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夜间航班(GL)>第70章

  在闻惜的记忆之中,大一下学期的那个暑假,她与方嘉禾待在古巴的那段日子,无疑是她目前的人生中最难忘、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尽管在放假以前,她们还曾爆发过一次争吵,闹了很多天的别扭,但在闻惜主动跑去俱乐部观看了方嘉禾的训练之后,那些因为吃醋而引发的不愉快也就顺势烟消云散,通通都被她们抛之脑后,两个人几乎没花什么时间便又打得火热,重新恢复到了亲密无间与无话不谈的关系。

  七月六号,各项考试结束,学生们终于迎来了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就像上学期放寒假时那样,闻惜与方嘉禾回到宿舍收拾东西,互相询问彼此的假期安排,方嘉禾的回答一如往常,表示自己无所谓待在什么地方,她去哪里都可以。

  闻惜在考试之前就和妈妈打过电话,早就准备好了要去古巴,她想起冬天带方嘉禾回江州的时候,妈妈曾经让她把方嘉禾带去古巴玩一玩,便也问道:“既然你没什么安排的话,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古巴玩玩?”

  方嘉禾听后没有任何迟疑,只是问道:“现在买机票还来得及吗?”

  闻惜打开手机看了看,说:“刚放暑假机票比较紧张,这样吧,你买下周的,我再改签就行了。”

  “那就要在学校多待一周了。”方嘉禾说,“没有更快的吗?”

  “没有了,最快就是下周。”闻惜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暑假很长的,虽然古巴的签证很好办,但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太仓促,有的是时间准备。”

  于是方嘉禾买了下周的机票,闻惜也紧跟着改签,第二天便去了大使馆办理签证,一切都很顺利。余下的几天里,两人就都在学校待着,不用上课,也不用参加什么社团活动,自然无比轻松,过得相当惬意。

  得知方嘉禾要跟着闻惜去古巴,方母非常高兴,让她想玩多久都行,不用急着回家。至于方父,他和方母的反应截然不同,听说此事后大为不悦,多次要求方嘉禾退掉机票,叫她回到俱乐部参加训练。

  不过方嘉禾没有答应,方父的电话她也没再接过。眼见这种情况,闻惜实在是有些担心,害怕方嘉禾会因此受到责骂,但方嘉禾自己并不在意。

  一周后,她与闻惜提前赶到机场,在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后,两人终于到达了古巴首都哈瓦那。

  那个夏天,古巴的炎热程度仿佛比往年还要高出不少,深远的天空湛蓝而澄澈,松软的白云铺满了整个视线,灼热的气浪在地平线上不断翻涌,风里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凉意,对比起在夏季仍有微风和树荫的淮州,哈瓦那简直热得过分,让人不堪忍受。

  还未出发时,闻惜就已联系了古巴的熟人,对方会开车来接她们入住酒店。两人离开机场后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便见一辆深紫色老爷车直直开到她们面前停下,一个肤色黝黑的古巴青年扶着方向盘,冲闻惜招了招手,用蹩脚的中文大喊:“恭喜发财!年年有余!”

  闻惜被他逗得大笑,转身向方嘉禾介绍:“这是胡安,我们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一家人都是业余拳手的同学。”

  言罢又面向胡安介绍起了方嘉禾:“这是方嘉禾,我的好朋友,你叫她嘉禾就行。”

  胡安因为与闻惜认识,稍微懂那么点中文,嘉禾这两个字发音并不难,他也就笑着同方嘉禾打起了招呼。虽然方嘉禾不会西语,但英语倒是没问题,两人用英语交流了一会儿,胡安便热情地邀请她们上了车,把人送到了酒店去。

  胡安家里正是在哈瓦那开酒店的,尽管规模不能和国内的酒店相比,但条件也还不错。闻惜每次回古巴的时候都会联系他,再顺便搭他的车回圣地亚哥,能认识这么一个朋友,对于闻惜来说自然非常便利,胡安也因为她的介绍接到了不少国内游客的生意。

