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150章 李尔王13

  闻缇并不知道研究所丢失重要资料的事,他和钟长新找过孙思曜多次,也没听孙思曜提起过这件事。

  闻缇翻开工作笔记问道:“曾荣德为什么要把这些寄给钟老夫人?”

  楚行暮把盒子搁在闻缇腿上,拿出手机把那些东西逐一拍照,然后发给了夏辞。

  “现在全都说得通了,孙思曜和曾荣德当年都是药物研发组的主要负责人,把研究院拨给钟鸣楼的科研经费用于新药研发项目,而孙思曜为了不承担事故责任,伪造了钟鸣楼参与研发项目的证据,把这个项目挂在了研究所名下,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钟鸣楼已经得了精神病,只要制药公司和整个研发组通通咬定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是研究所的所长钟鸣楼,那大部分责任就都落在了钟鸣楼身上。”

  闻缇把目光从工作笔记移到楚行暮脸上,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新药研发项目从开始到上市一共用了两年多时间,孙思曜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的给钟鸣楼制造‘精神病’,其心可诛。”

  他曾经和林曼殊讨论过精神病鉴定证明和人为鉴定因素,99%的鉴定结果可以是正常的,但有那1%的人为因素,精神病永远不可能变成正常人。

  十六年前孙思曜费尽心思用两年的时间让所有人都相信钟鸣楼有精神病,于是钟鸣楼在那些人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只会胡言乱语、利用精神病推卸事故责任、无视患者死亡的罪犯。

  十六年后,曾荣德在饱受精神上的谴责下,不想到死都背着背信弃义的枷锁,决定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孙思曜如法炮制又用同样的方式把他当成精神病,以此为由逼得曾荣德不得不离开研究所。

  “他的工作笔记里写的很清楚,当年参与项目实验的所有成员,里面没有提到钟鸣楼半个字,这些资料全部都是从研究所里拿出来的,他已经掌握了给孙思曜定罪的铁证,但我不明白曾荣德为什么还要自杀。”闻缇把那些资料重新放进盒子里,盖上了盖子。

  “说明他们的威胁筹码增加了,孙所长这副生杀在握的样子还真是超出我的想象了。”

  闻缇偏头看着楚行暮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还有血丝:“你多久没休息好了?”

  “从你搬走以后,我半夜上完厕所想给你掖被子,发现少了一床被子才想起来你已经回家了。”

  楚行暮把闻缇腿上的盒子放在了脚底下,闻缇趁楚行暮不注意按着他的肩膀主动凑了过去把他推倒在座椅上,贪婪地吻了上去,却克制着内心的那点欲望。

  楚行暮搂着闻缇的腰问他:“你三两天一个电话都不打,难不成背着我在外面偷腥?”

  闻缇笑说:“怕妨碍楚队长的公务。”

  如果一通电话就能解相思急苦,那期待见面的心情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闻缇似是而非的话,楚行暮笑了几声,抱着闻缇不撒手,分开时楚行暮总算扳回一局。

  闻缇打开车门下车时楚行暮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就走。”

  闻缇正要关车门的时候楚行暮说了句“等等”,然后把曾荣德留下的那个盒子给了闻缇,“帮我保管一下,我晚上找你拿。”

  闻缇抱着盒子疑惑不已:“这么重要的证据怎么不直接带回队里?”

  “这个时间夏辞可能已经带着人往研究所去了,孙思曜推卸事故责任,威胁逼迫曾荣德自杀,污蔑迫害前任所长,又以研究所之名参与药物研发瞒报更改药品的实验数据,最后还能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做不到这么周全,我得赶紧过去。”

  闻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诧异地问:“你们这么快就要抓孙思曜了?”

