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柳卅后,容匪拧开了收音机听广播,播音员正用很快的语速一口气播报了三条社团新闻。新闻里没有指名道姓说出社团名字,只说入夜后有两伙人马在城东闹市火拼,造成多宗伤人案件,其中有一桩和个柳姓青年有关。该青年傍晚在朝阳街街口吃云吞面时遇袭,乌压压三十多人堵住面摊,三十把砍刀砍他一个,到头来这三十多人却没能占什么优势,躺了一地,逃了许多个,柳姓青年身负重伤被几个路人送进了医院。急诊室里人多,医生一不留神,这柳某就跑了。

  容匪听到此处,换上衣服拿了伞,出门溜达去了。他去城东转了圈,好几处娱乐场所,当铺金店都关门打样,容匪受不了空气里极重的血腥味,躲进了翠梅阁。翠梅阁今天演的是一出《野火春风》,台上文武生一个亮相,凤目一转,自报家门。容匪叫了杯茶,一碟果仁,将翠梅阁打量了圈。戏班名声在外,台上这文武生也是张熟面孔,来捧场的人不少,容匪与人搭台,定场诗听到一半,就弄明白了昨晚火拼的来龙去脉。

  自打朱英雄从龙虎山死里逃生后,青帮便与海州帮结下了梁子,从上至下团结一心,发挥所长,专找对方不痛快,和对方过不去。马仔呢,也不用言语里和不和了,一个青帮的一个海州帮的,只要看到,包准动刀动枪,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几个坐馆排场大些,直接召集人马开抢地盘。这半月来因这两派冲突死的人比那两天死在新旧里泥石流里的人还多。警察不得不出面干预,就在三天前,勒令朱英雄关闭一家赌档,又跑去鱼市码头扫了海州帮五船黑货。乍看之下这两帮人的损失半斤八两,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可海州帮那三兄弟却不这么认为,与警局探长们关系甚笃的白有道死后,朱英雄不仅将白帮不少地盘收入囊中,连白有道在白道上的地位他也一并接手,与两位探长走得很近。也难怪海州帮的船货一被充公,三位帮主就在江湖上放出话来,下了战帖,痛斥朱英雄那家赌档比街边肠粉摊还小,一块草席一个色盅就说自己是个门面了,一月能不能收五百都是个问题,收不收都无关痛痒,他们那五船货就不同了,一船就是将近十万的毛利,五百对上五十万,这口气他们海州帮决计咽不下去。

  此话一出,朱英雄不甘示弱,在翠梅阁里点了出《扑火春娥》,点明了送给区区八百人,不足为惧的渔夫社团海州帮。

  就在昨夜,海州帮聚集所有成员,列成十队,直扑青帮十大要塞。其中更分出几股力量,突袭青帮多名骨干成员。

  容匪倒不知道这个柳某已经成了青帮骨干了,他腰上却是多了块玉佛,可红棍混得再好再出名,打手猎犬罢了,特意找了三十来人趁夜偷袭,想必还在记他那天勇救朱英雄和雷符,杀出龙虎山的仇。

  从翠梅阁出来,容匪闲不住,将云城各大茶室周游了遍,夜幕降临时,他才踏上返家的路。天虽黑了,起了夜雾,云城陷入朦胧之中,但容匪心里却一片清明,关于老许的主顾要杀的人,他已经有了三个猜测。

  这个人头可能是朱英雄的,可能是海州帮三个龙头的,还有可能是鼎鼎大名的东区总探长柯雄的。

  云城警界这四大探长分管东南西北四个大区,先前白帮、青帮在东区疯抢地盘,白有道仗着和柯雄关系热络,处处压着青帮一头,如今风云变化,每月按时给柯雄交案子,分红利的人成了朱英雄,柯雄为人也算仗义,收钱办事,正是他出面扫了海州帮的货,他最近更在龙虎山山脚广设关卡,严查出城的每辆货运卡车。容匪听说自上周起,柯雄家中便增配了不少警卫,朱英雄也派了不少打手猛将替他看家护院。昨夜一役,柯雄也未能幸免,光是他家里就清出了十来具尸体,这事关系到警界颜面,牵连众多,自然没上新闻,据悉柯雄似是已经有了出国赞避的打算。

  容匪暗暗琢磨,老许和他定了三天后要人,看来买主时间紧迫,心情急切,他要买的是柯雄这条命的可能非常大。

  再说海州帮此次倾巢而出,青帮早有防备,海州帮十支主力队伍进了青帮的地盘,专挑最热闹的舞厅赌场进去一通打砸,见到客人就砍,没想到这群客人全是青帮马仔假扮的,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被人多势众的青帮包围。听说三帮主路荣富在高林庙被炸掉了一条胳膊,差点没能回过气来。

  朱英雄一举赢下这场硬仗,今夜在百味酒楼大摆宴席,还拖来海州帮三百多条死尸刷上红漆垒在酒楼门口替他迎宾。

  容匪本还打算去百味酒楼看一眼的,听到这阵仗就打起了退堂鼓,直接回了家。三百多个死人,那得臭成什么地步,也亏这个朱英雄想得出来。他到家没多久,柳卅又找上门来了,他带了两个喜饼,一进门就捧着吃。容匪看看他吃的满嘴碎屑,问道:“你倒清闲,没去吃酒席?”

