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黑子说马烟花儿>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珠城大学文学院的迎新晚会一向来的晚,九月份儿开学,迎新节目得拖到十二月份。今年更是给拖到了连雪都下了好几场才举行。

  按照传统,每年迎新都得给老师们预留一个节目,头几年都是规整的大朗诵,选几个模样好、嗓子亮的老师上去合念首现代诗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从前年开始——始于文院最受欢迎的秦老师,上去唱了首流行歌,被惊为天人,打从这时候开始,学生们就不买朗诵的账了。

  去年是魏老师挑了唱歌的大梁。

  今年,苏慎由于替李教授代课而进入了这些本科生的视野,成了新晋瑰宝,和秦老师魏老师一起,在文院的一众秃头老教授里熠熠闪光。经过学生们的一致决定,拼了老命才邀请到了这三位老师来晚会上合演节目。

  经商议,三位瑰宝否了小品相声脱口秀等一系列提议,最终还是图省事儿,决定来个流行歌曲串烧。

  苏慎对此提不起兴致,推脱了,用的理由是“还是个学生”,被他恩师李教授给驳回了。驳回的时候还隐约暗示了一下,什么留校任教的流程也不难办他能帮着走动之类的。

  既然李教授都发话了,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选的几首歌都是他不会的,只能现学,家里的小低音炮这几天成天响着,闲着没事儿就跟着哼哼几句,没几天,就连宋海林都学会了。

  秦明轩那案子出来之后,宋海林一直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迎新晚会这天,苏慎也没通知他。

  苏慎因为自己走路不方便,习惯性干什么都提早,所以他到后台的时候,还没怎么有人,那里就只有寥寥几个学生会的后勤人员,见了他都叫老师。

  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着罗明明。

  罗明明化了浓妆,换了一身主持人的衣服,正在后台的门拐角打电话,电话里说着什么“不方便”,“准备参加活动”,到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报了礼堂的位置,说是要主持晚会,可以来这里找她。

  打完电话一转头,她正好看见苏慎,有些局促地喊了句“老师好。”

  苏慎冲她笑,问:“马上就要考研了吧,还有空来主持节目啊?”

  罗明明不大自然地笑了一下,说:“原先的女主持来不了,临时替上的。”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留,只能另外起了个头,问:“苏老师,您也在天元小区住吗?我前几天我晚上好像在那儿碰见您来着。”

  苏慎愣了一下,把她这话在脑子里整段儿过了一遍,才说:“朋友住那儿。你现在不住宿舍了?”

  “住宿舍,我男朋友的房子在那儿。”罗明明说,“也不算了,现在是前任。”

  苏慎象征性地安慰了她一下,说了些类似什么调整心情别让感情的事儿影响了考试发挥之类的套话,说的过程中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被罗明明给碰见了。

  幸好罗明明显然也不怎么专心,两个人都敷衍着搭话,直到人渐渐多了起来,那边有人叫了几声明明姐,两个人才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罗明明被男主持人叫过去对词儿之后,后台有两个学生会的小后勤才在一边开始偷偷议论换主持人的事儿。

  苏慎听了几句,这才知道,那来不了的女主持,就是被害的周倩。

  老师们的节目给排到了后边,大概是为了吊足同学们的胃口。

  秦老师在后台一遍遍地说着舞台上的站位,苏慎和魏老师就无奈地在一边听。

  排在他们前边的节目是一个乐器表演,穿着汉服的女生们轮番上阵,什么扬琴、古筝、琵琶、二胡,明显这类节目在女生云集的文学院里不怎么受欢迎,底下的同学们都蔫儿啦吧唧的,直到主持人报了“歌曲串烧”的幕,下边才又活起来了似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起始那首流行音乐的调子比较激扬,满场氛围都跟着热热闹闹的,苏慎到了舞台中间,看着底下坐成一排排的新生们,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儿。

  虽然这会儿被欢呼声围得密不透风,但是音乐结束之后还得是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似的。

  因为宋海林出现,塑造出了暂时的安稳,让他沉溺了,甚至有些自大膨胀。就连朐施然不咸不淡的提醒他都能给昂着脑袋怼回去。但其实,他的底气是假象给的,本来就是泡沫化的东西,沉淀一下就什么都不剩了。

  说实话,李教授暗示起留校任教的时候,他动心了。

  动心的那一刻,他知道不应该,但是遏制不住。

  他其实是没有未来的,从一开始他决定和朐施然合作就有了准备,像他这样的人,在和他始终格格不入的社会,只能是暂时停留,等他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接下来,就只能把自己交给现行的社会规则了。他不属于自己。

