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晓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直直地撞进况清商怀里,况清商怔了怔,搂着桑晓, 渐渐感觉她在自己怀里哭得轻轻抖了起来, 不由得心头一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桑晓没有回答她,况清商感受着胸前的湿热感, 也没有追问,安静地陪着她哭。
“况清商,我是不是个很幼稚的人?”桑晓哭了一会儿,松开况清商, 声音带着鼻音。
况清商摇头:“当然不是。”
桑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愿意让况清商看见,头低得越来越低,还想揉眼睛。
况清商皱眉道:“别动。”
桑晓乖乖不动了, 但是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况清商弄来湿毛巾,牵着桑晓坐在沙发上, 轻轻抬起她下巴,桑晓眼圈红通通的, 眼底滟潋着水光, 十分惹人怜爱,况清商稳了稳心神,捏着毛巾轻轻擦拭着桑晓微微发肿的眼周。
凉凉的, 桑晓忙闭上眼睛, 掩耳盗铃一样,不愿意让况清商看到自己此刻的难堪。
她从来没有在这么难过过, 边颜并没有说什么重话,但她就是很难过, 她感觉到她并不了解边颜,她们之间没她想象的那么亲密无间,或许,自己真像个处处需要包容的孩子?现在才会这么难过。那边颜讨厌自己吗?所以才会觉得她们是亲人很搞笑?才会什么都不告诉她?
桑晓吸了吸气,她全部不知道,以前可以十分肯定的问题,现在她全部不确定。
“可以告诉我吗?”况清商蹲在桑晓面前,轻声问道。
“我……我去边颜那里,撞见她和她朋友正在床上那个,然后等她朋友离开后,我就问她了,”桑晓问自己也是问况清商,“我当时是不是不该追问她?可我……”
她以为她可以问的。
她们是最亲密的朋友。
况清商听得一知半解,说:“你在乎她,你们关系又那么好,遇到有疑惑的事,第一反应是问她,这很正常。”
桑晓也是这样想的,但她好像搞砸了,其实她心底知道这不是问不问的问题,而是边颜没选择告诉她,选择了瞒她,她最在意是这件事。
桑晓问:“你有秘密吗?”
况清商一顿:“当然有。”
桑晓不意外,但她对况清商的秘密没那么感兴趣,因为她们还没有那么亲密,可她和边颜不一样,她们比亲人还亲,她苦笑道:“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秘密的,对不对?无论她们的关系多么亲近。”
况清商迟疑道:“对。”
“原来你们都是这么以为的,我以为我和她关系很好,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但她有事不告诉我,她还觉得我把她当亲人很搞笑。”桑晓低头,“我现在也觉得搞笑。”
况清商这下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桑晓靠着况清商胸口,像是钻回洞里的小兔子,可以放肆地哭,反正没人看见。
况清商轻声道:“她可能也很尴尬吧,被你意外撞见这种事,所以才会说那种话,毕竟关系越亲近越容易受伤。”
况清商声音很温柔。
“而且不久前她还发消息给我,说你从她那里离开时不开心,让我安慰你,你看她很关心你的,你们的关系并不需要套用某个模板,连我都能感觉到你们很亲近。”
况清商顿了顿:“连我都想吃醋,你还没因为我哭过呢。”
桑晓惊讶地抬起头来。
况清商吻了吻她的眼泪。
“所以别哭了。”
*
桑晓离开后,边颜干坐着,看着阳台墙根处放着的浇花喷壶,她已经能脑补出桑晓当时小心翼翼地放下喷壶,然后蹑手蹑脚地朝她卧室走去,脸上应该是一脸担心。
等天色暗下来,边颜也没开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前似乎还有桑晓离开时眼圈微红的模样,桑晓愤愤地推开她,好像她说她们是亲人很搞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边颜笑了笑。
她们本来就不是亲人。
亲人是需要血缘连结的。
她们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边颜捂着脸,感觉手心有些湿润,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抹了一把脸,拿起手机,屏幕亮度有些刺眼,聊天框里冷冰冰地躺着一条消息:
“你来我这,还是去酒店?”
