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仅仅几个小时前,子弹刚呼啸着从前来火车站看望前任及现任领袖的Westchester的公民们头上穿过,但是当Charles在午后走上阳台时,Westchester的宫殿庭院里却已经挤满了人。这有点令人惊讶,因为宫殿位于城墙之外:如果不是这样,它现在应该已经掌控在反叛者手中了,就像Westchester城的其他部分一样。

  现在是下午,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的剪影顺着阳台延展下去,覆盖在下面人群的头上。但没有人发现和在意:每一寸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每个人都专心等待着他讲话。更糟糕的是,还有几架摄像机对准了他的方向,准备转播到其他地区的中央广场。这场演讲很有可能将于几小时后在多座城市的中心播放。虽然私人不允许拥有电视,但是诸神在上,政府才不会放弃向公众转播的权力——来给予他们答案。告诉人们去思考什么,然后他们也许能学会思考。

  人民想要一个解释并没有错。他们的世界被彻底搅乱了,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隐隐猜测这要归因于Westchester前任领导人及Erik Lehnsherr对他怪异的迷恋。

  他们不应只得到猜测和假设。他们的生活被搅乱颠覆至此,他们有权知道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将会拯救他们。如果他们现在反抗Erik,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虽然这很艰难,但至少能先保住他们的性命,之后再做计划去推翻Erik。他们要活下来,再作打算。

  作为他们的国王,他发誓要保护他的人民,他的自尊心不能成为背弃诺言的理由。

  必须要这么做。舞台已经搭建好。现在,就看他了。

  他的衬衫上夹着一个微型扩音器,和分布在庭院各个角落的不算高级的音响系统相连。这系统比不上Genosha或那些南方地区的高级设备:为北方远远落后于南方这样的观点又增添了一个理由。但是音响设备——为什么要在Westchester其他地区资金如此紧缺的时候,花那么多钱在它身上?

  他把手放在阳台的石头栏杆上,手掌紧贴并且磋磨着凹凸不平的花岗岩石表面,他凝视着下面的人群:他的信念慢慢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迫不得已的压迫感,还有更糟糕的,那无法逃避的负罪感。

  这是他的错。他们应该得到解释。

  但是——要他开口讲出,逼迫自己承认Erik已经征服了他,就像他征服了这块地区一样——

  这太难了。

  Erik。幸好他同意留在宫殿里,躲在阳台拱门的窗帘后,勉强看不到他的身影。在那里他可以轻而易举检测到可能的威胁——甚至比走到前面发现得更多,如果袭击者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的话。

  但他就在那里。一如既往,他存在着。

  重重咬着脸颊内侧,Charles挺直自己的背,把重量施压于脚底。一个毫无意义的举动,当然——现在无处可逃,而且策划自己出逃是愚蠢的。也是:懦弱的。如果他都不能向自己的人民致辞,也就没有统治他们的资格。一位在时局多艰时不能像接受胜利的赞誉一般承担失败的责任的君主也不适合执掌权柄。

  所以,说出来。他张开嘴,往下看——人群熙熙攘攘,无法辨认,但各不相同——思想意志、麻木的人群,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还有——

  “我很抱歉。”

  他的语气可以算是某种程度的胜利:他的口吻冷静克制,尽管有些紧张并且满是痛苦。但是……他确实很痛苦。道歉可能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但这并没有使它不真实,也没有逃避其他的。

  这不是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演讲。事实是,他所说的全都出于胸中的愧疚和焦虑,这让他双腿僵直,紧握的手指抵在花岗岩上。这是他最真实的本能反应。

  如果你煽动他们来反对我,Charles,Erik说,你会非常非常后悔的。

  Erik应该学聪明些,不要威胁已经非常后悔的人。

  “我辜负了你们。作为你们的国王,我本应保护你们。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你们的安全。”

  快速扫一圈,他就能尽知众人所想。不过,读心——这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并不是他能力不够,但如果这样做——想想就令人痛苦。

  但是他们的脸——从那上面什么都看不出来。许多人是漠然的,疲倦的,不带感情地抬头凝望他们的国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们曾寄希望于他,而他辜负了他们。

  “我试过——”多么可悲。他无法不哽咽地说出超过三个字的话。他停顿了一下,牙齿更重地咬着两腮,再次开口:“我永远是Westchester的一员。而现在,我承受的痛苦同这片土地一样多。”

  惊讶如同涟漪一般在人群中四散开来:大多数人躁动起来,人们移动着双脚,人群中传来阵阵低语。

  “也许,我本应一直如此。”

  噢,天哪,天哪,他不能——这不能发生——大声地说出这些话来,它们一直都被牢牢锁在他心底——

  他紧紧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克制着不让滚烫刺痛的眼泪流下来。

  这是他欠他们的。

  “作为一个繁育者——”求你,不——“——我没有执政的合法资格。”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片寂静。绝对的寂静。然后响起了阵阵低语:很快声音变大了,像在人群中翻涌的浪潮,在某个地方达到顶点,然后轰然下落,震荡着周围的空气。

  “我不认为我本人不合格,但法律并不认可。如果你们想要以此来反对我,我也不会因此责备你们。”大部分群众可能没有在听他讲话: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喧嚣声才稍稍降低,但他还是接着进行下去。现在停止的话将功亏一篑:必须现在完成。“Erik Lehnsherr也许一直想要将所有区域纳入中央政府的管辖范围中,但他针对Westchester 的行为则完全是我的错误。由于一时疏忽,我的行为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连结,在他发现我的身份之后,我逃跑了。我躲在Westchester。放弃抵抗就意味着允许他使用我的心灵感应能力,虽然最终,也没有带来太多改变:他统一各区的计划已经开展,而我的投降只是稳固了他的胜利。但一开始仍然是我给他提供了援助,是我允许他进入Westchester,与我们一起抵抗Shaw。我本可以在事情开始之前就结束这一切,在他才意识到我是什么之前。”

