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元又爬回了床头,给霍倾瞧了瞧自己的伤口后,满不在乎还有引以为荣般道:“我就说吧,不严重,我这么聪明肯定不能真划重了。”

  霍倾查看完姜淮元的伤口,取了个巧地方只是流血看起来多而已,修养几日便会好的差不多,但她同时也很是好奇,问道:“所以,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第一次在月老祠内霍倾中了毒,回去的时候,给她看诊的人说她身上的毒还在,只是有人为她用了引血刀法,缓解了毒素蔓延。当时姜淮元说自己不懂医术,只是听别说随口说的她记下的。

  那这第二次呢?

  姜淮元怔忪了一下,她会医术,是小娘教的。

  小娘的父家曾是游医,再往上她便不清楚了。

  因姜肃卿外出行商,碰到了她的外祖父,瞧着柳小娘的姿色貌美,几次表达心意后,把她纳到了姜家为妾。

  姜肃卿大方的给了不少的聘礼,她的外祖父家这才结束了晃荡一生的游医生活,有了一个落脚的家。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柳小娘用了药谎称姜淮元是男孩,很多大夫都没能查出是女孩的脉象。

  至于柳小娘为何谎称姜淮元是男孩。

  柳小娘过够了颠沛的生活,到了姜家悉知主母不善,她腹中孩子若不是个男孩,她极有可能会因为姜肃卿的外出,而被主母随便找个罪责,做主出卖到人牙子手中。

  母一直是凭着子贵,有了男孩她便有了靠山。

  而姜淮元若是女儿,她站不住脚不说,自己的女儿到时也可能会被主母随便打发嫁了人,深思熟虑后,这才无奈把姜淮元谎称了男孩,以后的事以后再想法子。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姜家的主母会买凶杀了她。人心歹毒至此,是她没有想到的。

  霍倾躺在榻上,看着姜淮元眸色中慢慢染了一层难过之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能让姜淮元难过的事情,怕是只有她的小娘了。

  “不愿说,那便不说了。”霍倾并不想让她回忆起难过的事情,姜淮元懂得医术却从不示人,只是让她一时好奇而已,她没有姜淮元那么沉的住,想到了便出声问了出来。

  “我、我小娘教的。”姜淮元回想到小娘教她这些的时候,语气那样温柔,又想到她的惨死,不免有些难过。

  面对霍倾,她最大的秘密已经让她知晓了,其它的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她会医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时在月老庙没有全盘脱出,是怕霍倾把她抓走,为她疗毒。

  那毒一时半刻解不了,还颇费神思,她也怕霍倾用完了再把她杀了。

  姜淮元说完这话,又回到了床中间,为霍倾揉起了小腿。霍倾瞧着她认真又难过的模样,倒觉得是自己问的有些莽撞了。

  “好了,快些休息吧。”霍倾不是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但总觉得姜淮元垂着脑袋在她腿上捏来捏去有些别扭。

  两日后。

  药铺正常出售药材后,霍倾身上的毒解了,但毒素停留太久,对她身体有些侵蚀,姜淮元不得不又写了方子给她调养。

  霍倾身上的伤口处也有要结痂的趋势,但还不宜走动。广安王的灵台已经布置好,京中大小官员也都闻声赶去吊唁。

  姜家官职虽不高,但也是侯爵,姜行知不在府中,便只能由姜淮元代替吊唁。

  霍倾让人为她准备一身素色服饰,姜淮元穿好后,便赶往了吊唁处。霍倾嘱咐了她诸多事宜,还让管家亲自送她过去。

  京城不比宣阳,规矩礼数颇大,一个不小心便会沦为笑柄,或者得罪他人。

  姜淮元先入了广安王府,瞧着里面排场确实不小,那白幡挂的满墙都是,若是夜里进来,胆小的估计也都吓昏过去了。

  姜淮元记着霍倾说的话,不管何人为难于她,都不要顶撞置气。

  “镇国侯爵府,姜家前来吊唁!”

  姜淮元听到里面唤着镇国侯府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些,她迈步朝前走着,目不斜视,脸上的神情庄重而又严肃。

  虽然她吊唁这个人是霍倾杀的,但她却不能露出一点愧色。

  姜淮元进了灵堂,看着硕大的棺椁落在香案后,余光瞥见了旁边一身白色丧服的太子,她没见过太子,但却知晓他会在这里,霍倾在她临走的时候告诉过她。

  姜淮元上了香,鞠躬行礼后,转身朝着太子及广安王的家眷们的方向行了礼。

  太子金启眼睑殷红,整个人阴郁的让人不寒而栗。

  金启瞥了姜淮元一眼,而后整个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停留许久后,回了礼。棺椁中躺着的这位,是太子的同父同母的胞弟,除了看得出他有哭过的迹象,姜淮元看不出他一点悲伤的样子。

