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爱人错配【完结】>第7章 唯一所爱之人

  为了方便就医,拿到季行砚给的第一笔钱后,金岚就把母亲接到了首都。房子是两居室,并不是因为金岚常住,而是因为雇了一个24小时护工。邓南枝的肌肉虽然还没萎缩到无法行走的地步,但时常摔跤,而且手脚不太灵便,有紧急情况怕耽误就医,需要人贴身看护。

  护工很快给他开了门,说大姐昨天早上就开始念叨了,这会儿总算来了。

  金岚朝房里喊了一声“妈”,就听到混沌不清的应和声,然后邓南枝就驱使着电动轮椅出来了。

  金岚卸下胸口那些沉甸甸的情绪,笑得像鼓励小孩走路的父母:“现在轮椅开得这么溜了。”

  “大姐学起东西来可快了,”护工在旁边附和,“这几天一点磕碰也没有。”

  轮椅是早就买好的,家里的物件也改造成了方便坐着取用的样式,但邓南枝不服输,坚持要走到不能动为止。就因为这份倔脾气,上次才摔了一跤狠的,直接骨折送去了医院。金岚在去影视城的路上接到了电话,不得不转机回去看母亲,确认病情没有恶化了才进组。

  知道自己给儿子带来了麻烦,邓南枝最终还是坐上了轮椅。

  邓南枝张开嘴,费力地吞咽着,说了几个字,金岚凭经验分辨出来,这是“看了电视剧”。

  “守在电视机前面看得可认真了!”护工在一旁补充,“说男主角没你好看!”

  金岚指出:“人家那叫阳刚美。”

  因为长相中性,所以观众对他的评价趋于两极分化。吃这种风格的吹他是“内娱天花板”,不吃他这种风格的鄙夷他“娘里娘气”。

  邓南枝又使劲地说了一句话,总之是不赞同他的观点,更不赞同网上那些人的观点——有人说他长得跟人妖似的。

  “我让大姐别看那些评论,她非不听!”护工的京腔流利响亮,像连珠炮似的喷发出来,和邓南枝形成了强烈对比,“看生气了,要关网页,结果点不上那个叉,点出了一堆弹窗广告。”

  金岚又笑起来:“没事,我不在意那些评论。”

  邓南枝皱起眉,这回字音发得很清楚:“你在意。”

  金岚想,知子莫若母,他还是骗不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邓南枝还重提旧事,说他之前因为受不了类似的话,那么单薄的身板也敢打群架。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金岚嫌弃地说,“我那会儿沉不住气,现在可不一样。”

  然后他开始心惊肉跳起来。既然邓南枝会看弹幕评论,那她会不会看到他和季行砚的传闻。那些故事编得活色生香,虽然大部分是作者的臆想,但和真相相距不远。比如他某次在机场的苍白脸色和缓慢步伐,确实是因为季行砚刚在九千米高空上干了他全程。

  然而邓南枝只顾着给他做思想工作,用萎缩的舌肌宽慰他,网上那些喷子只是嫉妒他的美貌。

  安慰完毕,正好到了饭点。金岚给自己和阿姨买了饭菜,邓南枝喝粥。虽然她的吞咽功能没有太大问题,但咬肌不大配合,咀嚼费力,所以最好吃流质食物。

  吃完饭,金岚给她按摩了一下手脚。当初医生说这是一种辅助性理疗手段,他就学了给邓南枝按,有了钱之后,这项工作就交给了专门的按摩师。不过他亲自来按一按,母亲总是高兴的。渐冻症患者容易抑郁,保持好心情也是重中之重。

  按摩的时候,他们顺便一起看了《海棠未眠》的大结局,之后金岚说要走,因为有工作要忙。

  是真有工作,季行砚刚刚发了信息,问他怎么不在家里。明显是嫌他到点了不回去上班,长夜良宵竟然让金主一个人过。

  邓南枝没露出不悦的神色,或者是做不出不悦的神色,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明天。”他向母亲保证。

  这次,即使没有表情变化,他也能看出她很高兴。

  护工送他到楼梯口,金岚向她道谢,反而被人家嫌弃婆妈。

  “大姐人挺好的,”护工说,“而且你是最好看的东家。”

