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茗原本是来找黎微谈事情的, 结果等人的时候不小心就看上了人家的老婆。
这种事情听起来听没有下限的,张新茗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做出那种伤尽天良的事情。
但是,但是她们站得近近的,她清楚地看到水萦鱼的笑容, 温柔又漂亮, 像只羽毛嫩青的漂亮的小鸟, 窝在手掌心里啾啾地叫, 叫得人心都要化了。
虽然这笑是对着黎微的, 但张新茗觉得,有志者事竟成,这世上所有事情都可以努力得到。
之前她对与黎微合作这事还保有犹豫态度, 现如今看来,这事是她接近水萦鱼的最好办法。
于是黎微很快发现, 一向傲慢的小太子张新茗,忽然变得殷勤了起来。
黎微也不是傻子, 她们在上楼的一路上张新茗一直偷瞄水萦鱼,她又没有瞎, 哪里不清楚对方的心思。
会议室在三楼,为了方便, 张新茗在四楼定了个包间,这样会议一结束就能开始新一轮交谈。
一楼的高度,本来走楼梯更快一点,但因为水萦鱼身体不太方便, 所以黎微陪着她坐电梯。
然后张新茗也特别殷勤地说既然都坐电梯了,那她也跟着坐坐电梯吧。
然后电梯里挤满了人, 两方各自带的律师和保镖,还有会计和记者。
水萦鱼被挤到角落浑身都难受, 看着两人幼稚的较劲模样,却还只能在心里无奈。
下了电梯,黎微脸色都有点不太好。
张新茗这人有点二皮脸,虽然平时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但她为了某件事情真的可以脸都不要。
一众人陆陆续续进到包间里,水萦鱼原本不想进去,她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印象。
小时候水浅带她去过一次,不是国内的,那时候国际关系紧张,水浅担负着很重要的责任去和国外财阀家族做交易。
听说那人很喜欢小孩,就有人建议水浅带个孩子一起去,就算没什么大用处,那也能缓缓谈判的气氛。
于是水萦鱼就被带了去。
水萦鱼还记得那天水浅来找自己的情景。
那是一个阳光不太明媚的下午,好像快要下雨了,空气有点闷又有点潮湿。
她坐在钢琴凳子上发呆,钢琴老师在琴房外接电话,说让她休息休息。
她练得手指又痳又疼,休息的时候就坐在凳子上望着手指发呆,然后远远听到老师恭敬的声音。
那时候大家就开始叫水浅水先生了。
最初水萦鱼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水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彩色圆圈图案的棒棒糖,她不知道水萦鱼一点也不喜欢吃糖。
年幼的水萦鱼眼里的水浅很高,脸上的笑是那种很有违和感的威严的笑。
她破天荒地温柔了一回,顶着自己女儿呆愣的目光,俯下身轻轻地问:“帮我一个忙,好吗宝贝?”
原来那时候水浅也叫过她宝贝,并不是只在临死的时候,躺在床上叫了那么一回,给人故意添堵似的。
后来的事情水萦鱼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还没回答,慕念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水浅和慕念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把她带走了。
她很快登上前往异邦的飞机,水浅坐在她的身边,俯身为她系安全带,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却觉得当时的水浅特别温柔。
水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具体是哪种草木她说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味道苦苦的,不是小孩子喜欢的味道。
关于那次极其重要的会议,水萦鱼还剩下的记忆很模糊。
她一下飞机就被送到了专业的化妆师跟前,水浅担心她哭闹害怕,特意坐在一旁一边工作一边陪她,但她没有哭,很安静地乖乖坐着任人摆弄。
没过多久她们去了一处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地方,周围空荡荡的,像是教堂,却没有牧师。
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水浅坐在这边,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远远的那边,那老头长得慈眉善目,头发和胡子白得像雪,老是隔着许多人远远地看她。
他们都抽烟,香烟和雪茄,有的抽香烟,还有的抽他们国家特产的烟草,用高档的纸卷成细细一卷,挨着火柴点上,烟雾袅袅升起,呛人的浓烟。
这时候水浅也跟着抽烟,即使她平时不抽烟,但到了这时候,她和她所代表的国家又都处于被动,为了讨旁人欢心,他们也只能跟着抽几根烟。
在场不抽烟的人只有水萦鱼,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坐在高脚凳上,是全场最为特殊、最为瞩目的存在。
后来事情谈完了,水浅把她从高脚凳上抱下来,说去和那个爷爷说点话,说什么都好,爷爷听不懂中文,用英文。
水萦鱼一个人走过去,老头笑眯眯地牵住她,牵着她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她当时还理解不到这个举动的意义,水浅让她用英语随便说点什么,她就说,为什么你的胡子是白的。
那老头笑得脸上褶子一道一道的,后来事情谈成了,水浅带着她出去玩了一圈,还去那个国家的剧院听了歌舞剧。
那天晚上灯光太亮,有点刺眼,演员妆画得太夸张,不太好看。
童年的这段记忆过了十多年快二十年,明明已经很模糊,她却在今天悉数想了起来。
加上成年人的思考,她也明白了自己当时随谈判团前往的意义。
当她们处在受制于人的劣势时,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达到目的。
水萦鱼走到包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转头对黎微说:“你们进去,我不进去了。”
黎微听了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只说:“那鱼鱼去隔壁等一会儿吗?饿不饿?要不要叫人送点吃的上来?”