  “已经慢了。”

  楚行暮看他的样子就像被扔在路边打不到车的学生,要不是闻缇自己开车过来,他还能送他回去,楚行暮转头朝他笑着说:“你家有多余的空床吗?我还想把楚大哈也带上。”

  “我们可以挤一挤。”

  “等晚上下班了,到家我再跟你解释。”

  闻缇朝他挥了挥手,看着楚行暮的车走远,闻缇才抱着盒子上了自己的车,心情很好的给詹妮弗打电话,让她提前订一些楚行暮爱吃的菜和日常用的洗漱用品送到他家。

  齐少承在研究所楼下蹲守了几天,孙思曜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研究所里少有可疑人员进出,他接到夏辞的抓捕通知,本打算继续在研究所楼下继续监视孙思曜的动向,楚行暮只让他每天带人过来监视,但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钟长新和闻缇已经找过孙思曜一次,后来楚行暮又以了解曾荣德在研究所里的既往过失为由和孙思曜见过,在楚行暮忙于搜集证据的同时,吴换山和夏辞也没有闲着。

  袁助理从孙思曜的办公室里出来,研究所的公关部门负责人匆匆跑上楼,和袁助理撞在了一起,对方急忙说道:“袁助理,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封举报信,说我们研究所威胁逼辞曾教授,迫使曾教授自杀!还说孙所长十六年前诬陷了老所长!”

  袁助理眉头一皱,两人转身进了孙思曜的办公室,除了十六年前的那起医疗事故,青市精神疾病研究所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任何负面新闻,这段时间他们极力应对高调找上门来的楚行暮,生怕被他察觉出任何不妥,加上研究所和刑侦队不是同一个级别的部门,孙思曜确实怠慢过公安局的人。

  钟长新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看着刚刚发出的举报信不过几分钟便有上千人的关注,秦菲菲端了一杯水坐在一旁问道:“博士,这封举报信会牵连到你吗?”

  钟长新站起来说:“就算被人查出来,无非就是在学术界难立足而已,只要能让孙思曜坐牢,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这么会算计。”闻向秦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在门外听到了钟长新和秦菲菲的对话。

  秦菲菲见闻向秦过来了,而且脸色很不好,立马识趣的出去了,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钟长新问道:“我也不知道。”

  闻向秦往沙发上一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直看着钟长新,从他得知钟长新为了给他爷爷报仇隐忍两年,他才发觉钟长新的深不可测,跟他交往他一点都不后悔,但他们之间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钟长新拉过椅子坐在闻向秦面前,摘掉眼镜之后闻向秦发现他的眼圈很红,钟长新问他:“青市有3152万人,1000多万户家庭,为什么容不下一个钟家呢?”

  “我爷爷被诬陷免职关进了精神病院,我奶奶在青市生活了一辈子连抚恤金都没有,如果我没有被人绑架转而威胁我的家人,我爸妈不会带我出国,我们一家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闻向秦一下子坐了起来,钟长新说:“我爷爷知道孙思曜的野心,为什么还要承认创新药的研发是他发起的?因为那些人拿他家人的安危威胁他,人为了权利和地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羡慕他陪闻缇长大,但是不可否认闻缇也替我照顾了我奶奶这么多年,我们两个早就扯平了,我一开始找上你是因为闻缇,我想知道他和我爷爷在南嘉的过去。”

  “这就是我回国的目的,我全部的秘密。”钟长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几乎是抱着坦白完任闻向秦摔门而去的态度说的。

  闻向秦却拉住他说:“我没有怀疑你接近我的目的,但这些事你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知道。”

  “可你跟我有关系!”

  闻向秦觉得钟长新和他一样自私,感情并非人生的附属品,他们也并非各自的私人物品,但他们都格外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只是方法不对才会产生矛盾,闻向秦希望钟长新做什么之前能找他商量一下,问问他的意见也好。

  “你也和闻缇一样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闻向秦拉着他坐回沙发。

  钟长新认真说道:“你太夸张了,我比他惜命。”

  闻向秦担心的是钟长新会不会被孙思曜的人报复,钟长新愿不愿意向他袒露一切反而不重要,只是他不知道被报复的对象并非钟长新。

  “楚行暮只是让你实名发一封举报信?”闻向秦看着手机上的爆炸性新闻惴惴不安。

  “他还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了我。”

  钟长新办公室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闻向秦就在一旁等他接完电话,打电话给钟长新的几乎都是他的同事和研究组里的几个教授讲师,询问他那封举报信的事,向他打听研究所那边的情况。

  有关科研方向的举报信实际上是给青市的所有科研机构敲了警钟,也向普通大众揭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行业“潜规则”,青市精神疾病研究所就是一个缩影,研究所高层负责人挪用科研经费、瞒报药品研发相关实验数据、不公平的人才选拔方式、研究所内部你死我活的职位之争,名誉、财富、地位所映射出来的短板,几乎是毁灭性的。