  柳卅咽下喜饼,说:“死人太臭了,倒胃口。”

  容匪直笑:“我问你,马仔扮客人的主意谁出的?扮了三天?你们都不作生意了?”

  柳卅一抹嘴,看着他道:“你在打探内幕消息?”

  容匪咂嘴:“我又不出去卖消息,了解下江湖风云也不行?”

  柳卅又低下头,说:“雷符出的主意,海州帮一下战帖就扮上了,朱爷说这钱亏得他高兴,他乐意。”

  容匪道:“都说骨干才会被偷袭,你现在也算得上是骨干了?”

  柳卅道:“我哪知道他们怎么看我的……”

  “都去了医院了,怎么不治下伤就跑了?总不见得是怕被警察盘问吧。”

  正经的话问完了,容匪又动起了不正经的念头,他等着,这个问题柳卅当然可以不回答他,也可以撒谎骗他,可他都没有,他很快就给了他一个答案:“以为自己快死了,想在死前再看看你。”

  “你来了我就会见?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容匪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他。柳卅昂起头,如实说:“昨晚不是你把我拖进来的吗?”

  容匪嫌恶道:“那是怕你臭了我门口。”

  柳卅眨了眨眼睛,还是仰面看着他,问道:“你找到老许要的合适的人了吗?”

  “你在打探内幕消息?”

  他原封不动的还话给他,柳卅也照搬他的句式,说道:“我又不会说给别人听,我就是想多知道些你的事……”

  容匪推他的肩,将他按到这张西式沙发的靠背上,问他:“你想多了解我?”

  柳卅点头,容匪就说:“那你把衣服脱了吧。”

  柳卅利落地脱掉了上衣和裤子,还把鞋也踢开了。容匪让他把腿打开,他从裤兜里摸出那个玉佛挂饰,在手里把玩了会儿,放到了柳卅的脸上。玉很冷,但一会儿就吸收了柳卅的体温,热乎了起来。

  “你的东西,还你吧。”容匪说,将那玉佛一点点移到了柳卅嘴边,他要他舔它。

  柳卅并不愿意,抿起了嘴唇,无声地抗议着。容匪挑起眉毛,说:“你不是说想多知道些我的事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吧,我不信神佛。”他捏着柳卅的下巴,又道,“我只信命。”

  柳卅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下唇微颤,将那玉佛含进了一小块。容匪说:“你听话,我就奖赏你多一些。”

  他把玉佛往柳卅嘴里推,偏过头看着,要他用舌头包住这玉佛,给这块玉暖一暖身。柳卅明显在抗拒,动作迟疑着,有些犯怯,连身体都变得僵硬了,他黑色的瞳仁湿润了。容匪看得满意了,将玉佛从他嘴里抽了出来,贴着他的身体在他身上巡游。经由柳卅湿热的口腔照料过的玉佩掠过他自己的乳尖,在他胸口划了个圈,向那肌肉结实的腹地寻去。玉佩很小,容匪却很贪心,想要将柳卅全身都走遍。他坚决不用手指去碰他,只靠着玉佩传递爱抚的意图。他那点在玉佩上的两根手指逐渐靠近了柳卅腿间的毛发,他感觉到柳卅浑身一抖,还看到他的脚趾跟着蜷缩了起来。容匪看看他的脸,笑了下,将玉佩推进了那黑色的丛林中。

  柳卅连吞了两口口水,手握成了拳头,在容匪用玉佩来回磨蹭他的性器时,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呜咽。

  这呜咽是痛苦的,还很无力,飘进容匪耳朵里,他只觉格外悦耳动听。他的动作变得更坏,将玉佩顶在了柳卅性器的顶端,轻柔地研磨着,柳卅毕竟还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受得了这样的对待,没几下就硬了。这让他看上去更煎熬了,容匪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扭过头去时,靠近了,俯身吹开盖住了他眼睛的头发,还亲了下他紧闭的眼皮。

