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金夫人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金光瑶,秦苍业却是眼神一亮。

  金夫人道:“秦宗主毕竟是一宗之主,宗门内事务繁多……”

  金光瑶急声打断,“那便让秦宗主将金宗主带回乐陵,也省了秦宗主两地奔波。”

  秦苍业道:“这倒是再好不过了。”

  金夫人脸色黑如锅底,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赤峰尊却没了耐心。

  他本就看不上金光善花天酒地四处留情,如今又得知金光善染指自己下属的妻子更是不义,再加上金光瑶险些与秦愫结亲,兄妹成婚有违人伦,金光善甚至还想以金光瑶性命为他挡住秦苍业,真真是不配为人。

  今日桩桩件件皆由金光善而起,在他看来,能留下金光善一命已然是众人宽厚,金夫人居然还想着帮金光善逃避惩处。聂明玦本就脾气暴躁,听到如今胸中怒火更甚。

  “金夫人,且不说其他事。只说他今日差点害了我三弟,若不是曦臣出手及时,只怕金光瑶是否还有命在这儿都难说。光凭这一条,要了金光善性命也不为过,你竟还在此为他开脱,难道兰陵金氏真的想再现当年不夜天温氏之景?”

  金夫人急急开口:“赤峰尊慎言!我只不过是一时情急、护夫情切,万万没有仿效岐山温氏之心!”

  金光瑶向聂明玦拱了拱手,“金夫人的脾性我向来知晓,若说是仿效温氏,这可真是大哥误会了。”

  说罢又转向金夫人,“夫人可下了决定?此时仍可说是两家私怨,若是再犹豫不决,这事儿怕是没这么容易了结。”

  金夫人心知此时想要保全金光善已是不能了,她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抬头。

  “事已至此,规矩终究是规矩,我也万万做不出徇私包庇之事。即日起,金光善将幽禁于金麟台,交于秦宗主看管,此生不得出。”

  金夫人又道:“秦夫人的丧仪,若是秦宗主不嫌弃,也由金家操办吧。”

  秦愫在一旁冷冷开口,“不必了,金夫人。我母亲她,想来也不想再和兰陵金氏扯上半分干系,明日我便带她回乐陵去。”

  见她如此,金夫人也没再说些什么。

  至此,事情就算是了了。

  金光善之后的命运,就在这几句话里被定下来,堂堂一宗之主,如今竟也好似砧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宰割。

  秦苍业抱起妻子带着女儿一块出了厅门,江厌离扶着金子轩去医庐包扎伤口,聂明玦和江澄见势也离开了。

  金夫人站起来也向外走,路过金光瑶身边时狠狠地瞪着他。 “金光瑶,敛芳尊。我可真是小瞧了你。”说罢甩袖便走。

  蓝曦臣有些担忧,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金光瑶朝他笑笑,“二哥,让我自己静一会儿吧。”

  蓝曦臣看着金光瑶的笑却只觉他在流泪,仿佛是笑的太久,忘了怎么去哭。

  他抬起手将金光瑶抱进怀里,“阿瑶无论做什么,二哥都陪着你,支持你。”

  金光瑶也轻轻抱了抱他,“我没事的,放心。你也折腾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见金光瑶执意要他离开,蓝曦臣无奈,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金光瑶在原地站了良久,抬脚去往金光善的寝殿。

  到了家主寝殿,正赶上金夫人也在这里,金光善已经苏醒,二人一起听医师的诊断。

  “秦宗主这一掌几乎是抱着必杀之心,虽然宗主如今已经转醒,可是……”

  金光善急道:“可是什么!”

  “宗主伤了心脉,修为会逐渐散去,人也会日益虚弱,只怕是此生都会缠绵病榻。”

  金光善大怒,却也做不了什么,连抬手都难,骂出来的语句也好似气音,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金光瑶缓缓走到病床前,金夫人见了他冷笑一声,转而对着金光善道:“看看,你的好儿子来了。”

  金夫人眼睛斜斜地看着金光瑶,“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他。要不是他,你的后半生里哪里来的秦苍业这么忠心的人和你做伴呢?”

  金光善听了这话双眼圆睁,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

  金夫人见他如此,心中一阵烦躁,“金光善,今日我保你性命,也算是全了你我夫妻几十年的情分。此次之后,你我二人便不要再见了,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自己保重吧。”

  金夫人说罢转身便走,金光善想要抓住她袖子却也是徒劳。

  金夫人说的冷淡,走的决绝。可在她转身的那瞬间,金光瑶却看见她眼角闪着泪光。

  他微微叹息着走近,“你看,你又伤害了一个女子。”

  “除了我娘、金夫人和秦夫人,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女子,被你害了一辈子?”

  金光善大口呼吸,艰难说出几个字,“孽子!你!”

  金光瑶笑出声,“孽?你还知道这是冤孽。子?你曾可有一日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是不是特别后悔认我回金家?没办法啊,都怪你太贪心了。”

  “是不是在想,怎么方才我没能替你挡下那一掌?怎么没被秦苍业一掌打死?那样你还是金宗主,秦苍业却成了杀人凶手,还能除掉我这个不孝子,是不是?”

  金光瑶隐隐有些癫狂,“你能为金子轩绸缪,却能让我替你去死!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子吗!”

  “明明连生辰都是同一天,为什么你能在给一个儿子大办宴席庆生的同时,眼睁睁看着手下的人把另一个儿子从金麟台上踹下来,从最高一层,滚到最下面一层!”

  金光瑶气息不稳,金光善似是被他吓住,喘了半天才缓缓出声。

  “你……你干脆……干脆杀了我!”

  “那怎么行,我的手不能脏,我要干干净净的活在这世上。更何况……”

  金光瑶慢慢将脸贴近金光善,再不掩饰心里的恶意,“你得活着,死是这天底下极简单的事。你得活着,活着偿你欠的债。就像我母亲和秦夫人曾经一样,日日夜夜不得安宁,苟延残喘,求死不能。”

  金光瑶直起身,“想必堂堂金氏宗主,从没见识过刑堂吧。也对,金宗主一生富贵光鲜,哪里能看得了这种污糟事儿。这次可得好好见识见识,不留伤口却折磨人的手段可有的是呢。”

  金光瑶推门而出,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茫然地向前走着,一路走到了蓝曦臣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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