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戒兰。」
他回过头,在茫茫人群之中找寻声音的来源,一张张都是陌生的脸孔。
「你不认得我了吗?」来人一张瘦白的脸,笑得有些畏缩。
「你是?」
「我是你国小同学啊!好久不见了啊……」
「喔!你好,真巧在这碰到你。」又是同学。路戒兰没有心思去回想这一张脸,他快速在脸上浮起公式化的笑,似乎对这样的偶然很惊喜。
「我在这栋大楼工作,你呢?」
他往后一指。「这栋,刚上任。」
男人挂着厚眼镜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这样啊!恭喜。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可以帮你介绍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喔!反正现在也中午了……」
「抱歉,我老板叫我跑一趟业务,没完成可是不能吃饭的,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你的名片,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男人一下子退缩了。「这样啊!这样也没办法了,真可惜。」他从包包的最底层掏出一张名片,看来是很久没使用过了。
「就这样吧!抱歉,客户还在等……」
男人紧张地摆摆手。「你别在意我,快去!快去!迟到就不好了。」
「再见。」
「嗯,再见!」
路戒兰等到转过街角才拿出那张名片。「霍深河?」
他再次皱起眉头,不仅脸没有见过,连名字都没有印象,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不过他才二十八岁就得老年痴呆症也太快了吧?
算了,算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再次见面不知道已经民国几年了。路戒兰走进酒吧,跟酒保打个招呼,随手点了一杯酒。
国小同学啊……要是能不见就别再见了。
「你才刚上任,竟然敢跷班?」
「什么跷班?说得多难听,这叫考察,懂不懂?酒保。」当初换工作时就是因为在这间酒吧附近他才会来,一边赚钱,一边享乐。
酒保注定要在酒吧工作,他的名字叫灸葆,所以他从小到大的绰号就是酒保。他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现在正安分地绑在后脑勺,漂亮的五官为店里招来很多生意。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灸葆摇摇头。
「小我七岁的人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现在的老头啊……」
「找碴是吧?」路戒兰白了他一眼。
「岂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灸葆挑挑眉,卷起袖子的手臂俐落地调好酒递给他。「哪,最新的。」
「又拿我当试验品,你老板对你要求也太高了吧?不过是打工的。」
「现在的人嘴很挑的,没新花样儿客人立刻就跑光了,而且你喳呼什么?免费的酒你还嫌!」
「天地良心,你上次调的酒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你是想让我酒精中毒吧?」
「你千杯不醉嘛!」
「那是你没看过我醉的模样。」
灸葆眼睛亮起来。「再来一杯吧!」
「你安什么好心?」
「上次跟小凄赌两千块,谁能拍到你醉的样子谁就赢了。」小凄是上另一班的酒保,每次路戒兰来都跟灸葆一样只会向他灌酒。
路戒兰失笑。「没看过你这么爱钱的,不过恐怕你是拿不到这两千了,上次我已经把名额用掉了。」
「你是说你惨兮兮的那次?看在老天的分上,你那次真的很倒楣,不过,你要买酒可以来这儿买啊!我还可以抽成呢!」
「没看过爱钱爱到打主意打到倒楣鬼身上的!」他瞪了他一眼。
「日子难过嘛!」
「不过说倒楣也算挺幸运。」
灸葆瞪大眼。「老兄,你别跟我说被戴绿帽、被炒鱿鱼、断掉一只手、房子不能住是非常幸运的事吧?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乐观的人。」
「我没说『非常』幸运,只是意外得到了一个小礼物。」他牵起嘴角,想到鞠水那副又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手痒。
「你应该照照镜子,爽成这样你恋爱啦!」灸葆没好气地用力擦干手上的杯子,在王老五面前这样对吗?
路戒兰瞬间垂下嘴角。「死小孩,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恋爱了?」
灸葆丢了一面镜子给他。「你看看你,眼角带笑、嘴巴抽搐、满面春风,欢喜中带着一丝不安,不安中带着一丝期待,又酸!又甜!又苦!又辣!简直可以去演琼瑶剧了。」
「我看你就是琼瑶,真有想像力,我平常不是这副样子吗?」
「拜托,你以为你以前会笑喔?那嘴巴像义肢似的意思意思动个几下,酷得跟打档车一样。」
「不要因为你们年轻人都爱搞一辆打档车来骑,就什么事都拿打档车来比喻。」
「我才不喜欢呢!他们都是想把妹啦!我才不屑咧!」
「啊……真可惜,我最近正想换一辆打档车呢!正想把它送人的说……」
「送我。」
「你不是不屑?」
他一脸悲痛。「大哥,我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啊!瞧!都要圣诞节了,难道我又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下载的烂片一边吃泡面?好想抱着一个女的卿卿我我喔!」难道是他没有恋爱的荷尔蒙?