  古巴的建筑以带院子的民房居多,这里很少会有国内那样的住宅小区,基本都是自家的独栋房子,院子里通常都种着芒果树和柠檬树,老旧的街道稍显破败,但也充满了异国风情,别有一番趣味。

  到了酒店,胡安立即安排人送了吃的来,知道她们长途跋涉一定很累,便也没有过多打扰她们。吃过饭后,闻惜与方嘉禾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都没有想出去逛街的意思,毕竟外面太热了,她们又急需补充体力,是以到达哈瓦那的第一天,两个人便什么也没做,只管睡觉,到了第二天才有了出门游玩的兴致和精力。

  闻惜对哈瓦那虽说不算太熟,但带着方嘉禾四处走走倒是没问题。古巴人民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闻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风土人情,反倒是方嘉禾难以招架,面对旁人的搭讪依旧是那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总是跟在闻惜身后,不常言语。

  古巴的网络并不发达,只能去固定的地方用电脑上网,方嘉禾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给母亲回了信,报了平安。闻惜也在第二日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将方嘉禾带来了古巴,妈妈一再嘱咐她别在哈瓦那久留,尽早将朋友带回家去,她好做些饭菜招待招待。

  这日两人在酒店吃了早餐,胡安便开车带她们去了拉斐尔·特雷乔观看拳击训练。路上,方嘉禾压低声音对闻惜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的朋友我是练散打的,知道吗?”

  闻惜先是提醒道:“他又听不懂中文,你这么小声干嘛?”后又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方嘉禾说:“来的这几天,我几乎每天下午都能看见他在院子里练拳击,要是被他知道了,多半会找我切磋。”

  “以武会友。”闻惜打趣道,“古巴拳击很厉害的,你难道就不想和他比划比划?”

  “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打比赛的。”方嘉禾说,“你别给我找麻烦。”

  闻惜噎了一下,不禁眼神躲闪起来:“可是今天早上,我听他说要去训练营看看,就已经把你是散打运动员的事告诉他了……”

  方嘉禾静了静,瞥见胡安一边在驾驶室大声唱歌,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她两眼,满脸都写着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她在马路边打上一场似的,方嘉禾不由头疼道:“我说他今天怎么怪怪的,每次见了我就两眼放光,原来是你搞的鬼。”

  “谁让你不早一点提醒我的?”闻惜笑了两声,“你要是早说,那我肯定替你保密。”

  她话音一落,方嘉禾立即用力地咳嗽了一阵,把脸都咳红了,胡安听到动静赶紧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闻惜眼神疑惑地看着方嘉禾,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咳得这么厉害?”

  “我生病了。”方嘉禾往她肩上一靠,无比虚弱地说,“昨天晚上感冒了,现在四肢无力,头昏眼花,难受。”

  胡安诧异道:“真的?哈瓦那这么热,你居然都能感冒!我待会儿还想跟你对战呢,那你岂不是没力气了?”

  方嘉禾煞有介事地点了头,严肃道:“是的,非常抱歉,等我下次来古巴的时候,再来找你对战。”

  胡安一脸惋惜,长长叹了口气,这下是歌也不想唱了,分为失望。

  闻惜还以为方嘉禾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在演戏,她啼笑皆非道:“好啊你,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演戏高手,欺负人家听不懂中文是不是?”

  “这都是你给我找的麻烦,不然我至于装病吗?”方嘉禾挑起眉来,抬手掐住闻惜的后颈,稍微使劲,“你看你是心疼你这位古巴朋友,还是心疼我这个中国朋友?”

  闻惜脖子一缩,只觉被方嘉禾掐住的地方又疼又痒,只得告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中国人,可不许搞内讧,让人家外国友人见了笑话!”