  柳卅喘着气,被他一亲,他充血得更厉害,性器处在一个完全勃发的状态。

  容匪这时却转移了目标,他用脚把柳卅的小腿往外踢开,屈起一条腿用膝盖顶住他的大腿,压着他,将玉佩送到了他身后的穴口。紧致的穴口正跟着柳卅的呼吸一翕一合。

  容匪吻了吻柳卅的头发,轻咬着他柔软的耳垂把玉佩往那穴口里推送。柳卅缩起了肩膀,这渎神的举动让他浑身僵硬,但他却没软下去,光是耳朵被亲着他就欲罢不能了,忍不住在沙发上磨蹭起自己的后腰。他屁股后面已经湿了,那玉佩只钻进去了半个,被他的后穴牢牢咬着,那充满活力的穴口还在往外冒水。容匪玩得更起劲,捏着玉佩一个小角打开了柳卅的腿仔细看它如何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玉佩的质地虽然滑腻,可上头毕竟有些雕刻的工艺,进出并不顺利,偶尔甚至还会带出些泛红的媚肉,好在柳卅出了许多水,水光滋润着他身下的风光,别有番艳丽的滋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后穴已经习惯了被异物进出,容匪全然没再亲再碰他,他却还直挺挺地立在空中,只是他的屁股在沙发上蹭的动作更夸张,好似在向他发出邀请,要人捏它,要人搓它,要人用最大的力气玩弄它。

  容匪抽出了玉佩,他听到柳卅倒抽了口凉气,容匪将玉佩塞进他手心里,把他拉起来跪到地上,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腿间。

  “下面吃够了,上面也吃点东西吧。”他解开裤子,不等柳卅回答,就把性器塞进了他嘴里。

  柳卅呛了下,前后吞吐了没一会儿,口水就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了。容匪还戏弄他,说:“那三十多个人砍你的时候大概没想到你会跪在地上吃男人下面吧?”

  柳卅没理他,抱着他的腿认真地侍弄着,像个训练有素的职业高手。容匪因为自己教导有方还高兴了阵,可转眼他就觉得乏味,抓起柳卅把他压在沙发上直接捅了进去。他不管不顾地一阵狂插,柳卅为求适应,双腿盘住了他的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容匪也抱紧了他,交欢时竟觉得两人贴得比嘴对着嘴亲吻时还要近。容匪一旦进入了柳卅的身体,动作就再谈不上轻柔了,发狠似地只惦记自己的舒爽,他感觉到柳卅的性器一直戳着他的肚子,就取笑他:“你还真是个人物,被人这么干还硬得起来。”

  说着,往更深的地方撞,柳卅靠在他脖子边上哼了两声,鼻音很重。容匪抓着他头发把他的脸拉开了看他,还要他跟着他往下看,看两人紧密相联在一起的地方。柳卅出的水浸湿了容匪性器周围的毛发,他大力抽送,淫靡的水还在往外流,柳卅见了这景象没有回避开,反而支起半个身子,在靠垫上靠好了,伸手去摸自己左摇右摆的性器。容匪打开他的手,他让柳卅坐到了自己身上,抱着他,搓着他的屁股亲他,和他深吻。容匪渐渐放慢了频率,柳卅自己却追赶了上去,容匪亲一阵和他分开后他就自己凑上去找他的舌头,他还自己动起了腰,前后左右不停骑着容匪。容匪感觉自己的主导权岌岌可危,笑着拍柳卅的屁股,说道:“我也确实没干过这么湿的屁股。”

  柳卅的睫毛动了下,伸手抱住了容匪。容匪觉得小腹一湿,原以为是柳卅的伤口撕裂,流血了,推开他一看,哪有什么血,是柳卅射了,正低着头大声呼吸,性器还没完全发泄,抖动着又喷出了几道白白的液体。

  容匪算是掌握他动情的点了,他喜欢听他夸他,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效。

  容匪从他身体里拔了出来,抹掉小腹上的浊液,让柳卅背过去,他要从后面干他。他和他寻欢作乐又不是要他开心,是要他自己快活,柳卅比他先去了,多少让容匪心里不是滋味,说了句:“还是不看你的脸比较爽,看你这么像他,又这么浪,实在侮辱人。”

  柳卅把头埋得更低,腰也压得更下,屁股却还翘着,他满身白皙的皮肤被容匪折腾得粉里透着红,容匪摸着他,他身上很热,恰好能给他暖暖手,他的感觉来了,猛干了几十下,射在了柳卅里面。

  这晚柳卅还是睡在容匪的客厅,之后几天他都没走,两人整天厮混在一起。容匪仗着自己不用吃喝,足不出户,整日在家窝着。柳卅就不行了,一顿不吃就要了他的命了,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也传染上了容匪的懒散,在容匪家楼下买了口大锅,每天只在早上出一趟门买上一大堆生的熟的,一饿就全往锅里下,做成大杂烩吃得津津有味。

  这天他从外面提了个大西瓜回来,拿刀一劈开,抱着西瓜坐在地上拿勺子挖来吃。刀也是他在容匪家楼下买的,还顺道给容匪那间装饰性的厨房布置上了碗筷,砧板,各种大桶小桶。容匪对此意见很大,柳卅一往厨房里搬东西,他就不高兴,把东西往外扔,他扔得快,柳卅捡得更快,后来厨房装得满满当当的了,也装不下容匪的不高兴了,他再不踏足那里,卷烟都在客厅里卷。

  柳卅吃西瓜时容匪恰睡好午觉,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红壤薄皮的大西瓜,他打个哈欠,问说:“怎么这天气还有西瓜吃?”