  他本可以杀死Erik。

  但他没有。

  而现在——他低下头,将脖子暴露给他的人民,然后——深呼吸,深呼吸,有些话不得不讲——他们都在为他的决定付出着代价。

  “但我没能了结这一切。而现在的情况是:战斗失败了,而在这个当口,不能正视这一点只会让你们丧命。”谁知道真相会这么令人痛苦呢?“在冬季,都城不具备抵御围城的装备和资源,准备也不够充足。而春天来临的时候,Genosha的军队已养精蓄锐。我们战败了。我对此承担责任……这就是为什么我有责任告诉你们:如果继续抵抗直到被围城,我们将一无所得。我们将失败,后果惨重。作为你们的国王,我请求各位——虽然我不再有权利——我请求你们,投降……然后生存下来。”投降然后等待。其他机遇会来临的。一定会有机会的,尽管现在还不可声张。

  他们的情绪向他蔓延开来,将他围困起来,冲击着寻找入口。背叛,愤怒,怜悯,恐惧,绝望——消极而复杂。

  他紧紧地握住石头,并拢膝盖,尽可能地站直身体,然后继续下去:“Erik——”在这样的情况下,叫他Erik合适吗?不然还能叫他什么呢?可笑地叫他陛下吗?当然不。“Erik已经下令在我的儿子David到达法定年龄以前,让我的妹妹Raven,执掌Westchester。”杀死皇后的Raven。人们陡然高涨的怒火鼓舞了他。人们喜欢Moira——人类,甚至一些变种人都爱戴她。“我在此事上没有发言权。”补充的这句话有点风险,但——难道在这次演讲中他不应该为自己争得点什么吗?“我——”

  所有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他不应该抬头的。这是他的错,他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那么多错误——他的臣民怎会不增恨他?如果说他曾经有权像个君主一样站在他们面前的话,现在所有的一切,还有那些他曾经认为如此坚固稳定的,都消失了。

  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

  退后一步,再一步,他的手最后缓缓地从护栏上滑了下来。他剧烈地颤抖着。不应这样就结束致辞——但这就是结束了。

  他的母亲若能看到会为此而惊骇的。就这样离开,像个遭到惩罚的孩子一样。国王总是庄严高贵的,她会这样告诉他,这也许并不完全正确,但国王总应该是有尊严的。这是底线——他最后的准则,他最后怎样也不能落荒而逃。

  Charles强迫自己再次并拢双腿,挺直身体。深呼吸——会好起来的,十分钟后他便可以逃离这里,不再思考。

  现在,该做早就应该完成的事了。

  在颤得如此厉害的情况下,他尽力保持仪态,他挺直后背——像棍棒般笔直,正如他受到的教导那般,非常正式——然后向着群众鞠了一躬。此举没有浮夸与轻率——一点不像平日里的他——但是清晰地,想要表达谢意,和尊重。

  如果世上还有他真正所在意的事情,那么这便是Westchester的人民。

  他尽了力,这应该已经够了。如果他的身体构造不同于现在的话,这肯定已经足够了。

  上帝啊,这不公平。这不——

  他深吸了一口气。生活是不公的。虽是老生常谈,但这却是真理,没有人保证过不会这样:没有人保证过有一天他不会最后一次以国王的身份向他的臣民鞠躬,然后挺直身板背对他们。没有人保证过有一天他不会穿过窗帘,离开他的国家和臣民,踏入他不熟悉、不想要、从未涉足的地方。

  事实证明,生活不会向你保证任何事情。

  孩子的愿望并不是原则;梦想也不一定总会实现;而现实,每当它来临的时候,便会不可避免地陷进他的体内,嵌入他的身体,融入他的面具中。

  一个繁育者,他母亲说过,要永远隐藏自己。

  但不幸的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当无处可藏时要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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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

  如果不是广场上的钟声,Charles都不知道已是午夜时分了。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的生命都是围绕这些钟声来进行的,他会根据它们来规划每天的行动,现在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它们:他感知着这清脆的响声,随着它一下下数着。

  “很晚了。”Erik在他身下低语,他的手穿梭在Charles的头发里,缓慢而又有条不紊——安抚着——就像已经做了好几个小时一样。

  一定有好几个小时了。这段时间里他萎靡地趴在Erik的胸前,脸靠在他的肩上,而Erik则一直耐心地抚摸、安慰着他,Erik不常这样有耐心——很多年没有这样耐心了,这表明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但是,是必要的。重整旗鼓,一切准备就绪后再做行动要比冒着失去所有资源的风险尽力一搏好,那样根本不可能成功。

  这讲得通,但他的头脑里却不断回荡着:你做了什么?

  那些认为Erik没有耐心的人看到这样的他会很惊讶:在床上待了好几个小时,没有提出任何与性有关的要求,似乎满足于仅仅安慰他的丈夫,抚慰他的心伤。

  谁能想的到?Charles颤抖着——思考让他痛苦——然后继续呆呆地盯着向对面的墙壁。

  “你冷吗?”Erik关心地问到。他空闲着的手立即伸向从Charles赤裸的后背上滑落下来的毯子——他还穿着睡裤,真是奇迹——然后把它折起来盖在他的肩上。在确保它不会滑下去后,他的手滑到Charles的腰背处,很有力量地摩挲着:不知情的人会以为Charles只是暴露在寒冷中太久了,需要有人帮他的四肢找回知觉。

  当这举动无法换得他的回应时,Erik叹息一声——这使得Charles的头与Erik的胸部一同起伏——然后继续去抚摸Charles的头发。“你应该睡一会。”

  睡觉?这可能吗?此时无梦的睡眠完全是种奢侈,但他有太多心事所以并不能做到。他所接收到的一切会制造复杂而混乱的梦境。

  “你想谈谈今天的事吗?”

