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等人赴宴之事瞒不过洛阳那么多耳目。

  更不用说, 李清欢这次也丝毫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派发请柬之时便已经在洛阳里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了。

  然而,宋缺等人离开宴会后的表现却叫他们感到困惑。

  这些人每个出来的时候,都是精神恍惚,一副受了沉重打击的样子,这更叫人好奇在这栋宅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人的好奇也很快得到了满足。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栋宅邸里藏了多少宝贝,单单只是宋缺提起的那把龙雀刀和独孤峰认出的承影剑,就叫天下的刀客和剑客都忍不住心生羡慕嫉妒恨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能够弄来如此多的宝刀宝剑?”

  酒楼里,有人说起这事。

  便有人嗤笑着回答道:“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宝刀宝剑, 那人的宝刀宝剑未必就是真的, 说不定是哪里弄来的赝品呢。”

  他这话一出,便引来了其他人的反驳。

  “可笑, 你当参加宴席的都是些三流之辈吗?天刀宋缺和独孤峰可都是去参加了, 他们那么厉害的高手都没看出那些是赝品,你倒是看出来了?”

  “就是, 怕不是嫉妒人家吧, 也不打量打量自己身份, 配嫉妒人家吗?”

  说这话的那人脸上涨得通红。

  他自认也是洛阳城里的一个人物, 乃是个帮派的少当家。

  以往他这身份走到哪里, 不都是一堆人吹捧,因此也把他的信心膨胀得以为自己很了不得。

  也是因此, 他才在众人谈论李清欢的时候抹黑他。

  可他没想到, 这些人丝毫不给他面子。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嫉妒他了!他不过就是个暴发户罢了, 有什么了不起。”那人梗着脖子反驳道。

  他说出这句话后,整个客栈却是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那人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心里有些发憷,面上还做出一副逞强的样子:“怎么了?我又没有说错!”

  那些谈论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都朝外头走去,仿佛后头有狗在撵似的。

  那人怔了怔,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了,只能低声骂了一句孬种,而后就要坐下继续喝酒。

  可柜台后的掌柜却满脸冷汗地从后头走出来,他双手揉搓着,神色有些不安,“林少当家。”

  “掌柜?你瞧着身子有些虚啊。”林少当家上下打量掌柜一眼,调侃道。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更加难看了。

  “我们店要打烊了,您请回吧,今儿个算我请您的。”

  林少当家抬眼看了看外头高悬的太阳,嗤笑一声:“掌柜,你怕是老糊涂了吧,现在才几时,午时不到你急着关门做什么?”

  “林少当家,”那掌柜脸上笑容更加勉强,他脸上的褶子都因此皱成了一团,“您今天得罪的可是那宅邸的那位。”

  林少当家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嗤笑着说道:“你是说李清欢?”

  “唉,您不该在大庭广众说这些话,我们小店也不敢收您这尊大佛,请您走吧。”

  掌柜的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了,叹了口气说道。搁在往日,他可不敢跟这位视人命为草芥的少当家这样说话,可今日不同往日,若是不把这位赶走,倒霉的怕是他们。

  “走就走,老子才不稀罕在你这破店呆着。“林少当家掀桌,冷笑着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掌柜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像是送走瘟神似的。

  林少当家脸上都青了,要不是等会儿还有些事,他都想让这掌柜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滋味。

  他就不信李清欢真的会杀他!

  洛阳里现在把他传得跟邪神似的,他却偏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怕这个暴发户!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林少当家的确想对了。

  李清欢的确不会杀他。

  于他,林少当家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何况不过是一句话,李清欢被人骂的还少,岂会在乎这一句半句话。

  但是,李清欢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至少,对洛阳城里那些想讨好李清欢或者弥补之前犯过的错误的人来说,林少当家是份“礼物”。

  当天黄昏时分。

  林少当家回到家时,醉得两条腿都在发软。

  他迷瞪着眼睛,拍着门喊道:“开门啊,老子回来了!”

  大宅子静悄悄的,无人回答他。

  林少当家今儿个心情正不好,一个不高兴也不等人来开门了,直接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才刚踏出一步的时候,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的眼睛疯狂颤动,在他的视线里,是被捆绑起来的家人,以及一群拿着刀的江湖人士。

  “你就是林炎志?”