她说完也没等水萦鱼回答,扭头和身边的助理说了点什么,然后那年轻人就走过来说带水萦鱼去隔壁休息。
黎微乖乖地笑着说:“鱼鱼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
张新茗在旁边见了有点急,中间插进来问道:“水影后不进来吗?”
水萦鱼脸色不太好,累得身体有点不舒服,本来不想回答,但出于礼貌还是简单回了两句。
“不进去了。”
张新茗失望地“啊”了一声,尝试着挽留,“要不进去一起听听?不碍事的。”
她这人有点固执,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得顺着她,水萦鱼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进去,但她还是不依不饶地劝说。
黎微听得直皱眉,水萦鱼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张新茗努力劝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进去,我们也可以聊点别——”
“等等。”黎微冷声打断她的话。
“你和我,我们谈谈。”她拉着张新茗往隔壁隔间走。
张新茗被她扯着往前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哎,你干嘛。”
黎微冷着脸不说话,另一边她的助理已经领着水萦鱼去了休息室。
张新茗一把把自己从她手里扯出来,这时候她们已经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黎微“啪”的一下打开灯,周遭骤然亮了起来,有点刺眼。
张新茗奇怪地瞧着她。
“什么事?”她理理衣服,“说吧。”
黎微没急着说话,走到沙发边坐下。
张新茗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下,中间空了一个人的宽度,算是和平交流的缓冲带。
她从衣兜里摸出烟盒,黎微望过来一眼,她顺着这一眼的神色想了想,又把烟收了回去。
“到底什么事啊?别卖关子,我很忙的好吗。”
黎微转过身来对着她,忽然的动作,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知道究竟什么事。”
两人对峙着,安静的房间里空气冷得吓人。
张新茗收起表面上吊儿郎当的伪装,烦躁地“啧”了一声。
“你当然看得出来。”
“水萦鱼嘛,确实漂亮,这么年轻,这么有才,我羡慕你啊,羡慕不行吗?”
还是吊儿郎当,气质一点没变。
黎微很严肃,没和她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说:“离她远点。”
张新茗懒懒散散的脸色一僵,险些绷不住表情,不过很快她又反应了过来。
“我离她一直远远的。”她翘起嘴角,笑得漫不经心,“怎么?害怕我做什么?”
“黎先生和水影后情比金坚,我还能做什么呢?”
情比金坚这个词,在大多数时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憧憬。
黎微知道像她这种人,用正常人的思维无法琢磨,所以只冷冷地说:“决定做这种事情之前先考虑后果。”
她转过头直直看着张新茗,格外冷静格外冷漠地说:“我记得你父亲身体好像不太好。”
张新茗的父亲位高权重,虽然已经退了休,但手下还有很多徒弟从属,分布在各个重要机关,而他也依旧坐在幕后指挥全局。
听到她说自己的父亲,张新茗脸色变得不太好,很快就收起了之前的散漫随意,冷声问道:“你威胁我?”
