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夜间航班(GL)>第27章

  闻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很快便淡了去。

  “你不说这话,我还能多笑一会儿。”闻惜把手机丢还给她,再次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一个宇宙飞船多少钱?”

  方嘉禾说:“五千。”

  闻惜惊了:“五千?等于你这一下就花了一万五出去?”

  方嘉禾说:“你不知道?”

  闻惜的确不知道。

  现在的直播礼物花样繁多,各式各样的都有,每逢过节之时,官方还会推出特别设计的礼物。比如圣诞节送苹果和袜子,春节送灯笼和红包。

  闻惜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常去赵晓楠直播间待着,她根本没见过什么宇宙飞船,又哪里知道这东西居然这么贵?

  “晓楠知道这个小芳是你吗?”闻惜说,“她要是知道,八成不会要的。”

  “我没告诉她。”方嘉禾说,“前几天跟方慧打听了一下,去她直播间刷了点礼物,混了个眼熟。今天方慧又跟我说她在群里发了公告,说了打PK的事,让我看着时间送她三个宇宙飞船。”

  也就是说,赵晓楠到现在还不知道小芳就是方嘉禾,只以为她是哪个爱看直播又出手大方的富婆,这会儿估计都快开心死了。

  “方慧?”闻惜有点困惑,“她为什么要让你去给晓楠送礼物?”

  方嘉禾不答,退出直播间点开微信,将与方慧的聊天记录拿给闻惜看。

  【姐!你刷好感的机会来了!今天晓楠姐有PK战,拼流水任务的,你在八点之前送她三个宇宙飞船吧,要想把闻惜追回来,不靠朋友帮忙不行啊。咱们先把晓楠姐笼络好了,让她帮你筹谋划策,制造机会,这样就能提高成功率,你看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

  没想到在闻惜不知道的背后,方慧竟然也在操心她和方嘉禾的事,看样子还分为上心。闻惜安静了一会儿,心情难免有些微妙,绷着脸皮说:“那你不让晓楠知道,故意让我看见干什么?”

  方嘉禾说:“没有故意让你看见,我是刚刚才想起来,只差几分钟就到八点了,巧合而已。总不能把你赶下车去,等送完礼物再把你叫进来?”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晓楠?”闻惜说,“她知道这事后,肯定会把钱退给你的。”

  一万五的礼物,要先与直播平台对半分,再与公会四六分,能流入赵晓楠手中的钱也就几千块。而赵晓楠一旦得知此事,以闻惜对她的了解,她定然会选择全款返还给方嘉禾。

  这么算起来,赵晓楠反而要倒贴钱。

  闻惜哪能过意得去?

  “你别说漏嘴就行。”方嘉禾显然明白闻惜的意思,平静道,“就算被她知道了,退回来的钱我也不会要的。以前在学校里时常忽视她,眼里只看得见你一个人,现在想起来,我在这方面做得不够好,理应也尊重并礼待你的朋友才对,就当是弥补,也算支持她的直播事业。”

  这番话说得很真诚,闻惜听后心情更加微妙了,不由默然下来。

  方嘉禾在淮大那两年,的确对赵晓楠很冷淡,但她也不是只对赵晓楠冷淡,而是对除了闻惜以外的所有人都这样。

  那时候,赵晓楠还曾数次问过闻惜,怀疑方嘉禾是不是对她有意见,看她不顺眼,搞不懂为什么每次她们三人同行时,方嘉禾几乎连话也不肯多和她说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将她视为空气,不予理睬。

  闻惜也曾就此事多次同赵晓楠解释,好在赵晓楠为人爽快,从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并不记恨方嘉禾。

  而今方嘉禾懂得爱屋及乌,要学着尊重赵晓楠,开始重视闻惜的朋友,这对于闻惜而言,自然是一件能令她感到欣慰的事。

  “你毕业之后,没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了?”方嘉禾发动引擎,将车子驶出停车位,问道,“看你现在朋友很少的样子。”

  闻惜靠去椅背,看着窗外的风景说:“你走了以后,就只有晓楠一直陪着我,我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交别的朋友。”说罢又道,“就和你当初一样,社交圈极其狭窄,都是被你害的。”

  方嘉禾侧眸看了她一眼,又说:“没心思交朋友,倒有心思交三十多个女朋友。”

  ……怎么又提起这个了!

  闻惜一听这话,当即有点想炸毛,但还是忍住了,给了方嘉禾一个白眼,道:“你管得着么?我爱交多少交多少,你把我一脚踹了,在国外潇洒快活,我难道还得在国内为你守活寡不成?”

  “那倒不是。”方嘉禾见好就收,没再开玩笑,而是又问道,“你在代宇做翻译,薪水已经很高了,为什么还要兼职做陪玩?很缺钱?”

