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黑子说马烟花儿>第46章 猝不及防的第四十六章

  高三的学生考完试,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扔书活动,低年级的都基本都去看了热闹,攒了三年的雪片儿似的试卷从二楼三楼抛了一地,一摞摞按顺序码好的卷子在半空变薄散成几摞,在地上铺成更薄的一地。那些比枕头还厚的词典五三真题练习册,也都带着风似的砸在地面上,萧廖地被撞得腰疼,第一下的疼还没缓过劲儿来,紧接着掉下来的厚纸再次撞上,二次伤害。

  这么薄这么小小的脆弱的纸竟然有这么么大的力量,砸得满学校到处哀鸣尖叫欢呼笑闹,这么薄薄的纸啊,能决定这些奋斗的三年的人的前程。拿着一张脆脆的纸进去,把自己的成果写在一张薄薄的纸上,最终结果会随着一张印满花花绿绿的背景的纸从大江南北寄到手里,然后再捏着蓝色的小小的纸坐上车,远离脚下踏实的泥地。

  明明是这么脆弱的一张纸。

  大家扭头四处看,诶你好,诶你好,你好你好你也好,你是三年前来的?你是两年前来的?你是刚来没几天的?刚来就跟着我们下来了,真倒霉。

  互相看看,都是在桌洞里书包里架子上桌腿边箱子里的情谊,过去的某一天,我们曾经紧挨着叠在一块儿,然后你突然被抽走,那个叫笔的家伙在上边沙沙地写了些字儿,有时候会被撕一页折个角儿,然后再放回来,继续你和我、我和你叠在一起。当然也有时候,就乱了顺序,再也见不着面。

  诶?那边不是那个叫笔的家伙吗?它也下来了?

  你好啊。

  你好。

  苏慎坐在门口的栏杆旁边看着飞扬而下写满密密麻麻各色字体的卷子,心想,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哪能舍得扔下去呢?

  明年,他大概不会扔吧。得留着。

  上届高三学生考完试了,那他们就是准高三生了。现在课程进度已经快赶完了,暑假之前就要开始一轮复习,仔细算下来,离他们扔书的日子也不算远了。

  一楼的学生也都上赶着蹬蹬蹬跑到楼上,就想体验一把子扔书的快乐,整个走廊里都炸了似的,低年级的学生也跟着起哄。压抑过后的狂欢。

  不闹到精疲力竭不罢休。

  当然,还有一种罢休方式。

  就是,大倪老师的怒吼。

  他指着几个低年级的熟脸,把手指头尖儿都抵到了他们的鼻子上,唾沫星子满天飞,“你们也跟着能毕业了si吧,在这儿熬够了si吧,觉得自己立马上高考考场就能完好无损考个状元回来了si吧!si不si啊si不si!跟你说,你们这样儿的,现在进了高考考场连骨头汤儿都剩不下,还好意思跟在这儿乌拉呼哟呜你们!”

  “还有你们高三的!考完试嘚瑟了?成绩出来了?一个个的没死数,一会儿也甭参加毕业典礼了,一个个给我下去捡垃圾去!去去去!都打扫卫生,来来来,现在开始,我宣布,你们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第一项,捡垃圾!”

  “我宣布,清乡一中2010级学生毕业典礼现在正式开始!”

  苏慎在最高的那个台子上面,前边坐着一溜儿校领导,脚底下铺着红色的绒布毯,由于反复利用,中间已经被踩秃了,显得黑乌乌的。

  轮椅压在绒布毯上,陷下去一道儿凹痕,软软的。

  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把话筒架上的话筒够下来,拿在手里,扫了扫台下,开始讲话。

  宋海林站在底下,和全校师生排排站,他惦着脚往前看,队排的太过整齐,倒是让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们在一中度过了充实而又快乐的三年……”苏慎语调不急不缓地说。

  宋海林突然错开了一步,在方队的缝儿里直吼吼看着前边,苏慎离他不过几步的距离,要是用跑的,那更近。

  苏慎讲话的间隙,冲着他笑了一下。宋海林也知道,就是在冲他笑,他忍不住扬着下巴看了看周围,随后低下头,抿着嘴笑出了声。这一刻,其他人都成了灰色的,唯独他裹挟着色彩立了出来,全因为,台上的那个人看着的是他。

