点严肃地说:“粟惜惜,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说完,她大步走向门外,声音硬邦邦地说:“...跟我走,我车在外面。”

  “...噢。”粟惜惜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跟在她身边,问:“不、不能飞、回去吗?”

  “不能。”

  ......

  就像是粟惜惜说的,她确实累了。

  在潼姬的车后座,少女枕着U型枕,没过多久就呼呼大睡,一点点往侧边倒去,趴在了自己的书包上。

  潼姬回眸看了她一眼,莫名有些头疼。

  发生了什么...就出了一趟门,就捡了一顶小蘑菇回家了?

  她偶尔也会觉得,世间的很多巧合都有些魔幻。

  开出巴黎后,一路通畅,潼姬很快就将车开到了自家庄园门口。

  管家出来迎接她,潼姬下车,合上自己的门后,又打开后座门。

  管家:“?”

  “唔...”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看着才二十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听起来像是中文。

  粟惜惜:“到...了?”

  “到了。”潼姬撑着车门,看着她,“背上你的蜗牛壳进去吧。”

  粟惜惜回过身看了眼她巨大的蜗牛壳,快速地吐了吐舌头,捞上包跟上潼姬。

  然后,她才注意到边上看起来有些年迈的老管家,轻微一愣后,粟惜惜对着老管家鞠了一躬,用法语说:“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老管家愣愣地回答。

  小姐出门不是看歌剧去的吗?怎么带了个人回来呢?

  *

  另一边,粟惜惜走了两步,才发现萦绕在鼻尖的香气非同寻常--是一股清新而又潮湿的土壤与花草的香气。

  她这才停下脚步,双手抓着书包的背带,瞪大双眼往四周看去。

  这一看,才是真的清醒了。

  --看不见尽头的花园,修整得体的草丛和蜿蜒的道路。

  还有她正对面的,城堡般的又高大又宽长的建筑。

  夜色下,散发着古老而又庄严的气息。

  粟惜惜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当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因为过于震撼,某一瞬间,这样的画面仿佛像她扑过来,她即将被压迫成为二维的纸片人,一瞬间无比渺小。

  “干什么呢?”潼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她伸手轻松拉开几乎有五米高的大门,回头看粟惜惜:“进来。”

  粟惜惜进去了。

  潼姬看着已经不太会动的小土蘑菇,伸手戳了戳她:“怎么?不是你说要来住的吗?”

  “这、这里的、客房...”粟惜惜干巴巴地感慨:“得有、五、十个吧。”

  “唔。”潼姬还真的想了想,然后无所谓地耸肩:“不知道,以前确实有很多人住,大概有吧。”

  粟惜惜:“......”

  “不过现在没人了。”潼姬转头对她笑:“只有那个老爷爷,和他的子嗣,他们的祖先就是在这个庄园长大的,世世代代守护着这里。”

  “他们,知道你是、吸、吸血鬼吗?”粟惜惜问。

  “知道。”潼姬垂眸,说:“虽然我和他们不太熟,但是他们对我很敬重...也许...还有些恐惧吧?”

  “有多、多少人?”粟惜惜看着潼姬,突然问。

  潼姬没反应过来:“什么?”

  “知道、你是、吸血鬼的。”粟惜惜说:“有多...少人?”

  潼姬想了想回答:“在世的人类,五个吧。”

  潼姬瞥了眼粟惜惜,伸手拿开她的U型枕:“外人就你一个。”

  虽然被称呼为外人了,但是粟惜惜心情还是很好。

  她跟在潼姬身后,看着潼姬的卷发,伸出手非常轻飘飘地触碰了一下。

  所幸吸血鬼的头发不至于都有感知神经,潼姬没有发现。

  粟惜惜缩回手,将指尖的冰凉和滑腻一起收进掌心。

  潼姬像是随便带她去了一个房间,她拉开门打开灯,说:“这里的每个房间都会有人收拾,你就随便住吧。”

  房间是最最古典的法式装修风格,大床边还有两挂帷帐,水晶吊灯晶莹剔透,还有一股很香的玫瑰香薰的味道。

  潼姬也闻到了,她倚在门框边,悠闲地说,“庄园后面有玫瑰园和红酒庄园--我刚跟你说的那个管家和他的妻子孩子都是经营这两个庄园的生意的。”