  Charles皱着眉头,他把脸更用力地埋在Erik肩上。Erik什么时候会用语言施压了?在他们两人中,Erik通常是更为沉默的那个人。

  但是,诸神在上,Erik的行为什么时候能被猜透了。

  这很奇怪,不过Erik表现得更像是要缓和气氛——无论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当下,Erik表现为试图再次安慰他:Erik把头转向一侧,用下巴抵住他的头顶,弯着脖子将脸颊贴上Charles的头发。“明天我们要去前线:运气好的话,你已经说服大多数人解散了,但明早我们还是会和一支部队同行,然后尽力恢复这里的秩序。我们应该不会看到什么抵抗行为,但你我都清楚这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这一点是十分正确的,任何有从军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点。而这也不是那段话中最令人惊讶的部分:最让人惊讶的是他要Charles陪他前往。然而Erik迄今的表现已经说明他不想让Charles再看到任何战斗。

  “我很惊讶你会让我去。”他埋在Erik颈侧喃喃道。Charles的呼吸打湿了嘴边的皮肤,于是他向前挪了挪,用脸颊蹭去Erik皮肤上的水汽。

  虽然Erik很乐于听到他说话——但是他现在身体僵硬,呼吸一滞,明显到让Charles都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我说过我希望你再也不要主动走进战争。但这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就是简单巡视一圈,虽然跟平常比遭遇抵抗的几率要稍高一点。”

  “你的意思是,看到我与你协同行动对我的人民来说是有益的,你的目的达到了。”Charles话语中的苦涩几乎溢出喉咙,他的舌尖都尝到了那可怕的味道。

  “好吧,是的,但我还有你令人愉悦的陪伴啊——”

  “就算是你现在肯定也不能觉得我令人愉悦吧。”

  Erik轻笑。“在你这么努力让自己不讨人喜欢的时候?我真不想说其实还好来破坏你的努力。”他平静地在Charles发间落下一个吻。“但是如果你突然觉得有点想恢复以前的好脾气,我当然是不会反对的。”

  “我应该告诉你需要把这种想法扔到哪儿去吗?还是你自己能想明白?”真是荒谬,Erik竟然想到放松,想到实用性,想到——Charles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直到肺部有了灼烧感,然后转过头死死地抵住Erik的肩膀。一切都太死气沉沉了:他的脸因侧躺太久而发烫,因无所事事、一动不动地躺了几个小时而产生的紧张情绪涌上了他的四肢。

  这是清醒地躺太久之后必然造成的可怕感受:挫败感,这种感觉在辗转反侧中愈加强烈,但更糟的是他基本上没有动弹,只能在静止中一点点消耗自己的精力。

  “如果你总是想这么多,那你永远也睡不着。”

  “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想的是什么。”Charles喃喃回答,话语中蕴藏着苦涩。现在张开口清晰地说话对他来说太费力了。

  “事实上我知道:所有焦躁的挫败感都正在连结底端一点点累积起来。”

  啊,是的,连结,Charles深陷于情绪混杂的泥淖中愈发迷茫——他怎么可能在知道Erik一直听着他的情感的情况下不乱作一团?

  “那就别再听我的想法。”

  Erik估计把这句话解读为了他应该闭嘴。理解得完全反了,但是,好吧,这样也可以。

  至少,在Erik有所动作之前还是可以的。Erik将身体滑到一侧,把Charles的身体放在床上,同时抽身坐了起来。动作不是特别平稳,他离开Erik的胸膛时有点重地跌在了床垫上。

  Erik要做什么疯狂的事了,比如说在可恶的半夜里有了什么聪明的绝妙的计划。Charles回过头去看是……明智的,但是Erik不需要从被关注中获得满足感,所以他转过身去,背对着Erik,这极大舒缓了自己紧绷的神经——更重要的是,满足了他的骄傲。

  Charles只得到这句话作为预警,下一秒Erik便抓住他胳膊,毫不温柔地拉扯着他,与之前几个小时低声细语哄他入睡时判若两人。

  “我以为你想让我睡觉的。”他抗议着,但声音却逐渐低下去,含糊而毫无生气。

  “那是我的第一选择,但我很明白伤得太深以致绝望是什么感受。所以:起来吧。”

  现在他的睡眠也成了可操控的对象了?真棒。他应该为Erik将来尾随他进浴室做好心理准备吗?

  他抖动肩膀试图脱离Erik的触碰,想滑得更远一些——但马上被拉了回去。

  “该死的——”Charles没有细想就咒骂出声,在床单上激烈地挣扎着,他妄图摆脱控制——但毫无作用。Erik无比轻松地把他拉到床边,把他翻下床,迫使他站起来,基本上他只有瘫倒在地上和站起来两个选择,因此他不得不让自己的腿发挥作用,以维护他仅剩的尊严。

  基本上是震惊与本能迫使他做出了上述行动。

  “你精神错乱了吗?”但Charles也只能推开Erik的手,同时不得不接受无法有效阻止Erik这一事实。一旦“不”不再有意义,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可能起到任何阻拦作用。“你疯了。”

  Erik也许是有些精神错乱,但他表现得却很高兴: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很有可能是被压抑了的大笑。但奇怪的是,Erik的眼睛里并没有透出喜悦,反而比平常更暗淡,蒙上了阴影……连结里充满着挫败感。虽然也有着愉悦,是的,但还有挫败感,以及——那么强的决心。

  双手可能不会带有表情,但动作比Erik的眼睛更能表现出他的情感,当Erik认定要做什么,或是要达成某个目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迅速有力。那双手追逐,纠缠,拖拽着直到Charles让步,放弃并拢膝盖:被拖着非常有失尊严,但这正是他们现在的状态,除非有人做出让步。

  “没有比以前更精神错乱。”Erik回答。“你不睡觉;也不能停止思考。体力消耗对于两者来说有所帮助,而且,现在,我猜你很想和我打上一架。”

  没错,但很是让人困惑:这是许可吗——此时此地,在Westchester的客房之中,他能随心所欲攻击Erik的许可?