  看啊,台上那个人是我的。

  你们都盯着他看,可他只看我一个呢。

  宋海林想喊出来。

  苏慎像是感觉到了似的,冲他笑得更欢了。他也想冲下台去,冲到那个想喊出来的宋海林面前,他不能用跑的,但是他会把轮子转得飞快,越快越好。

  他眨了眨眼睛。

  但是就是这眨眼的一瞬间,那个偷偷从整齐的方队里错身而出的人,不见了。

  苏慎急急地在台下搜寻,提前背好的稿子不过脑子机械地从嘴里说出来,他脑子里,全是寻找,一刻不停的寻找。

  宋海林……呢?

  明明刚才还在的?

  刚才确实在吗?不在啊。

  原来是幻觉啊。

  苏慎垂了垂眼皮。

  高三的学生考完试,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扔书活动,低年级的都基本都去看了热闹,攒了三年的雪片儿似的试卷从二楼三楼抛了一地,一摞摞按顺序码好的卷子在半空变薄散成几摞,在地上铺成更薄的一地。那些比枕头还厚的词典五三真题练习册,也都带着风似的砸在地面上,萧廖地被撞得腰疼,第一下的疼还没缓过劲儿来,紧接着掉下来的厚纸再次撞上,二次伤害。

  大家扭头四处看,诶你好,诶你好,你好你好你也好,你是三年前来的?你是两年前来的?你是刚来没几天的?刚来就跟着我们下来了,真倒霉。

  互相看看,都是在桌洞里书包里架子上桌腿边箱子里的情谊,过去的某一天,我们曾经紧挨着叠在一块儿,然后你突然被抽走,那个叫笔的家伙在上边沙沙地写了些字儿,有时候会被撕一页折个角儿,然后再放回来,继续你和我、我和你叠在一起。当然也有时候,就乱了顺序,再也见不着面。

  诶?那边不是那个叫笔的家伙吗?它也下来了?

  你好啊。

  你好。

  苏慎坐在门口的栏杆旁边看着飞扬而下写满密密麻麻各色字体的卷子,他怀里也抱了一摞,脚边还放着一摞。

  上边全是他的心血。

  一轮复习的时候,熬了好几天晚上整理出来的框架,第一次用黑笔梳理一遍,在跟着老师复习的过程中,会的打个勾,不熟的用蓝笔框出来,二轮三轮复习的时候,碰见做不对的题,再翻出来在框架的知识点儿上用红笔再框一回,把错题类型整整齐齐地摞在旁边。

  二轮复习的时候,根据历年的试卷,整理出来的题型总结。选择题第一题是考基础知识,第二题第三题都是简单题,第四题大多是带图的题,第五六题稍难。

  错题本。

  真题。

  他扬手一份儿接一份人扔下去。堵着的内心全是压抑,扔下去这些东西也不罢休的压抑。

  这上边的每一个字,他都在不算亮的灯光下仔仔细细给另一个人讲过一遍。那时候他们互相光是面对面看着,就有用不完的劲儿,你搀着我我搀着你,本来想的是,能,搀一辈子。

  现在呢?

  可能是一辈子就在这儿到了头吧。一辈子这个概念还真是玄乎。

  扔吧。赶紧都下去吧。

  他跟着其他教室里和他一样刚考完试急于宣泄高三学生一起疯,一起怀着什么都不顾的心情闹。

  不闹到精疲力竭不罢休。

  当然,还有一种罢休方式。

  就是,大倪老师的怒吼。

  “高一高二的你们也跟着能毕业了是吧,在这儿熬够了是吧,觉得自己立马上高考考场就能完好无损考个状元回来了是吧!跟你说,你们这样儿的,现在进了高考考场连骨头渣让他都剩不下,还好意思跟在这儿乌拉呼哟呜你们!”

  “还有你们!考完试嘚瑟了?成绩出来了?一个个的没死数,一会儿也甭参加毕业典礼了,一个个给我下去捡垃圾去!去去去!都打扫卫生,现在开始,来,我宣布,你们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第一项,捡垃圾!”

