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四月， 清明节前后滨城依然多雨水，天气阴冷。
自从秦声和魏家父子达成一致，她便慢慢进入了丰博制药研究的核心团队， 时隔半个多月，她已经接触到了魏家最核心的机密。
和她一开始预想的有些区别，她以为魏家这个隐藏着的核心团队该有多庞大，但真实融入进去后却发现，总共就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让她更加震惊的是， 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居然是早就死了的老教授陈开霁。
说他早就死了，是因为他确实在几年前便已经因病去世。但在某种意义上讲，他也确实是魏家这个团队的主心骨。当年轰动整个海洲省的毒品“粉砂”， 便是他的杰作。哪怕后来在全省的缉毒行动下， “粉砂”在市面上几乎灭绝，陈开霁依然隐藏在魏家的团队之中。
秦声刚看到实验室里的存档时便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陈开霁教授怎么会……”
他这样在秦声看来是泰斗般的人物，怎么会在退休后帮魏家办事？甚至连生前荣辱全部弃之不顾了！要知道他这样在某一项上有过杰出成就的泰斗人物，是会受到政府特别优待的，即便是退休后养老， 享受的也该是国士级别的待遇。
可秦声现在回想起来， 自从陈开霁退休之后，他身上的荣光似乎便跟着销声匿迹了。寻常人不知道他很正常， 但他在业内也逐渐没了消息，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有， 这确实不太正常。
“你们对陈教授做了什么？”
秦声是不可能相信陈开霁会主动自愿放弃一身荣耀来跟□□混在一起的， 这里面必定有魏家父子的推波助澜， 甚至是威胁。只要想想自己是怎么上了这条贼船的， 秦声看着魏楚的目光便分外冰冷。
魏楚清了清嗓子， 不在意道：“陈教授虽然是泰斗，但也有七情六欲，有家人，有情感。只要有这些的，就都是普通人，抛开那一身荣光，也没什么不好拿捏的。”
秦声蹙眉看他：“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魏楚耸耸肩：“一开始真跟我们没关系，是他自己教子无方，他儿子吸毒啊！”
秦声一愣，旋即整个人都心情微妙起来。
紧接着她便听魏楚讲了讲陈老教授晚年家门不幸的事，陈开霁只有一个儿子，还染上了毒瘾，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陈开霁手里一直带着项目，顾不上家里的事，等他最后一个项目完成，功成身退退休回家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甚至拐着他儿媳也一同堕落。
陈家一时间全是糊涂账，魏文博就是这种时候找上门来的。
秦声冷眼看魏楚，嗤笑道：“陈教授儿子吸毒，是不是也是你们手笔？”
“诶，这可是冤枉，他自己撞上来的罢了。”
秦声哼笑一声，根本不信他。
魏楚也懒得解释，总之因为那个吸毒的儿子，魏家找上了陈开霁，具体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加入的魏楚没说，秦声追问了两次对方也没开口，她便懒得问了。她盯着陈开霁的照片看了会儿，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前段时间刚在哪里见过似的。
等等，陈……
秦声心跳突然加快，她记得在魏家私人医院的时候，那个负责她的陈医生。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举止沉稳端方的那位年轻医生。
“陈教授还有什么家人吗？”秦声忍不住试探。
魏楚点了下头：“有啊，他孙女就在我家的医院，负责我和父亲的部分身体检查。”
秦声眼皮猛跳，有些惊讶地看他：“你们倒是很放心？”
“还行，她一个遗属能掀起什么风浪？陈家除了她都没别人了，她能在医学院读到博士，全靠她有个好爷爷。哦，还有我们。”魏楚贱兮兮的笑了笑：“靠我爸惜才，觉得她是个好苗子。再说了，负责我们家的医生也不止她一个，这几个人各自负责一部分，但凡有一个人有二心敢动手脚，都瞒不过别人……”
秦声冷眼看着魏楚发癫，最后打断他：“主要还是她根本不知道内幕吧。这里，是你们家绝对的机密。”秦声手指点了点这间实验室，“除了进到这间研究室里参与研究的人，你们不可能让外人知道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魏楚被她抢了话，摸了摸眉毛没说话。
“还有，你们也是大胆，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过，这么机密的实验室竟然就在丰博制药大厦里面。”
魏楚摆摆手：“曾经在外面弄过，都废了。不过也不止这里就是了，这边都是做一些基础的，如果真的要投入实验中，还是要去别的地方，等到了那一步你就会知道。”
秦声面上表情没任何变化，看似完全不在意：“我只做好我分内的事，别的懒得管。”
她说话态度一直这样，魏楚也无所谓，有些时候不跟她对着干，她把该做的事都做好了就行。
“行了，魏大少出去吧，我要工作了。早点儿完成，大家都踏实。”
秦声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魏楚也就没继续赖着。实验室里除了秦声之外，就只剩三个人，都是跟陈开霁学过的人，在陈开霁去世之后顶替他继续研究，但这些年成效不高，没什么进展。也就因此，魏文博才着急再找新的人能顶上陈开霁的能力。
实验室里安静了下来，秦声坐在那鼓捣仪器，脑子里却飞速想着其他事。