  柳卅跟着也打了个哈欠,嘴一张一瘪,朝放在地上的小碟子里吐出两粒黑油油的西瓜子,他的懒劲也上来了。

  “犯什么懒?”容匪把碟子踢近了,不客气地教训,“别吃的到处都是,引了蚂蚁了你收拾?”

  柳卅冲他抬起下巴,问道:“你尝尝?”

  容匪弯腰靠近他,柳卅便亲上了他的嘴唇,贴着他告诉他:“这味道叫很甜,西瓜的甜。”

  柳卅已然相信容匪不用吃喝也能长命百岁的故事了,但他爱上教他识别不同的味道,他吃到了什么就会亲一亲他,教一教他这滋味在人世间是个什么叫法。容匪倒不排斥,他从前只知酸甜苦辣涩五味,如今从柳卅嘴里学到了不少,辣可以分麻辣,香辣,火辣,酸也有陈年的酸,清淡的酸,爽口的酸,甜倒没什么区别,吃来吃去都是柳卅的味道。

  容匪后来在家玩腻了,就带柳卅去看电影。两张最后排的电影票,最阴暗的角落,他会在电影屏幕最亮的时候要柳卅用嘴服侍他,银幕渐渐暗下去的时候,他就摸柳卅,摸到他浑身发抖,射在他手里了他就找到了理由羞辱他,说他在哪里都能发情。他的要求柳卅从不拒绝,他说的话他有时像是没听进去,有时又好像全都记到了心里。

  容匪还带柳卅去公园野合过,他挑中了新旧里的一座公园,他乔装打扮,戴了眼镜,粘上假胡子,在天色近黄昏的时候把拒绝了一路,最后还是默许了的柳卅按在树上干。

  有天晚上,他们又去了剧院,电影散场,人很多,两人走散了,容匪挤到电影院外的时候,看到柳卅站在路边仰着头看天,容匪走到他边上了,他还傻傻看着,容匪问道:“你看什么?”

  柳卅低头对他笑,把他拉得更近,头靠着他的头,指着天上一排移动的闪光点说:“是不是流星?”

  容匪翻个白眼:“是飞机。”

  “差不多吧。”

  “差很多。”

  柳卅就说:“长得那么像,就当差不多吧。”

  容匪走开了,柳卅却还呆站着看天,容匪喊了声他,问道:“可乐喝不喝?”

  柳卅听到,也不管流星和飞机有多像,也有多少区别了,朝他跑了过去。容匪在路边买了两瓶可乐,全都给了柳卅,可乐很冰,玻璃瓶子更冰,柳卅喝完,手却还是热的。大约是习武修养的关系,柳卅不怎么怕冷,到了深秋时节,穿一件单衫也足够了。他不怕冷,容匪却特别怕热,好在两人是在入秋后才搅合到了一起,不然夏天时和柳卅这个总是温温热热的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光是想到,容匪便觉得扫兴。

  这几天里老许来找过容匪一次,两人约定好的三天期满,容匪给他交了个人。他把自己交了出去。

  那天容匪单独去了红顶茶室和老许碰面,老许一听他说要亲自出山,笑得合不拢嘴,直道想来想去还是容匪最合适。

  “这里有两个信封,第一个呢是买卖的事,第二个呢是你关心的事。”老许把两个信封递给容匪,容匪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第二个,信封里面是串地址,隆城的地址,但是只有半截。容匪不怎么乐意了,和老许说:“我们一码归一码,买卖我应承了,定当尽心尽力,”他摇着那半截地址,概叹道,“老许啊,我和你这么多年朋友,没想到你却这么信不过我。”

  老许安抚似地拍拍他,道:“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想你今年做中间人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了,有你这前车之鉴,我就琢磨着怎么也得留一手吧。”

  容匪摇头笑,笑老许这个老滑头,他又问道:“有人在隆城见到那家伙了?”

  隆城与云城一湾之隔,龙蛇混杂,曾是关押重犯的监狱孤岛,数年前因为云城社团势力壮大太快,不少在隆城监狱司职的警员被调回云城以充警力,隆城监狱当时的狱霸老西抓住这机会带头造反,占山为王,自称西龙王,打通隆城监狱,建了一条龙王街,昭告云城政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西龙王就带着这群小弟在隆城过日子,绝不沾染你们分毫!”