黎微冷冷地“嗤”笑一声,虽然是笑,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满满都是嘲讽。
于是她们的态度完全掉转,黎微懒洋洋地睨她一眼,“这哪儿能叫威胁,阐述事实罢了。”
张新茗也扭头看着她,脸上怒气逐渐表露出来,已经完全伪装不出悠闲的表情。
她强忍着鲜有的愤怒,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我们接下来还要合作。”
“或许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开。”
她最初没想到黎微会这么做,所以从一开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就像她最开始说的那样,一个omega而已,在她看来,普通的混迹官场的人并不会把omega看得有多重。
如果是合作伙伴想要这么一个omega,他们甚至愿意拱手让出。
她以前也遇到过很多次,都说张新茗是不吃贿赂的人,因为傲慢,因为千帆看尽的目空一切。
于是有些人试着用别的办法,比如说omega,以前有很多人主动为她送来合适的omega,她一直感觉不到兴趣。
如今终于遇到了感兴趣的omega,她现在想要了,可是看黎微的态度似乎并不愿意。
她自小便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家庭富裕,有权有势有钱,爸爸当官妈妈经商,赚来的钱积累下来的势力够她挥霍几辈子也用不完。
她生活在完全不必烦恼的家庭环境,又是老来得子,父母四十来岁才生下她,对她几乎是溺爱。
她很少遇上这种情况,黎微像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忌惮那般,甚至还敢反过来威胁她。
她除了愤怒之外还感觉到恐惧,恐惧从愤怒的内里丝丝密密地钻出来,她不明白这样情绪的根本,除了她的父亲,以前从来没人给她这种感觉。
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孩,黎微表现出来的老成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相符合。
张新茗在她的身上看到类似于父亲的影子,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逐渐蔓延。
她就像顶撞长辈的叛逆小孩,心中有不服也有恐惧。
而黎微没给她太多的缓冲机会,忽地站起身,自上而下地高高俯视着她。
“合作以后再谈。”她说,“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
和父亲一样的态度一样的教训,二十八岁的张新茗已经很久没再体验到这样的感觉了。
黎微说完这句话以后没再多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只剩下张新茗一个人,依旧坐着,怔愣的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弄不清楚情况。
她和黎微的接触不太多,只是之前父亲和她说过,这是个极优秀的年轻人,最好避免与她为敌,更好的是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
她将会花很长一段时间建筑自己的势力,她原本打算将黎微放在其中最为重要的位置,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太行。
既然这样,倒还不如趁着对方成长成参天大树之前将其摧毁。
她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之前那首都市长,也是因为有个天分还不错的儿子,几年前刚从国外回来,两人在某些事情上起了冲突,一点点小事,但耐不住张新茗疑心重,正好对方家族有把柄在她手里。
于是她借着父亲的暗中帮助,用了两年时间将其完全拔除,也算是消除了不确定的隐患。
现如今的为观之道也大多如此,像恻隐之心一类的东西,最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她坐在灯光敞亮的高档酒店包间里,身边的空气还留有黎微身上的冷松味。
黎微用的是和自己信息素气味相似的香水,低调沉稳,如同凛冬之时凌霜而立的挺拔青松。
像这样一个年轻人,未来将会成为怎样的一方豪俊,张新茗猜不出来,她只是直觉地认为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她们已经成了对手,因为张新茗的错误判断。
她以为水萦鱼对于黎微来说算不上什么,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物,更不可能因此放弃更加轻松的捷径。
也正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她失去了和黎微合作的机会。
像她们所在的这种圈子里,很少有什么中立的阵营,要么为友,要么为敌,剩下的就是不入流的小虾小蟹,不必放在眼里。
黎微看样子不太愿意和她一起,明明处于优势的是她,明明该是身处劣势的黎微恳切求着她让她大发慈悲与自己结盟,作为未来行商布局时在政界的仰仗。
她们两人的态度好像完全调转了过来,黎微高高在上地拒绝了她的邀请,而她竟然为此感到失落和惶恐。
奇怪的气场,她已经很多年没再遇到过能给自己这样恐惧的感受的人了。
除了她的父亲,好像再没有别人。
—
黎微去休息室找到水萦鱼时身上还有点没能完全消下去的怒气,整个人闷闷不乐地走过来,像只独自生闷气的小猫。
水萦鱼正坐着玩手机,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见黎微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黎微,你怎么了呀?”
她故意用一种逗小孩的幼稚语气,有点嘲笑逗弄的意思。
黎微摇摇头,“没什么。”
“就是有点想鱼鱼了。”
这话说得恋恋不舍,可她们明明才刚分别不到十分钟。
水萦鱼没去问原因,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这么快就谈好了吗?”