  楚行暮从郊区往市区走,随时和夏辞保持着联络,在钟长新的举报信发出的同一时间警方到达了研究所。

  齐少承还在研究所对面等楚行暮的指示,楚行暮把钟长新绘制出来的研究所内部地图发给了齐少承,他已经把所有临时通道标记出来,以防孙思曜和他的人逃跑便让齐少承带人守住那几个临时通道。

  钟长新给闻向秦倒了一杯茶,才将楚行暮的计划和盘托出。

  “楚队长怕我在背后给他们使绊子,一早就找到我让我配合他们的工作,原本我应该以顾问的身份帮他们查这个案子,但为了不让孙思曜有所怀疑,我假装不配合他们的工作,私底下和闻缇去找我爷爷以前的学生林震光了解当年的事,让他们误以为我和公安局根本不是一路的,我们去研究所的那天他就让我把研究所的内部地图绘制出来,为了找齐所有出口我假装迷路在里面走了很久。”

  夏辞戴着耳麦听着楚行暮说要抓捕的人的位置,他转头打了个手势,率先带人去了四楼,郎朗和赵忱分别带人守住了一楼和二楼的所有出口,不明所以的研究人员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堆警察显得很是慌张,有上前向郎朗询问发生了什么的,也有对周围环境不为所动依旧埋头做报告的,唯独没有对警察的到来产生任何恐惧。

  郎朗心想曾荣德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她没有白翻,几次去找曾樊询问曾荣德生前到底有没有独自出过门,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她又询问了曾荣德的两个学生助手,一开始他们都说曾荣德没有委托他们寄取过任何信件和资料,后来郎朗把他们两人各自所在小区的监控调出来,其中一人才承认他帮曾荣德寄过一个包裹,因为曾荣德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随后郎朗便通知了楚行暮,楚行暮才想到去钟家老宅找钟老夫人。

  “我给了楚行暮一份资料,我花了两年时间,寻找当年参与创新药研发项目的成员,把孙思曜和研究所里其他对我爷爷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的底细全部摸清楚了,研究所里的派系和孙思曜团队所参与过的违法实验项目都在里面,还有他们挪用当年我爷爷想尽办法争取下来的科研资金,那笔钱从头到尾都没有到过我爷爷手里。”

  闻向秦听钟长新说这些的同时也在重新审视他,或许闻向秦忘了,钟长新是个犯罪心理学家,他能看得出闻向秦内心的想法,却没有应对的方法。

  夏辞带人跑上四楼,将孙思曜的办公室团团围住,楚行暮在耳麦里说:“孙思曜如果拒不配合,可以打晕他直接抬走。”

  夏辞小声说道:“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万一他老年综合征病发死在我手里,你替我坐牢?”

  中途楚行暮又接了个电话,是乔医生打过来的,说他已经找到当年给钟鸣楼送药的护士了,楚行暮一直怀疑钟鸣楼服用的药物也是当年研发失败的创新药,又委托乔医生仔细询问一下医院里曾经和钟鸣楼接触过密的人。

  钟长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早就知道南嘉精神病院里的那位乔医生是我爷爷成立的那个研究组里唯一的成员,楚队长故意两次出入南嘉去找乔医生,问他我爷爷当年的情况,后来楚队长私下里让刑侦队的人一一调查乔医生提供的证据的真实性,乔医生和曾荣德儿子的口供一模一样,他们确定了孙思曜才是研发组的负责人,我爷爷是被他诬陷的。”

  听不到楚行暮那边的指示,楼下的人手已经部署完毕了,夏辞在门外试着扭动门把手,随后大门打开,他们冲进去才发现办公室早就人去楼空,夏辞说道:“人还在楼里,马上搜!”

  说完便对着耳麦骂道:“你他妈到哪儿了?不是说人跑不了吗?办公室里是空的!”

  楚行暮说道:“还不是你组织出警太慢,这么多年连这点儿默契都没有,后方增援准备留着明年用?”