  谢顶的教导主任腰上挂着个小蜜蜂,放大了声音维持纪律,声音从扩音器里沙沙地传出来,摩擦地耳膜难受。

  苏慎在楼顶的窗户边上朝下边隔了一个铁网的珠大附中看。楼根儿底下铺满了白花花的纸,校工正推着小推车一车车地往外运。教导主任训话的内容隐隐约约还能传进耳朵里。他打开了窗户。

  声音就听得更清楚了。

  操场上正在放运动员进行曲,他打开窗户这会儿又换成了最初的梦想。操场上的LED大屏幕正播着航录回来的画面,操场上乱乱的毕业生和家长们散的到处是,台上是一个老师正在“喂喂喂”地试着话筒。

  “请各位家长同学都按照班级顺序站好,2017级学生毕业典礼马上开始。请各位家长同学都按照班级顺序站好,2017级学生毕业典礼马上开始。请……”

  无限循环。

  苏慎看着外边的天,已经七年了啊,可真快。

  珠城大学和珠大附中只隔了一个铁丝网,那边的学生正欢天喜地参加毕业典礼,这边的学生也不闲着,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拿着课本带着手机,听讲台上的那些老头子们讲着艰涩难懂的理论。

  “苏慎。”有人叫了他一声。

  “苏慎。”贾老师叫了他一声儿。

  苏慎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中间的鼻梁骨,说“老师,您不用说了,我决定了。”

  贾老师看着电脑上苏慎填好的志愿信息,然后看了看表,继续劝:“现在离填报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你再想想。”

  “说实话,你这次高考成绩不算特别理想,珠城大学倒不是没法儿报,但是他们法学专业的线儿对你这个分数来说是正卡在杠上,你还选不接受调剂,其他学校也不再选一个保底,万一一个弄不好你就没学上了。”

  “老师,我不……”

  贾老师打断了他,“你不是很喜欢文学吗?珠大文学院今年招理科生,你再选一个专业,保个底儿也行啊。”

  苏慎眼底闪了闪,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苏慎。”那人又叫了他一声。

  “老师。”苏慎回神,不好意思地冲李教授笑了笑。

  李教授顺着看了看窗外,“附中的学生开毕业典礼呢?”

  “今年高考结束了。”苏慎说。

  “感慨啊?”李教授把一摞讲义放到他手边,“甭感慨了你,又不是去年才挤完高考独木桥,拿着。”

  苏慎把讲义接过来,翻了几页。

  “下个学期开一节《中国古代文学专题研究》的选修课,应用型的课,把中国古代文学从头到尾给通一遍,先秦两汉那部分本来一直是秦老师负责,我看了看,几年你替他讲那部分吧。”

  “您这是要锻炼我吗?”他跟李教授打商量,“老师,您课题不还没结呢嘛,就把我这么个上好的主力给打发走了?”

  “我这是给你个赚课时费的机会。”李教授用指头戳了他脑门儿一下,“多少老师手底下的博士想要还没有呢。”

  苏慎一笑,“那我暑假备备课,争取不给您丢人。”

  “光知道笑,上回让你整理的资料别忘了给我送来。”

  李教授刚说完,附中的操场上就传来了一阵欢呼。

  苏慎扭头看了看,轻轻一抬嘴角。

  原先的背景音乐又放大了些,混着学生们的欢呼,喇叭里乌拉不清地唱着最初的梦想一定会到达,有一小撮学生也跟着唱,人声越汇越多,慢慢成了大合唱。

  最初的梦想,怎么到达?

  还是相信梦想的年纪啊,看起来真好。

  其实说起来还是挺讽刺的,苏慎有时候就会想,宿命这个东西,真的是很难逃过的。他曾经执着地认为自己成熟,没有信仰,也不相信他有资本去谈梦,不敢。到后来,收到珠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捏着不算薄的卡片,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滴眼泪。

  那是一个世界观被扭了一个弯儿的瞬间。

  录取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文学院。

  兜兜转转了一圈儿,还是文学院。

  是贾老师怕他最有出息的学生没学上,志愿填报结束的最后一分钟,在接受调剂的那一栏换成了接受。

  调剂,正好,就给调进了文学院。

  他原本铁了心报法学专业,不给自己留后路,那时候他是存在赌气的成分。

  跟自己赌气。

  他想知道,法律是个什么东西,他能对人的管制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一个这么客观的东西,怎么能被人这个主观意识形态给玩得团团转呢?他想知道。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朐施然。他曾经自认为洞悉一切地嘲笑过朐施然选择从事的职业。朐施然不信任那个团体,甚至是轻视,可是他还是蒙头往里钻,不可理解。现在呢?理解了。“明明不信,偏要去了解”,这句话的关联词用错了,应该是“因为不信,所以才要去了解”。