  打头的一个留着山羊须的男人问道。

  林炎志手上拿着的酒壶砰地一声落在地上,他颤抖着点了点头。

  “把他送去那宅邸。”

  山羊须冲着手下们扬了扬下巴,他脸上满是阴鸷的神色,“该怎么和那位先生说,你心里有数吧。”

  “小的晓得。”林炎志面如金纸,两股颤颤,任凭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洛阳帮会对他们家动手。

  “你最好是能够让那位先生原谅你。”

  山羊须顿了顿,手掌在桌上一拍,只见红柳木桌上顿时多出一个掌印出来。

  不消说,这个掌印要是落在人身上,那肯定要拿去半条命。

  “咕咚。”

  林炎志咽了咽口水,点头如捣蒜。

  他不敢去想他们家的下场会如何,现在满脑子就想着该怎么跟李清欢道歉。

  然而即便他的脑子却跟浆糊一般,任凭他怎么费劲去想,都始终无法想出解释的理由。

  反倒是李清欢在弄清了来人的来意后,面色复杂,哭笑不得。

  他正从枝头上剪下来一段红梅,闻言将红梅放入了梅瓶内,眼神看向幕僚,“这是你们洛阳帮的作风?”

  “当家说错了,是他们洛阳帮。”

  幕僚狗腿子地说道:“小的自打跟从当家之后,便是个光明磊落,光风霁月之人,绝不会想出这些恶毒的主意。”

  李清欢笑了下,随口对来禀报的下仆说道:“回去打发他们走吧,就说我并不在乎这些事,也请荣帮主不必费心。”

  “是。”那下仆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李清欢的确不在乎这些事,按他的脾气,也懒得去想荣凤祥的算计,但他也明白荣凤祥弄出这么一遭,纯粹是要借那林炎志一家数十条人命“逼迫”他原谅洛阳帮。

  荣凤祥这人果然如传闻一般,胆小阴险。

  林炎志等人很快被打发走了,至于后续如何,李清欢没有关注。

  横竖以荣凤祥那小子的胆子,被敲打了这么一遭,一时半会儿是不敢试探他的想法的。

  他现在正看着桌上的一卷圣旨,撑着下巴,任由乌黑的头发顺着遮盖住上头以朱砂写就的字。

  “圣旨?”

  卓东来挑眉。

  李清欢拿起圣旨来,转到了卓东来面前,“你且看看。”

  卓东来粗略瞧了一眼,而后唇角动了动,似嘲讽似带笑意。

  “看来杨广是听了不少传言了。”

  “他这显然是打算来找请君入瓮。”李清欢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说道:“早就听闻杨广贪恋财色,但没想到竟然能干出如此不要脸的事。不过,也是,能干得出让人四处掳掠男女和金银供他享受的,做出这种事,本不该觉得稀奇才是。”

  “你去吗?”

  卓东来问道。

  他脸上毫无担忧神色,他清楚得很,即便杨广身边有不少武林高手保护,李清欢去了之后,杨广怕也只有一个下场。

  他陪着李清欢走了半年多的地方,看得最清楚的一个点就是千万别作死得罪清欢。

  至今为止,他没见过惹恼清欢的人有哪个有好下场。

  “不去。”

  李清欢甩手说道。

  他是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人。

  现在他建造了这么个宅邸,天天都能躺着在家收割一波仇恨值,他干什么出门,现在天这么冷,多划不来。

  有这出门的功夫,他还不如在家烤鹿肉配梅酒。

  “那就拒绝了吧。”

  卓东来看向幕僚。

  幕僚立即懂了,这是要他写封回函拒绝的意思。

  “属下这就去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暗暗感慨,这“跳槽”果然跳对了,跟着荣凤祥他永无出头之日,哪里像现在,还能够写信去拒绝一国之君呢。

  他正要起身,突又想起一事,低头恭敬问道:“当家,那属下该以何理由婉拒呢?”

  李清欢歪头想了想,“就说今夜晚膳已经定下,乃是以烤鹿肉配梅酒,故而无法前去。”

  幕僚的嘴角跳了跳。

  是他嘴贱,不该多问。

  这理由一出,哪里还是婉拒?分明就是挑衅!

  心里念头飞快转着,幕僚丝毫神色不显,恭敬地道了声是,退了下去。

  当信函被天使送到隋炀帝手上的时候,彼时,隋炀帝正搂着妃嫔享乐,听见李清欢来不得后,眉头便是一皱,不耐烦地让天使把这信给念了出去。

  当烤肉配酒这理由出来后,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来,连刚才弹琴鼓瑟的宫女们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