  粟惜惜听了,把包卸到一边,然后跑向窗户。

  看不清楚外面的夜景,但是香气更加,隐约可以看见一片片的整齐栽培。

  “哇啊--”少女忍不住感叹。

  听了她的感叹声,潼姬发笑,她敲敲门框示意粟惜惜回神:“赶紧洗澡吧,灰头土脸的。”

  “哦...好。”粟惜惜回过身,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热水,浴巾我待会叫...我待会儿给你拿过来。”潼姬说着,出了门。

  粟惜惜看了她几眼,去打开自己的大背包,把里面夏葵塞进去的旅行装护肤品,还有衣服充电宝一一掏了出来,最后将自己的速写本放在床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就连浴室也很大,里面还有洁净到发光的浴缸,边上放了玫瑰和玫瑰精油。

  玫瑰味的浴液洗发水也一应俱全。

  粟惜惜有点眼馋,她长那么大还没有泡过浴缸...

  这一个澡洗了挺长时间,潼姬十分钟后拿着浴巾来到她的房间的时候,粟惜惜还没有出来。

  潼姬叩叩门:“粟惜惜,浴巾给你挂在门把手上了?”

  “唔嗯...”浴室里传来轻轻一声。

  潼姬没太在意,被大床上乱七八糟堆放着的衣服吸引了注意力,她走到床边看了眼,摆在衣物最上方的手机突然亮起。

  不是电话,而是闹钟,大概是粟惜惜平日里就设定着时间的闹钟,到现在还是准时准点地亮起。

  上面写着:【时间到啦!去见潼姬!】

  现在应该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也就是潼姬之前去找粟惜惜做模特的时间。

  欢腾的铃声响了几秒,被潼姬按掉。

  她拿着手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按掉了闹钟,下一个跳出来的便是锁屏界面。

  潼姬又是随意一眼,然后是更长时间的怔愣。

  锁屏是一个熟悉的画面,潼姬曾经在删帖子时遇到过这张图片--这正是她最初送粟惜惜回学校时,伸出手捏粟惜惜那张白面团一般的脸颊的瞬间。

  竟然被小姑娘设成了壁纸。

  潼姬若有所思地抚动了屏幕,时间上滑,直接跳出了微信的页面。

  ......二十一世纪,还有年轻人不给自己的手机上密码?

  潼姬想关闭手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良好的动态视力让她清楚捕捉到手机上面显示的内容。

  是粟惜惜和自己的聊天界面。

  她像个无情的主人逗完小狗就转身走人,而小狗在原地等她,所有...绿色的思念都堆砌起来。

  厚厚一堆,长长一串。

  潼姬这才有些开始相信,刚才粟惜惜说的“想她”。

  她把手机放回衣服上,站在原地等粟惜惜出来。

  可等了一会儿,里面也没动静,甚至...有些寂静。

  她皱起眉,喊粟惜惜的名字:“粟惜惜?”

  粟惜惜没有回应。

  潼姬于是走到浴室门口,又敲了敲门:“粟惜惜?”

  她能听见粟惜惜淡淡的呼吸声,平稳、漫长。

  拿起挂在门把手上的浴巾,潼姬按下把手,走进了蒸气氤氲的浴室。

  粟惜惜仰着头,躺在玫瑰花瓣水里,睡着了。

  睡、着、了。

  潼姬就猜到了,她无奈地捏了捏鼻梁,走上前。

  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少女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胸口到锁骨,再到细长的脖颈,和粉红色的玫瑰浴水相衬,非常的清丽。

  潼姬攥着浴巾,缓缓蹲下身,在浴缸旁边,戳了戳粟惜惜的脸颊。

  “唔。”粟惜惜皱皱眉,慢慢睁开眼,看她:“...潼、潼姬?”

  “嗯。”潼姬说:“粟惜惜,你看上去很累。”

  粟惜惜嘟囔:“困...”

  “去床上睡。”潼姬的声音在水蒸气中显得有些缥缈:“现在先告诉我。”

  “--你受什么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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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惜惜:外人的反义词是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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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有人说血猎线应该也挺有趣的,对呀!在一起之后角色扮演搞点情趣是不是也有意思!!!已经安排上了(擦擦口水记小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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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句话...本章行为请勿模仿!

  跑远门要经过家长同意噢,就算有钱,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不安全!

  本章私设比较多,希望不要太考究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