  云城警方光是应付蓬勃发展的社团就够呛了,哪还有空管隆城的事,而隆城与云城并未通桥,行路困难,加上在西龙王管辖之下,隆城这群重犯也确是安分守己,逐渐也就听之任之了。谁知西龙王造了这么个三不管地带的传闻传开后,吸引了不少江湖中人,众叛亲离人人喊打的,决意避世隐居的,身负重债沦落天涯的,各色人等全都奔赴隆城。这几年来,隆城人丁日渐兴旺,再不是西龙王一家独大的局面,各方势力混杂,不少人都和云城的社团有交易往来,互相撑腰,此时有人想管一管,却也管不着了。

  老许和容匪确认道:“刀疤脸,驼背,和你给我的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问了好几个人看到画像都认出来了,不会错的,人确实在隆城出现了。”

  容匪听后收起了地址,脸色有些难看,他对隆城一无所知,要是冒然去那里打探虚实,实在太过危险。

  老许看他疑虑重重,便问道:“老早就想问了,这人到底是谁?”

  容匪扶着额头,苦笑道:“仇家,既然他露面了,那我得争取在被他干掉前替你做完了这桩买卖。”

  “哈哈你的心意我领了,七天吧,七天之内,人头落地,这事儿就算成了,我会补齐这个住址。”老许道,“另外,你这个仇家跑了药材铺子好多次,我还给你弄了张他开的药的方子,你再掏掏那信封。”

  容匪一喜,将信封撑开了又从里面摸出张纸片,将它来回看了许多遍,对老许赞不绝口:“到底是一流的买卖人,有了这方子,我给你杀十个人都心甘情愿,哈哈哈。”

  他大笑着收好东西起身走了,回到朝阳街时却又遇到了两个人。一个面熟,一个面生,面熟的那个冷眼看着他,面生的那个肤色蜡黄,长得很端正,眼神却很贼。

  容匪对两人一拱手,道:“雷符雷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进吧。”

  他将雷符和那陌生的黄脸人引进了屋,雷符问他道:“柳卅呢?”

  容匪道:“借了我的地方午睡,怎么找他找到我这里来了?”

  雷符道:“朱爷几天没见到他了,惦记着,差我看看他伤养的怎么样了。”

  他身后那黄脸人嘴角一撇,阴笑道:“这个打手还真难找,新旧里跑了一圈,连医馆我们都去了,这才从一个神医的女儿那儿打探到他可能来了你这里。”

  容匪看看他,客气地问说:“不知这位大哥是……”

  雷符一比手指:“咖喱,跟我的。”

  咖喱这名字容匪听过,三年前给手下出气,自己造了个土炸弹送进警察局,直接就被拉进了班房,想是最近刑满释放,炮仗这个雷符的心腹一死,咖喱出狱恰补了这个缺。不过这个咖喱显然比炮仗难对付多了,和雷符两人站在一块儿,容匪只觉阴风扑面。他道:“柳卅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雷符留了咖喱在外面,自己踱进了容匪的卧室。容匪坐在长桌边上看报纸,那咖喱就看他。容匪不太喜欢他这两股阴森揣测的视线,却没表现出来,头也不抬地说道:“咖喱哥,听不听唱片? 还是听广播?您自便,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吧。”

  咖喱闻言,拖着步子走到留声机前翻找起了唱片碟。他挑了阵,什么都没挑出来,问容匪:“有喝的没有?”

  容匪厨房里有些橘子汽水和啤酒,全是柳卅买来解渴用的,他拿了两瓶出来招待咖喱,还把柳卅常吃的一些饼干零嘴都拿了出来。咖喱开了瓶啤酒,喝了两口,又来和容匪搭讪。

  “听说你是干牵线搭桥的买卖的?”

  容匪笑着:“可不是拉皮条的。”

  咖喱也笑,把啤酒瓶放在桌上转了圈,问道:“你和柳卅什么关系?”

  “朋友。”

  “哦,朋友,你以前常给他介绍买卖?”

  “我第一次介绍生意给他,我的招牌就砸了。”容匪合上了报纸,看着咖喱道,“您看看,这大白天的,连个来请我找泥水匠的人都没有。”

  咖喱无声地勾起了个笑:“生意这么难做,没想过找个别的出路?”

  “别的出路?”

  “听符哥说,你之前说要加入青帮来着,不过没成,怎么搞的?”

  “那件事啊,我想想还是算了,我没柳卅胆子大,怕死的很……”他话说到一半,咖喱霍然站起,影子在他身上拉长了,调子一转,声音都变了:“是吗?原来是怕死,还以为你身上刺了别家的姓,专到青帮门前搅浑水来了。”

  咖喱气质恐怖,容匪却没那么容易被吓着,顺着他说道:“刺字我也怕,怕痛啊。”

  咖喱嗤笑了声,讥讽了句:“怂货。”往卧室的方向走去,雷符恰好从里面出来,同容匪颔首致意,带着咖喱扬长而去。

  这两人走后,容匪把柳卅喊到外面,让他赶紧把桌上这些吃的喝的全解决了,埋怨道:“人间的食物气味太重,这么没日没夜闻着,明天我就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柳卅边吃边问他是不是刚才在和咖喱说话,容匪反问道:“我和谁说话你也要管?”