「我才刚解除婚约,你在这儿哀什么?」
「你看起来很好嘛!」
是因为鞠水吧?他的悲伤情绪因为他而冲淡不少。「真正的男人是不会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呿!」
「不过……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路戒兰环看一圈盯着灸葆瞧的大批男人。「依我看……」
「怎样?你有什么建议?」
「我看你还是找一个有打档车的车主比较快。」
灸葆还反应不过来。「你是说抢别人的女朋友?这种事我做不来啦!」
路戒兰笑而不语,转头要他意识那一票男人。
「靠!你真恶心!」他一拳打在路戒兰的肩头。「我跟你说,我灸葆堂堂一个男子汉绝对会在圣诞节之前交到一个女朋友!你走着瞧吧!」
「是是是,我会走着瞧的。」看他是不是在圣诞节之前被一个有打档车的车主钓走,不过这句话路戒兰是不会蠢到说出口的。
「我看,这交往啊、恋爱啊、一见钟情啊都是缘分,该到的就是会到,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缘分」这两个字让他想到鞠水,他心头一跳,连忙挥去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什么『缘分』啊!你以为是在文具店卖的玻璃杯呢!只有那上面会写这两个字。」
「靠!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路戒兰摇摇头,一脸怜悯地看着他,看来这个小子还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正常男人是不会那么讲求浪漫跟缘分的,只有心纤细得跟奈米纤维一样的女人才会在意那些风花雪月和不切实际的缘分。
「好好好,缘分到了,你的屁股下就会骑着一辆打档车后面载着一个妹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呢?」他大大的眼睛瞪了过来。
「怎么会?缘分嘛!我能不相信缘分吗?」他似乎有点相信缘分了。
「怎么样?」
「办法是有,不过我的式神只能维持一天。」
「靠!你连式神都做得出来?我之前是不是对你太不敬了?」
「你现在才知道?」他冷冷地斜看他一眼。
「怎么做?他会不会痛?」
「这种技术性的问题你就别管了,痛是不至于,顶多有些不适应导致不舒服。如果是鞠水的意思我可以帮这个忙,不过这是你自作主张吧?」
「他会喜欢这个主意的,待在那个死人湖郡么久,他不烦我都替他烦了。」
「你问过他心底的意思了吗?」
他安静不语。
嵇模稜抬起陷在阴影里的脸。「他待在那里不是一天,也不是一个月,那么长久的岁月都是自己一个人。他的世界很小很单纯,没有人会伤害他,他所要应付的只有他自己。他已经跟现在的社会脱节了,人类并不是只有好的一面,突然让他暴露在充满人类的大街上,你觉得他的欣喜会大过恐惧吗?」
他顿了一下。「我没考虑到这些。」
「你应该多为他想想,把他当成一个生命,他虽然没有人类的血肉身躯,但是他会思考、会伤心、会快乐,他不是虚无飘渺的东西。」
「我知道!我没有把他当成没有思想的玩具!我只是想要他快乐……」他抬眼。
嵇模稜露出得逞的笑。「路戒兰,你意识到什么了吧?」
「你故意的?」
「我只是用了点方法,以前你是不会落入陷阱的,只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太无防备了,多像一个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你该不会是要说我喜欢上那臭小子吧?」他用了个十分保守的词:喜欢。
嵇模稜还来不及说话,路戒兰又开了口:「开玩笑!我不是同性恋!」
「问题不在你是不是同性恋,」他很冷静地提醒他。「那只是问题中的细微末节。」
「这还不是大问题?」
「问题是你是同性恋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他是鬼,你忘了?」
他心口一窒。「那又如何?这世上有多少人冥婚?」他没发现自己的语病。
「他是要投胎的,你要他永远在冰冷的水中陪你过一辈子吗?」
「等等,我没说要跟他过一辈子,我还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他。」
「人家也没说喜欢你。」
路戒兰脸色很难看。「停止这个话题。」
「你自己好好想想。」嵇模稜说完便出去了,留路戒兰一个人站在大厅里深受重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来整我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上当的!」
路戒兰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威胁,沉默地坐在池边盯着鞠水看。池子说大不大,也只有那一丁点儿地方可逃,如果这个男人安静下来不欺侮他的话,鞠水是很乐见其成的。可是他已经从白天看到晚上了,看得鞠水浑身发毛,无处可躲。骂他他像耳聋,装睡更惨,让他更明目张胆盯着他看,在这种精神折磨下,鞠水快要疯了。
「你到底要干嘛啦!」他烦闷地用力揉乱头发,死命跟路戒兰互瞪。
