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万雪突发奇想的回家，二人的行程耽误了一天。这延误了一些本该调查的内容，第二天，万雪提议分头调查。商月城去查童戟当年的那台车，万雪则去了玛伊山，调查童戟的死亡现场。
万雪驱车，行驶过那段让他刻骨铭心的道路。
到达目的地，熄火。
万雪并没有下车，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拨弄着商月城送他的那只打火机。
虽说他现在戒烟了，身上不揣烟盒，也没有带着打火机的必要，可他始终把这只打火机带在身上。
有的时候，会碰到抽烟的人问他借火，但他也只是摆摆手，委婉地说自己身上没有打火机。
万雪擦燃火焰，望着静静燃烧的火苗，似乎在放空。十秒之后，“啪”地一声金属脆响，他合上了打火机盖子，眼神坚定。
他掏出手机，将草稿箱里的邮件点下了“定时发送”的按钮。
之后，选择性地忽视掉又一次弹出的商月城的消息，关闭手机，把打火机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深呼吸一口气，下车。
他面前，是连绵陡峭的玛伊山。
他停车的地方旁边是一条小土路。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的冬天那样萧瑟，叶子还绿着，玛伊山依旧郁郁葱葱的。
万雪向里走了一百米左右，就是沿着山路的蜿蜒小道。沿着陡峭的山坡，攀着树干，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万雪艰难地爬上了玛伊山的一个小山头。
小山头上，果然立着一个标记。
看来，为了让他能找到地方，那家伙还是费了点心思的。
万雪把标记折下来，装在衣袋里，继续沿着小路向前走。
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终于，万雪找到了最后一个标记。
最后一个标记，在一处很深的矿洞洞口。
想必，这里就是信中提到的地方了。
“你可以出来了吧。”万雪说道。
他的话在空荡荡的山林里显得有些突兀，似乎山间都有了回音。
没过多久，从漆黑的矿洞里走出一个女人。
万雪看向吗女人的脸，冷笑一声：“我没想错，果然是你。”
“两个死人见面，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洞口走出来的那个女人，正是李紫芸。
李紫芸右手插在兜里，站在万雪面前。
万雪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封拆开的信，又摸出打火机，擦亮火花，点燃了信纸，任由火光舞动在他的指尖，一点点变成灰烬。
甩掉最后的一块残片，确定信封已经烧干净之后，万雪道：“你画的地图还真不错，烧了多少有点可惜呢。”
李紫芸浅笑。随后，她又走近了几步，和万雪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缓缓说道：“怎么样，童戟当年收集到的证据，你带来了吗。”
万雪点点头。
他又从衣服里摸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记事本，是一本医学笔记。
“我通过童戟留给我的话，找到了这个。这上面是童戟收集到的犯罪证据，但文字信息应该是有一套专门的加密方式，我不知道如何解密。”
李紫芸摇摇头：“不需要解密。只需要把痕迹处理掉就可以。”
万雪盯着李紫芸看了三秒钟，突然笑道：“替人卖命，你也不容易。”
他侧身后退几步，坐在旁边山崖；凸起的一块石头上，脊背靠着山崖，眯着眼睛看向李紫芸。
李紫芸也看向他：“活在不属于自己的躯壳里，你也不容易。”
“彼此彼此。”万雪冷笑。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和李紫芸的确同病相怜。
李紫芸又走近，和万雪保持两步远的距离，向他伸出左手。
意思是要拿到童戟的笔记本。
万雪却故意将笔记本拿远了一些：“在给你之前，不如你先解答我几个疑惑吧。”
李紫芸眉心皱了皱，但还是点点头。
万雪问：“你以前是不是街头打架混出来的，二对一都占不到明显的优势。”
“我和六哥学的。六哥天天带我打架。”
“六哥？”
“我爱人的哥哥。”
“爱人……是冯双贵呗。”万雪抻抻胳膊。走了那么久的山路，突然坐着放松下来，肌肉的酸痛感慢慢涌上来。
李紫芸点点头。
她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些力不从心。”
“你明明游刃有余，”万雪接道，“你为了吸引我们过去吧。”
李紫芸看向万雪，表情有几秒的讶异，又变成欣赏：“对，拿着刀我没有信心一打二。”
说罢，李紫芸的右手从兜里抽出来，她手里握着一把枪。
她抬起右手，枪指在万雪的脑袋上：“但有这个可以。”
警用枪，为了他这条命居然冒这么大的险。万雪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心想。
“能搞到这种枪，你背后的人来头不小啊。”
李紫芸又逼近了他几分。
万雪伸手握住了枪管，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你该兑现承诺了。”