  仅仅这点就够Charles抓住机会冒险一把了。Erik的担心使得他们不能进入Charles的房间——他害怕可能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被藏在那里。问题是,他是完全正确的:主卧多处藏有武器——不只是能有效伤害Erik的那种。更重要的是,Erik已经不再担心Charles会暗杀他,现在的话越是这样,他的焦点越集中在防备任何能帮助Charles逃跑的东西上——在此情况下他住所里的东西总能起些作用。

  所以,客房。一个完全适当的地方,既不是在家里,也没有能帮助他的设备。

  “来吧,我们到外面去。”

  Westchester。秋天。屋外。

  他疯了。这就是证据。

  “Erik,我们穿的不够——”

  “那就去楼下。危机模拟室。”

  为什么Charles觉得Erik在耍他?一个用来训练能力不稳定的年轻变种人的房间——那个地方是他作为国王的一个象征遗迹,而逐渐积累起来的忧惧告诉他,他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去那里。如果Erik先提议它,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现在,和户外相比,它几乎变成了一个合理的选择。

  这也就是为什么,十分钟后,Charles站在了楼下的房间里,房门已经锁好,他双手环握住剑柄,微微朝右倾斜,已做好尽力击打的准备。他希望最好能见血,虽然用这把钝剑不太容易实现。

  这不需要很容易,他很有办法。

  “你先。”Erik告诉他,手中的剑也同样蓄势待发,一样很钝。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把,而没有用自己的。这可以理解——绝大多数战士都不想磨钝自己的战斗用剑——但他这么轻易就适应了不熟悉的武器,这不可原谅。金属在对Erik歌唱,他曾这样说过。他之前没有用过这把武器不意味着他不能在几秒内熟悉它。对任何人来说这都会是一个优势;对像Erik这样有搏斗天赋的人来说——甚至姑且不谈他能操纵金属的超能力——这是一个致命的绝对优势。

  并不是说,在这种情况下,Erik会满心想着杀戮。真可惜。这样可能会更好些。

  呼吸声因咬牙而嘶嘶作响,Charles向前刺去。

  噢,是的……这样。Charles已经……忘了这样的感觉,肌肉灼烧的感觉。剑与剑碰撞而发出铿锵的声响,撞击震荡着胳膊然后传递到手指——疼痛周而复始,更糟是结束之后肌肉里那挥之不去的酸痛感——甚至知道因为他想伤害对面的人而造成的心理负担:这所有的一切,他又感受到了,举起武器,攻击着,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被Erik挡开了。

  是的:Erik。Erik,他挥剑时宛如优雅的化身,毫不费力,旋转回堵,侧步闪躲,引导着Charles跟随他的步伐。无论他做什么动作,步法都毫无瑕疵:这值得关注,因为Erik不止一次批评过他在战斗时是从一个老师,而不是学生的角度来想问题。

  愚蠢的Erik: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应该明白,你需要两者兼顾。

  “再快些。”Erik对着他喊道,同时击打着,他格挡得敏捷而快速——永远都是这样,如同他们争吵时一样,但他以前从没有克制着完全不去进行反击。金属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对此操纵自如,如跳舞般引领Charles的步子,保持着完美的步伐。

  这比在他们婚宴上跳的可怕舞蹈要好看的多。

  作为天生的战士,Erik可以不必扭转目光:他目不转睛,扫视着Charles身体的每一道线条,如同——噢,多么尴尬。案牍式的生活让Charles的身体机能受损:试图将Erik击退出Westchester使得他的体能训练被搁置,所以也难怪他身材走样,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不得不努力调整——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无法攻破Erik防线的挫败感。

  全都去见鬼吧,他有机会打中Erik,但他做不到——真是可悲。天啊,他真是个废人,无力做到这些,无力捍卫他的王国。什么样的国王不能打仗?还不得不屈从于Erik——这个男人——这个可怕,强大的男人——而且——在Erik做了这些事之后,甚至都不能打中他一下—

  不能就这样。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求你——

  他向上,向右,刺向Erik的肩膀——被挡开——然后勉强再次向低处刺去,换来的只是一下轻碰,Erik颤动着手臂压抑着反击的欲望——这是侮辱,Erik在让他——不能就这么结束——那意味着重振精神并再次出击。他的动作越来越草率。一场好的战斗是无法这样取胜的,他不是孩子了——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小孩——有什么东西侵蚀着他——然后——

  “该死的——我恨你,你残酷无情,你这个杀人犯——”

  那——最后一句他喊了出来,仍有一半被吞没在唇齿间——真的,因为他的牙齿咬得太紧了。坚定不移,自以为是,天赋异禀的Erik,不断取得胜利,胜利,胜利的Erik——

  “我恨你,天哪,我恨你,恨你——”

  挥动,持剑挥动——但动作毫不协调,时上时下,一次又一次——神啊,拜托,拜托——金属相击的声音被他痛苦的叫喊所掩盖——手腕承受着不断的震动,天哪太痛了,还有那些思想——“你知道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吗?!”

  肌肉愈加灼痛。这还不够,永远不会够,但这样的力量——它一发而不可收拾,剧烈地灼烧着他的胸膛,汹涌澎湃:那是他的肢体,但不仅只属于他自己,因为这不公平,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无声的嘶吼,但是——无声的进攻,用他的剑,他的声音。他一定会击中,总会有机会——没有,但是再来,神啊,为什么不能打破他的防守——为什么不能打破?!