  金岚笑了起来。

  走在首都的夜路上,身旁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也有情侣相伴而行。金岚听着飘到耳边的只言片语,忽然顿住了脚步。借着明黄的路灯,他看清了情侣中一个人的脸。

  刚刚放松了一会儿的好心情瞬间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戴着口罩,对方认不出来,但还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回忆真是比梦魇还可怕,清醒时也能找上门来,给你当头一棒。

  他沉着脸走到门口,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给金主脸色看,于是深呼吸了几次调整情绪,尽量把表情整理成平常的样子。

  这回季行砚没开电视,手里捧着一本经济学著作,终于让画面变得和谐了。他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又低下头看书。金岚想你都沉迷阅读了还叫我回来干什么,就听到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装作惊讶地问:“有吗?”

  “你可能没意识到,”季行砚翻了一页,“你生活里的演技比剧里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很拆人台,不就是说金岚之前那些做作的表现全白演了吗。

  “不想说就算了。”季行砚也没表露出多大兴趣。

  金岚想了想,难得季行砚问起他的过往,也许说了能引起对方的怜悯之心,让自己拿到点好处,于是开了口:“我今天见到一个高中同学。”

  季行砚放下了书,表示对方获得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你们谈过?”

  猜的很太准了:“是。”

  “看来结果不太好。”

  “怎么说呢,”金岚想着如何理清那段沉痛的过往,“当时我们家情况特别惨,我爸欠了一大笔钱,甩手跑路了,只留下我和我妈,还有一堆烂摊子。电视剧里的主人公这时候都会勤奋苦读,考上名牌大学吧。我就不行,我觉得天都塌了,根本学不进去,看了几行字就想起那笔债,觉得自己完了。这时候他出现在我旁边,给我补习功课,陪我吃饭,还掏钱给我买围巾手套——那时候天真的挺冷的,冷到有一点温暖我就会贴上去。”

  现在金岚回过头看,觉得当时的自己弱智之极。那个男生说喜欢他,他就信了,说将来考同一个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他也信。

  “其实他就是想睡|我,”金岚很简单地终结了这个故事,“他压根不喜欢男人,就是好奇做起来是什么感觉,所以就找我试试。之后他还跟其他同学分享细节,那阵子我收到很多约不约的纸条。”

  季行砚看着他:“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是不理他了而已,”金岚说,“我已经有太多麻烦事了,受不了再多一件。而且我初中的时候因为打架被退过学,我妈挨家挨户上门道歉,还在校长办公室下跪,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能再让事情重演一次。”

  “那现在呢?”季行砚问,“你有没有想过报复他?”

  “怎么报复?”金岚稀奇地看着他,“我又没那个能力。”

  “我有。”

  金岚突然停住了所有动作,直直地盯着他,

  “如果你想,我替你报这个仇。”

  季行砚的目光仍然平静无波,但表情严肃。金岚看了他一会儿,得出了结论:他是认真的。

  然后金岚很快回答:“好啊。”

  季行砚似乎惊讶于他的爽快:“你不介意我替你动手?”

  “不介意,”金岚坦诚地说,“有资源为什么不利用?”

  季总一言九鼎,既然答应帮他出这口气,很快就把进度推向执行阶段:“他现在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在首都上大学吧,”金岚说,“听说他考上了理工大的机械系。”

  “好,”季行砚说,“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金岚想了想,说:“开除吧。”

  季行砚挑了挑眉,不知道是觉得这惩罚太轻还是太重,大概是后者。对中国学生来说,拼死考出来的学历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是足以轻生的大事。

  “是啊,我很记仇,”金岚说,“再说了,他那么热爱学习,大不了重考一次嘛。”

  季行砚没有说话,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金岚不知道具体会怎么推进,也无心知道。

  挂掉电话,南风向他道谢。

  季行砚把手机在手里转了转,忽然问他:“这件事是不是影响了你对爱情的看法?”

  金岚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是。”

  如果说母亲的悲剧遏制了他对爱情的渴望,那高中的情伤就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他猛然意识到,爱情是谎言的聚集地,什么天荒地老山盟海誓,全不靠谱。

  他现在正值青春年华,还有张脸可以凭依,就这样都换不来真心,更何况漫长的衰老岁月?

  正因为如此,他发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让邓南枝活下来。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爱他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