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倾仔细的听着林中的动静,不一会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霍倾一手扶着树枝,一手慢慢抽出了腰间的细剑,在声响近在耳边的一刻,挥剑抵在了左侧肩颈处,抵挡住了刀刃的砍袭。

  刀剑碰撞的火光,片刻便招来了更多的人。霍倾与之过了两招便寻了时机隐于深林的黑暗中。

  霍倾寻了一个隐秘的位置,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讯号烟火,但才打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便有箭矢朝她射来,她迅速将火折子丢出去,随后便听到脚步声朝她这边奔来。

  没了火折子点燃讯号烟火,正当霍倾一筹莫展之,林子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响。

  片刻外面便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厮杀声,霍倾以为是她的人,但从林子里出去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个不留!”

  是霍钟的声音。

  霍倾瞧着霍钟骑在马背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许是察觉出了霍倾站在他的身后,霍钟将马头调转,看向了小道上的霍倾,挑眉道:“三妹这一路,没有我怕是不行了。”

  一刻钟后,林中的人全部被解决。

  霍钟让人搜了这些人身上的物件,但却全无线索,这批人为何要在这里埋伏霍倾,谁也不知。

  霍钟一边检查着刺客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的线索,一边问着霍倾:“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霍倾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想要杀她的人可不少。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霍倾将目光转向了霍钟问道。

  霍钟耸了耸双肩,有些得意道:“大哥说你要跟父亲回了云州,但我追上的时候,父亲的马车上没有你,我一猜便是去寻我那妹夫去了,这不,急着给你当助手来了。”

  霍倾眸子微动,思忖了片刻,道:“这些人查清楚后,去浮州找我。”

  霍倾说完往她的马匹走去。

  “欸,这么无情,好歹也是我救了你。”霍钟朝着已经上了马背的霍倾抱怨着。

  霍倾勒了马缰绳,经过霍钟身边之时,扔下一句话道:“派人盯紧太子。”

  此刻的霍倾,心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她需要快些到姜淮元的身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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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淮元这一路来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是越往南去,越能看到更多的流民。

  她们这途径县城之时,街上总是会有偷抢食物之事发生,越往南走,发生的次数便越多。且她们的车马也偶尔会被人拦停,看着枯瘦如柴的流民,姜淮元心中似乎察觉出这次水患要比当地官员上奏的更为严重。

  姜淮元出来的时候,有朝廷给的官响,但霍倾怕她有急用钱的时候,便给她兑换了不少的银票。

  姜淮元让霍培去拿着银票去了当地的钱庄,换了许多的铜板,以备不时之需。

  这日,姜淮元的车马行进途中,突降暴雨,雨大的根本看不清前方视线。她们的马车内也渗入了不少的雨水,路上更是平地蓄起了水,到了小腿处。马儿也都惊的不愿往前走去,一行人只得被迫停下,姜淮元下了马车,跟着众人寻了最近的一处破寺庙等待暴雨停歇。

  但她们人数众多,足有三十,在踏上寺庙内院屋檐下的一刻,突然发现,寺庙内的地上全都是人。

  姜淮元一行人站在屋檐下,为首的修武的护卫想要出声将他们赶出去,却被姜淮元制止住。

  姜淮元上前道:“我等行商过路,突降大雨不得不寻贵地避一避,雨一停我们便离开,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姜淮元的话说完,里面的人不论躺着的还是坐着的,都不为所动。修武王的护卫见他们都不动,便想要上前,强硬的将他们驱赶出去。

  姜淮元还未说话,霍培便往前一步,拦住了护卫,小声调和道:“欸,别别,稍等我片刻,我会让他们让地方的。”霍培说完,那几名护卫看了一眼他,又回头看到修武王点头后,只能原地待命。

  霍培往外走去,与姜淮元对视一眼,姜淮元颔首示意,不一会儿,霍培便将兑换好的铜钱拿出来了一些,还有全部的干粮。

  一路来霍培见了不少流民,心知这寺庙内的人这样的多,定然不是附近的乞丐,而是流民。

  他们都是死里逃生之人,驱赶他们容易,可招惹上了可就不好办了,他们还未抵达浮州便出了事,本就去是救济这些流民的,这样的驱赶岂不是有悖此行目的。

  霍培过来后,叫了几个乔装的将士,分发些铜钱和干粮,让这些屋内的人过来领。

  那些人本就饥饿,看到有吃的还有钱拿,自然都跑了过去,也甘愿让出些位置让他们进去。

  姜淮元和修武王坐在火堆处烤着衣衫,侧目看向一旁聚在一起吃着干粮的流民,唤了一声霍培道:“四弟,去把那个人叫过来。”姜淮元此时的目光落在了一位吃着干粮,坐在那些流民最前面的男人。

