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近距离清晰地听见卡卡西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他怀有的是一种怎样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卡卡西支使那些小孩子把各种糖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连最心爱那几样都嚼着没味道,恨不得把糖果换成他。但是当他真的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又想马上虚化消失,从他身边逃走。
实际我差点就这么做了,但是……
“啊啊,如果你想用神威传送走的话,有包装的倒还好说,但是爆米花和棉花糖之类的,可是很容易倒翻或者掉地上的哦。”卡卡西单手指着我怀里,用一种慢悠悠的语气,事不关己般对我说道。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塞得满满的双手,忽然感到自己完全不具备任何足以抵挡身边这个男人的能力。不知道该说是“居然还能把心思花到这种地方?”好呢,还是“他果然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吗?”好。
“你这是在算计我吗?”我问。
“怎么会呢?”他发出了笑声,“我只是买糖给你呀。”
“……你就是真的做个结界把我关起来也好,何必下这样卖萌的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有点口齿不清。
“嘛,就当做是你肯听我说话的报酬吧。”他两手插在裤兜里,完全放松地靠着长椅的椅背,就这样顺势抬着头,好像在仰望夜空,“那么,纲手大人那边的资料,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才对。接下来的说明,就以在你重新取得了自己的意识后与木叶提出的和谈内容已经达成作为前提。”
出乎意料的是非常正式的语调。
“你最近住在鸣人家吧。”他说。
“……那又怎么样?”他一开始讲得那么复杂,我倒并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跟我说这个,“我就不能自己找个喜欢的地方待着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他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是比较推荐你搬去宇智波大宅的,佐助应该也跟你说过吧?毕竟是一族的人的话,眼睛的事情相对会比较了解。”
哪有你了解,我心说。
“原本在四战结束后的那段时期,就该决定将你安置在那儿的。秽土转生解除前,四代目曾经特别交代过,因为掺入了斑的查克拉的缘故,封印并不牢固,所以需要有相对熟悉写轮眼的人在旁监视封印的情况,并且在生活上最好也给予失去记忆的你一些支持和照顾。”
我剥了颗糖,塞进嘴里,烦躁地揉着糖纸:“那为什么没让我去那?”
“因为我和鸣人都担心大蛇丸可能会造成麻烦。过往的经历表明,他太专注于诱拐宇智波了,而你又甚至比佐助还要特殊……”卡卡西这样说着,用有些奇怪的断句,“那时候是我主动向五代目提出我有把你接回家这个想法的,而她也以这只从你那里得来的左眼作为理由说服顾问同意了这个请求。所以,作为当时首先主张让你以这种形式留在木叶,篡改了你的过去,编造了你的身份和经历,伪造出了一切与你有关的资料来诓骗你的人之一,现在在这里向你说明当前的现状和目前可做的一些选择,也是当初我做出那个决定时所附带的义务。”
糖忽然没有味道了。卡卡西的语调太认真,认真到让我认不出他,认真得可怕。我忽然想要吻他,如果我把他按在椅子上,真的这样做的话,会不会他就没法用这种声调跟我说话了?
我把糖纸揉得沙沙作响,但卡卡西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接着说下去:“现在你右眼的封印已经解除了,而你也不可能会受大蛇丸诱拐了吧。总之,无论是哪边,如果你决定好要搬过去的话,希望可以通知我一下,毕竟从这方面来说,还是有些交接工作要去做的,至少我多少对你抱有一些责任。”
而后他顿了顿,用稍微轻松点的语气说道:“其实鸣人那里倒也不错,你同鸣人以前关系就很好吧。这下他有你照顾的话,佐助应该也能放心得多了,以后大概不用一日三餐都吃拉面,房间也能整洁不少……”
“你没资格说他吧。”我咬碎了口里的糖,“你还不是不会做饭。”
其实何止是做饭,要他做个家务根本是要他的命一样。但出乎我意料的是……
“我会做饭。”卡卡西这样说道。
我嫌弃地戳穿他:“你那是黑暗料理。”
“不,我会。”卡卡西说,“这一点你不必担心的,这不重要。”
我转头看着他,可惜从这个方向并看不出他的表情。
“啊,对了,然后是……以下的内容不知道纲手大人有没有跟你提及过,如果她讲过的话,就请你勉为其难地听我再说一遍吧。”他似乎是不想跟我在黑暗料理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实际上呢,在五代目火影大人跟顾问们讨价还价后决定,往后只要你愿意安安分分地待在村子里,木叶方面就会按月发给一定数额的基本生活款。当然这笔钱不会很多,如果你有额外需求的话,也可以去接受委托,靠完成任务赚取佣金。这方面因为已经把你的阶级改成了特别上忍,所以流程上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就算资料什么的是伪造的,但我以前还算是隶属于暗部的吧?”说实话我有些惊讶,“暗忍能随随便便就给改成特上?”
“稍稍……也算是用了一些比较特殊的手段吧……”他说,“不过这也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当然,如果你愿意听候火影大人的差遣的话,要转回暗部也不是不可以。”
……好天真的说法。都这么惨兮兮地打过一轮了,哪个村子的火影还会敢让我进暗部?就算是纲手,忘性也不可能这么大的啊……我在心里吐槽卡卡西,要我转回暗部的话,难道是你去当那个火影吗?
