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原本在斗妍厅中宴饮,只见一个金氏弟子进来在秦苍业身边耳语几句,秦宗主便匆匆离席。

  蓝曦臣心觉有异,便也在后面悄悄跟着。哪成想见到如此情景,还救下了恍惚中的金光瑶。

  “秦愫,是金光善的女儿,是我妹妹。秦宗主,婚事就此作罢吧。”

  金光瑶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震,秦家母女二人哭声更大,秦苍业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好似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

  金光瑶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蓝曦臣见状双手把人抱进怀里,在他肩背上轻轻抚摸。

  金光瑶眉头紧皱,深深叹了口气,他语气很轻,好像已经心力交瘁。

  “二哥,我差点娶了我妹妹。”

  蓝曦臣心疼极了,“没事阿瑶,没事的。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金光瑶深深埋进蓝曦臣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仿佛能多些面对这纷乱世事的勇气。

  这边蓝金二人相携相扶,那边秦家主也回了神。

  “金光善!”

  他面色通红、目眦欲裂,反手取出背后长刀,仰天长啸一声,便向着斗妍厅而去。

  蓝曦臣与金光瑶俱是一惊,二人对视一眼,脚下皆是顿了一顿才追赶过去。秦氏母女见了,也相互搀扶着赶了过去。

  秦苍业怒火中烧,脚下生风,蓝金二人一时间竟是追赶不上。

  待二人赶到斗妍厅,厅里已经乱作一团,各世家修士都退到一旁作壁上观。金子轩倒是试图上前拦住秦苍业,金子勋早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一旁聂明玦看不下去想要出手阻拦,却被他那向来怯懦的弟弟死死拉住。他回头看去,聂怀桑脸上带着少见的镇定神色,“这只怕是他二人的私人恩怨,我们不便插手。”

  一旁各家家主也纷纷附和,聂明玦见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犹豫不决。

  蓝曦臣见这情形心里发凉,片刻之前各家还在这里推杯换盏一味迎合,如今一个个却都唯恐避之不及。

  这里面有多少人真正关心金光善的安危?又有多少人盼着他出事好渔翁得利呢?

  此时已经来不及让他细想,金光善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里能敌得过常年练武的秦苍业。况且秦苍业如今已经红了眼,出手狠辣,步步杀招,眼看着金光善闪躲不及,立时便要毙于刀下。

  千钧一发之际,金子轩猛地撞开金光善自己却被秦苍业一刀砍在肩上。

  “秦宗主!冷静!有话好说!”

  秦苍业丝毫没听进这话,将刀一拔又去追金光善。

  金子轩肩上血流不止,站立不住倒在地上。金光瑶连忙上前为他止血,金子轩抬头问他,“他要干什么?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金光瑶抿了抿唇,在他耳边悄声告诉了他原委,金子轩一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

  这时秦氏母女也相互搀扶着来到斗妍厅,另一边接到消息,金夫人竟是御剑直接从后院过来,还带着忧心不已的江厌离。

  甫一落地,就见金光善不停地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后面秦苍业紧追不舍,又见金子轩重伤倒地,也顾不得金光善,直向着儿子过去。江厌离也跟着过去,手上包扎动作不断,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聂明玦终于按捺不住,抽刀架住秦苍业,“秦兄!冷静!何至于此啊!”

  金光善一见秦苍业被拦住转身便要向殿外去,秦苍业见此长刀一甩,直直插入金光善面前地面,一时间斗妍厅中鸦雀无声。

  “金光善!我为你鞍前马后二十多年,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

  金光善连忙赔笑脸,“苍业,这都是误会,这一定有误会,我们去内室坐下来慢慢聊,何至于动刀动枪啊!”

  “误会!你还敢说误会!好,那我告诉你……”

  眼见秦苍业要说出事情真相,秦夫人悲鸣一声扑上前去,“老爷!不能说!不能说啊!”

  秦苍业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儿,想说的话就这样哽在喉咙里,再说不出半个字。

  可事已至此,又怎么可能是他不想说就不说的。各家家主表面上说是为了解开误会,实则都迫不及待想要从这个兰陵金氏多年下属口中听到些秘辛,拿到金氏的把柄。

  蓝曦臣也曾想过若是有机会,不如把金光善所做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出来。

  但是现在看着秦家母女,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金光善有罪,可秦愫无辜。

  这桩婚事已然作罢,又何必毁掉一个女子的一辈子。来日方长,总有办法揭开金光善的真面目。

  他向前走了几步,朗声开口,“既然是乐陵秦氏与兰陵金氏的私人恩怨,那么我们这些局外人自然是该当回避的。金宗主,告辞。”

  金光善此时仍是没想起来他自己做过什么,但有这么个台阶他自然要下,有人开了头,其他世家便也会跟着离开。

  “多谢泽芜君体谅,今日之事让大家见笑了,等来日再设宴席,给各位赔罪。”

  听了这话,蓝曦臣拉着金光瑶便向外走,谁料其他修士却不依不饶,有几个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非要秦宗主今日把事情讲个明白。

  蓝曦臣刚走到厅门外,就听得厅内一阵惊呼,他二人连忙返回厅中,只见秦苍业抱着躺在血泊中的秦夫人,秦愫在旁边嚎啕大哭。

  蓝曦臣浑身发冷,金光瑶连忙握住他的手。

  一边的修士也被这场面惊住,连连摆手,“这与我们可没关系啊,我们就是问问,谁知道她怎么就突然往刀上撞啊!”

  “就是,就是。”

  “有话可以说,做什么非要寻死呢。”

  蓝曦臣听着这些话心中涌出一阵阵绝望,他本以为自己见过血洗不夜天和围剿乱葬岗,对仙门百家的恶意已经足够了解。

  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来恶是没有止境的,哪怕对自己并没有益处,依然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加诸在别人身上。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知道他心里为着世上人心的凉薄难过,却也无法宽慰他,只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希望能给他带来些温暖。

  那边秦夫人已经气绝,秦愫站起来抹干净眼泪,转头走向蓝金二人。

  她对着蓝曦臣与金光瑶行了个大礼,“泽芜君,敛芳尊,秦愫在此谢过二位今日回护之恩。”

  秦愫此时平静的可怕,蓝曦臣看着她,心里隐隐有种猜测。

  “秦姑娘,你……”

  “泽芜君不必拦我。”

  她抬起头面向在场的所有修士,声音虽然轻但是却异常坚定。

  “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人面兽心道貌岸然,污人妻子,丧尽天良。”

  “我秦愫,便是金光善的女儿,金子轩的妹妹!”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蓝曦臣闭了闭眼,再没法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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