  闻惜没有正面回答,漠然道:“做兼职不一定就是因为缺钱,还可以是为了别的。你也别老问我缺不缺钱,除非你想包养我。”

  方嘉禾说:“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也得看你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闻惜说:“你死心吧,我说过,我早就决定要单身一辈子了,你不用明里暗里地试探我。”

  方嘉禾说:“那我陪你,我也单身一辈子。”

  ·

  杨天晴订好的餐厅在永华区,正好处在丘宁区与高新区的中间位置,双方开车过去的时间都差不多,闻惜与方嘉禾到时,杨天晴已在那地方等了几分钟。

  入了停车场,方嘉禾将车停好,带着闻惜与杨天晴碰了面。三人进了饭店,由服务生引去包厢,杨天晴将菜单交给闻惜,笑道:“尊老爱幼,我们两个年纪大点的姐姐就不摆架子了,闻惜是妹妹,你来点菜吧,你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方嘉禾比闻惜大了五岁,杨天晴又比方嘉禾大了六岁,这三人之中,闻惜诚然是最小的那一个。从前在淮州时,杨天晴也没少因为年龄这事开闻惜的玩笑,叫过她好些次“小游妹妹”,后来被方嘉禾明令禁止,杨天晴才改了口,以本名称呼闻惜。

  闻惜没有拒绝,接过菜单点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余下的菜式,便都是记忆中方嘉禾与杨天晴爱吃的。

  杨天晴将菜单看过,又让服务生送了瓶红酒过来,冲闻惜笑得和善,说:“距离上次见面,一晃都快半个月过去了,我看你脸色比之前要好了很多,身体怎么样了?”

  闻惜答道:“还有点咳嗽没好,别的都没什么要紧了。”

  “再热上半个月,天气就该开始转凉了。”杨天晴关怀道,“你干翻译这行,得时刻跟在上司身边跑东跑西,要注意休息,增减衣物,可别再感冒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闻惜点点头,平和道:“谢谢杨总关心。”

  时隔多年再见,闻惜对她的称呼发生了改变,她从前会跟着方嘉禾叫她一声“师姐”,如今却变成了公式化的“杨总”,多少显得生分。杨天晴本想叫她不必这么称呼自己,但想想还是作罢,未在此事上头过于纠结。

  包厢里摆设很简单,呈现出清新淡雅的风格,一张长桌置在窗边,杨天晴独坐一方,闻惜则与方嘉禾并排,坐在她对面。

  菜品一一传来,服务生给三人都倒了酒,闻惜因为咳嗽未愈还在喝糖浆,便将酒水换成了热茶。

  而这顿饭的氛围,大抵也与当年三人相处时的情形没有太大的区别。

  方嘉禾一如往年那般寡言少语,不常开口说话,只时不时应答两句,席间的对谈多是闻惜与杨天晴在进行,聊的也都是工作方面的事。

  如果非要说哪里与从前不同,那只能是闻惜的心态比之过去有了较大的转变。

  在以往的岁月里,若有类似今日这样的三人行,闻惜总也不能很好地融入,不论她如何努力微笑,表现得体,也始终觉得自己像是游离在方嘉禾与杨天晴之外,仿佛她的存在是多余的那一个。

  那时的闻惜甚至会想方设法地与杨天晴套近乎,博取她的好感,只因在闻惜看来,孤僻到一定境界的方嘉禾,竟会有杨天晴这么一位算得上来往密切的朋友,那说明杨天晴在方嘉禾心中的地位必然不低,所以闻惜也有必要与她好好相处,争取让杨天晴对她有个好印象。

  毕竟尊重方嘉禾的朋友,也就代表了她对方嘉禾的看重。

  正如今日的方嘉禾,开始懂得尊重赵晓楠那般。

  而现在的闻惜,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多余,也丝毫不关心在这段三人关系中,她还是不是站在边缘的那一个。反正今天这顿饭是杨天晴做东,她只是受邀前来,只需将客人这个角色扮演到位就行。

  离开学校后,闻惜好歹也在职场上锻炼了两年,早就学会在人际交往中如何做到游刃有余,不卑不亢。加上杨天晴显然也比四年前要更尊重她,不会有意无意地疏远她,两人自那日在平川贸易见面以来,杨天晴对她的态度都称得上一句热情周到,所以闻惜也不会故作清高,一切从容应对即可。

  总而言之,她不再需要对任何人进行有意的讨好。

  包括方嘉禾在内。

  ·

  饭毕,杨天晴叫来服务生买了单,方嘉禾自行去停车场取车,闻惜走出大门,杨天晴事先预约好的代驾就在外面等着她。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好在你还是来了。”杨天晴在闻惜身边停下,含笑看着她,“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交换过联系方式,加个微信?”