  可是现在的他,竟然开始憧憬以后能救这么安定着过下去。

  一切的源头,都是宋海林。

  他走神了,在舞台上。

  幸好一开始是合唱,没到他独唱的那部分。

  音乐进行到他的独唱部分的时候,他及时回了神,唱着绵软的调子,用着别人写好的满怀心事的词。

  苏慎的声音很好听,宋海林一直知道。从小时候开始,最先吸引住他的,就是那把清凌凌的声音。

  这会儿在台上,声音透过音响传输出来,又多了层味道。

  宋海林站在礼堂最后一排的门口,倚着墙,朝台上微笑。

  苏慎在唱到第二句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眼里闪过了一瞬间的惊喜,然后忍不住了原来为了配合歌词摆出了忧郁神色,经历了那么两秒钟的憋笑,随后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

  这个笑啊,怎么形容呢?

  看现场反应,就是学生们的尖叫差点掀了屋顶。

  看宋海林的心理活动,那大概就是,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一把划拉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揽着到他面前才一下子全邀功似的献给他。

  之后的歌词,苏慎都是笑着唱完的。

  笑着唱,不开灯的房间没了你。

  因为幸好,我的房间开着灯,你也在。

  苏慎在高高的台子上,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高中毕业典礼。

  在他往后很多次梦里的臆想中,宋海林都淹在茫茫的人群里,却总是让他一眼能捕捉到,然后他在台上望着他,笑,宋海林站在原地,笑,心里翻卷着大喊:“你们都盯着他看,可他只看我一个呢。”

  一曲结束的时候,学生们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挥舞着嗷嗷直喊,气氛被推到了顶儿。

  宋海林也跟着欢呼的学生们傻不拉几地把手掌罩在嘴边上大喊“苏慎你真帅!苏慎我爱你!”

  像是一个还没高中毕业的傻小子。

  把一边跟着的薛之沐惊掉了下巴。

  宋海林喊完之后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恢复了正常,一脸严肃地说:“应该快结束了,去后台找罗明明吧。”

  薛之沐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宋海林拐进后台的时候,和那天在餐厅遇见的叫Josh的小光头擦肩而过,他短短的头发茬长长了不少,现在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小圆寸。他看见宋海林之后也没把眼睛落在他身上,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倚在墙上玩手机。

  那个和苏慎一起在台上唱歌的魏老师急急地出来,倒是和宋海林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到了小圆寸跟前,小圆寸这才把手机放下,好像说了句什么“警察,这么多年都条件反射了,一见就脚软,快我动不了了,扶着点儿我。”

  魏老师溜得快,可怜了苏慎被秦老师堵在后台,逮着商量明年迎新晚会排一个舞台剧、音乐剧、小品的构想。

  打定了主意明年不在跟着掺和迎新晚会的苏博士一脸假笑。

  看见宋海林带着薛之沐进了后台之后,他抽空从假笑里分出了个无奈的笑,冲着宋海林。

  没一会儿,他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宋海林。

  “来办点事儿,原地等我一块儿回去。”

  苏慎回了一个“行。”

  罗明明刚从上边说完最后的谢幕词,刚回后台,还没整理好心情,就看见了警察,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不知所措来形容。

  她跟着两个人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薛之沐上来就说:“秦明轩死了。”

  罗明明本来准备好的“我和他分手了”“我和他早没关系了”都被堵了回去,脸上又惊又怕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哆哆嗦嗦地瞪着眼睛,突然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个妈,报应。”

  薛之沐大概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戳穿,继续问:“三天前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罗明明刚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问:“他是那天晚上死的?不是我!”

  “是不是你,现在没法儿下结论,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宋海林说,“你在哪儿?”

  “天元小区。”罗明明说,“那天晚上我去找了他,找他分手,我没有杀他。”

  “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宋海林紧逼着问。

  “性格不合。”这几乎是所有无理由分手的标准答案。

  “或许我应该换个问法,”宋海林抿着嘴,“你认不认识尹梅?”