到底他喜欢这小子哪里?路戒兰很郁闷,看到肚子饿了也看不出所以然。看看他,像疯子一样披头散发,龇牙咧嘴不知道在骂什么。他喜欢这个小子?天啊!路戒兰突然头痛起来。
「喂!明天我们出去一天,再给我一天想清楚。」他下定决心。
「你干嘛妄下定论?我有说我要出去吗?」
「你不想出去?那就算了。」他站起身,不要再想了,头都要破了。
「我也没说我不出去啊!」
「你到底要怎样?」他一脸烦躁地转过身。
鞠水的气势被路戒兰的表情冲散,他缩回水里,小心地迎上路戒兰的眼睛。「你干嘛生气?」
「我没生气。」
脸臭成这样还说没有,不过鞠水是很识时务的,他漾起讨好的笑,「我想出去,谢谢你帮我。」
「笑成这样恶心死了,准备好明天模稜会帮你出水面,别再睡懒觉了。」
鞠水瞬间垂下嘴角,什么叫恶心死了?他是不想把气氛弄僵才先示好,真是好心给雷亲。
「好吧!就算被狗咬好了。」
「你一个人在那儿咕哝什么?」
「没有!我才没骂你呢!」他连忙摆手否认。
路戒兰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一会儿,对他漏洞百出的谎言竟然破天荒没有反击,最后像电影里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什么都不知道的黑道大哥一样走远了。
「我又不是间谍……」鞠水搓搓发毛的手臂,嘟哝一声。
「间谍?」
「吓!」鞠水吓得差点变成人。
梅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吓成这样?」
「你……你干嘛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
「我刚才在你们对话的时候已经游到美国了你都没发现?」
「真的吗?」他真的没发现才会吓成这副德行。
「你是说到美国还是没发现?」
「你别把我当笨蛋行不行?」他翻个白眼。
「你们要出去约会?」
他瞪大眼睛。「约会?你别开玩笑了!哎哟!真是笑死我了!跟那个男人约会?真是!哈哈!哈!」最后变成干笑。
「你应该去当演员的。」表情真丰富。
「什么意思?」跟他们在一起久了都开始怀疑人性了。
「你很有天分的意思。」
他还是有点怀疑。「谢谢。」
梅根咧开嘴。「不客气。」
「你……你有什么事吗?」他的手指在胸前比了一小圈。
「游泳。」他也跟着在胸前比了一大圈。
「游泳?」他们似乎很喜欢游泳。
「是。」
「就这样?」
「不,还有。」来研究人类复杂的情感与现实的隔阂。
「还有什么?」
梅根眯起深遂的眼眸,「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鞠水愣了一下,被他直率的拒绝弄得不知如何反应,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像撞到冰山的轮船一样缓缓沉没。
鞠水从水里冒出头来,一脸委屈。「我是繁花湖的水鬼,可不是浴缸里的水鬼啊!」
路戒兰一边刷牙一边冷眼瞄他。「要怪就怪你自己。」
「怎么又怪我了?」他才是受害人吧!
「谁叫那天的晚餐偏偏是奶油意大利面?谁叫模稜偏偏那天端进去让梅根吃?谁叫梅根偏偏游到一半?谁叫你偏偏又躺在那儿睡懒觉让人家踩?害得整个池子油腻腻地得整个换过水。话说回来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鞠水委屈地抱住曲起的小腿。「我的腿都被踩瘀青了,你还落井下石?」
他吐掉口中的牙膏沫,坐在浴缸边。「真是的,看看你,活像个木乃伊!把脚伸出来,我帮你换药。」
他伸出小腿放在路戒兰的大腿上。「难道梅先生讨厌我?为什么池子这么大,他偏偏就是要踩中我呢?」
他把黏在鞠水白皙修长小腿上的青丝拨掉,倾身拿过一边的敷料。「死人湖这么大,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当替死鬼呢?害得我现在都不能泡澡了。」
「你以为我喜欢你家的浴缸?我都快变成长方形了,那么小叫我怎么睡啊?」
「我还有更小的,再抱怨让你睡鱼缸。」他握紧鞠水可盈盈一握的脚掌。
鞠水连忙漾起笑,适时抽回包扎好的脚。「这里真是太舒适了!我正想住住看这种极简风浴室呢!」
路戒兰的脸一臭。「你再露出那种笑试试看。」
他的表情一愣,缓缓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困惑。「什么样的……笑?」
「讨好。」他略开玩笑道:「你生前是怎样的性子?这么软弱,搞得像童养媳似的。」
「你胡说些什么!」他双眼一瞪,本来想开骂,眼睛却像有火一样,红通通地教他用力捂住自己的眼睛。火红里他看见一把刀向他的眼睛最深处刺过来,刀势太快他无力阻止,只能任由它剐进眼里,疼痛铺天盖地而来,他死抠着自己的眼睛,双唇已经咬破。
「鞠水!醒醒!」
他在被打一巴掌之后疲惫地睁开眼,看见一脸焦急的男人。
「你怎么了?突然拿手指挖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扶住鞠水的颈项,吃惊地盯着鞠水脸上还在继续蔓延的淡紫色泪痕。
「你……也不用打这么重吧?」疼死了。
「不打你的眼睛就要废了!」他没好气道。
鞠水疲惫却平静地说:「不会的。」
他立即反应过来。「你常发作?」
「很久没有了。」
「为什么又发作了?」
他笑。「因为我又好奇了。」
「这跟你的举动又有何关系?」