  柳卅忙解释:“那个人怪怪的。”

  “怪?”

  “说不准,说话像是在盘问人。”

  容匪道:“不说他了,说说雷符吧,你在龙虎山救了他之后,他对你是不是比以前好些了?”

  柳卅道:“他让我过几天和他去泰国一次。”

  “又去泰国?”

  “嗯……”柳卅把吃的塞了满嘴,容匪打量他一眼,点上了烟,问道:“几时去?”

  “后天去,去半个月,我今天就回新旧里准备准备。”

  容匪点点头,这天深夜里,他趁柳卅离开后打开了老许给的第一个信封。他猜对了,老许的主顾要的确实是柯雄的人头。这主顾多半就是海州帮了,灭青帮不成,怎么着也得杀个柯雄解解气,也是情有可原。柳卅在青帮乃至整座云城都是出了名的能打,以青帮和柯雄现在的交情和目前局势,难保朱英雄不会动把柳卅调去保护柯雄的主意,未免陷入不必要的苦战,容匪决定等柳卅去了泰国之后再动手。

  如此到了柳卅离开朝阳街的第三天晚上,容匪先是去新旧里收了点风声,听说柳卅搭昨夜的船去了泰国后,他回家换了身轻便的黑衣,蒙上面,爬窗出去,翻上房顶,取道高处往柯雄家去。

  柯雄住在半山腰的一幢三层黄瓦小楼里,外院是片花园,后院有个泳池,戒备森严,前后院里都有警察打扮的人在防守巡逻。容匪轻功了得,加上他也没有多要人命的打算,并未费事和这些人纠缠,直接摸进了柯雄屋里。按照老许给的地图,柯雄的卧室位于二楼中段,此时小楼里静悄悄的,灯火通明,谨慎起见,容匪先是趁四下无人摸上了二楼,他看到二楼走道上有两个武师打扮的人和四个持枪核荷弹的警员把守在最中间的一间房门前,柯雄想必就在里面了。探明情况后,容匪立即返回到一楼,寻到了个窗户翻了出去,找到柯雄卧室的阳台跳了上去。阳台的窗户上了锁,这一点老许也想到了,信封里还给容匪配了把万能钥匙,容匪将钥匙插进锁孔里,一手按着锁一手慢慢旋转。他的动作很轻,却很迅速,一下门就开了。容匪推开窗户,踏进室内。楼下的警员还在原地转着圈,丝毫没有察觉到柯雄的卧室已然被人入侵。

  容匪紧紧贴着墙壁,尽量将自己的身影隐在阴影里,慢慢靠近卧室正中央的那张大床。他听着床上传来的两把交错起伏的呼吸声,看着那两个隆起的被窝,柯雄就睡在靠近他的那一侧,他的呼吸里净是酒味。容匪没有立即扑将上去,直到距离非常近了,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一举拿下柯雄时,他才一跃从暗处跳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自他袖里滑下,刀柄落进他手心,他一反手,利刃猛地刺向柯雄。说时迟那时快,容匪这厢才出了手,忽觉脚下一痛,低头看去,两只惨白似鬼的大手从柯雄床下探出,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此人想必是个绝顶高手,容匪在屋里待了这么许多时间都未曾感知到他的气息,容匪心下冒出个名字,转念一想这人应是到了泰国去,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可就在他这一念一想间,扣住他脚踝的人双手往外一扯,容匪反应不及,身体失衡,手里那一刺刺歪了!

  容匪努力稳住手腕,这一刀下去没能捅穿柯雄的脖子,反而是刺到了睡在他身边的柯太太。

  容匪暗道不妙,踢开那床下人的手,眼神寻到不远处的衣柜,跃步过去一掌将这只衣柜打到床边,旋即飞身到另一侧,用一张沙发如法炮制,迅速将床下人的两条去路都堵死。再说柯家这对夫妻,柯太太受伤后惨叫不止,而柯雄也已经机敏地从床上窜起,摸黑举枪不管对没对准人了,连开两枪,刹那间,小楼里警铃大作。卧室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挤进来两个人,开了灯对准容匪就是通扫射。容匪身手敏捷,借着屋里的屏风摆设避开了所有子弹,他原本是想只取一条人命的,现在好了,今夜不带个三四条人命回家委实不可能。容匪一阵沮丧,但人已飞身到了冲进屋里的两个先锋跟前,他嘴里咬着匕首,一手抓着一把手枪,用力一拧,硬是将枪管拧弯,再看他脑袋一甩,这两个看懵了的警员还没反应过来,脖子断成两截,鲜血喷涌。两人站着喷血,后面的人忙将他二人推开,还要往里面冲,容匪赶紧避开,他身后传来柯雄的大吼,他又朝他放了四枪,一枪没中,自己还把子弹全打完了。这对容匪正是个绝佳的机会,他踩着墙壁飞步到了柯雄的床上,柯太太被他无意刺中了要害,人已经在翻白眼,痉挛不止。柯雄靠在床头,要去开床边的抽屉,容匪踹开他的手,将他从床上提起,这时床边的衣柜忽然径自飞开,撞到了墙上,牢牢嵌进了墙壁里,而那躲在柯雄床底的人从床下滑出,拍掌站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卅!