  对自己轻视的东西一无所知,是难以想象的。

  苏慎想问问这个世界上的法律,恩仇怎么定义。他想问问,这么复杂的,掺着人性、道德、伦理、情感、哲学的问题,是怎么能用几个条条框框就给简单划定了规约。凭什么以及,为什么。

  这么复杂的,掺着人性、道德、伦理、情感、哲学的问题,掺着,人类最难磨灭的情感的问题,掺着,亲情和爱情的,问题。

  凭什么被规约出了解决方法。

  高考结束之后,苏慎突然觉得没了依托。

  没了什么都来不及去思考的高压,一切的现实中的东西都呈排山倒海之势地向他压了过来,没法儿喘气儿。没了“我马上要高考了”这句话的庇佑,他感觉到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刀尖儿前边,时时刻刻都想咬牙闭眼撞上去。

  田喆特意请了假,天天到他家看着他。

  他不爱说话,田喆就没话找话,田喆也没话之后,两个人都面对面坐着发呆。

  苏慎原本觉得自己慢慢的拥有了很多东西,但是恍然之间,好像只是被风吹眯了眼,就那么一会儿没看住的工夫,都让他给丢了。

  丢了。赖谁?

  其实不赖他的。

  赖那阵风。风是受命的指使来的。有谁能抵得过呢?

  他小时候失去了他的爸妈,现在,先是失去了他的奶奶,再后失去了他的爱人。

  他很想找个人问问,或者找到本书,找到棵树,问问为什么。

  苏慎原本垂着脑袋,脸,灰烬似的聚不成块儿。他抬起手,搭在了田喆的肩膀上。田喆猛的抬了头,眼睛里是难以置信,是兴奋。

  “你怕我会死吗?”他盯着田喆的眼睛。

  “你天天来是怕我会死吗?”苏慎拔高了声音,眼睛里的血丝绷得紧紧的。

  田喆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愣愣的忘了说话。

  苏慎突然笑了,语调温凉,说:“田喆,我不会死的。还有问题能问出来的人是不会死的。”

  因为,他们的毕生,都会是要寻求一个答案。

  这次之后,田喆很久都没有再来找苏慎。

  苏慎开始习惯性地每天重走一遍上学的路。有时候会进学校,在某个教室后门口听一整节课,大多数的时候,就坐在大门口发呆,等到难听的下课铃声响起来之后在慢慢地转身回家。

  高二高三的学生们放暑假之后,他进了自己以前待了三年的教室,趴在座位上好好的睡了一个觉。

  醒过来之后,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喊的是,“苏慎!你也去啊!后黑板和周勋宋海林一人一道题,上课睡觉我还治不了你了!”

  苏慎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慢慢睁开眼睛,揉了一下。

  教室空荡荡的,只有桌子椅子和没打扫干净落在地上的废纸片儿。和他。

  要是不揉那一下眼睛就好了。他想。

  要是睡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高二那天该多好。他刚进门,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位子那里站着一个人,满脸不耐烦,但还是尽力降低了声音和高小荻说着,“你们班长姓上官啊还是慕容啊?”

  “姓苏。”他当时在门口说。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就是想和这个人说句话,而已。

  要是睡一觉醒过来,发现所有人还在他身边该多好。胖子还是端着一个泡面碗,顾燕儿还是别别扭扭的烦人样儿,栾景年还是厌世脸,小蚊子还是超级学霸。

  宋海林……

  宋海林,宋海林还是那个趴在桌子上侧着脸朝他笑的那个他。

  苏慎突然头晕了一下。

  说来可笑,当时他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完了,要穿越了?

  但是,老天爷向来那么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如愿以偿地穿越回去呢?