不过实际上,如果到现在为止他所说的都是真的,条件倒是已经比想象中要宽松许多。
“虽然听起来很自由,但是其实无论我怎么选,以后过的日子都是从被你监视,换成了由佐助,或者鸣人,甚至是纲手来监视吗?”我问。
“……这倒不是那样的。”卡卡西显得有些困难地说道,“鸣人和佐助毕竟还都是孩子,要说监视你的话,对他们来讲负担也太大了。而且从之前的战斗来看,无论是谁,与你的实力相比,都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障壁,真要说监视你的话,这份工作实际是根本无人可以胜任的,就算是纲手大人也不能。再说,就算能探明你的一举一动,在实力方面被完压的我们,又该如何才能充分应对呢?所以,无论如何选择,其实都不过是希望能更称你的心意一些,毕竟虽然比较特殊,但是既然你肯留在木叶的话,我们认为村子一样应该视你为需要保护的村民,只不过稍微强一点罢了。”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不管是宇智波大宅还是鸣人家,都会让你觉得不自由的话,我也可以去找五代目给你下达相关许可或者帮忙安排合适的地方让你一个人住,还是说你其实在我那边住惯了,又觉得看我不顺眼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可以由我搬走的,这些都任凭你的意思。”
“够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也靠在了椅背上,“我才不稀罕你家。”
“啊……那么,之前你作为暗部成员时留在我那里的积蓄,当然一分也没有动过,你可以随时来取,如果还需要其他什么东西的话,也可以尽管搬走没关系……”
“然后需要归还钥匙什么的吗?”我打断他。
“钥匙啊……”他回答说,“没那个必要。”
“啊,不要理解错了。”接着他又补充道,“我也不会换锁。”
“你想说,反正以我的能力,门和墙都是装饰是吗?”我低声说道。
“也不是那样吧。”他说,“其实钥匙的话……只是我单方面希望你持有它而已……当然如果你想要丢掉也没有关系。”
……我总觉得,他说的话,我没有听懂。
但是在我咀嚼明白之前,他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似乎与此同时,烟火也结束了——而我却像是就连一支也没有看见过。
“总之,我说完了。”他说。双手仍是插在兜里,他站得不直,但那种有些慵懒的站姿,看起来却很漂亮。
“等等!”我叫住了他,“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他本来已经朝阶梯那边走过去了,这时听到我的声音,就半转过来,问道:“什么?”
“你们呐……斑到底有没有对你们说清楚关于你脸上那个刻印的情况啊?”我怀着一百二十分怀疑地这样问道。
“哦,这个吗?”他抬起左手,扣了扣自己的护额上遮住左眼的部分,“其实后来佐助也去调查过这个术了,跟斑的说法差不多是一致的。简单说就是你死了我也会死,而如果我们都活着的话,它会成为一个让你随时能定位我的标记吧?”
斑的说明没问题的话,这下我是真心觉得这帮人脑子有问题了。
“你觉得无所谓吗,这个?”我忍无可忍地向卡卡西问道,“你再不把自己当条命看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觉得我是在自轻自贱吗?”他说,“我倒是觉得有了这个的话,至少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用担心你或许死了吧?”
……什么,这个术还能从这个角度来理解?但是总觉得好像……他说得也对?我感到我不太灵光的脑子已经被卡卡西的诡辩捣成了一团浆糊了。
“反正从战斗力来看的话,肯定也是我死得比较快吧?毕竟你很强。因此虽然被告知了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也会跟着死去,但实在感觉一点压力也没有啊!”
……我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内心强大还是神经大条了。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那么多天的东西在他说起来,根本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至于会向你显示我的位置这一点,这根本没什么关系吧?不管我们处于何种立场,我不可能躲着你,而你也没必要躲着我,不是吗?”
……等等,我觉得我快被他给说服了,我觉得这种时候我需要佐助在我身边打醒我,可是因为之前跟他起冲突,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逃跑的时候带他拐到哪里去了。
“所以,我想,这个术唯一的作用,也就只有在你受伤或者痛苦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我吧?”
……
他说:“当然,也许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只不过,我觉得就算是作为我的自我安慰也好,希望可以保留这个印痕。如果会因此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请把它给忘了吧。”
祭典也临近结束了……
在大家最后集合的时候,听说那个糖佐助在女孩子们抢夺的过程中被弄碎了,鸣人哭着要求我再弄一个,我嘴里答应他如果下次再遇到出云摆水饴糖摊子的话会帮他做,心里却想着好麻烦啊以后再也不惹佐助了。
在互相打了招呼和交换了对这次祭典的感想以后,大家便都纷纷结伴回家去了,但是直到不知从哪又晃回来了的佐助把鸣人都给拉走了,我还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边被佐助拖曳着,鸣人还一边往这边看,似乎只有他很惊奇我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走。
不,卡卡西也很惊奇,他问我:“你不回去吗?”
我说:“我正准备回去啊。”
“是……吗?”他这样回答着,便也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了。
我拿着糖,落后两步跟在他的后头。
祭典很热闹,但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小孩子都闹腾得比较晚,在游人纷纷散去以后,路上反而显得相当安静。
可以听到我的脚步声,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卡卡西的脚步声很轻,这是他的习惯,我的脚步声很重,我是故意的。
今夜的月色清明,落在他的头发上,不知道哪个更白一些。一路上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其实我是有些忐忑的,我怕卡卡西会拒绝我,所以我不敢走在他的身边,也不敢跟他说话,我只能落后两步,手上拿着他给我的糖。
直到我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
那轻笑声,就像是夜风一样。
“你笑什么?”我问他。
“没什么。”他说,“今夜的月色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