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晓站在手术室门口时, 眼皮还是红肿的,虽然况清商一再强调她没事的,但眼前都是况清商逐渐苍白的脸色, 以及腹部红得发黑的血。
以前听冯姝说况清商被绑架时, 桑晓脑补的是满身是血的缩小版况清商,遇到这事之后, 才发现脑补时那些血是由外涂上去的,而真正受伤的血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身体像安装了抽水泵一样,血液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来。
她扶着况清商,所以自己手上也是血, 又恨自己没带工具, 连帮助况清商止血都做不到,幸好这边是超市,拿着毛巾压在伤口上时, 她害怕会碰到刀刃,让况清商二次伤害, 最后还是况清商果断直接一把把毛巾摁上去。
桑晓脑海里浮现出况清商当时被痛得闷哼出声的模样,而她……什么用处都没有。
“晓晓。”冯姝和况寻一来就看到桑晓面壁思过一样, 站在手术室门口, 脸色苍白。
桑晓转过身,想笑着打招呼但失败了,说:“妈, 你们过来了, 况清商正在做手术。”
“接到你的电话就过来了,别担心, 清商会没事的。”冯姝拍了拍她肩膀,语气轻松, 眉目间却轻松不到哪里去。
桑晓应道:“嗯。”
而况寻和桑晓打过招呼后,就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术室。
之后三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桑晓和冯姝她们简单讲了来龙去脉,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但是通过现场,能脑补出况清商因为见义勇为受伤了。
等门上手术中的灯熄灭。
医生出来说手术很顺利。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况清商刚刚结束手术,还是昏迷着的,但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超市门口行凶和闹市区杀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一瞬间人人自危,在网上引发了一系列讨论。
【怎么又又又杀人了?】
【不会又是情杀之类的吧?】
【不敢去超市了。】
【已经看到照片了,就等警方通报了,散了吧。】
不知道是哪里流传出来的照片,一共两张图,一张是现场图,一张是救护车的图,没打码,有人认出况清商。
【卧槽,况清商杀人了?】
【……眼睛没用捐了吧。】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被围观群众压着的是个大汉。】
【旁边还有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还有个小个子是谁?】
【好像是况清商的老婆。】
桑晓守在况清商的病床旁,无瑕去管别的,况清商这边需要静养,桑晓让冯姝和况寻先离开了,而她正在和边颜说这边的情况。
“况清商怎么样了?”边颜今天要在家里加班,所以吃完饭就早早离开了,没想到才从况清商那里离开没多久,就接到桑晓的电话,说况清商受伤了,情况很严重。
边颜都没法好好工作了,生怕况清商出事了,一直在关注网上的事和安慰桑晓。
桑晓:“已经做完手术了,医生说她刚刚打过麻药,估计要三四个小时后才能醒来。”
边颜:“那就好,你别太担心,况清商身体好,不会有事的,网上已经有视频流出来,你害怕的话就别看了。”
“嗯。”桑晓还是忍不住上网搜了搜,她根本忍不住,之前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就感觉只是听话地站在原地,再过去就看到况清商受伤了。
网上放出的是一段超市提供的监控视频,不算清晰,一开始就是那个壮汉揪着女人的头发,从远处拖过来,看起来像家暴,怪不得那么多人敢围观,接着壮汉突然拿出一把小刀,往女人腹部使劲的抽/送……
这时候才有围观群众喊杀人了,纷纷往后退,没有人敢上前,直到况清商过来,桑晓看到视频里的况清商脚步顿了顿,但还是过去了。
桑晓连忙闭上眼。
完全不敢看。
光是想想就很痛,无论是从那个女人的角度,还是从况清商的角度,她都觉很痛。
这和看电影不同,电影知道是虚假的,即使是画面很清晰,也会觉得只是演戏而已,然而监控视频即使画面不清晰,也会代入到现实,桑晓一直不敢看现实里的血腥视频。
她曾经看到过一个视频,一个男人被从后背砍了一刀,伤口像嘴巴一样一开一合,伤口下能看到肺叶在颤动。
她不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合成的视频,但因为传这个视频的人说是真实发生的,她就以为是真实的,并且为此做了很久的噩梦。
视频播放完后,桑晓壮了壮胆子,又把进度条拖回来。
那个壮汉和况清商身高不相上下,体型却比况清商壮很多,况清商上前一个肘击在对方后颈上,壮汉身体晃了晃,注意力才从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收回来,并且持刀看向况清商。