  然后他尖叫起来。

  剑突然消失了,被扔到了对面的墙上。这都无所谓了。

  如果他只是站着——噢,他只是站着,颤抖着,哭喊着—— “我还没打完!”他怒吼道,该死的为什么Erik认为他能走近他呢?一如往常,那么理所当然,但是拳头也能像剑一样造成伤害。

  或者Erik也会同样地挡住他。

  再一次——再一次击打——Erik挡住了他,化解他的捶击,用手掌握住他的拳头——为什么他不会受伤?!——防守而从不反击,但是——噢,击中了,正中他的下巴——血花四溅,完美——

  喊叫了太久,他的喉咙都要撕破了。

  很好。

  噢,天哪,好痛。哪里都痛。这不公平。

  “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你认为你能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疼痛在他的肌肉中蔓延,有种美妙的灼烧感,能量在消耗,他筋疲力尽。那样的感觉像是在侵蚀着他的肌肉,放任它们撕扯断裂,他像被丢弃的断线木偶般瘫坐在地上。

  是的。他跌倒在地板上。膝盖着地,手掌撑在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异常急促——汲取着空气。好啊,过度换气,老朋友:他儿童时期常有这样的经历,现在又体验到它真是格外残忍。

  他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Erik的脸,他不加思考地去击打,很容易便被 Erik制服了:他的攻击被躲开,双手被抓住,整个人被向前拉进Erik的怀抱中,他挣扎起来,在Erik的胸前又踢又打。

  毫不意外,Erik显然愿意等他缓过劲来。像这样被抱着坐在Erik大腿上,大声咒骂并抗拒Erik的拥抱:他看上去一定可笑极了,尤其是Erik还牢牢地抱着他,等待他耗尽自己的体力。

  毫无疑问他最终会落得如此田地,但当精疲力竭渗透到他的四肢,肌肉无力,浑身瘫软的他将不得不走向无法避免的结局,随后也向Erik屈服时,他还是感到惊惧不已。

  “没事了。”Erik抚慰到,半是祈求般对着他的耳朵低语道。这是——Erik是——好奇怪的想法,认为Erik会像他一样拼命渴望着什么,尽管缘由不一样。他们就像两个小男孩儿一样,不是吗?两人坐在一起,一个呢喃着说出自己的希望,拼命地想实现它,另一个在痛苦中哭喊着,希望世界能听到他的声音,却终究徒劳无功。“你没事了。”

  他张开嘴——打算再次破口咒骂,但是——何必呢?无边的怒火迅速燃起,也迅速熄灭了,现实狠狠浇灭了希望的火光,以致愤怒都无法继续。而他颓然坐倒,喘息着,忍下胸中郁塞,深入骨髓的疲惫使他浑身颤栗,双手颤抖。

  当Erik倾身吻上他的额头,准确来说是太阳穴时,他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布,脑袋因亲吻的动作而偏向一边。

  一个停顿,几个呼吸之间,然后他问:“你现在能睡着了吗?”Erik问,声音轻柔得几乎飘散在房间之中。

  “我——”那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怖。嘶哑而破碎。“也许吧。”

  Erik没有问他愿不愿意谈一谈。但是:他不愿意。这毫无意义,因为这——不管这叫什么——就是用来代替谈话的,不是吗?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对Erik来说,武器总能引起他的性欲,谁又敢说这场打斗不是他眼中的A片呢?给他愤怒的丈夫一把剑,然后观看表演吧。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的话……会更轻松些吗?

  “感觉怎么样,Charles——”Erik沉沉地呼了口气,怀抱稍微有所放松。“你现在一团糟。你的情绪——我不确定你知道自己的感觉。”

  “我知道我恨你。”

  “真的吗?我感觉不到恨。我感觉到悲伤。”

  “也许这就是你想要的。”

  “要你如此痛苦吗?永远不会。”

  有力的双手托住他的手肘,拖拽着将他抬高,顺从比反抗更加容易,于是他顺从地任由Erik轻推着他,引导他蹒跚地走向那扇门。厚重的金属门,为抵挡突发灾难而建,那时还有这样的可能。

  在暴风雨来临前。

  “你有没有找到那个阻挡风暴的女人?”

  这是一个古怪的问题,在古怪的情境下提出。为什么是现在?没有什么很好的答案,只是因为他筋疲力尽,还有,可能,也许,还有些小小的期翼:很久以前,她可能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应该更糟,因为她的狱卒是Shaw。

  Erik不是虐待狂。他不是——Erik不是Shaw。

  但是,有些时候,仁慈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坏。他很容易被它迷惑,迷失在其中,忘记他和Erik,他们不想要同样的东西……

  Erik瞟着他,眉头紧锁。“恐怕没有。我并不怪她:Shaw死了后,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了。”

  “真没想到你是自由什么的支持者。”

  他们都安全地来到走廊后,Erik随意地挥了挥手,好像轻松甩甩手腕就能关上如此厚重的门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你的处境和她不一样。你知道的。”

  是吗?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们惊人的相似。“我想我活不到二百岁。”

  又瞥了他一眼,这次带着更多不赞成的意味。“Shaw基本上没有让她插手协助王国政务的想法。”

  “这是在暗示你会让我做这些吗?“他嘲笑到。荒谬至极。“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些了。”

  “我没有在暗示什么:我坦白地告诉你,我想和你一起统治国家。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到目前为止你还真听取了不少我的建议呢!”

  Erik的手随意地搭在他的后背,引导他走上楼梯——这是想宣示他的所有权,完全未经许可,但却那么理所当然。如果有任何反对意见的话,现在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讲一些实际的建议,我会很乐意听的。”

  实际的建议,当然,就不幸地需要客观。但是……好吧。如果Erik想这么玩的话。“你没有伤害我的士兵,但是,到现在,你也没有让他们离开首都。你觉得Westchester人会怎么想呢?”

  “我希望他们明白,这是要确保他们不去加入家乡的叛乱组织。”

  “而不是说他们会认为你囚禁了他们的士兵,准备随时处死他们。”

  真有趣:Erik竟然真的在思索他的话,他减慢了脚步,转过身去认真地注视着Charles,目光平静,谨慎,坚定得如同扶在Charles后背的手。“如果我让他们回家呢?他们会加入Westchester的叛军,巩固这一地区的统治和之前相比更是将难上加难。”

  “没有人相信你到最后不会杀掉他们。”

  “这样说来你有建议了。”

  他耸了耸肩。“我不相信你的保证——何况他们呢?尽管你让我的士兵们幸免于死刑或者别的终身刑罚,但是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你还会继续威胁我要把士兵带到我面前来枪毙。”

  这显然不是Erik想要听到的——但是听到他尖锐的抽气声真是种享受。呼吸声听上去会内疚吗?这会儿是的。“我只答应过你会赦免你的人民。和你的军队完全是两码事。我让他们活着,为他们提供医疗救治和良好的膳宿——我根本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威胁他们是我最后的手段。我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你发现在Westchester的事上也走投无路时,你的反应难道会有所不同呢?如果威胁着要大规模处决士兵是迫使Westchester合作的唯一途径,你也会这么做吗?”

