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秀娴恢复的速度比预料的要快, 一星期左右便能靠坐在病床上自己动手吃一些粥和面之类的流食,并且和任娇聊天也有说有笑的。虽然还是难掩脸上的病气,但这已经很好了。
因为母亲病情好转, 任娇的心情也跟着产生了变化, 肉眼可见比之前要明媚许多。
她的转变明显到连刘阿姨都看出来了,有一次在任秀娴睡着之后欣慰的说:“自从太太醒过来, 任小姐心情都变得很好。”
任娇帮母亲掖好被角, 道:“有这么明显?”
“可不嘛,你前段时间让我都担心。大概就是季小姐不在你身边之后吧,你自己没感觉, 但我们外人看得可明显。”
任娇表情一怔, 她知道季清时对自己的影响很大,却没想到大到这种程度。
岑数也跟她说到了这个,顺便感叹季清时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般:“我原本觉得你对季警官, 不过是20岁懵懵懂懂的初恋, 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看嘛……”
岑数一边说一边叹气, 直摇头。
“现在怎么?”任娇这两天心情确实好, 比从前阳光很多。
“现在看阿姨好起来你跟着心境也转变了不少, 但我还是能看出心里不踏实。”岑数喝了口水,看着任娇给母亲按摩四肢肌肉。
任秀娴睡觉了, 任娇就遵照医生的嘱咐每天给她按按肌肉, 让她能尽快起身。
任娇低着脑袋,没说话, 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数继续道:“我之前就希望你能挣脱自己给自己绑的枷锁,我知道阿姨和季警官都是关键, 如今阿姨好起来了,我看你跟着状态都好了一半。剩下的这一半, 症结还是在某人身上啊。”
任娇半天没说话,岑数也不再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任娇才开口:“岑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之前和你想的一样,以为只要分开了,迟早总能放下她……可是,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了,我只变得越来越想她……”
她说这个是很认真的在阐述自己的感情,岑数听了却没忍住翻白眼,她现在有种老母亲的心态,自家崽崽有点儿没出息,又有点儿作。
“早知今日,你当初就不该拒绝她。后悔吗?”
任娇叹气道:“如果时间倒退回那个时候,我可能还是会拒绝她……但是……过后又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难受纠结。”
岑数:“这么难受那你去把她追回来啊。你俩又不是没有联系方式,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去主动联系她啊!”
任娇表情纠结,手指绞在一起:“可是……我还没想好……”
岑数看她这样优柔寡断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抓抓头发:“还有什么可想的?你现在去挽回还有可能,等她放下你或者喜欢上别人,你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想到季清时会喜欢别人,任娇下意识心口发疼,她冲岑数开玩笑:“那没准儿我也喜欢上别人了啊。”
“呵。”岑数直接对她开了嘲讽:“你要是能这么容易移情别恋我也就不用在这苦口婆心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忘掉她喜欢别人的几率有多大?”
要么说岑数这个经纪人更像个老妈子呢,她是真了解手底下这些小姑娘,任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能比她本人都清楚,直接一句话又把任娇整沉默了。
不过感情的事最是不能往深处劝,岑数很清楚应该把握的度在哪里。她今天把该说的该劝的都说了,话题也就到了这里,她已经从任娇脸上看出了动摇,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也不得不感叹任秀娴醒得真是时候,她的好转给任娇带来了从心底滋生的希望。母亲在身边让她终于开始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恢复朝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暮气沉沉的,岑数看了都揪心。
“岑姐,我再想想……”
岑数走之前,任娇把她送到病房门口,没头没脑说了这么句话。
岑数看看她,明知故问:“想什么?”