她这会儿的声音有点疲惫又有点温柔,听得黎微心里痒丝丝的。
“没有。”黎微孩子气地皱着眉,“不和她谈了。”
“为什么呀?”水萦鱼安慰地捏捏她的手。
黎微当然不会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就只含含糊糊地说:“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合作。”
水萦鱼也不多问,陪着她坐了会儿。
“晚上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她问黎微,问的时候好温柔好温柔地望着对方。
黎微稍微红了红脸,整个人与不久前和张新茗说话时的盛气凌人模样判若两人。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回答。
“鱼鱼累了吗?”
水萦鱼揉了揉腰,勉强地笑了笑,“有一点累。”
倒也说不上又多难受,就是今天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先是慕念,又是那个莫名热情的alpha,然后黎微好像还和对方发生了点矛盾,看起来不太和谐的样子。
不过她没急着说什么,和情绪不太高涨的黎微一起回了家,离开酒店时还有不少人挽留,但黎微态度坚决,他们见劝不动也很快就放弃了。
两人回到家,水萦鱼说要先去洗个澡,黎微就乖乖等在外面。
她想着今天水萦鱼有点累,就一直担心着会不会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累晕倒。
蠢蠢的担忧,但仔细想象好像又有点道理。
不久前水萦鱼就晕倒过一次,那天黎微正在厨房做午饭,水萦鱼刚起床,穿了薄薄一件睡衣往楼下走。
这天早上她起来没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脑袋也是晕晕的,刚走到楼下,就眼前一黑倒在了餐厅门口。
黎微听到声音以为水萦鱼是下来领导审查工作的,抓着把锅铲好开心好开心地跑过来,然后看到倒在地上的老婆,吓得整个人都呆了。
不过她们隔壁就是专业的医生,医生在电话里听了状况描述,带了瓶葡萄糖过来打上点滴,然后歇了几个小时,水萦鱼就又活蹦乱跳地醒了过来。
那一次算是有惊无险,但自此以后黎微就一直担心着要是以后哪天水萦鱼晕倒了自己又没在身边,要真出点什么事不知道自己将来悔成什么样。
所以这次水萦鱼在浴室里洗澡,黎微就在浴室门口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反复踱步,听着特别焦虑,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担忧。
水萦鱼远远就听到她的声音,和哗哗的水声混在一起。
“黎微。”水萦鱼一边冲洗头发上的洗发水泡沫一边喊。
黎微一听到她的声音,耳朵倏地立起来,马上扑到门边问:“怎么啦鱼鱼,不舒服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听起来特别焦急,最近她好像一直都这么个状态,一天到晚精神紧绷,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大惊小怪的。
水萦鱼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就是听到她在门外走来走去的声音一时兴起叫来玩罢了。
结果黎微这么紧张地询问,反而让她有了些调皮的心思。
她故意虚弱地说:“有点不舒服,黎微。”
黎微好着急地在外面问:“怎么啦,怎么啦鱼鱼。”
水萦鱼忍着笑继续说道:“有点头晕。”
说着她还假装干呕了两下,然后黎微就冲了进来,踩着拖鞋穿着白色衬衣,慌慌张张的,像个摸不清楚情况的老大爷。
黎微进了浴室,第一时间寻找水萦鱼的身影,水龙头没关,袅袅雾气慢悠悠地往外蔓延,水萦鱼简单披了件浴袍,就站在浴室玻璃门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神色平静而温和。
黎微整个人傻呆呆的,愣愣地唤了句:“鱼鱼。”
好像情况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危急。
水萦鱼声音很轻很轻地笑着问她:“怎么进来了?”
轻轻的声音,特别温柔,黎微感觉脑袋嗡地一下忽然宕机,脸烫烫的,就像火山喷发,暖洋洋的红色火苗随着某些冲动的欲望一并迸发。
原本的浴室里溢满淡樱花味的沐浴露味道,黎微进来以后见到水萦鱼,听到水萦鱼这一声轻轻的询问,浓郁的冷松香迅速侵占小小的浴室。
于是水萦鱼笑容更深,故作疑惑地问她:“小黎微这是怎么了?”