  “不,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你只向我承诺?”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起来像是。”

  Erik下巴低垂,半歪着头,看起来烦躁不安。“如果我放他们回家后他们又造反呢?那怎么办?”

  怎么办,确实。那——那确实是棘手的情况……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军事指挥官都知道要怎么做。实际上Erik不需要发问,他必然已经知道答案了。

  “走吧。”他朝着Charles的方向点点头。“我想听你说出来。”

  好吧,是的:赢得胜利总是喜闻乐见的,Erik一定知道他赢得了什么。这并不能使直面那些变得更容易。“那么你就得杀了他们。”

  “就是这样。你以为我没想过那么做吗?如果你有办法,能让他们回归自由的同时远离叛乱,我会很乐于去听取的:毕竟,我也不想花大笔钱让他们在Genosha休养。”

  建议当然好说,但是当Erik搭在他背后的手指逐渐炽热起来时,他很难去思考,可能几个小时后还能感受到热度的存在,每次想起来都是干扰。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术策略很难施展。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军事领导人因荒淫而垮台。

  “放他们走,条件是他们不能回Westchester。你不可能完全阻止他们进入该地区,但是你掌控着那座城市——叛乱的中心——包围了他们。没有明确的许可,他们将不能入城。”

  “如果我发现他们参与外围地区的战争呢?”

  天哪,他真的要——?然而,是的:这是必要的。“那你就取消对他们的赦免。”

  “这就意味着处决他们。”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一切。处决——任何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Erik是——他做的是任何其他统治者都会做的。这是一个恐怖的协定,然而他已经向Erik提出了建议。命令Westchester停止战斗的意图其实是帮助他们重新部署下一次进攻:如果能和Erik达成这个交易,接着,如果第二次叛乱的时机成熟——它会的——他会把他的人置于一个被抓住后就要面临处决的境地。但是……让他们离开Genosha也是一个优先选项。如果Westchester最好的战士一直被关在Genosha,那将不会有成功的希望。

  “据我所知,那是你最不愿发生的事。”Erik低声说到,右手指关节劈啪作响。大概因之前承受了太久他的击打而有些酸痛。

  “不,他们会抗争的。那是他们的家。他们当然会为之斗争。我也会为之战斗。但是……”他的喉咙里有胆汁的味道,逐渐上升,灼烧着他的胸腔。他们不停地走着,回到他们的房间,走在他曾拥有的走廊里——。“如果我和你来做一笔交易呢?我的条件是:如果,你要是再次抓住他们,答应我,你只是监禁他们,然后……我愿意同你谈判,给你想要的东西。”非常愚蠢,因为Erik的要求可以是任何东西,而他没有别的选择。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士兵置身于可能被处决的境地。

  Erik的步伐渐渐加快,需要集中精力才能跟上。“这样风险很大。我想你意识到了,大多数情况下,我不会放过已攻占区域的军事指挥官。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之后如何?我应该怎么处理那些被关在监狱里的士兵?我不能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地区,以免他们再次发动叛乱。而把他们囚禁在监狱中会耗尽资源:我不会养着这些囚犯一辈子,也不能轻易饶恕他们的每一次造反。”

  “你可以……招降他们。”愿上帝原谅他。这根本不应该发生。如果这没有必要……那——就不要忘记,这是必要的。“把每一人分配给你军队里的一个士兵。”

  “唔。”没有断然地拒绝,而是,恰恰相反,Erik的表情已经有所缓和并若有所思,在他疲惫不堪的状态之下——为什么Erik的疲惫之态刚刚显现出来?——松弛了紧绷的肌肉,让他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平易近人的状态。“这对每个士兵来说都是一个不必要的巨大负担。”他瞥了Charles一眼。“用你所谓的必要性来说服我。”

  虽然结果并不理想,但至少是一个机会 。“我的士兵很有能力。你很清楚这一点。要么斩尽杀绝,要么为己所用。如果他们为国家军队效力——”即使这项条件有负面影响——“他们的家人回到Westchester会对背离国家的决策而有所顾忌,唯恐那样会对军队不利,将问题上升到关乎家人的程度。你会得到骁勇善战的士兵和用来控制Westchester的筹码。”

  “那你呢?你会给我什么?“

  正如Erik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毫无疑问,他也更想要从Charles那里得到些什么。在一个公平公正的世界里,那就意味着他有策略地忽略了些东西:但是,Erik已经证明了自己不太可能那么做。

  他能——给什么——?如果他给予太多的话,那会是一个愚蠢的交易:他将会浪费谈判的筹码,那些他之后如果需要再次谈判之时迟早有用的筹码。但也必须是Erik愿意接受的。那么,是什么呢——?

  “我将保证不再想着去孩子房间里睡觉。”

  啊哈。这引起了Erik的注意。

  Erik慢了下来,逐渐放缓脚步直至完全停止,他转过身来,挡在Charles面前然后双手稳稳地覆上他的肩膀。虽然走廊里穿堂风一阵阵的,Erik的手掌却出奇地温热,他眼中的热切极易让人信任——在黑暗中异常地明亮——已传递到他身体的其余部分。“那正是我想要的,”他平静地说。

  Charles吞咽了一下。“那我想保证我的士兵的安全。成交吗?”