“想我和她……还有连总说得那个剧……”
哟,小姑娘进步飞速,不仅准备思考自己的感情,甚至连事业心都长出来了,是个好兆头。
岑数这个老妈子很欣慰,点头道:“好,等你好消息。对了,专辑的录音已经搞定了,我给你放一周假,好好陪陪阿姨。”
任娇认真点头:“好。”
其实一周之后她们暂时也没定工作,专辑虽然录完了,但后续的制作还要花一些时间,然后才是宣发期,没那么快。
……
说是好好思考,但任娇也不知道自己该思考什么,她进了举步维艰的岔路口,完全没了方向。
好在任秀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现在说话已经不费劲了,不像最开始那几天语言能力没怎么恢复,身体也虚弱,说两句话都会累。
话渐渐多起来,母女俩便会聊这一年多的事,主要是任秀娴在问,任娇自己答。
说得最多的还是任娇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在这方面任娇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把自己的小日子描述的天花乱坠,丝毫看不出艰难的样子。
但她这些话想糊弄任秀娴也不容易,“娇娇啊,我只是昏迷了一年,不是十年八年,你把自己这一年描绘的这么好,你猜妈妈信吗?”
姜还是老的辣,任秀娴身体不好,但脑子是顶好使的,不然也养不出任娇这么玲珑剔透的女儿。
任娇坐在病床上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哎呀妈,那我得把自己的小日子形容的好点儿,不能说离开妈妈日子过得一团糟,多丢人啊。”
她这么个撒娇法,如果对面换成季清时,肯定是被她给整迷糊了。
但任秀娴不吃这一套:“你少来撒娇这一套,对你妈我可不好使。”
任娇嘴巴噘得老高,不管她在外面是什么样,在妈妈面前始终是个小姑娘。
任秀娴笑着伸手轻轻在她噘起的嘴上点了点:“妈可不吃你这一招,但是吧,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季姐姐是不是吃这一套。”
她突然提到季清时,任娇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她确定自己没在任秀娴面前提过季清时,就算说也不会直接叫“季姐姐”。
不对,倒也不是完全没提过,在任秀娴还没醒来的时候,她顶不住思念的痛苦,曾经对着母亲说了很多话……
难道是哪时候?
没等她继续猜,任秀娴主动揭晓了答案:“我昏迷的时候其实能听到一些声音。最开始的时候特别迷糊,但后来感觉越来越清晰,可能就是快醒来之前吧……”
“我听见你跟我说过她,也听见你说的那些话,可能不太全,但是妈妈也听得懂,你其实过得很累。”
任秀娴轻轻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往自己怀里靠靠。
任娇顺从的靠过去,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我那时候就挺着急的。听得出你很不开心,我就想醒过来能帮帮你。我觉得作为妈妈,不管你是为什么事这么难过,最起码我醒过来陪在你身边,咱们娘俩一起总能找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妈妈也要跟你道个歉,那天你和你的经纪人聊天,我其实后面已经醒了,只是听见你们在谈论你喜欢的那个人,妈妈就想干脆装睡好了。”
原来那天……任娇彻底明白了,那天自己和岑数说得话母亲都听了个大概。
她了解清楚这些,就顾不上震惊了,直接变成害羞脸红,趴在母亲怀里不抬头。
做妈妈的最了解女儿,任秀娴看着女儿的脑瓜顶都能猜到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多大姑娘了,这点儿事还要害羞?我是你妈,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起来,跟妈妈好好说说,她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娇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就是不抬头,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等她这股子害羞的劲儿过去,才抬头看向母亲,小心翼翼道:“妈,我喜欢的人是个女人,您不会生气吗?”
任秀娴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柔和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疼爱宠溺:“为什么要生气?傻孩子,咱们娘俩这辈子经历的事还少吗?你妈我是谁?当过国际大师的弟子,当过音乐学院的老师,轰轰烈烈做过警嫂,连植物人都当过,甚至还好起来了!”
她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又无比慈爱地对女儿说:“妈妈什么都见识过,咱娘俩这十年过得不容易,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地,你爸爸的仇也报了,我只想你之后的人生是幸福和坦途。”
任娇重新靠回母亲的怀里,轻轻咬着下唇。
“别怕娇娇,你应该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妈妈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顾虑,但无论是昏迷的时候,还是醒来后听别人说,我都知道你很喜欢她。”
任秀娴一下下轻抚女儿的长发:“只要喜欢,就值得你付出勇气去争取。人活着的大部分决定都需要不停选择,包括感情这件事,我们也是在做出选择。如果你笃定她是那个值得的人,你就可以去争取。”
“妈妈不想看到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