边颜回复道:“抱歉,今天没兴致了,改天吧。”
对面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嗯。”
边颜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桑晓和边颜冷战了,以前她们每天都会联系的,就算是没有事聊,也会联系,但现在她们已经三天没联系了。
谁也不过问谁,桑晓不敢联系边颜,她怕她讨厌自己,可她更怕失去这个朋友,她们连架都没吵,为什么会这样?她渴望边颜主动联系自己,但边颜似乎没有这个意愿,桑晓更不敢联系她了。
给小朋友们发喜糖时,桑晓的心情也闷闷的,原本打算随便买点喜糖礼盒的,反正她们早就结婚了,但是况清商听说她要发喜糖后就说要订制,所以推辞到今天了。
给班里的小朋友们发了,同事们也不能漏下,桑晓因此收到了很多祝福,有一瞬间的庆幸,幸好是现在发的,如果是刚结婚时发,那她是一点快乐都感受不到的,那时她只想离况清商远远的。
下班时,况清商来接桑晓,随口问道:“发完了吗?”
“没有,还剩几盒。”桑晓担心道,“我们早就结婚了,现在才发喜糖是不是不太好?”
况清商摇头:“不会,只要你想发,什么时候发都行,你总爱想太多,其实很多事情都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
桑晓知道她暗指什么,低着头不说话,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去找边颜好好谈谈。
桑晓回到家,边颜居然在,桑晓震惊地看向况清商。
况清商笑道:“我自作主张,邀请你朋友来家里吃饭,你不会介意吧?”
桑晓猛地摇头:“不介意。”
不但不介意,她还很开心。
桑晓乖宝宝一样,坐在边颜的对面,不敢和她说话。
边颜先开口:“怎么?板着一副脸,是想和我绝交吗?”
桑晓飞快道:“没……没有。”
“那就开心一点,见到我就臭着脸,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呢。”边颜还是和以前一样。
桑晓当然很开心,觉得今天的饭菜全部都好好吃,吃完饭后,况清商先回房间了,主动留机会给她们聊天。
“对不起。”桑晓道歉道。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边颜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很在乎我们的关系,还说那种话,抱歉。”
桑晓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我不好,你说得对,人与人之间应该是有秘密的。”
边颜笑道:“哎呀,我们桑桑真的长大了。”
桑晓脸红起来,她在桑妈面前都比在边颜面前成熟,在边颜面前就各种本性暴露。
边颜不开玩笑了,正经道:“桑桑,我真的很高兴你什么都愿意告诉我,但你什么都告诉我,我是会有压力的,或许在你看来我比你大,所以我什么都会,一有问题你就问我,实际上我很垃圾,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告诉对方。”
桑晓反驳道:“不是的……”
“你先别说,先听我说。”边颜很少说这些话,有些难为情,所以看起来凶巴巴的。
“我还挺自卑的,小时候因为看起来不好养熟,没人愿意收养我,愿意收养我的人又都长得色眯眯的,而你长得乖巧被桑家收养了,你不知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无忧无虑的,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了,但我从来不会嫉妒你,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因为我知道你被收养是有目的的,如果不是况清商是个好人……你现在的生活只会是水深火热,所以你的运气好,我很为你高兴。”
“呃,我说完了,你听完就忘,别多问,问就立马绝交。”边颜警告道。
“……”桑晓从来没有听边颜说过这些话,她在边颜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边颜却偷偷藏着很多事,现在她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确需要秘密。
桑晓刚刚张嘴要说话,边颜已经过来抱着她:“对不起啊,那天让你伤心难过了。”
“没有。”桑晓眼圈发热。
边颜说:“好了,别哭了,不然况清商以为我欺负你呢。”
桑晓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和我绝交。”
“哈哈哈,某人是不是偷偷哭过鼻子?”边颜笑得很放肆。
桑晓死不承认:“才没有。”
“好了,今天真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替我谢谢况清商,不然不知道某个别扭鬼要别扭到什么时候。”边颜说道。
“嗯。”桑晓想到什么,又喊住她,“你等等。”
边颜等了一会,桑晓怀里抱着好几个喜庆的红色礼盒出来,边颜问:“这是什么?”