  两人的眼神对上,柳卅眼里一动,明显认出了他,第一手就是要去解他的面罩。容匪不禁苦笑,最不想遇上的对手,偏偏让他遇上了,不过柳卅功夫虽好,容匪却也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只不过对上他要比对上别人多浪费些时间和精力罢了,柯雄这条命他可是要定了。

  容匪手里抓着柯雄就与柳卅过起招来,二十多手下来,他两人胜负难分,而柯雄楼里的护卫已经全都涌进了卧室,纷纷举起了手枪,碍于柯雄被容匪控制着,谁都没敢开枪。数十个黑黝黝的枪口举棋不定,摇来晃去,惹得柯雄大骂道:“一帮没用的东西!!神枪手呢!!给老子打!!”

  一个胆肥的开了一枪,这一枪恰落到了柯雄脚边,柯雄勃然大怒:“他娘的哪个没长眼的开的枪,老子还在他手里呢,开个屁的枪!!”

  他两句话两番意思,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柳卅抽身抓了两个警员进来,道:“快救柯太太!”

  已经休克过去的柯太太这才被人抱出了战场。而柳卅和容匪这边,打得难分难解,容匪对柳卅的套路了如指掌,他见过许多迷踪,柳卅这手虽打得出神入化,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容匪的拳脚本事,柳卅却看不出半点门道,他不属于任何一种拳法,也不属于任何一种腿法,好似只是将个人的所有经验融入了这一招一式中,这确是门他自创的武功,比他的迷踪还要让人迷惑!

  容匪觉出了柳卅的意思,笑弯起眼睛,五十多招下来,原本夹在两人中间,在一番过招中被拉来扯去的柯雄已经被他绕到了自己背后。柯雄头晕眼花,站也站不稳了,容匪起了半掌去推柳卅右肩,柳卅缩回右手,伸长了左臂还没放弃要抓柯雄过来的意思。容匪那半掌里又聚了点力,十成功力全部送上,强劲冷酷的掌风袭来,柳卅脸色大变,手上却还是没有半点退缩。

  容匪眼神凝聚,这一掌有多少威力柳卅这类武功高手怎么可能觉察不出,可他就是没有回避之势,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容匪一撇头,单手旋转,赶快将这一掌送出,也不看事后如何了,在这一掌为自己争取来的空隙里扛着柯雄冲到阳台,跳下了楼。

  他在柯家后院将柯雄摔在地上,一刀刺死,在一片枪林弹雨中翻墙上瓦,在黑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匪干完这票,离了柯家地界后就将那个面罩和那身染血的黑衣扔在了路边,急赶慢赶回到了朝阳街。他上楼时已经有些犯晕,从前门走了上去,到了家门口,怎么都抓不稳钥匙,比画半天,直接踢开门闯进屋里,冲到一架书柜前,迫不及待地从一只铁盒子里翻出把烟草,卷了根烟,点上火塞进嘴里。两口烟吸进喉咙,容匪喉头一梗,哇啦吐出口黑血。他伏在地上,接连又吐了好几口血,那血一口比一口黑,一口比一口稀,到后来落在地上的都成了黑烟,已不再是血了。

  容匪勉力爬到沙发边坐下,颤颤巍巍将烟放到嘴边,却没力气再去吸。他不免在心里自嘲:还没躲开要命的仇家,就先要了自己的命了。

  他在脑袋里清算,这一晚,他要了三条人命,何止元气大伤,能不能撑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容匪擦了擦嘴角,他浑身乏力,瘫在沙发上,这时若有青帮的杀进来寻仇,别说来的是柳卅了,就连来一个雷符都能轻松将他放倒。

  容匪抖索了下,烟烧完了,他没力气再卷一根,他有些困了。只是不知道柳卅吃了他那一下,人到了鬼门关的哪儿了,他要是也死了,那就是第四条人命咯。

  想到此处,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那人进屋后关上了门,跑到容匪面前,看到满地黑血,大惊失色,拍着他问道:“你怎么回事??”

  容匪动了下眼皮,道:“你不是该问我,柯雄是不是我杀的吗?”