  稍稍停顿,思考片刻,紧接着:“我会释放较低职位的人。你的军官要留在Genosha。”

  Alex,Sean,Armando,Kitty——还有很多人。但……这是一个开始。如果士兵们被放出,那么随后军官的撤离会更加容易。这是进展。一步步来。

  “好吧。成交。”

  和Erik擦肩而过,他沿着走廊向前走着,虽然 Erik被他握着的手收紧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并任由自己被带着向前走。恨恨地走着,不如说这也令人满意,他作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猛地把Erik甩在身后。如果他处理得当,他可以经常这么做。也许吧。有可能。那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在那些微不足道,寻常的小事上——甚至在那些并不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上——Erik出奇地渴望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他本能够让Erik尾随着他,像狗一样气喘吁吁,如果他能控制自己,学会利用——

  然而他需要正视这个。神阿,去面对并且了解,于是很好地利用——夜晚没有寒冷到足以让他起鸡皮疙瘩。

  “Charles。”

  “嗯?“他没有停下脚步。

  “你在害怕。”

  毫无疑问。只是一个陈述。“没什么。”

  “我可以在连结中感觉到——”

  被允许研究如此复杂的东西,是多么令人神往。如同花园里的玫瑰,有其不同的气味和颜色,都在等待着栽培和混种——可惜他为治理国家而错过了那么多学问。

  此时此刻,如果他费心去上了繁育者的胜利课程,也许情况还会变得更好,那也许会更好。知道Erik能感知他的痛苦——同理穿着Erik的衣服,或者,甚至,直接吸入Erik的气味,起到了一种镇定的作用——这令人心神不宁。实际上,Erik对他一览无余。

  “没什么,我也不想你再追问不休。”

  虽然Erik的表现表明他对于那个命令并不是很愉快,他也只是向旁边一瞥并抿紧了嘴唇便就此罢休。

  很遗憾鉴于这意味着Erik已经再一次与他扯平,作为引导者这个诱人的想法已然毫无意义。这是他从来没有预料到的,但是任何一个处于正常情感的支配下的人,对于自己竭尽全力保持的些微的掌控都即将要丧失还能抱有平静的心态。

  当他们到达客房门前的时候——真正的迷茫,没有走向他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这样一个不带一丝人情味的地方——沉默已经开始生根,压抑也会接踵而至,它们俩总是如影随形。这是所能期待的最好结果:他们两个都没有主动打破的这冰冷的平静。

  之后,当然,没有持续。

  他们进去之后Erik便砰的一声用力关住门,刺耳的回声在整个房间回荡,使得Charles的手臂寒毛直竖。太吵了——太令人厌烦,他的神经面临崩溃边缘,漠然着仿佛失去了对付噪声的能力。即使,在Erik的冒犯之下。

  噪声仍然在回荡,Erik触碰到第一件事物——Charles的手腕——然后向后推去,迫使他们都狂乱地调整自己的动作。多变的步伐让他们双双跌倒,Erik的缺乏先见之明的行为会让他受伤,这可不大公平,但Erik也同样面临这样的窘境。

  多么美妙啊。如果这么做是合乎逻辑的话,毫无疑问,值得一笑。

  “这是什么?”Erik低声说,几近轻柔地,抓着他的手用拇指摩挲他的脉搏。

  那很微弱,Erik仍然想不明白。神明帮助了他们俩,但那一定是神明选择性的无视了。Erik是一个聪明的男人——货真价实的聪明——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愚蠢,坦率地说,都要替他自己感到尴尬了。

  “允许我拒绝。”

  而他并没有打算回答。那将会是绝望的——让人心烦意乱。

  Erik的体温渗透到Charles胸膛,透过他的衬衫——他这段时间一直穿着那件睡觉穿的衬衫,当他们前往危机模拟室时披上的。那件衬衫,那脆弱的东西他本应该穿上床,他也许真的会的,如果他是赤裸的——或者,充其量,穿一条底裤——就不会……那么轻易。

  不再说话,他用一只手压上Erik的肩膀——当Erik的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时那简直像一个壮举,但是Erik也足够轻松地随他而去,纵容着Charles的动作,尽管他手上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

  更重要的是,当Charles推他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

  “我——”他说着。一个解释是必要的。而且——这难道不容易说出来吗?

  想要……事情——并不简单,他们作茧自缚,困在那些讨厌的欲望、爱意还有苦涩之中。但Erik是——是温暖的,而且非常可靠,在Charles的触碰下真实得令人吃惊。他张开嘴唇,呼气的样子,明亮的眼眸望着Charles的样子,他的视线因欲望而尖锐,瞳孔因晦暗的光线而微微放大——这一切都渗透到到血液中和动作一起加快,敦促着他弯曲手指,嵌入Erik肩膀上的皮肤。他,弯曲着手指——那也许是轻而易举的,继续紧抓并更进一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皮肤上黑色印记,他可以透过Erik的手指进行窥视。

  “我需要有一些说话权。”

  那么,那么需要,那必须是一个现实,或者一切将要破碎瓦解,回到几分钟之前,在危机模拟室之中。如果没有其他发泄的方法,愤怒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回应。但……这不是一个拒绝,看着也不像Erik已经否决这个主意的样子。正相反:他似乎在等待,端详着Charles并且权衡利弊,如同他在战争期间对Charles提出的想法所做的一样。

  “如果你想上一个毫无反应的身体,那么就用尽一切手段,Erik,继续进行你所做的。”

  他们都不想要那样。毫无疑问,否则他们不会有这样的谈话。必须——必须有一些什么——因为如果Erik决定了一些他于情于理都没有权利决定的事情,在战争的情势和作为失败者的前提下,拒绝Erik是完全不可能的。

  因为失败者没有权利。胜利者决定权利。

  Erik决定权利。

  所以……想一想。就这么讲条件——什么是可谈判的,可容忍的?Erik是引人注目的:他的外表,他的动作,他的思想。从习惯出发——那些一起在帐篷里度过的日子,Erik曾经——的时候——让需求变成了一件具体的事情。如果想得到些什么,那么就必须是可以一直容忍的事情,而现在这就是可以讨价还价的部分。