桑晓不好意思道:“喜糖。”
边颜挑眉道:“不错不错。”
送边颜离开后,桑晓脸上带着笑,她很少有烦心事的,但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的,现在就无比轻松,她来到况清商门前,抬手敲响她的门。
况清商说:“进来。”
桑晓推门进去,况清商正在换衣服,裸露的肩背……桑晓目瞪口呆,连忙背过身去。
直到况清商说:“换好了。”
桑晓这才转过身,况清商已经穿戴整齐,简单的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很休闲。
桑晓脸却还是红的,因为刚刚开门时,况清商连裤子也没穿,所以她全都看见了。
虽然只看见一半。
况清商身材好好呀。
大腿很直,臀部很翘。
况清商问:“边颜走了?”
桑晓点头:“嗯。”
她郑重其事道:“况清商,谢谢你。”
况清商弯唇笑道:“只要迈出第一步,一切都很容易的。”
桑晓乖学生一样点头,自我反省道:“是我太别扭了。”
况清商牵着她:“走吧。”
桑晓有些迷茫:“去哪儿?”
“散步,你这几天心情不好,都没有出去散步。”况清商低头小声说,“要被惩罚的。”
“诶?”桑晓还没反应过来,况清商已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让她的脸痒酥酥的。
桑晓摸着脸,不看况清商。
桑晓和况清商手牵着手,一路顺着路边走,渐渐远离住宅区,况清商突然提起:“你觉得我们两姐妹谁更靠谱?”
桑晓毫不犹豫道:“你。”
况清商说:“答错了,应该是小寻,相反,我最不靠谱。”
桑晓不同意这个说法:“你很靠谱啊,况清商,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了,平时那么自律,意志力也很坚定。”
她不否认况寻靠谱。
但是况清商也很靠谱。
目前她遇到的所有事,无论大小,况清商都解决得很完美,体力好,还喜欢看书,长得好,身材也好,桑晓突然发现况清商好多优点啊。
况清商开心道:“谢谢夸奖,但我缺点也很多,比如我很自私,很色,占有欲很强。”
“可和你相处时,我觉得还挺舒服的,你是不是对自己有误解?而且你的缺点也没有那么多啦。”桑晓不否认况清商很色,喜欢动不动就亲她,偏偏她现在还不讨厌。
“没有,我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我也很开心你能够接受这样有着各种缺点的我。”况清商唇角带笑,心情很好。
对着况清商那种随时要表白的眼神,桑晓忙看向前方:“我没有接受,我只是客观评价,换别人也会这么认为。”
况清商笑道:“好。”
桑晓和况清商手拉着手离别墅区越来越远,来到一个超市门口时,突然听到前面闹哄哄的,围着一圈人。
桑晓虽然好奇心重,但不怎么爱看热闹,这么多人围一圈,要么在打架,要么在吵架。
她拉着况清商要远离。
“杀人了。”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喊声,刚刚围在一圈的人们纷纷往后退,像是退潮一样,但依旧围成一个圈。
桑晓下意识抬头看去,况清商眉头一紧,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桑晓还没有反应过来。
况清商已经冲过去了。
“快点报警,打120。”
桑晓过去时,凶手已经被围观群众摁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而况清商弓着身体,腹部一片血红,插着一把匕首,白色T恤已经被染红了大片,右手小臂上也横着一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
桑晓呆立在原地,大脑却格外清醒,哆嗦着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和工作人员交待地址和伤员情况的时候。
她恍惚间还听到况清商对她说:“你别哭,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