  薛之沐和罗明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明明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咬牙,说:“不认识。”

  “哦——”宋海林又用上了他管用的瓦解对手心理防线的那招,拖长了音调,好像洞明世事似的,“尹梅是秦明轩的母亲,是害死周倩的凶手。”

  他直接说出了尹梅的身份。

  “看起来和你关系很密切,我以为你知道。”宋海林一派闲适的姿态看着罗明明。

  罗明明还穿着主持人的礼服,露肩,出了充斥着暖气的后台,这会儿有些冷。

  薛之沐非常细心地给她递了件外套,但就这么个动作,她却像是受了惊似的,浑身都抖了一下。

  “我和秦明轩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所以不认识。”她继续故作镇定。

  宋海林突然转了话头,“原本今天的主持人应该是周倩吧?她好像是从大一就开始主持晚会,三年了吧?今年按理说是第四年,可惜了,本来是可以来个四年满贯的。”

  罗明明没说话,嘴唇先是小幅度地哆嗦几下,再后转变成了大幅度。

  “周倩的案子,按说你们文院的学生都挺关注吧?案情有结果之后网上也出了不少帖子,你不知道凶手叫什么?”宋海林语速略快地步步紧逼。

  罗明明没说话。

  “你是因为尹梅才和秦明轩分手。”宋海林用的是肯定句。

  罗明明忍无可忍,捂着脸出声哭了起来。

  那天尹梅不是无缘无故去了三井胡同。

  尹梅年轻的时候因为丈夫出轨,又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心理状况并不怎么好,不过一直是潜在性的,没表现出来,直到知道儿子有了女朋友之后才突然爆发,她一直不为人知的对儿子的畸形独占心理才第一回 见到了天日。

  秦明轩那张精神状况的诊断证明倒还真不是假的,之所以薛之沐之前没查出来,就是因为原先那些年检查的时候,潜在的问题没有浮出水面。

  知道这件事儿之后,她似乎是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罗明明身上,就像是把她丈夫当年的出轨行为都怪罪给了小三是一样的心态。

  然后她就用秦明轩的手机约了罗明明出来,三井胡同。

  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在她看来勾引了儿子的女人。

  因为她在电话里语气不善,罗明明这才给周倩打了电话,央求闺蜜陪她过去。正巧,周倩正好在三井胡同附近,准备赴她那个已婚男友的约,却等来了那个人的妻子。

  那人的妻子嘴里骂着周倩小三不要脸的这一幕正看在路过的尹梅眼里。

  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过来的尹梅,被小三儿俩字儿刺激地有些神志不清,又见那正室因为旁边跟着个小孩子没怎么教训她,像极了好几年前懦弱的自己,她这才怀着替天行道的正义心理揪着周倩拖进了三井胡同。

  跟疯子没办法讲道理,没办法讲逻辑。

  那个时候,罗明明实际上就在附近,坐在出租车上,看到了周倩被发了疯的尹梅揪着头发进了三井胡同。

  她甚至没敢下车。

  过了很久都不见周倩出来,她才哆哆嗦嗦地打了一个电话,接起来之后就是周倩的惨叫。

  实际上她没听见秦明轩的电话铃声,她是亲眼看到了,在不久之后,秦明轩赶到了三井胡同。

  再之后,她落荒而逃。也没敢再联系周倩,怕周倩挨了打之后会怪她。

  没想到,等来的,是周倩的死讯。

  “一开始谈恋爱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男朋友长得帅还有钱,可是后来,见到尹梅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多么恶心,他这是把我当成他妈妈了。”罗明明哭得断断续续,说话都说不大清楚。

  “我真没想到倩倩会死,我也是真的怕。都赖我当时没敢报警。”

  “我怕这种事儿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

  “我真没杀秦明轩,那天我就是跟他说分手的,吵了一架,我就走了,真的。”

  罗明明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蹦到这件事儿上,一会儿蹦到那件事儿上。

  薛之沐一点没掩饰对罗明明的厌恶。

  为了自己那点儿破名声见死不救,放任闺蜜被一个疯子打死,可别侮辱闺蜜这俩字儿了。

  可偏偏,法律对她这样的行为并没有约束力。

  跟着宋海林往外走的时候,跺得木制地板砰砰响。

  “注意到了吗,罗明明是个左撇子。”宋海林对薛之沐说。

  薛之沐显然没有注意到。

  罗明明,应该不是凶手。

  按照刀口的方向,面对面刺下去的话,应该不是用左手。

  而且罗明明对秦明轩做不到力量上的压制,嫌疑不大。甚至都没有吴常嫌疑大。

  “小女孩的失踪很可能和秦明轩有关。”宋海林自己分析了一通,倒是一直头脑冷静,还能跟薛之沐分析,“同理,秦明轩的死,和小女孩的失踪也可能脱不开关系。”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薛之沐问。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宋海林边想事情边说。

  时间也不早了,宋海林和薛之沐原地解散,薛之沐回家,他去了后台找苏慎。

  后台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喋喋不休的秦老师也走了,只剩下苏慎坐在一面镜子跟前低头玩着手机上的一个数字游戏。

  宋海林突然出现,从后边圈住了他的脖子。

  苏慎手滑了一下,走错了一步,累计的数字归了零。

  他无奈地转了头,兴师问罪,“诶,游戏输了。”

  宋海林还搂着他,在他后脖颈儿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也学着兴师问罪问回去,“今天你表演节目怎么没通知我?”