黎微不说话,只闷闷地说:“鱼鱼,鱼鱼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好像有点生气,又好像不是特别生气。
简单说来,就是装模作样地生闷气,其实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有点懵懵懂懂的愉悦期待。
反正这种时候这种情况,剩下的事情水萦鱼知道该怎么做,她只需要顺着对方的指示,乖乖做她想做的事情。
水萦鱼站着没动,轻轻柔柔朝她抬抬眉,“过来,黎微。”
唤小狗一样,她叫黎微过来,黎微就乖乖地走了过去,甚至还很贴心地问了句:“鱼鱼冷吗?”
其实是不冷,但水萦鱼不这么说,她说:“如果冷的话黎微想做什么呢?”
如果冷的话,她想做什么呢?
黎微说不出话来,她想做什么,她想做一些她不能做的事情。
一般来说,alpha进入omega的身体,借用腺体标记对方的腺体以后,就应该长久地对对方负责。
比如现在,即使水萦鱼想要做一些开心的事情,但她得保持冷静保持理智,忍痛割爱一般坚决地拒绝对方的提议。
黎微还没来得及开口,水萦鱼就又说:“黎微想要吗?”
她这么问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笑,淡淡的笑,就像洒在冰雪上的白砂糖,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落在黎微眼里却甜甜的。
但她说的什么话,她问黎微想要吗,如果老实说,当然是想要的。
但是之前医生特意嘱托过,以后不可以这么弄了,因为有撕裂伤,还有对方身体实在脆弱。
撕裂伤,这事黎微一想起来脑袋就麻麻的,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医生迷迷糊糊地被她叫起来,然后慌慌张张地赶来,最后诊断出这么个结果以后看她的眼神。
幽怨无奈,无时无刻一分一色不在谴责她这如狼似虎的禽兽行径。
好像她就是一夜十次的人性泰迪,不知节制地向自己那怀了孕的可怜小omega疯狂索取。
可怜黎微如此一个寡人,结婚以后就只有那么几次完全圆满的经历,完全就是不存在的罪名。
她都快有应激反应了,一听水萦鱼这么问,就赶紧连声拒绝道:“不想要,不想要,鱼鱼,我真的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的,你,你继续洗吧,我出去等。”
说着她就红着脸往后退,水萦鱼也没说什么阻止的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地上有水,黎微穿着拖鞋走着有点滑,一时间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脚下。
她走着走着,恍恍惚惚听到水萦鱼说:“小黎微就这么走了吗?”
又开始挽留了,黎微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妥协,不能功亏一篑。
但她还是没忍住转头去看水萦鱼,那么漂亮的omega只穿了浴袍站在烟雾缭绕的不远处,就像个仙女一样,白白软软的,如瀑的黑发散在身后,柔柔地垂至腰间。
黎微心里痒痒的,又怎么也挠不到,直觉得闷得慌,也不知道是因为脸上太烫,还是浴室里的温度太高。
仙女学着魔鬼低笑,轻声问道:“小黎微真的不想要吗?”
婉转的轻语,不管放在哪种境地都是无比诱人的。
黎微咽了咽唾沫。
但她还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alpha,绷着快要决堤的漫天洪水坚定道:“不想要。”
她眼中光芒闪烁,其实是很想要的。
水萦鱼当然看得出她的想法,故意挑逗地说:“我可以帮黎微弄,黎微想不想要?”
在所有人的惯性思维里,alpha和omega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处在完全不同的位置,不管是在社会上,还是在夫妻床事重。
从来都是alpha主导一切地位,而omega只能被动承受。
就像在以前还没有alpha和omega分类时,男人从来不会愿意让女人佩戴一些东西,能够像男人对待女人一样对待他们。
所以水萦鱼提出来的时候,即使是黎微,也愣了好一会儿。
水萦鱼脸上表情看着轻松又无所谓,其实内心还是忐忑,她依旧不够笃定黎微的态度,所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黎微好久没说话,水萦鱼以为是她不愿意,有点失落地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去看黎微的表情,陡然一惊问道:“黎微你脸怎么这么红?”
为什么会这么红呢,原因黎微也不太清楚,好像她本来脸就这么红,但又好像不太是,她之前脸没有这么红,是在水萦鱼这么提议以后,她像是忽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觉得很期待很激动。
因为激动,所以脸这么红,很简单的原因。
黎微自欺欺人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