  霍培瞥了一眼,走了过去,跟那人说了句话,那人便点头过来了。

  姜淮元看着人过来后,让开了些位置,道:“坐。”

  那人见姜淮元客气待他,擦了擦嘴角处的饼渣,道:“您有什么事便问吧。”倒是个明白人。

  姜淮元将袖子理了理放下,思忖了一瞬,问道:“我们想去南方做笔买卖,但消息闭塞,最近也看到不少像你们这样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姜淮元这样问倒是没问题,南方发生水患之事,只浮州一带,但流民这样的多,竟都往北走了这么远,难不成还有别的地方也出现了问题?

  那人眨了眨眼道:“大泽河道浮州一带决堤了。”

  姜淮元看着那人又问道:“你们是浮州人?”

  那人犹豫了片刻,紧抿着厚唇,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才道:“是,我们是浮州人。”

  “你说谎。”霍培听了这人第一句话,便知晓他在说谎。

  那人闻言怔住一瞬,下意识想要逃离,却被霍培拽住了衣衫,扯过来,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其它一旁分食之人见状,皆站起身来,往这边走来。

  “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姜淮元急忙站起了身,将地上的人也扶了起来,看了一眼停在原地的流民,对她扶着的人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从何处来的,并没有恶意。”

  若姜淮元这一行人想要解决这帮流民,几乎费不了多大的力,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霍培此时也接话道:“对,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人见状,还是坚持道:“我们是从浮州来的。”

  霍培与姜淮元对视一眼,霍培去过浮州,这人和那里的人语调完全不同,他们根本就不是浮州人。

  “你们是浮州,大泽流域上游之人吧。”霍培不确定具体是哪里,但隔着州的地带,言语上差别只这处较为明显。

  那人看着霍培,低头许久,才低声道:“我们是通水人。”

  姜淮元眉头蹙了蹙又舒展开来,道:“这一路来的我见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人,可他们都说浮州,或浮州附近之人。通水在上游,为何也有这么多人无家可归之人?”

  那人听着姜淮元的言语不像是个过路行商的,又瞧着修武王坐在那处,虽不言语,但身上的贵气却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他知晓自己遇到了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当即跪在了地上,道:“可怜我通水百姓,遭天灾不算,还要遭贪官剥削阻挠消息传递,我们若说是从通水来的,他们便会沿路截杀,示我们如草芥蝼蚁……”

  姜淮元闻言,当即怔住,旁边的修武王也蹙起眉头。

  姜淮元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人,又看向一旁的逃难的流民百姓,道:“大泽河道不是只有浮州才发了大水,怎么上游的通水也出问题了?”

  那人话都说出了一半,自然也没有想要再隐瞒下去,道:“浮州决堤发了大水,原是可以解决的,但因后来连月大雨,河水突然再次暴涨,下游冲过去的泥土,抬高了河床,负责的官员束手无策,便把主意打到上游来。他们将上游出水处减少出水量,以为可以坚持些时日,清理下游淤泥,可谁曾想通水也降了大暴雨,我们通水官员不敢得罪朝廷派下来的人,便坚持不将水道疏通,打开闸口。如此一夜后,导致河水暴涨溢出河床,倒灌通水,房屋城池被淹没,死伤无数……”

  姜淮元听后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随后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下游疏通淤泥固然重要,可上游同样重要,上游本来可安身乐业,却因官员决策有误倒行逆施,遭了灭顶之灾。

  如今又隐瞒不报,沿途追杀通水百姓,实在是令人发指。

  上次派出的官员是刚被降职的工部尚书王礼,能如此只手遮天,隐瞒之人便只有他了。

  处理不好水患是降职处理,通水被淹,最多也就是罢官下大狱,但沿途追杀通水百姓,可是自掘坟墓。

  一个错误的命令导致百姓失去家园,丢掉性命,这已经让人郁愤了,可没想到这位王礼大人竟还想出,沿途追杀躲过一劫的通水受灾百姓,企图瞒天过海,着实让人畏怖,悲愤,恨不得现下便生吃他的肉,豪饮他的血!

  外面的雨停了,姜淮元出了寺庙,脸色阴沉。她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如此自私自利,既是决策上造成不可挽回之事,为何又这般泯灭人性的将人赶尽杀绝?

  作者有话说:

  姜淮元:“正经做事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