一寸长一寸强,况清商制服男人时,手臂被划伤,腹部也被捅了一刀,大概是看到壮汉没有凶器了,也可能是看到况清商出手相助,旁边围观的群众才反应过来,一起用蛮力制止住想要爬起来的壮汉,之后桑晓看到了自己,后面的事她都知道了。
【这人是不是神经病?】
【可别再是神经病了。】
【这人不是神经病也是个变态,好像完全不怕痛似的,况清商肘击力度应该很大,他居然完全没有反应。】
【看身形,是练过的。】
【卧槽,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我数了一下,这男的至少捅了那女人五下,这完全是想把人往死了捅啊。】
【看那刀两边都开刃了,不像是水果刀,好像是弹/簧/刀,有备而来的。】
【况清商好有安全感,就那么思考了一下就冲过来。】
【围观群众里有好几个感觉也是要帮忙的,但是好像都不敢,那个壮汉太壮了。】
【是我我也不敢,对方手上还有刀。】
【真的是况清商吗?】
【这不是很明显吗?】
【希望这个受害者还活着,围观群众也很棒,一群人把凶手制服了。】
【因为刀已经插在况清商肚子上了啊,之前都没人敢帮忙的,一直在看热闹。】
【大家都怕死,理解理解。】
【这么近看热闹,就不怕对方是个神经病或者已经杀红眼了,直接拿他们开刀?】
【反正我看到这种情况只会连忙躲开,加上报警。】
【只有我的重点是,况清商老婆真的好小只好可爱啊,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然后呆呆地站着,冷静地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还擦眼睛了,可能是哭了吧。】
【之前就只是在网上看到过照片,可惜模模糊糊的,但是现在在监控的俯视视角下,居然也觉得很可爱。】
【得了吧,老色胚了。】
桑晓看到这里,无语地收起手机,扭头看向况清商。
况清商穿着病号服,手臂用纱布包扎着,医生说手上缝了九针,病床上的况清商表情很平静,监控视频里的她也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
桑晓在旁边守着,直到况清商睁开眼睛,桑晓连忙去叫医生,医生检查一通后,说的话让桑晓安心了许多。
“没事了,都是些皮肉伤。”
桑晓听到没事很高兴,但是不觉得这是皮肉伤,医生定义的皮肉伤和她以为的肯定不一样,她又了解一番,知道医生所说的皮肉伤就是指没有伤到内脏,况清商被刺伤时往后退了,所以伤口不算深,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离开后,况清商条件反射地想要坐起来,桑晓凶巴巴地虎了她一眼,说:“你还不能动,乖乖躺着。”
况清商不动了,偏过头看向桑晓,问:“现在几点了?”
桑晓看了眼手机,说:“快一点了,我打电话和妈妈她们说一下,她们很担心你的。”
“嗯,让她们别担心,也先别告诉爷爷。”况清商交待道。
桑晓打电话给冯姝说况清商已经醒了,看起来状态很不错,能说能笑就是不能蹦。
挂了电话,桑晓气嘟嘟的。
“我说了我会没事的。”况清商此刻身体没什么力气。
桑晓低着头没回她,说:“医生说差一点就伤到肾脏了。”
“那也是差一点。”况清商乐观道,“我运气总是很好。”
桑晓感觉胸口堵着一股无名之气,可以是差一点肾脏,也可以是差一点胃,差一点肺,还可以差一点没命。
况清商这过分无所谓的态度让她莫名火大,桑晓皱着眉头:“你以后不要逞能了。”
况清商轻轻笑了笑:“我本身就有能力救人,应该不算逞能,你不应该为我骄傲吗?”
桑晓:“……”
况清商这不管不顾冲上去的样子,让人骄傲但又后怕。
如果她是受害人,她肯定希望有人站出来拯救自己,即使她只是个路人,她也会把见义勇为的况清商当英雄,但她是况清商亲人,她更怕况清商会受伤会丢了小命。
桑晓都要后悔陪着况清商出来散步了,她们只是想散步而已,哪里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但是救了人又觉得很值得……她现在心里矛盾得很。
况清商:“那女人还好吗?”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在抢救,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桑晓当时完全没有功夫管那个女人,是围观群众中的一个退休老护士帮忙急救的。
她就记得那个女人的身体像是装着水的气球,被刀刺破之后,血液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地上全是血,脸上也是大大小小的淤伤,惨极了。
“希望她能活下去吧。”况清商的语气可以说是冷漠了。
她已经忘记当时的心情了,就是看到了,就冲上去救人了,可能是出于本能,也可能是想在桑晓心中的形象再高大一些,还可能是想洗白那个总在梦中杀人的自己。
况清商闭上了眼睛,桑晓还以为她要睡了,伸手给她拉被子,结果却被捉住手。
况清商捏着桑晓手指,仰头看着她,轻声道:“今天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况清商的眼神好温柔,就好像只装着自己一样,桑晓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收回手,板着小脸,嘴硬道:“我才没有担心你,我只是不想这么年轻就守寡而已。”
况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