  柳卅没死,他今夜的人命债还是三条,黄泉路上却少了个伴。

  柳卅手足无措,也顾不上问柯雄的事了,踩着黑血出了一头汗,他转身要走,容匪却抓住了他。

  柳卅急道:“我去找徐神医过来!”

  他手心里的汗全被容匪抓了去,容匪攥着他的手指,已是气若游丝,他道:“你卷支烟给我吧……”

  柳卅从未听过他用这般语调和他说话,这是人之将死的语调,他忿然甩开容匪的手,怒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抽什么烟??!我去给你找大夫!”

  容匪耷拉着眼皮,半闭上了眼睛,幽幽说:“徐神医的药太毒了……他叹息,哽咽了声,几缕黑烟从他嘴里溢出,在他的嘴角留下一道黑血,“吃人记性的毒药……毒得我一直忘记要你的命……”

  柳卅的眼圈一下红了,看了客厅一圈,找到了掉在地上的烟草和烟纸,他快步过去蹲在地上卷烟。他的左手抬不起来,只能用一只手卷,心很急,动作却出奇地慢,卷到后来他满脸都是恨,鼻子里哼哧哼哧出气。

  容匪瞧着他,看他的样子实在好笑,问道:“左手伤到了?”

  “没死就不错了!”

  容匪笑了,咳嗽起来,柳卅瞪他一眼,卷好一支烟点上了塞进他嘴里,他看容匪不抽,着急催他:“烟是你要的,你怎么不抽??”

  容匪笑笑,没说话,柳卅似是想明白了,把他的烟放到自己嘴边,大力吸进去一口,容匪神色有变,才要发话,柳卅按住他,就将嘴里那口烟渡进了他嘴里。这么送了三口烟进去,容匪恢复了些许,他责骂起柳卅来了,夺过香烟说:“天上的人抽的东西你这个凡人碰什么!不怕死?!”

  柳卅没抽过烟,自己也吸了些进去,捂着嘴猛咳。

  容匪想把他一脚踢开,踢得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但柳卅又靠过来,终于问他:“柯雄是你杀的?”

  “废话。”

  “你杀人真的会元气大伤?”

  容匪躺在沙发上,不说话。

  “为了换老许的情报,你不要命了?!他替你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容匪恶道:“那人是杀我全家,吃我全家的人!我要找他报仇,你说这条命搭进去值不值!”

  柳卅错愕,进而一阵惊慌,眼神闪烁着。容匪坐起来,垂下手沾了点地上的血,开始在桌上写字,月光照着他莹白的手,黑色的血。

  容匪道:“我的名字,我自己取的。”

  他先写了个“非”,说道:“我本非人。”

  又往非上添了一横:“天要压我。”

  “非”下也是一横:“地要困我。”

  “非”的左侧写上一竖:“家人离散,还有个恶人要杀我。”

  他指着“非”字右侧剩下的唯一一处空白说,“我只剩下这一条出路。”

  “我这局棋,还没死。”

  “要死,也要等报仇后才死。”

  容非说完,精疲力竭地躺了回去。柳卅已经平复了,容匪仰面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轻声道:“你说你去了泰国,怎么已经回来了?”

  柳卅踬顿,低下了头,但很快就又握紧了膝盖抬起头来,看着容匪说:“雷符说,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杀手会放松警惕。”

  容匪弯起嘴角:“我都给你骗了。”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但是朱爷交代下来的事,我必须办好。”柳卅的手指抽搐,愤懑极了,一扭头,往地上砸了一拳。这一拳还不够,他又接连砸了两拳,拳头怎么可能硬的过瓷砖地,三拳下来,柳卅那完好的右手也开始流血了。

  容匪扭过头,说:“别让我再见血了,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柳卅看着他,把手藏到了身后,容匪又道:“柯雄的事是我干的,你是青帮的人,要替青帮着想,你去告诉朱英雄也无妨,追上门要报仇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你有你的道义,我也有我的规矩。”容匪吸了一口烟,拉上了窗帘,这点月光都在消耗他的元气,让他身心疲惫,“你我终究不同路……你的命,我暂且也没力气要了……”

  他叼着烟,睡了过去。

  第二天容匪醒来时,柳卅已经不见,可他也没等到青帮的追杀。那天之后他再没见过柳卅。

  江湖上风云再起,朱英雄以柯雄之死联合其他三位探长对海州帮发难,把龙虎山这块地盘吃下了,他在那里开了间塑胶花工厂,做起了堂堂正正的进出口贸易。至于柳卅,传言都说他那晚因为保护柯雄不力,红棍没法当了,玉佛也被没收,去了这间工厂当工人。而容匪这个杀害柯雄的凶手,到头来也没被人找到,每个月还是悠哉闲哉地和同样安然无事地老许见上一面,四处逛逛,在家歇歇,养精蓄锐,准备往隆城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