  闻惜回了一声“好”,从包里掏出手机与杨天晴加上了微信好友,两人各自给对方改了备注,杨天晴又说:“既然我们三个都在沛阳市住下了,往后可以常联系,人越长大,朋友就越少,能有两个老朋友见见面,聊聊天,在我看来还是挺惬意的一件事,你觉得呢?”

  闻惜“嗯”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是淮州人,怎么会想起来沛阳市开公司?”

  杨天晴说:“我不是土生土长的淮州人,只是爷爷奶奶一直住那边,小时候跟着他们在淮州待过几年,之后又在淮州当了几年老师,其实两位父母都在沛阳市,我辞掉工作以后就回来了,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听方嘉禾说你订婚了。”闻惜说,“恭喜。”

  杨天晴笑了笑:“谢谢你。婚是订了,但婚礼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我跟他工作都忙,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得等明年再做打算。希望到时候,你能与嘉禾一起到场。”

  闻惜顿了顿,答道:“看情况吧,如果我当时人在国内,会尽量抽空参加你的婚礼,如果在国外,可能就没办法了。”

  她虽是翻译,工作的主要内容却还是围绕着外贸这一块,上司若要出国办公,闻惜也得随同,进入代宇这两年,她常有去国外出差的时候。如果杨天晴的婚礼恰好定在了她出差的那几天,那闻惜便是想参加,也无能为力。

  “没关系,能来就来,不能来也不打紧。”杨天晴说,“能收到你的祝福,我已经很开心了。”

  晚风悠然,送来秋夜的凉,那凉里还搀着几丝白日里的余热。闻惜将外套搭在臂弯,替杨天晴开了车门,说:“那你路上小心,慢走。”

  杨天晴正要上车,却又在此时瞧了瞧闻惜,问询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闻惜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是,不过今天不合适,我们改天再聊。”

  杨天晴与她对视片刻,点了点头,看向闻惜身后说:“那我就先走了,嘉禾去了半天也没回来,你去找找她吧。”

  车门关上,代驾立即将车子发动起来,朝马路上行驶而去。

  杨天晴在车窗里挥了挥手,很快便随着车子一道消失在了街尽头。

  闻惜这才反应过来方嘉禾已离开有一会儿了,她先前与杨天晴喝了酒,又怎么能开车?多半是返回的途中见到闻惜正与杨天晴谈话,不想搅扰她们,便去了别的地方等候。

  果然,闻惜到达停车场时,方嘉禾没在车里,正站在一处昏暗的角落埋头抽烟,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瞧来有些微的沉重。

  闻惜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远远地看了她一阵,随后方嘉禾若有所感,抬起头来。

  视线触及到闻惜的那一刻,方嘉禾立即掐了手中的烟,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你考过驾照吗?”方嘉禾问,“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几盏明亮的白炽灯竖立在周围,方嘉禾俨然有些微醺,白皙的面孔因着酒意显出几分红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透出某种迷醉的朦胧美。

  闻惜踱着步子走到她跟前,将方嘉禾静静端详了几眼,说:“上车吧,我来开。”

  于是方嘉禾先替闻惜开了车门,尔后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驶,闻惜的目光跟随她的身影而移动,含着似有还无的打量,方嘉禾敏锐地感受到了,问道:“怎么了?”

  闻惜开了头顶的灯,没忙着点火,而是侧身看着方嘉禾说:“这四年里,真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

  “没有。”方嘉禾说,“我一直忘不了你,对别人提不起兴趣。”

  闻惜表面无动于衷,内心却为着这话动了动。她耷拉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方嘉禾很久,然后伸出手抚上方嘉禾的脸,又问:“那有人追过你吗?”

  方嘉禾回望着她,还是说:“没有。除了你,没人会喜欢我。”

  “那别的呢?”闻惜俯身过去,靠近方嘉禾的颈侧,埋首在那里嗅了嗅,“有没有和别人拥抱,又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

  方嘉禾继续回答:“没有,什么都没有。”

  鼻息里传来淡淡的酒气,还有一股烟草的燥意,闻惜轻嗅着方嘉禾身上的味道,贴在方嘉禾颊边的那只手在蠢蠢欲动,想要滑进她的衣领,触摸更柔软的地方。

  但是闻惜忍住了,起身要坐回去时,方嘉禾却一把将她拉住,浮动着红晕的脸上透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渴望。

  “现在由我说了算。”闻惜容色不改,轻轻拂掉方嘉禾的手,“不管想做什么,都得听我的。”

  方嘉禾望着她的侧脸,默默无言地将手收了回去。

  闻惜系好安全带,转动钥匙点了火,两手握紧了方向盘。

  她神情冷静地看了一眼方嘉禾,问道:“你住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