李紫芸一手拿着枪，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扔到了地面上，将枪口转向手机，对准主板的位置，“砰”地开了一枪。
子弹贯穿了手机主板，在手机上留下一个有些狰狞的洞。
“现在信息没人恢复的了。”李紫芸的话语平静。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把数据传到云端？这样的做法，多少有些没有说服力吧。”
李紫芸又把枪口转向万雪：“这是我死而复生的代价。这部手机里存的信息是唯一的，手机没了，它们也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万雪了然。
“一个已死的人，接着活下去的代价，就是不能接触网络的花花世界啊，有点可惜。”万雪咂咂嘴，“手机是他给你的改装机？”
李紫芸默认。
“既然这样，那我也兑现承诺。”万雪把记事本递到李紫芸面前。
李紫芸没有接记事本，而是扬了扬下巴，对万雪说道：“烧了它。”
不留一点痕迹。
万雪轻轻抬了下眉毛，从内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记事本。
“我很好奇，”李紫芸突然没由来地开口，“你到底有多少个内袋，从衣服里掏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万雪把正在燃烧的记事本丢在地上，任由它慢慢烧着。掀开衣服，李紫芸看到万雪的衣服内侧有很多个大兜。
“副驾驶专用外套，可以吃一路呢。”
李紫芸拿着枪，对准万雪的眉心，枪口贴着万雪的皮肤。
她冷冰冰地开口，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对你很重要。但是可惜，我得送你上路了。”
这是他的命令。
枪响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眉心冰冷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难道死后真的存在灵魂？我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不会感觉到客观事物的灵魂体了吧。万雪没由来地心想。
他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李紫芸慌乱的表情。
难道是平行世界？这个李紫芸不是棘手的家伙，而是个冒失鬼…
突然，由背后的山崖传来震动，几块石头掉落下来。
不对，开枪的不是李紫芸。
万雪猛然清醒，他看到不远处李紫芸的枪掉在地上。枪管处有一个凹槽。
是被子弹击中留下的。
万雪还没来得及思考，随着一声巨响，脚下的山坡突然开始晃动，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山体中有炸药，炸药被引爆，将山体炸塌。
“我握枪的手上装了传感器，松手就会引爆山体间的炸药！”
怪不得李紫芸拿枪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原来那个人连自己人都不愿放过，生生要和这件事有关的知情人全都消失。
脚下蜿蜒的裂纹慢慢变宽，土质原本的结构正在崩塌。
万雪即刻后退一步，山崖旁边的石头没有跟着土堆滑下去，足够他做支撑，可李紫芸就没那么好运气，她站的地方，整个垮塌了。
李紫芸倒在土里，几乎要跟随着土坡溜进深不见底的山谷。
万雪探身伸手，紧紧抓住了李紫芸的手腕。
“抓好了。别松手。”
万雪紧紧抓着李紫芸的手腕。
李紫芸原先站着的地方已经崩塌，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悬崖。万雪所在的地方岩石结构虽然松动了，但是还能支撑住两个人的重量。
山崖上有不少落石，有几块石头从山崖壁上滚下来，砸在万雪的后背。
万雪疼的倒抽凉气，但手指仍然紧紧抓着李紫芸。
“我拉你上来。”
李紫芸原先冰冷的神情柔软了不少，她摇摇头：“我的任务是杀死你，这次算你运气好。”
她没必要连累一个想救她的人。
她已经感觉到万雪抓着她手腕的力气有些松脱，大概是刚刚被落石砸伤了。
突然，另一只手也伸向她面前。
“抓住我！”
李紫芸看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张面孔。
她这次，是被敌人救了啊。
李紫芸伸手攀附着两只伸向她的手，挣扎着爬上了岩石。
三人瘫坐在暂时安全的岩石上，看着身边的悬崖崩塌，原本绿意盎然的大地变成光秃秃的土坡，矿洞也被炸塌了。
万雪一边轻轻揉着被岩石砸中肿起的肩膀，一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
商月城拍拍身上的土，道：“睡完就跑，万哥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体力尚足的商月城扶着万雪和李紫芸，沿着勉强能走的山路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幸好你带枪了。”万雪在商月城耳边低声道，“不然我今天真就交代在这里了。”
“枪？”商月城疑惑道，“我是听到枪声，才确定你所在的地方的。”
万雪心中一慌。
开枪的人不是商月城。
有另一个“观察者”，偷窥了他们的交易。