  “谁让你这么欠收拾?”方嘉禾说着,侧目瞧了瞧闻惜,见她今日穿了件吊带碎花裙,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光洁似玉,格外晃眼,便多看了她两眼。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闻惜偏过头,与方嘉禾对视了一阵,没好气道:“你到底松不松开?我脖子都快被你拧断了。”

  方嘉禾见她半分也挣扎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觉得心中十分愉悦,一瞬心情大好。她弯弯唇角笑了笑,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改为摩挲起了闻惜的后颈,一下接着一下,仿佛闻惜不再是闻惜,而是什么炸毛的小动物,她是在进行某种安抚。

  这举动在打闹之间莫名就变得有些暧昧,车子在道路上飞快驶过,夏季的热风迎面扑来,把两人的长发吹得高高扬起,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

  闻惜骤然心跳加快,也不敢再说话了。这么热的天,方嘉禾的手心贴着她,那温度几乎是滚烫的,闻惜很快就冒了一层汗,不太舒服。

  可她又不想让方嘉禾把手拿开,甚至还有一种希望她再与自己多亲密一点的冲动。然而胡安还坐在前面开车,他们一家人又都是天主教徒,对同性恋持以反对的态度,闻惜不想被他误会,只好用鞋尖踢了方嘉禾一下,低声说:“喂。”

  “你这里有点问题。”谁知方嘉禾非但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还反将闻惜往怀里一拽,动作相当迅速,不给闻惜反应的机会。

  “什么问题?”闻惜很难不紧张起来,下意识推了推方嘉禾,假装和她玩闹的样子,“别整我了,你就仗着自己力气大,觉得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方嘉禾沉默片刻,似乎是看出了闻惜的拘谨,她抬眸看了看前面的胡安,容色不改地把闻惜扶正,问她:“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肩颈很酸痛?”

  闻惜揉了揉后颈,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方嘉禾说:“你这里的肌肉很僵硬,头皮也很紧绷,应该是考试周太辛苦了,让你产生了压力。”

  闻惜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是这样,自从忙着备考以后,我就不怎么睡得好了,总感觉不太轻松。”

  “我帮你?”方嘉禾说,“我能让你舒服一点。”

  闻惜说:“怎么帮?”

  方嘉禾于是再度将手抬起,先扶着闻惜的肩使她面向自己,随后一手锁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就在快要进行下一步举动时,闻惜忽然问道:“你能行吗?我怎么有点不相信你呢。”

  闻言,方嘉禾垂下眼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在闻惜说完这话的那一刻,她倏然间托着闻惜的脸,往侧旁又稳又快地一掰,就跟拧瓶盖似的,闻惜登时便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了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她瞬间感到肩颈的部分放松了不少,气息也跟着顺畅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在作祟,她连头脑都觉得好像在此刻变得更清醒了一些。

  “哇……”闻惜不可置信地摸着脖子,“你还会这招。”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方嘉禾眼中含笑,语调轻快,“在队里训练的时候,跟队医学的,我经常这么帮别人。”

  闻惜转了转脖颈,活动了两圈,说:“可这个动作有点危险吧,万一伤到人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分寸。”方嘉禾说,“你应该是没去过理疗室按摩推拿,这一招很常见,不过你没学过的话,可别轻易效仿,不然确实容易伤到人,这不是开玩笑的。”

  闻惜“嗯”了一声,这才展颜笑道:“是我小瞧你了,真厉害!”

  十分钟后,胡安在民房巷子里停了车,他不知方嘉禾从前来过这里,所以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与她介绍此处,极为兴奋。方嘉禾倒也由着他说,全程都听得认真,也并未告诉他自己早已来过两次的事实。

  纵然日光猛烈,天气炎热似火炉,但前来拉斐尔·特雷乔观看拳击训练的游客仍然络绎不绝。胡安是业余拳手,高中毕业后没读大学,为了离训练营近一点,就从圣地亚哥搬来了哈瓦那,无事可忙的时候,他基本每天都要来这里看拳手们训练。闻惜从前每次和同学来哈瓦那玩,都少不得住他家的酒店,所以和胡安关系还算亲近,她原本也想看见胡安与方嘉禾对战,但方嘉禾既然没那个心思,她虽然也有点遗憾,但也并不多劝。

  三人找了个适合观摩的看台坐下,胡安没看多久便跑到过道上比划了起来,闻惜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拉着方嘉禾要逃,胡安说:“你们跑哪儿去,这么精彩的训练你们都不看吗?简直太不懂欣赏!”