  钟长新重新打开电脑查看因为举报信引发的各界控诉,抬起头跟闻向秦说:“楚队长一个人冲在最前面,高调的调查那些人,我和闻缇负责扰乱研究所那边的视线,他们举棋不定不知应该先应付谁,吴局长和夏副队长也没闲着,利用从药监局调出来的新药备案资料,查到了孙思曜和制药公司的来往,虽然那几家制药公司倒闭了,可药品上市许可还在原氏集团那里。”

  夏辞通知了郎朗和赵忱,把研究所的各个楼层搜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孙思曜和他助理的踪迹,就在夏辞以为孙思曜已经跑了的时候,齐少承押着两个人从研究所的地下通道里上来了。

  “还是头儿有先见之明,让我提前在那边儿候着,不然这位孙所长今天要是真跑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齐少承拍了拍身上的土,呛的郎朗连忙往后退。

  孙思曜倒是很有文人骨气,被抓了也还站的直直的,夏辞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道:“带走!”

  郎朗看齐少承一身狼狈,问他:“你怎么浑身都是土?”

  齐少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折叠刀扔在地上,“他们带了刀,黑灯瞎火的我也不敢随便开枪,地下通道是通往车库的,我已经让人去车库守着了。”

  夏辞晃了晃耳麦,半天没听到楚行暮说话,叫了他一声:“老楚?人抓到了,你直接回队里。”

  楚行暮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怎么回事,断断续续的说了个“好”,夏辞着急回队里也没关耳麦,就在他们刚走出研究所大门的时候,夏辞的耳麦里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他听到了重物碰撞的声音,夏辞的脑子嗡的一下,喊道:“楚行暮?”

  郎朗察觉到不对,急忙往夏辞身边走,齐少承本来还在拍衣服上的土,见他们两个愣在原地,脸色惨白,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问道:“怎么了?”

  “楚队出车祸了!你们先把他们押回去,我去找他!”夏辞说完拔腿就往车上跑。

  闻缇路过画室正好去找詹妮弗,画室也到了开课的时间,詹妮弗说已经有好几位家长带着孩子去过画室了,只是闻缇一直在公司没时间去画室和家长面谈。

  闻缇走到画室门口,发现画室的门大开着,他往里看了一眼,詹妮弗戴着报纸帽拿着抹布突然从门后面冒了出来,“老板,你都快一个月没来过画室了。”

  薛柠还在里面拖地,闻缇见她们辛苦,就站在门外说话免得又踩脏刚拖过的地板。

  詹妮弗擦着大门问道:“老板你让我订楚队长爱吃的菜,可你没跟我说他喜欢吃什么啊?”

  闻缇想了想在手机便签里列了个单子,给詹妮弗看了一眼,“这周末我有时间,和家长们面谈的时间就定在周末上午吧。”

  “好。”詹妮弗继续擦大门。

  闻缇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席睿打过来的,詹妮弗只看到闻缇在她面前接了个电话,一回头发现闻缇已经不见了。

  闻缇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急救室门外站着夏辞和来回踱步的楚眠知,席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望着手术室的门,闻缇站在过道口迈不动步子,楚行暮两个小时前还跟他在一起,还说晚上要去他家留宿,他开车一向谨慎,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

  席睿捂着脸坐在椅子上,闻缇慢慢走了过去,“伯父,伯母。”

  楚眠知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向闻缇,和席睿比起来楚眠知冷静了许多,闻缇哑声问道:“怎么样了?”

  席睿红着眼睛说道:“医生还没有出来。”

  夏辞见闻缇已经过来了,于是走到他面前:“席阿姨状态不太好,我得先回队里一趟,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闻缇点了点头:“他是在哪儿出的事故?”

  “湘桦路。”

  “那不是去研究所的近路吗?”

  “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抬上救护车了,挡风玻璃全碎了,车里的东西有翻动过的痕迹,我让赵忱去调路口的监控录像了。”

  闻缇突然想到楚行暮临走时让他保管的那些资料,难道他早就认为自己会出事所以才把资料给他保管?

  如果闻缇知道这个案子会给楚行暮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在楚行暮逼问他的时候他就该咬紧牙关什么都不告诉他,在他执意要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极力阻止他。

  闻缇很少有后悔做的事,仅有的几次都和楚行暮有关,每次都是在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