  “你不是忙么,唱个歌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宋海林调子委委屈屈。

  “我这段时间不成天在家唱么。”

  “那不一样,这是在台上呢。”宋海林说。

  苏慎笑了笑,说:“我也爱你。”

  宋海林愣了愣。

  “我听见了,你在底下欢呼。”苏慎仰着头和他对视,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掌罩在嘴边上,“苏慎你真帅,苏慎我爱你。”

  宋海林有些脸红,捂住了他的嘴。

  苏慎伸出舌尖,在他手掌心轻轻舔了一口。

  “哥。”宋海林认真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嗯?”

  “我没洗手。”他说。

  苏慎以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睡着的。

  这种状况从和宋海林住到一起之后有所缓解,主要还是靠着宋海林控制着他吃药的频率,逐渐吃药没有那么频繁了。

  不过偶尔还是睡不着,特别是心事多的时候。

  迎新晚会结束之后,两个人趁着月色正好气氛正好天气正好什么都正好,关键是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地,滚上了床。

  宋海林本来就奔波了一整天,晚上又接连着折腾,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着,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却在半夜突然惊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看见苏慎盘腿坐在地上,在抽屉里乱翻着什么。

  他半撑起来,问:“哥,你干嘛呢?”

  苏慎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子,“睡不着觉。”

  宋海林看了看他手里的小药瓶,起来给他热了杯牛奶,端到了卧室。

  苏慎反扣了一下瓶子,手心儿里出现了两片白色的药片儿,他接过牛奶,把药片冲了下去。然后把装药的小塑料瓶给放到了桌子上,没了恪愣恪愣的响声,瓶子空了。

  宋海林看着药瓶,觉得有些奇怪。

  苏慎吃安眠药的频率一直被他控制着,药片的数量他心里也都有数,如果他没记错,应该还剩两片才对,为什么现在药瓶空了?

  难不成是他偷吃来着?

  最近苏慎的睡眠质量挺好,应该不会。

  接下来睡不着觉的变成了宋海林。

  直到天快亮起来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苏慎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他带着一身的起床气边接着电话边往外走,苏慎正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挪着轮椅往外走,单手控制不好方向,不小心被桌角边的地毯上挡了一下,他用了用劲儿,从高出来一小块儿的地毯上压了过去,稳稳地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宋海林看着地毯角上的压痕,发了愣。

  电话里的人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应,“行了知道了,马上过去。”

  “有急事儿?”苏慎问。

  他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

  苏慎没再说什么,等他进了卫生间洗脸之后,用塑料袋装了几个包子,在他急天忙慌拿着外套喊着“不吃饭了”出门的时候,递给了他。

  宋海林接过包子,换鞋的动作一滞。

  突然转身抱了他满怀。

  “哥,我爱你。”

  苏慎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也是。”

  宋海林心不在焉地开车,车里弥漫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味儿。

  除了包子,塑料袋里还躺着一盒热好的牛奶。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家地毯上的那个压痕,还有秦明轩家地毯上的压痕,绕成一团,挥之不去。满脑子乱线,搅和地他烦躁不安,差点在拐角闯了红灯。

  他一个急刹车。

  装在塑料袋儿里的包子和牛奶都掉到了座位底下。

  他趁着红灯弯腰捡起来。

  看着那袋子奶愣起了神。

  仔细想来,苏慎那天晚上特意把他叫醒喝奶,好像是有些刻意。那之前那之后,都没见苏慎再干过这种蠢事儿。不寻常。

  还有那莫名奇妙少了两个的药片儿。

  还有莫名其妙的压痕。

  这些看似都不会引人注意的一些小事情,都集合起来的时候,隐藏着的猜测指向往往让人不敢相信。

  宋海林办案的时候一向以敢猜敢推理著称。往往总能从一些容易被忽视的小细节,或者看似没有联系的事件入手,顺藤摸出真相。

  这是他头一次不敢去猜测。

  因为害怕。

  这么一想,那天晚上,正是秦明轩遇害的时间。

  红灯结束之后,他轰出了油门。

  急切地往案发现场赶,想再去确认一遍那个压痕。

  他的电话在半路响了起来。

  他没减速,直接摁下了免提。

  透过重重信号塔,手机里传出了一个烟雾状哑着的女声,“你好啊,宋,海林。”

  作者有话要说:

  我马粗长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