「我刚死的时候,常常好奇我是谁,我记得某些片段,却忘记我大部分的人生,连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我一好奇折磨就来了,刚开始我真的痛到眼珠子都快被我自己挖出来了,所以我就学会不想了。」
湖里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偶尔有人来跳湖才有新闻,湖里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几年里发生过的事一天就可以带过。鞠水空旷的脑袋忍不住会想起以前,一想眼睛就火辣辣地痛。没人陪他说话,他就跟水草说话,说一些言不及义的流水帐。例如「今天湖水很清澈,终于可以看见五指」或是「今天屋顶上又多了五颗蚬,死了两只虾」,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两句,说到没话说了,他干脆睡觉。直到路戒兰闯入他的生活,他才又开启对外界的知觉,天晓得他再次跟人类说话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
路戒兰看着他虚弱的笑容,语气软了下来。「刚才你想想起什么?」
「我想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你连自己的容貌都忘记了?」
他捧起一束绿发,认真而忧虑地迎向路戒兰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头发竟变成这种颜色了,我的脸也是这种颜色吗?太可怕了,那岂不是变成了妖怪?」
鬼还会计较自己是不是妖怪?反正都是同一类的。他忍住笑,一脸严肃。「你说错了,你的脸是荧光粉红色的。」
「啊!」他惊叫出声,被这个认知打击到了。他预测他的脸最严重也不过是橄榄绿,没料想到这个可怕的颜色。
「而且你头顶上的头发并非如你所想都是绿的。」他皱起眉头。
他紧张地抓住头皮。「怎么了?」
「其中有几缕是白色的,别动!我看看!上面好像有写字。」
「写什么?」他迎上去赶紧让他看清楚。
「唔……它写『鞠——水——是——大——笨蛋』!」
他猛然抬头。「你骗我!」
「现在才知道?」
他哆嗦着说不出话,眼泪却积在眼眶瞪着路戒兰。
路戒兰一惊。「开个玩笑你也要哭!」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鞠水的眼睛就泄洪了。他哽着声说:「这不是玩笑。」
没有形体,没有记忆,鞠水很彷徨,他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待在这里的意义。刚要得到一点点存在意义的蛛丝马迹,就立刻被路戒兰打碎了。他失落地擦去泪水,别过脸不看路戒兰。
「你干嘛啊……真是的……」他无奈地扳过鞠水倔强的脸。
「我没哭。J他想反正在水里都混在一起,路戒兰也不会发现他哭了。
路戒兰捧起他的脸靠了过来。「其实……」
鞠水在他的禁锢下动弹不得。「什、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哭?」他突然又转移话题。
他只能愣愣地顺着他。「为什么?」
「你的眼泪是淡紫色的,很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紫色,不过仔细分辨还是看得出来。」他不让他反应又问:「你知道你的脸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颜色?」他只能像一只被牵着鼻子的牛一样跟着他的问题走。
「白得吓人。」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不过很美,像蛋白瓷,又滑又软。其实也可以形容成杏仁豆腐,不过近几年的杏仁豆腐都是化学调配的才会那么白,真正的杏仁豆腐是米白色的,而且我很喜欢吃杏仁豆腐。」
鞠水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不知是因为路戒兰的气息或是他反常温柔却挑逗的言语。
「我想如果剥开你的脸皮,你的头骨肯定可以拿去当教材。」他忽略鞠水又惊又惶恐的眼神。「颧骨很完美,牙齿也很整齐,下巴就是被流氓捏住的那种良家妇女的下巴。」
「耳朵透明小巧,耳垂很小,尖端有点向内弯,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的眼睛是把蜂蜜放进锅里煮开再急速冷却的颜色,有点慵懒、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很可爱。」他认真地抚过他的眼皮。
「鼻子看起来就是很倔强的样子,很笔直,肉不多,让人想摸摸看是不是温度比其他地方低。」
「嘴唇薄薄的,不过不是薄情的那种,像什么颜色呢?像白色花朵接近花芯泛粉色的地带,下唇中央有一条浅浅的凹线,这是你身上最性感的地方。」
鞠水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尤其是听到性感两个字。「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真的很性感。」路戒兰叹了一口气,像认了一样,霸道但是极温柔地吻上鞠水因为呆掉而微张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