  姜淮元出来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太子怪怪的,看她的眼神,似乎是想要看透她般,让她有些脊背发凉。

  京城都知太子行事狠厉,颇得陛下赏识器重,早早便被立为了太子。

  近些年来,他党同伐异建立了自己的势力,隐隐有盖过皇帝的架势,只是广安王前两年被派出去赈灾,回来之后被皇帝大为赞赏,加封亲王。

  按理说太子已定,广安王不该有别的念头,可皇帝却纵容着他,建立自己的党权,让他的殊荣有时候都盖过了太子,逐渐有逼近太子之位趋势。

  如今突然被人暗杀,明眼人不难推测是太子所为,可皇帝却置若罔闻,还将广安王的葬礼交由他来督办,帝王之心实在难测。

  吊唁一切正常,姜淮元都是按照礼数章程走完,只是出来的时候,碰见了个熟人——谢喻。

  谢喻穿了一身男装,跟在一个衣着贵气却又是素服的老人的身后。怎么也是救命恩人,在这种地方相见实在出乎姜淮元的意料。

  姜淮元多看了她一眼,但在广安王府,又是这样的场合,姜淮元没敢出声。

  谢喻打眼瞥过便瞧见了姜淮元,惊讶的同时,口型对她道:“等我。”而后指了指府门外。

  谢喻临走的时候没有说自己家住何处,姜淮元也没有多嘴故意去问。

  一来姜淮宁被山匪抓走的事情不能言于她人,二来,谢喻有意隐瞒她也不好戳破直接登门拜访,谢礼之事也就搁置了,今儿相见也好表达一下自己谢意。

  姜淮元出了广安王府,立在不远处的马车旁,静默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谢喻从广安王府里出来的。

  谢喻站在府门外,左右瞟了一眼。姜淮元的身量容貌,实在太过显眼,谢喻一眼便瞅见了。谢喻小跑过去,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姜淮元笑笑,道:“还未谢过谢公子救命之恩,今日若有空,还请去寒舍中坐一坐,让淮元以示答谢之礼。”

  谢喻听了姜淮元的话,脸上盈着由心而发的笑意,道:“坐一坐就想把我这个救命恩人打发了,那可不行。”

  姜淮元知晓谢喻爱开玩笑,跟着笑道:“谢公子若有需要,淮元自当尽力。”

  两人上了姜家的马车,一路回了镇国侯府,谢喻瞧着府门上的牌匾,有些惊讶道:“前几日听闻旧臣姜家重回朝堂,原来就是你们家呀。”

  姜淮元并非有意隐瞒,她已经报了自己姓名,而姜行知到了京城已经被正式诰封的事情,她还不知晓。

  谢喻对于姜淮元是侯府世子的事情,颇为惊讶,但却没有因此收敛自己的行为举止,一切如常,似是见惯了般,毫不拘束。

  姜淮元带着她去了自己的院子,又差人去把姜淮宁唤了过去,才又去了卧房寻了霍倾,告诉她谢喻来了。

  姜淮元告诉霍倾,她是在广安王府中遇见谢喻的,也说了今日前去吊唁的时候太子很奇怪的看她的事情。

  霍倾听后,思忖了片刻,让她不要多想,之后便起了身。姜家的救命恩人来了,她怎么也要出去见一面,才好不失了礼数。

  谢喻一个人在会客厅中瞧着房中的摆设,等了片刻后,回身的时候,看见了姜淮宁带着丫鬟过来。

  姜淮宁迈着小步子,步履匆急,看到谢喻的时候,脸上露出浅笑。

  “淮宁见过谢公子。”

  姜淮宁的声音还是那么细细柔柔的,让谢喻听着舒心,她本来想伸手去扶欠身行礼的姜淮宁,可伸出了半道却又收了回去。

  这是在别人府中,她穿了男装,男女有别。

  谢喻轻咳了一声,做了一个拱手礼:“谢喻向姜姑娘问好。”

  两人相视一笑,姜淮宁起身,亲自为她添了新茶。姜淮元带着霍倾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聊上了,但下人们都在,两人也就只聊了聊京城的风土人情。

  谢喻介绍了几家胭脂水粉的店铺,还说得空让人给姜淮宁送些过来。

  霍倾与谢喻见过礼后,便让下人去准备宴席了。姜肃卿知晓她们路上的遭遇,听闻救自己儿女的恩人来了,姜淮元让人通传之后便也过来了。

  姜肃卿瞧着谢喻一表人才,问及家世以及府宅在何处,他好带着谢礼和姜淮元一起登门拜谢。

  谢喻胡乱一诌道:“家中父母年迈,回了老宅颐养天年,只留我一人在京城,如今借住在舅爷家中。小宁、姜姑娘被劫一事,事关清誉,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姜肃卿也觉得谢喻说的在理,登门拜谢,必然要说出原由,自己的姑娘被劫到山匪窝里一事,越少人知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