  地震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后知后觉。

  然后立马疯了似的往外划过去,那是一种抢命的架势。这个时候,苏慎才意识到了,才终于相信了,他是真的不想死。不想死!他说服了自己。心脏的跳动速度几乎快到了他个人意识捕捉不到的地步,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在心跳。

  他划到了那个斜坡最头上。

  他来不及像以前那样慢慢地扶着栏杆松手,直接从上边让轮椅自己划了下去。轮椅往下俯冲的力道太快,惯性跟不上,在一半儿的时候,他左右歪了两下,一下子扑在了地上,翻滚两下之后滚到了最底下。

  轮椅被甩在了一边。

  苏慎摔下去的时候,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他艰难地用胳膊撑了一下地,但感觉双手撑在了云层里,没一秒钟就重新歪了回去。越晃越厉害。

  地面的晃动转换到人的思维意识里边,让人下意识觉得,是头晕。

  他看着楼黑压压的像是要倒,脑袋里晕得更厉害了。

  被埋在这里,难道就是终点吗?

  搜救队可能想不到暑假里会在学校的地界埋了一个已经毕业的学生。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了,有人会惦记他吗?田喆?会吧。

  那,宋海林呢?

  “哥!”

  恍惚里,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心裂肺的大喊。

  辨认不出是谁的声音。

  因为那个声音啊,实在是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像是冲破了小小的喉管的禁锢,从深渊里嚎出来似的。

  他勉强抬头看了看。

  幻觉吧。

  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

  宋海林,早就回家了。回到了珠城,回到了他爸妈身边。

  “哥!”这一声,苏慎只看到了口型。那个张着宋海林的脸的人,已经喊不出声音了。

  随后,他感觉有个冒着热气儿的人把他一搂,狠狠地硌了一下之后,腾空而起,飞快地跑了起来。

  再然后,他被扔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

  停下来的时候,“轰”的响声炸在了他的耳膜上。

  然后世界安静了似的。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什么都感觉不到。那种感觉很奇怪,他像是一个脱离于他身体之外的一个人,不能动,冷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长着他的脸倒在地上的人,一下子,被对手打倒在赛场上的拳击手似的撑地直起了身。

  那个长着他的脸的人膝行了几步,整个人都趴在了坍下来的石块儿水泥板上,把他那双手当成了铲子,当成了铁锹,满手鲜血地扒着石块儿。

  那个长着他脸的人,大张着嘴,但是一句话都喊不出来,满脸泪流了干干了流。

  那个长着他脸的人,竟然凭着一双血肉做成的手,矮着个子跪在地上,掀开了一块儿连着钢筋的水泥板。

  后来,苏慎无数次在那棵挂满了红布条、在地震里早就扯断了老根歪在地上的树前问,问他怎么办。

  没有回答的声音。

  就只有陷在泥水里的一条红领巾,软趴趴的,被风拱起了一个小角。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有必要作者来提醒的场景变换,由空行表示。

  本来是想老老实实按正序不耍花样儿地写下去但是,最近我是一个躁动马,就想尝试一下不一样的叙述手法,玩儿脱了别赖我。

  这章偏意识流。但是阅读上应该没有什么障碍。

  有必要解释几件事儿:

  1、关于时间线。这个是我的错,碍于我奇妙的算数能力,我在一开始定时间路标的时候就出现了错误。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我在大黑一开始转学的时候提到了苹果4s,也就是说那时候是2011年10月份儿,从铁蛋儿哥高三毕业往后推个七年,我惊恐地发现,现在的时间变成了2020年!惊恐!所以说,文章往后的时间变成了2020年。多担待吧,我相信,2020年的生活方式和2017年……应该也是差不了特别大的哈哈,心虚/

  2、关于行文布局。今天这章的写作方式,以及情节的推进,完全是一个突发事件。写着写着突然想这么写的那种。原本我是想通过高考这个时间节点来个七年后,分个上下卷。原本打算再用十来章结束中学这块儿,顺便把该解的谜挨个儿给解了,然后再跳到七年后,写接下去的故事。可是没想到我这突如其来的任性打乱了全部计划。对没错全部,all!现在很尴尬的一件事情是,七年前的谜我没解完,情节没叙述完整,得在后边进行插叙,这对架构功底其实是个考验(突然兴奋),而后边的情节,我原先以为等写到还早着呢,竟然没想过!竟然没想过!也就是说,接下来你们看到的章节,真真就是我每天绞尽了脑浆子现凹出来的,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也请多担待。

  最后,鞠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