  闻惜找了个阴影躲太阳,扇着扇子说:“太热了,实在是太热了,我怕我中暑!”

  “你缺乏锻炼!”胡安一副长辈的口吻,“你们两个白得像吸血鬼,那是不健康的肤色,要晒黑一点才好看。我妈妈昨天还在问你们是不是营养不良,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快过来!”

  “我这两天皮肤都快晒伤了!”闻惜说,“怎么都这个点了太阳还这么毒?你赶紧看吧,看完我们去酒馆玩,又是这么久没见了,我今天请你喝酒啊。”

  一听说要喝酒,胡安立马朝她们跑去:“那快走吧,训练天天都能看,你请我喝酒这种事可不常有。快!我们这就去!”

  他雀跃极了,大步流星地奔出看台,火速把车开了过来。闻惜真是哭笑不得,对方嘉禾说:“喝酒去喽,你喝吗?”

  方嘉禾拿手挡着眼睛,显然也被晒得够呛,她答道:“可以喝。”但说完这话,她又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改口道,“算了,我不喝,你们喝吧。”

  “为什么不喝?”闻惜说,“专门出来玩的,不喝酒多没意思。”

  方嘉禾开了车门,让闻惜先进,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去年寒假在江州滑雪的那一天,闻惜醉酒的样子至今都还在她眼前浮现。方嘉禾在她身边坐下,想了想说:“你们要喝酒,总得有一个善后的,要是我也喝醉了,会不好收拾。”

  “你以前是不是也说过这话?”闻惜笑了笑,“那这样对你不公平,每次出来玩,你都要因为别人克制自己。不用担心啦,就算我们都醉了,胡安的姐姐是会来接我们回去的,你这也要顾虑,那也要操心,又怎么能玩得高兴?”

  明亮的日光里,闻惜两张脸颊都被晒得红扑扑的,笑起来的样子明媚又灿烂。方嘉禾从包里摸出纸巾替她擦了擦汗,同样笑道:“好吧,你说的有道理,玩得高兴最重要。”

  闻惜欢呼一声,用西语和胡安说了句什么,胡安听后也在前头欢呼起来。方嘉禾问:“你们兴奋什么呢?”

  闻惜目露促狭,颇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她:“你会跳舞吗?”

  “跳舞?”方嘉禾皱起眉来,“不会……没跳过。”

  “哦。”闻惜说,“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你该不会是要让我跳舞?”方嘉禾观察着她的神色,“先说好,我绝不跳舞,你们俩待会儿要是有什么想法,可别拉着我。”

  闻惜忽然大笑:“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跳舞吗?”说罢又问,“跟我一起跳也不行?”

  方嘉禾思索道:“你?如果是跟你……”

  “怎么?”

  “那也得考虑考虑。”

  “看来是我面子不够大呀。”闻惜说,“既然请不动你,那我就请别人去。”

  方嘉禾轻笑:“你要请谁?”

  闻惜信心满满,摇头晃脑地说:“酒馆里的美女姐姐可多了,肯定很多人都愿意跟我跳舞,你不跳的话,就只能待在一边喝闷酒了。”

  方嘉禾听了这话,短暂地安静了一下,忽然问道:“为什么是美女姐姐,你难道不应该找帅气的男孩子陪你跳舞吗?”

  闻惜先是一愣,很快又露出笑意,她别有深意地看着方嘉禾,说:“你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