  和Erik上床这件事。不是Erik不想,鉴于现在的情况,如果情况可以改变……

  “我想要你,”他轻柔地说,从胸腔里挤出这几个字,用一种可以诱惑Erik的轻柔的语调。最棒的谎言,毕竟,大多是事实。“但是我不能这样,如果这里面完全不是我的意愿。你想要我愿意,如果我不能选择的话我无法愿意。”

  倾得更近一点,他伸手环住Erik的肩膀,正好在他脖子的位置,手掌贴合,用拇指轻轻揪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之后轻轻拉扯着。他的手腕弯曲着,在松懈之前不断爱抚:Erik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但现在几乎没有那么约束了。

  而他的脸……

  这是欲望。这:张力爬上了Erik的脸上每一条纹路之后牢牢地固定着,掩盖了他的悠闲,抿紧嘴唇的薄成一条线,从他嘴里说的词语模糊而微弱,不像正常状态下潜伏在他眼中的精明。

  他在等待。他有耐心。他在倾听。

  “如果你想让我选择你,你必须让我自己进行选择。”

  Erik的舌头舔舐着他的下嘴唇,随着他的嘴逐渐张开,弄湿了它。当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听起来是嘶哑的,一点也不像Erik——这样没有信心,脆弱而小心翼翼。

  出奇制胜的方法往往不合情理。

  “你会选我吗?“

  这是一个问题吗?Erik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会的,Erik。我倾尽了所有选择你。”

  Erik的嘴唇剧烈抽动,他抬起头——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你试图否定自己的选择。

  这是真的。他是否定了。因为Erik试图掌控其他所有事情。他仍然如此。这是牢笼之中的选择,但如果Charles可以使墙壁离他更远一些,他可能就能够把笼子扩大到世界这般大小。

  “一周最少两次,好吗?”他低声说,上扬着脸并且——神啊,他在做什么?——用鼻子蹭着Erik的下巴。一侧边的骨头微微隆起,由于Erik有仰头的习惯,但Erik没有试着去改正,依旧仰着头让Charles的鼻子蹭着他的皮肤。有点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动物,他也许在想:别动,免得Charles落荒而逃。“但你得让我选择时间。你可以试着邀请我,但如果那个时候我并不感兴趣的话,当我不愿意的话你得接受。”他的舌头轻颤了一下,而且——哦,这是颤抖。Erik颤抖着。

  再一次触碰,又一下抽搐。这会让Erik分崩离析。只是一点点的接触——就会让他失控,又回到了当Erik的话语不是法律的曾经。

  如果Erik太激动而不能说话,法律从何而出?

  想到——作为一个把他置于此地的人。那感觉不错。

  “那就意味着你快些怀孕的机会更少了。”

  多么不幸:Erik恢复了说话的功能。虽然,这听起来不是特别顺畅,其中的磕绊也突显不安的情绪,足够牵动着Charles的神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与此同时他的唇压上Erik的下巴,张着嘴,伴随着急促的叹息。像这样——Erik尝起来味道不错,有一点打斗所遗留的汗水的咸味,舌头抵在胡茬上的感觉有些怪异,但很不错。

  “那么,我想,你必须作出决定:快些怀上孩子对你来说比我更重要吗?”

  正如那句不加修饰的话一样,它是准确的。Erik必须知道:只有互通想法能让他很快仿佛冻结般僵直;当坚冰破碎,他便恢复如常,不再缺乏接触,轻柔地向下动作,用指垫摩挲着Charles的手肘内侧。另一只手仍然攥着手腕,但他对此很是犹豫不决,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保护,用炽热的目光注视着Charles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科学家——当将要有所发现的时候,极度的狂喜,混杂着谨慎的那种心情。

  数秒。半分钟。一分钟过去了。

  然后:“你。”呼吸困难:他的胸膛收缩起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面对Charles眼神坚定地说。“当然你更重要。”

  噢。嗯。那——那是——看起来下了很大决心,对此,他倾身向前把额头抵在Erik的肩上。一个抉择。知道不会任何时刻都是如此,在Erik一时兴致之下——那可以取决于一些事情比如性欲,并且在他对Erik更顺从的时候。

  不像是和在他的征服者上床;更像是和Erik。

  “我想要你的保证,”他咕哝着,用手指轻敲着Erik的肩。晃动着他的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

  在Erik刚才所说的所有话语中,他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不知何故,那最令人宽慰:“听你的。每周至少两次。你来决定时间。”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很可笑,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抑制呼吸。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迹象表明放松下来会让他如此轻松地,倚着Erik叹息;而Erik,先是试探性的,用手臂环住他,大大的手掌覆住Charles肩胛。

  他被拥住,被包围,但很舒适,安全,压过了难以消散的恐惧。

  在他们杀死Shaw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是,坚信着这将会持续下去——那胜过任何证据。任何的信任,此刻,或是曾经,无论他的心多么想去相信。听从他的感情行事从来都只让他在一开始就处于混乱之中,仅仅因为很短一瞬的失控就导致了一个印记。这种感性的观念,存在一些问题。逻辑更为可靠,不可否认那能减少些痛苦。现在呢?每一寸逻辑都在叫嚣着,而Erik对他所说的话是认真的,在最激动情况下,会很容易食言。但Erik的承诺总是信守的。他从不说谎。这难道不代表了一些什么吗?

  当然,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包括谎言。即使如此……

  信任在闪烁,但——它就在那。它还没有消逝。而Erik……

  Erik通常言出必行。

  他再次收紧自己的手指,目光转向Erik脖子上的皮肤,果断地没有抬头寻求任何肯定或否定的迹象。第二天一切都会袒露无疑。没有什么会是简单的,但是,此时此刻,这样认为也许会成为一个美梦,然而,谈及美梦:“我现在想睡觉。”他低声说,推着 Erik直他后退。Charles拉着他躺下,紧紧贴合,让Erik承受着他的重量并且忍耐着陪他入睡。

  今晚不能把他生吞活剥——床就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一张床。可以这样说的奢侈权利他已经多久没有了。

  “现在,”他呼气,自言自语地说到,但Erik很容易就听到了,因为他们靠得多么紧密,“我想我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