实验室就在丰博制药大厦里面，这个消息很容易传递出去，但问题是就算警方知道了，明面上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进来调查，除非以内部举报的名义，但那太过危险，一个弄不好就会直接把她暴露出去，现在远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再有就是陈开霁的孙女，秦声在医院的时候和她有过接触，总觉得她不像魏楚以为的那么简单。魏楚和魏文博恐怕把她当成了依附于爷爷和他们的菟丝花，但秦声却不这么觉得，至于为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她的一种直觉。
秦声想到魏文博突然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还有自己满手血被送去医院后变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药粉痕迹的指缝……
她眯了眯眼睛，这种直觉很强烈，告诉她陈医生绝没有魏楚想得那么简单。
秦声对那位陈医生起了好奇心，琢磨着该有什么办法能接触到她，从而试探她的虚实。但这事儿显然也不能急，她要做的事都得慢慢来。眼下还是要先把目前的消息传递出去，然后再去想办法找到制毒的工厂。
之前盛顶哲长期服用这种药的试验品，证明它已经有了量产。再加上那些用来做人体实验的，魏家父子手里一定有机密的工厂，找到这工厂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秦声也考虑过用言语离间魏家父子的关系，但接触下来后她觉得魏楚并没有那么傻，他的奸诈可能远不如他父亲，但他也绝没有蠢到认为自己现在离了魏文博也能管得了偌大的丰博集团。
魏楚心里跟明镜似的，如果魏文博现在蹬腿了，他们研制这种药基本就属于功亏一篑，他没有魏文博的手段，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气儿，他只想从父亲手里接过现成的。
秦声看人很准，所以她才会起了想离间魏家父子的心思，因为她看得出魏楚的胆怯和害怕。秦声进入实验室都是魏楚带着的，她看过过往的实验记录和数据后，曾问过魏楚，他们已经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贪得无厌。
魏楚当时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但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秦声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他远没有魏文博心志坚定又心狠手辣，他骨子里应该是个喜欢固守眼下的人。魏文博想要的是一劳永逸，是魏家绵延不绝的财富，而魏楚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眼下能享受到的利益。
秦声又试探地问过他，制毒在我们国家是死路一条，他们家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魏楚当时又是沉默，且最终也没给出回答，但秦声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犹疑和恐惧。这就已经足够，秦声已经探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魏楚是个偏安一隅、想要享乐又胆小怯懦的人，而他偏偏还很聪明，个中利弊他能分析得出。这样一个人，很好利用，等到了时机，让他感受到利弊，体会到生死一线的恐惧，那可能不需要秦声多做什么，他自己就能背叛他的父亲，以谋求一条生路。
关于魏楚这人应该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秦声大概有了想法，也不着急，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进一步取得魏家父子的信任。
清明节假期前，秦声和往常一样下班，走出丰博制药的大厦。她如今在魏家父子手底下做事，得到他们的信任后便搬了家，不再住那个破旧老城区，反而搬进了公司为她提供的高档公寓。
魏家父子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但秦声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进一步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罢了。那栋公寓她才搬进去一晚，便在屋里发现了窃听装置。
似乎是为了让她踏踏实实干活儿，魏文博倒是没在这房子里装针孔摄像头，那东西更容易发现，被她察觉反而不好。
发现窃听器后，秦声只是心里冷笑，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也没去管那个窃听器，只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她本来就不可能明面上和戚雪松取得联系，她们有自己的方式。ђ๏ภﻮ รђค๏ г๏ย
新家离丰博制药大厦很近，秦声没急着回家，而是拐进了常去的那家咖啡厅，老板娘见到她很是热情，请她先去卡座等着。
今天身边没人跟着，秦声能够感觉到，机会来了。所以她才在进入咖啡厅之前多做了一个非常隐晦的动作，一个只有她和戚雪松才能看懂的动作。
不远处角落停着的suv里，戚雪松蓦地攥紧拳头，她当然知道秦声刚才的动作代表什么，那是她要传递消息的信号。
戚雪松手按在门把上，很有种现在就想冲过去的冲动，她很想去见秦声一面，哪怕就只是在咖啡厅里远远看一眼，那也是身处同一个空间过，能闻到一丝她的气息，也能聊以慰藉思念。
可她最终还是拼命克制住了，她清楚自己的任务，任何一步踏错，对她，对声声，对整个任务都是致命的打击。
她们只能忍。
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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